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察觉却杀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却杀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不可用神赐的“普通人”,能维持到现在全靠柏羽给的清智咬珠,荀听一直在关注着他的状态。
却杀用后槽牙嗑碎了咬珠的外层,清凉的气息安抚着他突突直跳的神经。荀听只听到了一声脆响。
却杀道:“这里的建筑是会被‘特殊情况’吸引的,我们应该需要考虑的不是怎么躲,而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尖顶房屋前来围攻我们。”
众人看向他。却杀说:“风车是被突然下起的暴风雨吸引过来的,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我们因为‘雨祭祀’才遭遇的这种状况,哈维戈小队没遇上也很正常。”
却杀道:“这些尖顶房屋,它们之前并没有出现,是在风车消失之后被吸引过来的——”
海伦乔道:“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不用你捋,我们都知道,你就说什么吸引了他们过来?”
“没那么复杂,”却杀道,“风车的出现带来了什么改变?”
荀听立刻明白了,他看着身上的血渍,道:“风车和建筑都受到了损坏,而且我们身上溅上了……风车的‘血’。”
“嗯,”却杀认可了荀听的说法,“这可以归纳出一条很简单的规则:游客们不可损害蜃楼市的任何建筑——当损害程度过大时,它们会流出血液,而被血液标记的游客会被尖顶房屋追杀。”
荀听道:“那我们只要抹除风车的血液,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逃脱它们的围攻了。”
“我们可以试试。”却杀道。
“我试过了,”扶愚道,“从被溅上血开始,我就在清理它们,但这些血液就像渗进我的皮肤里了,像胎记一样,搓不掉。”
海伦乔皱着眉,态度认真地添油加醋:“你要不考虑把皮切掉试试?说不定你那冷血的爹还能心疼心疼你这块肉呢。”
扶愚保持着微笑:“……”
“冷血的爹”——止心师额头上冒出一道青筋,狠狠地瞥了海伦乔一眼,不愿与他争执,他用照明灯一晃屋内拥挤的画像,说道:“这不是有现成的东西可以用吗。”
画像蛀虫还在窸窸窣窣地爬着。
理论上,这些画像蛀虫可以侵蚀蜃楼市建筑的血肉,说不定也可以将风车的血吸走。
扶愚试了一下,他将皮肤血迹处与画像的颜料贴合,感受到了酥麻的啃噬感,不一会儿后他揭开一看,发现画像上男子的皮肤已经变红,而他身上的血渍不见了。
扶愚挑眉道:“居然真的可以。”
他们用这种方法吸干净了衣服上和身上的血液,那些全部变红的画像餍足地躺在地上,如同吸饱血的虱虫。
扶愚自告奋勇地第一个出去,他动作谨慎,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尖顶房屋并没有再朝他移动。
扶愚告诉他们可以出来了,话落,他踉跄了一下。
“等会儿……”扶愚看着脚下,说道,“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条街道两旁站着两旁尖顶房屋,虽然街道的外表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质地发生了一些异变——地面变得非常柔软、温热,还有一些如苔藓一般的绒毛。
这特征立刻让一行人想到了某种身体部位——舌头。
【蜃楼市的舌】
当道路两旁的出现尖顶房屋,即蜃楼市的牙时,道路就会发生“舌头异变”,道路会变得湿滑柔软,时不时地会隆起,请谨慎行走!过于急促的脚步会刺激舌头,它们会将路人卷起来闷死。
海伦乔一边如履薄冰,一边恶心兮兮地说:“我这辈子……妈的,我这辈子还没在舌头上走过路。这块砖头在舔我鞋!啊!”
止心师习惯性地怼回去:“你再活八辈子也很难遇见。”
荀听用翅膀轻轻悬空,这样就不用在这条瘆人的舌头道路上走动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却杀,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来,问了一句:“我抱着你吗?”
三秒钟没有得到回应,荀听已经准备好得到爻司长的一声平淡的“不需要”了,可却杀忽然说:“嗯。”
荀听愣了一下,道:“可以?”
