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让曾经感慨过,江云汀看着温柔可亲,实际性子疏离,待人接物不冷不热的样子,去做任务再合适不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看走眼了。
“准备心肺复苏!”
“全部散开!不要聚拢!”
脑子灵光一闪,肖让大声吼道:“江云汀!你想想岑鸣,想想陆渊!想想小世界里的人!”
江云汀意识昏沉,在心脏炸裂般的疼痛中晕厥过去。
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老师,我心悦你,爱慕你,最喜欢你。”
——“希望我的云汀长命百岁、顺遂安康。”
——“云汀,我今日终于得遂生平所愿。”
——“我爱你,云汀,我要与你共度余生。”
一滴眼泪滑过。
消瘦的胸膛被按压得凹陷下去,触目惊心。
“好了好了——情况稳定了,来,小心,慢点啊——”
【第二天】
江云汀睁开了眼,伸手取掉了氧气罩。
肖让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李然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小猫正在舔毛。
“江江!你醒啦!”009跑上前,顺带撞了下肖让把他叫醒。
江云汀说不出话,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肖让抹了把脸:“别笑了,很难看。”
009踹了他一脚。
一时静默下来。
护士进来给他换了药水。
肖让率先开口:“云汀,你这次发病把我们都吓坏了。”
009和李然附和点头。
江云汀被喂了几口水,声音沙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这病发作是家常便饭,不碍事。”
肖让叹了口气:“其实老人家离了你也好,你以后就赚钱治你自己的病。我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江云汀闭了闭眼:“是我不好,陪姥姥的时间太少了……部长,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帮我多注意一下老人的情况吗?我那个妈不会照顾人,我怕会出事。”
“行,我会尽力。”肖让爽快答应。
李然挠头,站在肖让的身后欲言又止。
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原因,江云汀身上有些刺痛。
江云汀明白李然的意思:“部长,我可以继续工作,大概什么时候我能出院?”
肖让很犹豫:“云汀,你身体支撑不了这个强度,虽然我们是精神力进入,但是……”
“没关系,我的精神力远超常人不是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江云汀坚持道。
肖让顿了顿:“再看吧,医生说可以才行。”
大雪纷飞, 整座城池被冰雪笼罩,银装素裹,正是玲珑世界。
“老李头, 听说淮州城那边发了瘟疫, 死了不少人呐!”老妇人挎着篮子, 跟酒铺的老板顺带打听消息。
李家的儿子正是在离渝州城不远处的淮州城做工,若有消息定会传到这里来。
再说了,李家经营的这家酒铺,本来就是消息汇集之处。
老李一头花白的头发,腰也佝偻下去。
摆了摆手, 他心里比谁都着急:“小儿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来信,倒是拜托了一位过路客商带了句话,说是城中还未封闭,尚算安全。虽有疫病,但城主已上报朝廷与仙家宗门,想来很快就好了。”
“就是心里总悬得慌, 觉着要出事。”
老妇人点点头,也不好多说,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这条街道十分繁华, 虽然邻近城池出了疫病, 但因着今日是灯市,渝州城又以制作各类灯和工艺品手艺精湛出名,因而这一传统还是保留下来。
人声鼎沸,游人穿着节日的盛装, 沿途观赏各类形态各异的花灯。手艺人们正想趁此机会表现展示自己的手艺, 不惜力气大声吆喝,唯恐这些精巧的花灯被人们冷落。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断, 喧闹一片,无人注意到躲藏在深巷角落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乞儿。
“沈眠,沈眠醒醒!”林一用力摇晃着靠着墙根的沈眠,声音里带着:“你别死啊!再熬一熬,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沈眠,不要害怕,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江云汀!你怎么敢死?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你,你怎么敢去死!
