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后,医者们终于将分离出一个正常的孩子。
他们本来故意将印记辉光留在了正常孩子身上,可分离结束不久之后,吊诡的事情发生了——正常孩子身上的辉光消失。
那剥离下来的,还有一丝呼吸的残缺废块,却发出了印记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神学院期刊《寻神研究》面向大众进行征文。
欢迎各位学者以乜伽女神形象发展为题,发表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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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与神明文化学院章
《寻神研究》编辑部章
以利沙认为事态已无法挽回,为了防止消息外泄,暴怒的他将在场所有人灭口。
慌张的法阿说自己还有办法保持残缺胎儿的活性,以利沙便勉强饶过了他。
法阿本是胡说保命,却再一次踩了狗屎运。
不知是医者们神赐的副作用,还是神明本身的“意图”,残胎与正常孩子的庇佑竟是黏连着的。
也就是说,只要残胎活着,正常的孩子也能呈现出一些弱性的化身特质,而且天生对乜伽子神的信徒有一种统领力。
法阿通过心脏市场上使用的一些小手段,确实让残胎活了下来,但也留下了无穷后患。
神赐接成的器官与肢体在这具畸形的身躯上 会逐渐腐烂,若要继续让残胎存活,他们需要源源不断的“材料”。
这个头开了之后,就无法停止了。
法阿知道这是无底洞的开端,深渊之下的贪婪与罪孽已经蠢蠢欲动,它永远无法被填满。
他怕以利沙继续卸磨杀驴,设法逃出了净舌区,隐姓埋名了起来。
后来王后得知了此事,她去见了这两个可怜的双胞胎,最终决定抚养那个正常的孩子,永远地,将残胎弟弟的事情隐瞒下来。
于是,不明真相的正常孩子成为了教皇继承人。
他名为怀霏。
怀霏不负众望,被王后培养成了正直、仁慈、高傲,受万民爱戴的年轻储君。他也十分孝敬自己的母亲,爱护自己弟弟——也就是王后的亲骨肉怀梵。
所有人都认为怀霏是天生的明君。
而在这背后,以利沙、王后与教皇却在极力地用残忍的手段维持着残胎的活性,维持着他与怀霏的“连接”,弥补法阿留下来的烂摊子。
残胎的身体每天都在腐烂,他们需要大量的备用器官,于是他们去鼓婆区掳人、进货,甚至动用过蚁奴做培养体。
残胎弟弟在不见天日的黑暗温室长大,他从来都没见过光明,以及那个站在光明里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
残胎无法出声,肌肉早已萎缩,他甚至很难控制自己的脖子和眼球,但他的大脑却是清醒的。他只能通过温室出入人员的只言片语得知世界与“哥哥”的存在。
对残胎弟弟来说,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的腐烂还要痛苦百倍。
荀听恍惚想起了事件2其中一条更新中给出的信息——
“他神圣的台阶是用罪恶砌成的,他已经无法同罪孽割席了。哈哈……总有一天,那高傲的头颅会腐烂在无人知晓的囚笼里,就像他弟弟那样。”
用罪恶砌成的神圣台阶……
荀听大概能够预想到,这脆弱的高台是如何倒塌的。
荀听不解。他觉得神明赐福只是多多益善的工具,人类不应该成为它的奴隶。
就算没有那“众神臣服”的化身之力,怀霏凭着自身的能力,也不会沦为平庸的王。
为何人类对于“神明化身”如此执着?甚至不惜违背信仰的原旨,也要留住这份庇佑?
