“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坚守你心中的道。”云汀感受到沈眠胸口正不断地剧烈起伏,放柔了语气,“没关系,我会一直支持你。”
沈眠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哑得厉害:“云汀,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
云汀虚弱地摇了摇头,009开始报时。
“三。”
“二。”
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
“抱、歉。”
细瘦的手腕垂下,沈眠终究是没护住那个陪他一路前行的爱人。
是的,爱人。
他这一生都未将爱意宣之于口,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他的云汀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警告他,不许说“爱”,他只能对另一个人产生感情。
一旦他对云汀说“爱”,云汀就会被立刻抹杀。
可云汀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那只猫……是系统?沈眠心中更加困惑,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系统、主神……
主神……
继任者……
“这是对你的惩罚。”
“棋差一招,你被她创造出来牵制我,但又先天不足。”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发出诡谲的笑声,张扬放肆,“连神格都无法融合的废物,也配做主神的继任者吗?”
那人走近了一点,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审视着他,再次发出了一声嗤笑。
“小废物,我是杀不了你,那就让你护着的那些蠢货,好好’招待‘你。”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会对这样的你施舍一点点的怜悯心肠。到那时,你再来跟我讲什么公平正义吧!”
他都记起来了。
在三千世界中所历经的百年间的流浪、折磨……
我爱世人,而世人皆弃我。
无人爱我。
手札在空中快速翻页,里面的古奥文字腾飞出来,化作一道流光,齐齐飞转,在沈眠的身体外结成一个厚厚的蚕茧,努力修补那因被主人暴力切割而不成样子的神格。
常德惊得把水盆摔在地上,被热水溅了一身。
什么情况?主子这是要变成蝴蝶了?
沈眠的神魂再次离开了水镜中的那个躯壳,水镜定格在云汀死亡的情境里。
他颤着手触碰画面里的那个云汀,可画面渐渐消散,如沙砾一般流逝在指尖。
沈眠泣不成声,身上的皮肤逐渐发红滚烫,连骨头缝里都滋生出绵延不断的痛苦。
泪眼朦胧间,他猛地向前一扑,摔倒在地。
画面彻底消逝之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慢慢走近。
他半跪在沈眠面前,不算宽厚但有力的手捂住了沈眠的眼睛,沈眠感受到自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都过去了。”
带着血的泪珠滚滚落下,沈眠略一张口,便是一口黑血吐出。
江云汀抬手施法,沈眠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他的怀里昏迷过去。
江云汀睁开了眼睛,把常德等人一并挥退。
他静静坐在沈眠身边,依旧在回想方才他所见的水镜画面。
是的,他也感到那记忆十分熟悉,只是从前每每想起,总觉得头痛欲裂,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再去深想。
原来他和009的记忆都被人动过——他一进入深海,就被沈眠的神识带着进入了水镜中、再次历经了那一世。
可那分明是他还在配角部时候历经的世界!
沈眠,原来我们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相遇了吗?
他回忆起他所看到的,那水镜中的世界渐渐崩塌,逐渐成为废墟。
江云汀感受到了来自心脏处的熟悉的疼痛。
画面远去,三千小世界里,这个世界消弭在宇宙之中,再不见踪迹。
沈眠,原来你这个傻瓜干出这种殉情的事不止一次。
江云汀阖眼,胸口不停地起伏。
他不明白,沈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为何明明是主角的身份,主神却还是要让那些所谓的“渣攻”对他骗身骗心?
不同的世界,同一个灵魂,反复不停地遭受着来自无端的恶意、欺骗、虐身虐心。
这分明是钝刀子磨肉,非要把他折腾死!
那么好的沈眠,被他伤害了那么多次、欺骗了那么多次的沈眠,重来一世,依旧飞蛾扑火一点不怕受伤地爱着他。
他早该想到的啊,岑鸣不同寻常的偏执,每年元宵必定与他寸步不离的异常、陆渊一开始就直奔酒吧把他带走,对他的每一声咳嗽都如临大敌、沈眠早早的就私下开始培养出幻影宫的探子……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可能只用“剧情线崩塌”这五个字就可以简单模糊概括掉?
岑鸣、陆渊、沈眠、梁颂的殉情,都是为了和他重新开始的第二世。
蚕茧渐渐剥离开来,江云汀把人抱在怀里。
江云汀低头看向在即便是在昏迷中也难掩痛苦之色的沈眠,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侧脸。
你究竟是谁呢?