“不!”沈眠睁开眼睛,血丝爬满了眼球,被冻得青紫的脸上青筋暴起。
林一以为他醒了,大喜,正要扶起他去酒楼后厨里去找东西吃,猛地一拽,却又看见沈眠晕倒在地。
脏兮兮的脸挨着混杂雨水、雪水的地里,沾满了冰渣。
林一抖着手去探沈眠的鼻息,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出了这个巷子想去找大夫,没想到被游人胡乱冲到了远处,任他怎么折腾都没法迈进一步,只能被迫随着人流往花灯盛会走去。
另一边,青云宗宗主居所流云殿内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喘声。
“咳咳咳!咳——咳咳!”
纤长的手指揪紧衣襟,江云汀跪倒在地,咳得脸色青白一片。
奶白小猫急得团团转,扒拉着枕边放置的药瓶推到江云汀面前。
江云汀抖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弄开了药塞,一连吞了好几颗药丸,接着便虚弱无力地后靠在床沿,粗粗地喘着气。
猫猫的脸皱成包子,江江的身体刚好了一些就来到了这个位面,精神力支撑不住,导致这个世界里的身体更加虚弱。
诡异的是,它方才探查江江的身体数据时,发现他体内灵力运转滞涩,金丹黯淡无光,经脉更是破碎不堪…好在神魂未损,可以勉力支撑住这具身体。
眼下江江只剩下这大乘期的修为撑着,只是一旦运转灵力,势必加重经脉的伤势。
更何况……它早已打开了痛觉屏蔽的设置。
小猫舔舔江云汀犹在颤抖的手指,但看江江的模样,似乎作用不大。
江云汀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提起些精神,四肢百骸的痛楚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剧烈。
看来这个世界的形势更加严峻了。
殿外布置了重重结界,有人传音进来,沉着有力但隐含焦灼之色。
“宗主,凡间朝廷向我宗门求助,瘟疫席卷中西部十二城,伤亡无数,急需门派支援救护。”
江云汀费力撑着床站起身来,略理了理了衣衫,便挥手撤去结界让执法大长老,也是他的师弟肆无音进殿。
肆无音进来一看江云汀的脸色便觉得不好。
师兄闭关百年终于在前日晋升大乘期,怎么休息了几日反倒更加憔悴了?
江云汀按下肆无音把脉的手,站起身来施展水镜一观凡间灾疫情境。
水镜照过之处被青烟笼罩。哀鸿遍野,尸体堆积如山,人们焚烧尸体的速度赶不及尸体运送过来的数量……实乃人间地狱。
江云汀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更加苍白了。
挥袖将水镜的范围扩大,双目微阖,神识以流云殿为中心向外扩张,逐渐布满青云宗,延伸至凡间。
青云宗等修仙弟子自不必说,大乘期修士的神识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承受的?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噗通倒地,道心岌岌可危,却在下一秒感受到灵识如久旱逢甘露般被滋润。
清风拂过,跪倒或摔倒的人们被轻柔扶起。众人拍拍胸膛,在心有余悸的同时身怀感恩,纷纷躬身下拜以示尊敬。
“可知这是天灾还是人祸?”江云汀睁开双眸,拂去水镜中呈现出来的灾兽镜像,脸色沉重地看向肆无音。
肆无音闭了闭眼:“我以为,是人祸。”
“自然是人祸。”江云汀弯腰抱起小猫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我闭关前曾重伤过它,它虽逃跑,但我自认以它当时的伤势不可能在百余年间恢复。”
“去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救助并引来了灾兽蚩。”
肆无音单膝下跪,郑重称是。
“另,组织药门弟子下山救助百姓。其余弟子,尤其是你门下的剑修,提醒他们注意不要惊吓到凡人,一切以人命为重,自身的防护也不要懈怠。”
“以我的名义发帖呼吁其他宗门下山救人,若有不从者,便让他们的宗主亲自来找我说话。”
“师兄!”肆无音急急开口:“您刚刚晋升大乘期,此番作为岂非使得我青云宗有以势压人之嫌?”