又或许……只有荀听把这件事当作了一场善恶的抉择,而对于那些王族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些用作器官原材料的蚁奴和贫民在他们眼里和路边随手可得的石子差不多。
……最终,风流愚钝的老教皇病倒在床,新王继位指日可待。而王后有意拥立怀霏,这使得怀霏威望高升,他逐渐掌握了一部分实权。
怀霏并不像父亲一样在位庸碌无为。他看尽乜伽晟国的弊病,打算联合几位主教一起整治鼓婆区。
怀霏身体力行,亲自去神学院蒸汽建造系求学,又去南希伯联邦和号称“乜伽工业之心”的西罗区调研,虚心向西罗主教请教。
他参照鼓婆区区情重新制定了蒸汽大工业的建设规划,解放了那里大部分的蚁奴劳动力。
而鼓婆区的地头蛇以利沙很乐意接受怀霏的工业改造计划。
荀听在回忆里看到了以利沙与怀霏相处的画面。此时,正是以利沙极端拥护怀霏的时候。
荀听看的出来,以利沙看怀霏的眼神是痴迷和狂热的,但那不是对人,更像对一件物品——以利沙在打量自己最骄傲的作品。
他会为了怀霏不断地暗杀对储君持反对意见的党派,他会设法将怀霏需要的任何东西搞到手,甚至当怀霏出现一点身体虚弱的征兆,他都会心惊胆战地以为是“连接”出了问题,更加变本加厉地搜刮用于残胎的人体原材料。
所以,当怀霏提出改造政策时,以利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以利沙所接受的改造是不痛不痒的,他自然不会让这些政策触动自己产业的根基,奴隶剥削仍然保持着顽固的生命力。
而实际上,根深蒂固的奴隶制度和垄断鼓婆区经济的奴隶公司,才是怀霏真正想要拔掉的最大毒瘤。
以利沙理有恃无恐,认为怀霏不会动他。
直到怀霏大义灭亲,指控舅父任意屠杀平民与奴隶,揭露了他所有暴虐血腥的罪名。
鼓婆区最大的奴隶主以利沙在唾骂声中被送入监狱。
这完全出乎了以利沙的意料,他非常愤怒。被佣兵押着的他与怀霏当面对峙,可怀霏只是冷漠地一睨,再也没有转身看他一眼。
怒火让以利沙咬碎了牙齿,他爬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怀霏高高在上的背影。
以利沙满嘴的鲜血,从前的狂热与痴迷全在里面碎成了血淋淋的恨意,他朝怀霏吼道:“迟早有一天,我他妈的要让你的脑袋烂到土里!被千人踩,万人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下贱杂种!竟然敢背叛我……”
怀霏在拟订判决的前夜,一晚未眠。此时他听着以利沙的失态的怒吼,手指微蜷,深深地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以利沙的判决日,许多熟悉面孔都在场,卡德、怀梵、涅肖,他们冷静地围观着以利沙的发狂。涅肖不忍卒看,他转头,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无奈的气。
除了涅肖和怀霏,即使是在斯图亚特家族里,没有多少人对以利沙怀有亲近感。
因为他是个性格扭曲变态的混蛋,杀人就像是撕碎一张纸一样随便,没有人不知道。
王后的目光则更加长远一点。她压下家族的非议,支持怀霏的改造政策,是因为她预见了怀霏政策的超前性——臃肿的家族产业经过这次大刀阔斧的改革“动刀”之后,在未来会产生不可预估的巨大利益。
而且,她知道斯图亚特家族那血腥野蛮的发家产业需要“洗白”和更新,否则只会滞固不前地被时代杀死。而蒸汽科技正是一股新鲜而强大的“血液”。
与之比起来,在她眼里,以利沙的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王后是冷酷果断的,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甚至委托人将以利沙处死在了监狱里。
怀霏公私分明,但他性格里却存留了一丝感性。他一直知道舅父对自己的极端的溺爱。所以在得知舅父殒命牢中时,他才会不吃不喝地在以利沙的旧宅守了一整天。
荀听以为事情到这儿已经结束,没想到真相回忆并没有结束。
……然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以利沙没有真正地死去。
以利沙抓住了教皇的太多把柄,并以此作为要挟,老教皇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可怜的晚节,偷偷地将以利沙放了出来,并找人代替了他的死。
连王后都没想到,她一直轻视的昏庸无用的老教皇,居然成了最关键的那根搅屎棍。
回忆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穿着囚服、身形消瘦的以利沙截了一辆跑货的马车。他的刀刃抹开了无辜马夫的脖子,又残忍地杀害了车上的妻儿,抛尸荒野。
随后,他阴沉地回头望了一眼净舌区的女神塔,骑着马潜入了夜色之中,从此失去了消息。
事件2【无翼的双鸟】回忆结束。
荀听不禁心悸。
以利沙真的一直活着!