“?”却杀对他的询问表示不解。于是两张相视的脸上露出了两种不同的疑惑。
却杀重复道:“可以。”
也不算是抱,荀听尝试着单手揽住却杀腰,将他托了起来,就这样飞了一小段路。
“……”却杀幽幽道:“你在拎麻袋吗。”
“……”荀听道,“对不起。”
木头脑袋终于拧过了弯,荀听改变了姿势,托着却杀的腿弯,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却杀意外地比荀听想象中要轻很多,荀听不需要过度地调节翅膀的扇动速度。
荀听抱着却杀在蠕动的舌头道路上飞着,两僵硬的人的姿势都不算放松,此情此景之下,这个画面的“诡异”成分比浪漫多。
海伦乔扭着眉毛看着会飞的和被抱的俩人,仿佛在控诉养大的宝贝认错了主,拍了拍身前的扶愚,道:“你还有力气吗?”
扶愚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小心翼翼的前辈,对海伦乔笑道:“乔叔,需要我背您吗?”
“哎,好。”海伦乔坦然接受了,道,“你这小孩可会礼道。”
止心师:“……”
恶名薄路过,好心安慰道:“人类,你不要伤心,你没有人类背,我没有小溪抱。”
止心师:“……?”
道路的触感终于变得正常了。荀听双脚落地,适应了一会儿正常的走路感觉。
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了。
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荀听望向中央塔楼的钟表,发现正好到了五点钟。
他道:“我们接下来……”
钟声刚落,一道刺眼的白昼日光袭来。
荀听伸出手来遮了一下,瞳孔没有预料到这强烈的光差,视线登时黑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然大亮太阳当空照耀着。
止心师的眼睛缓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五点钟二十秒。他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塔楼上的钟表——十二点整。
蜃楼市和手表上的时间错开了。
仅仅是一瞬间,蜃楼市的时间就从凌晨跳跃到了正午。
无法,止心师只好迅速地调整手表上的时间。
与时间跳跃同时的是一次位置互换,这次的空间错位比较严重,荀听的身边突然变得空无一人。城市的布局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还好止心师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通讯设备”,当他们距离处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刻录着“共识”和“链接”的记忆石头就会起效。
荀听离着止心师最近,他们互相描述周围的特征,两人只相隔一条街道。他们汇合之后,通过吠渊敏锐的嗅觉,又找到了其他几位队友。
只有扶愚的气息微弱,看来是被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的距离靠近了,每个人拥有的仪器上镶着的石头闪烁了几下,“共识”开始生效。
“不是……这怎么回事!咱们的时间为什么突然差了这么多?”
“……到零点仅剩了十二个小时,要抓紧时间了。”止心师一边说一边记录,“每隔十到十五分钟左右,我们会出现轻微的位置变动,但每相隔比较长的时间段,可能会出现一次大的空间错乱。”
荀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们约定了汇合地点,远远地可以看到队友们走来的身影。
确实是不对劲。
减掉没有联系上的扶愚,队友的数量应该有五个,但走来的有六个人。
他可以看清那多出的人是一个女人,对方看到荀听一伙人,也明显愣了一下。
“是人类。”却杀的话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他久久凝视着那个放大的身影,道,“还是老朋友。”
走来的女子留着染蓝的短发,她摘下了金属面罩,看着却杀,震惊道:“爻使者……”
来人是柏羽,她竟然也同期进入了蜃楼市。
她有些不相信面前的景象,以为是蜃楼市造成假象。却杀看透了他的疑虑,道:“是我,我还留着你给我的清智咬珠。”
他向柏羽解释了来龙去脉,柏羽才相信了他们是真人。
“你来蜃楼市做什么?”
柏羽顿了顿,说道:“和爻使者的目的一样。”
却杀察觉出来,她在隐瞒自己。
他不再纠结对方到来的目的,说道:“既然你进来得比我们早,有发现什么可以分享的信息吗?”