眼神转为坚定。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想办法保住你。
毒入骨髓,难以清除。
这毒果然厉害,毒发得极快。
沈眠太虚弱了,连呼吸都断断续续。
还好,他提前同沈眠结下了道侣印。
两只手交握,江云汀凝神聚气,缓缓将毒渡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沈眠浑身抽搐,江云汀吻上了他的唇,努力安抚他。
“眠眠,很快就不痛了。”江云汀微微笑着,嘴唇逐渐开始苍白起来。
他看向四周,沈眠神识渐渐稳定下来,于是慢慢把沈眠放在地上。
“呃唔咳咳咳——咳!”江云汀偏头剧烈地咳着,指尖泛出青紫。
他虽是灵狐,但这毒性过于猛烈了,他是无法净化掉这样的剧毒的。
又是一次从五脏爆发出来的剧痛,江云汀身子一挺,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强忍着痛楚将已经恢复安稳气息的沈眠安放回床榻之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常德一直在帐外守候,看见仙尊这副模样眼前一黑,赶紧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江云汀轻轻推开他,看向二人嘱咐道。
“常德,今天我回来的事你就当作不知道,”江云汀撑着精神,“至于那个毒,你就说魔医找到了解药,总之与我无关。”
“染尘,送我回青云宗。”话毕人就晕了过去。
裴初霁捏碎了茶盏,手上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
他看着水镜里晕倒了的江云汀,美人嘴角沾血、脸色苍白的虚弱样子,当真是绝美。
让人想要凌虐。
“你的运气真是好,百世轮回都弄不死你。”裴初霁笑容温和,带着些咬牙切齿,“还被你碰上了另一个蠢货。”
真是,感天动地啊。
他站起身,手指微动。
一道黑影出现在裴初霁眼前,裴初霁扔给他一个哨子。
“让肖墨白不用再等了,动起来,给我把水搅浑。”
“啊——!救命!”
破军将万俟雾的手死死钉在地上,原本光滑明亮的玉砖被震出一条扭曲的裂缝。沈眠端坐在王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万俟雾的惨状。
万俟全族桀骜不驯, 常垣将万俟部武力控制住的时候, 幻影宫的探子发现了他们群居之处居然挖了一个地窖, 里头都是从人界掳掠而来的百姓;而部落外围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万人坑,里头森森白骨堆满一地,激得在现场的不少幻影宫人当场吐出来。
只稍微查一查,得到的结果让常垣都不由胆寒。
这万俟部真是他们所见过的最恶心的魔族!
原来, 万俟部一直都在偷偷地伙同人族里的贩子不停地从人界运来大量的百姓,把少壮男子炼成魔人,老弱妇孺则作为口粮。
魔族是嗜血残杀没错,可没听过直接吃人肉的!
沈眠苏醒之后听闻此事,当即下令屠了万俟全族。恰逢王族生乱,便留下了万俟雾一条性命, 将他带回来杀鸡儆猴,好让底下的魔看个清楚明白,犯上的后果是什么。
沈眠听到这惨叫声略皱了皱眉, 常垣会意, 一挥手让手下把万俟雾的嘴巴堵上,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站在阶下的魔族部落首领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
其实沈眠一开始在魔族的根基并不是很稳, 他来到魔界的时间太短了, 纵然魔族看重血脉又如何?魔族以实力为尊,他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出来, 只会被这些魔作为镇定剂来用。
是的,魔这个种族很奇怪,生来就带着点邪性,越是高阶魔族就越是危险。简单来说,他们就像得了怪病一样,天生体内燥热,长到一定的年岁或是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无故发狂,武力强横又如何?发起狂来能把自己顺带一起弄死,十分古怪。
而纯血例外。
纯血所在的地方会散发出一种气味,只有魔族能够闻到。而这种气味起着镇定的效果,能极快安抚发狂或是将近发狂的魔族。
但这对沈眠来说并不够。
他来到魔族的时候受了重伤,裴初霁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得培养自己的一批势力。
幻羽宫里的人都是人魔混血,但是规模并不大,所以沈眠一开始就同墨长老合作,倚仗着王族的势力除了裴初霁,而后才放开手脚,渐渐开始培养起自己的人。
王族对他有恩,沈眠心中清楚,所以给了墨长老不少好处,墨长老的势力和声望在那时达到了最高峰。后来魔族大体稳定之后,沈眠才开始着手从各个方面削弱墨长老在王族的势力。
倒不是卸磨杀驴,纯粹是双方理念不合。
但大部分魔族也是和墨长老是一个想法。
魔族从骨子里就嗜血,高阶魔族尤甚。好不容易纯血回到了魔界还成了新一任魔尊,基本统一了魔族,眼看着魔界封印可破,他们可以重振旗鼓掠夺人界、修真界的资源甚至可以与他们一战,可这魔尊的头一道命令竟然是约束住所有魔族,不许他们离开魔界一步。
凭什么?!
修真界就算了,毕竟还是有那么几个硬骨头在,指不定藏了什么秘宝又给他们弄一个封印,那人界算什么东西?也配把魔界踩在脚下?
对此,沈眠的办法也很干脆利落。
好声好气讲道理听不明白,可以,那就不讲道理,用拳头说话。
还是不听话?那就武力镇压。
就这么处理了一批极端的魔族之后,魔界总算是暂时安定下来,墨长老也收敛起锋芒,静观其变。
可是墨轩突然死了。
“本座知道,还有一些不自量力的魔想要造反。”沈眠面带笑容,很有兴致地扫视着下方端正跪着的部落首领们,“其实,像这样时不时肃清一下乱党,本座觉得还挺好的。”
沈眠在台上踱步,万俟雾的血弄脏了他的鞋子,他嫌弃地走远了些。
“本座看着这场子弄得挺干净的。墨长老,你说是不是?”