那这个残忍的恶魔竟然一直存在于这个世上,隐蔽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之中。
他人究竟在哪里?他这些年又做了什么,这两场惨无人道的“赋格狂欢”又和他有着什么关系。
荀听的心脏开始狂跳,仿佛那张咬碎牙齿、血迹斑斑的脸就潜伏在他背后的阴影里。
他怀疑自己是对以利沙知情最多的那个人,说不定狂欢计划的同伙里面就有以利沙。
弥尔蓝突然拍了一下荀听的肩膀,惊吓把他的思虑全都驱走了。
“我觉得你这次和同伙们碰头,得带上点人手。”弥尔蓝说道,“万一对方真的是什么……不太好招惹的人,你也有点安全保障。”
荀听皱眉“嗯”了一声。
“还有,你这次的身份淌的水有点深,想要继续保持下去有点难办啊。”弥尔蓝发愁道,“你要是有什么计划,和我说,我随时配合你。”
荀听沉默良久,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不了,”荀听说,“我打算向系统递交死亡申请。”
弥尔蓝一惊,说道:“那个死亡申请?听说会有惩罚的。”
为了防止玩家故意不断刷新身份,死亡申请是有一定代价的。
玩家不仅会承受与意外死亡一样的痛苦,而且“事件合成”的辅助功能会封锁一段时间。
荀听揉揉眉心。
他还是过不去良心上的坎。若调查到最后,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真的是“自己”过去做的,他宁愿接受惩罚重新选择身份,也不愿意替原主“洗白”。
在原世界,弥尔蓝其实是很乐意和共情感强的人共事的,但此时不同以往,她难得地放正经了,认真询问荀听:“听哥,我和你说真心话,有时候不能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的感情或是……什么责任感,我们只是两个守火的幽灵。”
弥尔蓝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要知道,下次随机到的身份可不像现在这么便利的……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荀听毫不犹豫地说:“嗯。”
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提交,至少和弥尔蓝先把真相调查出来,完成乜伽女神的火种任务。
而且在死亡之前,他需要先把“自己”的罪证全部向世人坦白,让原主得到应有的惩罚。
想到这儿,荀听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这次碰头……我想请来爻来帮忙。”他对弥尔蓝说,“爻对朽神相当熟悉。即使发生了意外,也能应对得了。”
弥尔蓝啧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你要怎么和他解释呢?”
其实荀听经过思想挣扎之后,也没有得出一个缜密无漏的说辞。
他只是觉得爻在场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迎刃而解。虽然相处短暂,但这个人在荀听的眼里已经和三十七留下来的银柄断刃一样,成为了护身符一般的存在。
“直接和他说实话好了:我失去记忆之后,完全预测不了狂欢计划的走向,于是请他帮忙抓捕同伙,阻止这场闹剧。”
弥尔蓝:“啊?你要用什么让他信你啊?是我可不信。”
经历了上次扯谎被爻拆穿之后,荀听像个知错就改的小孩,总觉得面对爻得真诚。
就算实话再怎么荒唐,也比编一个理由骗他要强。
“我也不知道要让他怎么信我……”荀听道,“用……真心?”
弥尔蓝:“?”
作者有话说
弥尔蓝:搞不懂你们男人的友谊。
第27章 故友遗物
荀听只简单地小憩了一会儿。翌日天微亮时,街上的嘈杂已经苏醒,飞艇鸣叫着路过天空,卷起拂面轻风,投下巨大的阴影。整个街区都洋溢着喜悦。
盛宴的欢快气氛丝毫没有缓解荀听沉重的心情。
他看着孩子脸上的笑脸,脑海中回忆纷杂。胸膛中却无由地升起一股哀涩来。
米莉亚和哥哥生活在鼓婆区,若是他们两个也在场,想必此时也会挤在这欢声笑语中好奇地看热闹。
以前的鼓婆区,贫民和蚁奴的地位没什么不同,都是“奴隶”的一种。如果没有怀霏的政策,或许米莉亚兄妹甚至是更多的人都无法在这里沐浴着阳光。
可这里的喧阗却与怀霏毫不相干,大家似乎已经将那个结局凄凉的年轻储君遗忘。失踪的怀霏仍旧没有半点消息,他独自一人在某个地方不知死活。
若没有“塔顶之灾”这场荒唐的结局,怀霏又能乜伽晟国的记忆里存活多久?若守夜、老妪和她的孙儿都死去了,还会有人在某一次祈福时,记起《夜莺颂歌》如何是吟诵的吗?