柏羽看了一眼塔楼,说道:“时间。”
她说:“我猜测蜃楼市内一天的时间只有二十个小时,上午六点钟为一天起始,每隔五个小时发生一次跳跃。”
柏羽说:“我进入时,塔楼的钟表显示上午七点钟,在十一时发生了跳跃,到了傍晚六点,过了五个小时,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再次发生跳跃,到了零点……”
止心师说:“然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发生了跳跃……”
“嗯,这是我经历的第三次跳跃。”柏羽道,“这意味着,这一天仅剩下最后五个小时了,到下午五点发生‘跳跃’时,代表着蜃楼市一层的一天结束,我们都会消失。”
“一天的结束原来并不是在零点。这里的时间是破碎的,计时方式和外面不一样。”止心师的忧心渐长,他说:“这下糟了……我进来时还以为我们的时间充裕。原来我们从进来开始,就只有七个小时的时间可供行动。”
他们现在剩下了最后五个小时,他们还没有找到目的地,扶愚也下落不明。
却杀问柏羽:“你来蜃楼市之前做过其他调查吗。”
柏羽没有哈维戈的手稿,只能通过神学院仅存的零星文献来了解这个地方。
柏羽点头,说道:“宗教哲学系的教授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有很多平行空间,而蜃楼市是建立在时空缝隙中的城市,它的外层破碎而混乱,但它的深处却显现出一种不同于紊乱的稳定性,学者管它叫做‘永恒黑洞’。”
“也就是说,进入蜃楼市的内部,可以回溯一切过去和未来,触碰到‘永恒’。”
荀听不擅长应付这些学术用词,他揉了揉眉心,翻译道:“也就是说,进入蜃楼市的深处可以让人看到所有的平行空间,而且长生不老?”
他心想,这不是跟朽神殉一样吗?
“通俗来说是这样的,越到深处时间的流速就越慢……”柏羽道,“但这只是理论,没有人证实过。”
“但哈维戈说蜃楼市的出口在内部,如果想离开这座城市,我们也要往里走。”止心师似乎有些焦急,他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得赶快找到子宫和黑箱区域……还有扶愚。”
“你们也要找黑箱区域?”柏羽道,“黑箱区域是通往内部的唯一道路,那座建筑是蜃楼市一层要守护的核心。”
海伦乔提了一嘴:“这么说,如果‘黑箱区域’用器官命名法来称呼的话,就叫做蜃楼市的心脏喽。”
柏羽不知道什么叫器官命名法,并不表态。
他们重新规划路线,寻找着两处建筑,涌动的“人群”又再次出现,从他们身边挤了过去。他们像上次一样躲藏了起来。
这时,一直乖乖跟随在队伍后面的恶名薄突然走了出去,祂站到了人流之中,歪头看着这些无脸氧人。
荀听一惊,恶名薄在他们眼前被人群淹没。
但祂无任何呼吸困难的表现,荀听这才想起来恶名薄是不需要呼吸的。
氧人们迅速在祂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而圆圈周围不断地有氧人聚集,这个圆圈滞塞在路中央。
氧人们将光滑平整的脸朝向恶名薄,静静地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
不一会儿,那一团人群从凝结状态解开了。它们散去之后,恶名薄看向荀听,道:“小溪,我想起来,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
荀听疑惑道:“你来过这里?”