小猫晃晃头,江云汀轻揉小猫的耳朵,笑着说道:“青云宗虽是第一大宗门,但力有不及。灾兽作乱,其后而至的是数不清的凶兽、异兽,若大家为了一己私利耽误了救治人命的机会,我会后悔。”
肆无音的神色微微舒展,确实,道心是修仙之人最为看重的,若师兄道心不稳,不仅是对青云宗,更是对修真界而言都是一大打击。
“宗主思虑周全。”
“再说了,”江云汀眨眨眼:“以我的名义发的,他们只会以为是我狂妄逞英雄,若认真计较起来,与青云宗有什么干系?”
“我可不曾以宗主的名义发帖。”
肆无音欲言又止。
“去吧,多一点时间就多救一条人命。”
肆无音颔首:“师弟告退,这便传达下去。”
“江江,你也要去吗?”009在木桌上寻摸好吃的糕点,吃得满嘴都是碎屑。
江云汀拿着帕子沾了茶水一点点给小猫擦嘴巴,笑着说道:“当然呀,我是宗主,自然身先士卒。”
况且……
肆无音不一定能对付得了灾兽蚩,其他门派的人也不会听从青云宗的号令。
上一世的灾兽蚩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完全打败。
并且,上一世直到他登出世界都未曾揪出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只是查到或许此人同样也是让沈眠走火入魔的背后之人便被阻断消息。
无论如何,这次回来他必定要追究到底。
顺便……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小徒弟,把他提前带回来养着。
江云汀想得挺好,却遭到了009的反对。
009呲牙:“江江,剧情线没那么快开始。虽然前两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崩了,但不代表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也出了问题。”
009难得严肃起来:“我们这次回来得太早,你若是莽撞介入沈眠的命盘,必遭反噬。你现在自身难保,不要太小瞧此间天道了!”
江云汀挣扎:“我自然知晓九九说的这些,只是这次既然提前回来了,我……怎么舍得沈眠受苦?”
009无奈道:“江江,你何时这般冲动?”
“九九,我知道你操心我的身体。”江云汀忍着身上丝丝缕缕从未断绝的疼痛,面上笑容温柔依旧:“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我们都知道,况且我们这次去不一定会遇到沈眠。”
“若是遇到了,我们就把他带回来;若是不幸没遇到,那我们便安心等着他来拜师,如何?”
小猫嗷呜一声叼着江云汀的手咬着磨牙,算是应允了。
反正天道会隐藏主角受的踪迹,江江还真不一定能遇到他。
于是,他们一行人追踪灾兽蚩的第一天,傍晚时分,江云汀独自出行探查灾兽踪迹。
热闹非凡的渝州城内暗巷,不起眼的角落——
江云汀在污水中抱起了快要冻死的孩子。
009:“……”
009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天道,没用的东西!”
主角受沈眠奄奄一息,高热难退。
江云汀小心扶着孩子,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丸药喂了一颗。
见他咽下,江云汀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没病糊涂,吞咽没问题。
江云汀把沈眠背在背上,慢慢走出了暗巷,察觉到不对。
方才太过紧张,没注意到锣鼓喧闹的街道这时居然静默一片。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云汀把沈眠放在干燥的地面上,忍着经脉炸裂般的疼痛驱动灵力,探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抱朴。
道路深处,一头形态似牛,独眼,蛇尾,额部白斑的怪物在浓雾中现出身形。
江云汀敛眉,渝州城山林林立,灾兽果然在此休憩养伤。
它对着江云汀嘶吼一声,声若巨雷,震得地面当即裂出一道巨大的深谷,沿街店铺应声倒塌,繁华街道顿时成为一片废墟,扬起阵阵灰尘。
江云汀右手握紧手中长剑,左手手指翻飞施法设置结界,将沈眠与小猫牢牢罩住。
灾兽见这一多年仇敌居然丝毫不怕它,还有心思设立结界保护蝼蚁,更加焦躁起来,四蹄踏地,震得地面剧烈晃动,鼻子喷出阵阵青雾,仰首嚎叫一声,便蓄助气力冲着江云汀袭来——!