荀听闭上眼睛,让思绪休息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敛去了许多情绪之后,接着赶去了希什的住所。
卡德为希什单独准备了一栋别墅,妄图装得住这少爷浑身的刺。外面有佣兵看守,荀听认得出他是爻的一名队员。
荀听怕希什与爻已经出发赴宴,询问佣兵爻是否还在,佣兵说爻外出未归,但希什公子还在屋中尚未出发。
说着,他让荀听稍等片刻,自己可以帮忙询问爻去了哪里。
荀听向他道谢,坐在佣兵搬来的温莎椅上,等待了一会儿。
弥尔蓝这些天累得不轻,正在补觉,所以没有陪同荀听前来。荀听一个人待着无聊,戳了一会儿系统。
系统的存在感一直不太强,虽然功能很多,但没有任何说明书,全靠玩家自己探索,且主线任务打谜语,缺乏显性引导……荀听的职业病忍不住让他分析起来。
不过,虽然游戏系统的设计非常难用,但这份“存在感不强”也给足了荀听沉浸感。以至于到现在,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玩“游戏”,而是真的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里。
一个有文明起源、历史根基的真实存在的世界。
荀听没有什么“根”,他是随遇而安的人,也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欲望平淡如水。能不能回到原世界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样的话就浮现出一个问题:他没有什么驱动力去完成主线任务,而系统又不会逼他一定要去做任务。
这样真的好吗?
荀听无奈地心想,那岂不是自己下一个身份躺平去种地了都没人拦他?
佣兵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直到荀听觉得,时间长得有些奇怪了。
他忍不住起身,却忽地一个趔趄。他整个人绷了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因为他被一个东西绊倒了,是地上一块突然出现的骨头。
在客厅的地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地骨灰,灰烬还在不断地从各个角落自己“爬”出来。地上慢慢地浮现出现出各式各样的散落白骨。
荀听瞳孔一缩。
只见它们由灰烬成形,又慢慢地拼成一只猛兽的形状。
是一只呲牙的白骨猎犬,它的姿态仿佛在朝荀听吠叫,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荀听乍然被卷入了突如其来的战斗之中,这一扑让他措手不及。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迅速抄起旁边的桌布来,向前一甩。
杯碗与蒸汽灯随着桌布摔落在地,组成猎犬的白骨也登时散落,撞得它们叮铃作响。
可滑落的骨堆又在荀听的身后成形,猎犬的头一口咬向了荀听的肩头。
荀听手上发出蓝光,蔚维达尔赐予他的力量凝结在手心,他屈身,用力将猎犬向前方的地上一甩,白骨再次碎了一地,却又迅速聚合。
这只猎犬迟迟没有攻击荀听要害的意思,被荀听攻击后也不躲闪,散落聚合了几回,又不断地扑上来 简直就像在玩弄猎物。
这究竟是什么!
就这样来回几番之后,再次成形的猎犬将躲闪失误的荀听扑倒。荀听意识到普通的摔打和锤击根本杀不死它。
荀听后背着地,胳膊撑在自己与猎犬之间僵持着,使用了乜伽女神的“圣体”,可是竟然对这白骨猎犬丝毫不起作用。
“……”
荀听不打算缠斗了,先保命再说。他瞄了一眼别墅的门,距离不算太远。他心生一计,掏出怀中的银柄断刃,从侧方向自己身上的猎犬刺去。
残刃上蓝光蔓延,捅中了猎犬的脑袋,将骨兽打散了的同时,也把它的头骨紧紧地钉在了地上。
于是,它再次聚齐成形时,脑袋不见了。猎犬向其他方向乱扑了一下,被扎在地上的“脑袋”嘎吱嘎吱作响。荀听趁着它“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个侧翻滚起身,奔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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