恶名薄挠了挠脸,道:“我只是对这里有印象,我记起来,在我醒来之前……唔,我很害怕,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给我唱歌,她说我以后会有很多朋友,不要害怕。”
荀听尽力理解着恶名薄的话,他说:“你说‘在你醒来之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恶名薄想了一会儿,道:“本子没醒的时候,就像是人类还在寄生的时候,不能走,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她来喂养我……”
“人类还在寄生的时候?”却杀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恶名薄想表达的意思,说道:“‘在你醒来之前’指的是你出生之前?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恶名薄没有“死亡”的概念,它眼里的死亡就是咒名陷入了沉睡,与之相对的,恶名薄也没有“出生”的概念,祂或许将“出生”等同于“苏醒”了。
恶名薄似懂非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第127章 蜃楼市第一层(四)
如果恶名薄是在这里出生的,那么他就是“蜃楼市的孩子”。而孩子与子宫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荀听似乎发现了一个突破口,问道:“本子,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恶名薄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但血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会来找我的。”
荀听顺着这个思路想,敲了一下手掌,说:“刚才那群氧人记住了你的气味,当它们路过‘子宫’时,会把你的信息告诉它,是这个意思吗?”
恶名薄立马点了点头。
接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指向荀听的身后,说道:“她来得好快呀。”
他们一行人转身,顺着恶名薄所指方向看去。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栋红木制的小房子。
它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恶名薄指出,他们还发现不了。
“子宫”普通的就像是平民房屋后院的一座小仓库,它的门是敞开的,里面摆放着许多工具,其中还有一个楼梯向下的地窖。
“这个红色房子肯定就是标记点!”海伦乔兴奋道,“哈维戈小队将爱因的‘飞行伞’图纸和鹜的一颗‘狮鬃爬藤’的种子留在了这里……我们现在就在下去!”
“等会儿,”荀听拦住他,对恶名薄说,“本子,你在前面,这栋仓库应该不会伤害它的孩子。”
“嗯!”恶名薄道,“她很好的,只是会有点热。”
由恶名薄牵头,他们进入了仓库的地窖之中。
以防万一,柏羽为他们每个人都上了一层神赐。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愈加闷热,多亏了这道神赐的守护,清凉感一直萦绕在荀听的太阳穴左右,使这一路不再那么难挨。
他们看到地窖阶梯左右的墙壁开始渐变为肉色,红腻的肉块上凸起两排发光疙瘩,为他们照亮向下的阶梯。
这场景非常的瘆人,肉块墙壁还是鲜活的,不断轻微地跳动,每次碰到海伦乔皮肤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嚎一声。
止心师听烦了,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喊什么喊?”
“这里跟个……似的”海伦乔忍住没把后面的词说出来,道,“我们如果走到底,会不会直接被它关起来闷死?就跟那什么,猪笼草抓苍蝇一样!”
止心师揉眉:“那你就趁着还没走远,赶紧出去!”
“那不行!”在海伦乔的眼里,自己的研究对象要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一点,他道,“你个贪心眼的,狮鬃爬藤可是绝种!我不在场,你把种子私吞了怎么办!”
“……”柏羽小声问荀听,“你们两位队员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荀听无奈解释:“正常现象,不用管这两位。”
“师教授,”却杀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拌嘴,他道,“手稿里有说,哈维戈为什么要将这两样东西留在‘子宫’之中吗?”
“没有,他只说将这两件东西留在了此地。”
“蜃楼镇这么危险,他们为什么还要特意在如此狭小的地方留下东西?”
海伦乔道:“那些大师们不总是喜欢留下几样宝藏供后辈探索吗?哈维戈小队肯定也不例外。”
却杀摇了摇头,说:“他们不是探险家,他们是肩负重任的点灯者,他们误入这个地方,寻找逃生之路时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应该不会故意去制造‘宝藏’。”
荀听相信却杀感知危险的直觉,他及时地回应道:“你觉得‘子宫’不对劲吗?”
“不是,”却杀盯着恶名薄的后颈,说道,“我是觉得,有些事情哈维戈手稿里也没说清楚。”
“在这里!”恶名薄跑下最后几阶台阶,喊道,“她就在这里啦!”
地窖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酒桶,他被红色的触手缠绕着,类似“红酒”的液体从桶缝中渗出,在它的旁边有一个一样大小的破碎木桶。
见到恶名薄来,酒桶中伸出的红色触手动了起来,它在地上爬过的声音细密黏腻,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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