江云汀面色不变,执剑于前,阖目专注于心。
黑发无风自舞,白色锦袍飒飒扬起。
口中念诀,符文呈现金光飘散而出,如同金色链条将灾兽团团围绕,使之困于其中挣脱不出,定在虚空之中。
江云汀手如莲花,仙剑升腾飞往空中。
沈眠睁开了眼,直愣愣地盯着那抹魂牵梦绕的背影,半分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在中西部支援的各宗门弟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各派宗主们走出营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仙剑抱朴逐渐升高、变大,剑身周围环绕无数精妙绝伦的阵法。随着仙剑升至极限,充沛的灵力宣泄而出,重重威压向内凝聚,形成如龙卷一般的旋风!
众人眯起眼睛,周身运转灵力将自己固定住。
山间灵兽受此灵力吸引发生暴动,如激流般冲下山崖。
凤凰共舞,百鸟争鸣。
可灵山却被结界结实罩住,符咒升空,绚丽光影闪动,灵兽焦躁盘桓甩头,可由符咒催动的安神音强行令其陷入沉睡。
旋风越刮越烈,灾兽发出最后的嘶吼——
仙剑猛地落下,不留任何余力,直直插入灾兽头颅——
灾兽不敌其力,竟一头重重栽入地面!
仙剑并未就此停住,旋风加大聚灵强度,将灾兽继续向地面推进,直将其砸入数十万米的深谷。
轰———————!
沈眠被震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江云汀舒眉展目,双手盘飞如蝶翼震颤,可力道丝毫不弱,一记符咒打入地底,将灾兽彻底镇压。
身体腾空飞起,仙剑飞出重归掌中。
江云汀悬剑,以剑指地,双掌合十,口中清喝一声:
“合!”
砰砰砰—————!
数十万米的深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隆并起,裂纹严丝合缝,大地如同从未分离过一般,只余地面上令人胆寒的裂痕与四周的一片废墟昭示着曾经发生过什么。
沈眠从剧烈的震动中再次苏醒,只瞧见身前一道熟悉的白影单膝半跪于地,从来挺直不曾弯曲的脊梁颤抖着,显得此人脆弱不堪。
江、云汀,你来了。
沈眠伸出了手,江云汀似有所感,回身看去。
少年明明双目,正紧盯着他。
江云汀咽下口中腥甜,上前抱住了少年。
“不怕,我在这里。”
沈眠昏昏沉沉,抓住江云汀的手,眼中意味不明。
启唇,露出利齿,撑起身子揽住江云汀的脖颈,狠狠一口咬下!
盖个章——
江云汀,你生与死,都是我的。
药门长老祝文华拎着药箱走入正房。
推开门,祝文华原本以为宗主会在内室休息,没想到这人居然在与肆无音争论。
“怎么说着说着还急眼了?稀奇。”祝文华看了眼江云汀的脸色, 暗自皱眉, 把茶盏推在一边, 空出位置放药箱。
肆无音愤愤不平道:“师妹,你来评评理。师兄是我青云宗宗主,他的嫡传大弟子关乎下一任宗主人选,重要程度不必我说吧?”
“偏偏他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乞儿回来,灵根未测、资质品行未明, 师兄居然就说要收他做大弟子,不荒唐吗?”
江云汀默默扶额。
他知道这个决定在别人看来非常草率。
主要是上一世他就知道主角受资质上佳,只是在上山拜师前遇人不淑,被一邪修骗了去做徒弟,后来历尽磨难才终于来到青云宗……这一世他不想让沈眠遭这些没有必要的罪,所以方才没有多想, 直接跟肆无音说了要带沈眠回宗门的事,便闹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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