墨长老僵着脸,哈哈笑了两声:“是,魔尊说的是。”
“老实一点,夹紧尾巴做魔。”沈眠走下玉阶,亲昵地拍了拍墨长老的肩膀,面向众魔说道:“本座没有什么动不动杀魔的怪癖,但要是谁敢作乱或是动了作乱的心思,又或是谁敢像万俟族一样不听本座的命令去滋扰人族,本座不介意弄死一个两个首领。”
青年人笑得温柔,他鲜少穿着颜色浅的衣服,今日破天荒地换了一身碧水蓝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像是个仙门世家里受尽万千宠爱、用金玉堆着养出来的小公子。
——可事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魔尊连夜奔袭,未等回到魔宫就开始对作乱的魔族开启杀戮模式,不过半个时辰就灭了两族!
那血溢满了中心区的街道,连着冲洗了三日三夜都依旧残留着血腥气。
重点是,那两族可都是墨长老手下的死忠——别看墨长老还站立在这大殿之上,其实他的势力在这几日已经被梳理得干干净净,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的权力平衡都是在玩过家家。
完颜部率先表明态度:“我等誓死效忠魔尊,惟魔尊马首是瞻!”
有魔带了头,后面的步骤就变得简单。
沈眠满意地挥挥手,事情说完了,可以滚蛋了。
墨长老深深低下头去,眼底是满溢的怨恨。
常德待大殿空了之后才把手中的册子交给沈眠察看:“主子,这都是近期记录下来的墨长老与人来往的信息,只有一个人十分可疑,但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暂时只知道他来自碧水派。”
“碧水派?”
常德肯定地点点头,他是搞情报的好手,虽然暂时查不出来这人是谁,但去向是哪他可以打包票。
沈眠把册子交回给常德,又说道:“还是要尽快查出来他的身份。眼下魔界都在控制之中,多调拨些人手去查。”
“魔人再次扰乱修真界,虽然我们现下抓不住染尘偷偷炼制魔人的痕迹,但还是要把染尘看好。”
常德领命,出去安排了。
沈眠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中,揉了揉眉心。
修真界现在并不太平,魔人渐渐渗透进入各宗门,听说损失很大。
云汀是第一宗门的宗主,他肯定要出来处理这些事情……不知道云汀的伤好了没有。
那毒的毒性如此猛烈,他都受不了,更不要说云汀了。
罢了,现在老婆都受伤了,他还守个屁约!
云汀说非常时期不许他出魔界看他,现在就是非常时期!
这头魔界的事都处理完了,想必云汀也不会生气他跑出来的。
深夜,一路上寂静非常。
裴初霁打着灯笼走在小路上,前方却突然出现了喧闹声——龙吟剑光一闪,只看见众多身着校服的人影迅速扑了上去。
裴初霁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邓寻正领着巡查的弟子把抓获的魔人捆绑起来。
邓寻一扭头正好对上裴初霁的脸,看着这年轻弟子大半夜的不休息,反倒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小道上,不由冷声喝道:“你这弟子倒大胆!陈长老不曾对你们说过这些日子半夜不许出门吗?”
裴初霁慌忙拜了一拜:“邓长老恕罪,弟子不是不听陈长老的话,只是前几日借的书突然想起今日该还了,一时着急,这才......”
邓寻脸色微松,但还是不太好看,斥道:“是还书重要还是性命重要?现在这些魔人可不好对付,专门逮着你们这些落单的弟子杀。你倒好,千叮咛万嘱咐还是不听讲。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碍事!”
裴初霁又拜了一拜,让开路,邓寻一行人从他身旁走过,继续巡逻。
裴初霁目送他离开。
邓寻,裴初霁笑了一笑,手腕一转,便是一枚身份铭牌出现在手心上。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这些魔人的等级,还是有待提高。
还是让染尘多弄点高阶魔族的血和魔石送去碧水派吧。
流云殿外,梧桐树下陡然出现了一个空间裂缝,裴初霁腰带上悬着邓寻的身份铭牌,略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施施然走出来。
青鸟嗅到了陌生的气味,身子动了动马上就要醒来,裴初霁随手施了个安神诀丢到树上,就把扑腾着翅膀的青鸟重新安抚下去。
嗯?里面还有人在?不止一个?
裴初霁蓄力腾空飞至屋顶,揭开一处瓦片看向下方。
原来是沈眠。
沈眠正在倒水,他感觉到什么,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剑往上一看,裴初霁不紧不慢将自己周身附上一层空间防护罩,气息消弭无踪。
沈眠还是不放心,正要出门察看的时候,床榻上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沈眠脚步一转,走向床边。
江云汀要醒不醒的时候,总会露出些平日里极其不同的模样。
沈眠半搂着江云汀坐起来,一点一点地喂他喝水的同时,将手放置在他的脊骨处,开始催动他体内的仙骨,助他净化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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