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几天,除了跟后勤部经理见面被阴阳怪气几句之外,食堂这儿见不到人影。
“那就好。”
大爷接过碗,先挖了勺子蒸蛋送入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加听不清了。
“如……有人……找我。”
艾弛就听清这几个字,眨巴眨巴眼睛哭笑不得地又问:“大爷您说什么?”
“郑叔说有人找麻烦就跟他说,他帮你撑腰。”
端着饭盒进来的刘承宇帮大爷翻译了这句话。
大爷笑眯眯地点头。
【看来大爷不是普通看门大爷,艾弛!你抱上金大腿了。】鱼白在艾弛意识中欢呼雀跃。
“郑叔。”刘承宇笑着叫人。
“嗯!”郑大爷抬抬下巴算是回答。
“酸菜鱼看着不错,多来点。”
两人好像很熟,郑大爷的态度刘承宇丝毫不在乎,笑着将目光移到菜上。
好不容易吞下口中的饭菜,郑大爷突然又轻拍了下刘承宇。
“你听到工人们说的话了没有?”
“什么话?”刘承宇刚从公司回来,显然是没听到的。
“那就在这儿好好听听!”
郑大爷让出门边位置弯腰钻进打菜台,还指挥着艾弛端来板凳坐下。
刘承宇乖乖靠过去听工人们的聊天内容。
艾弛不由也好奇地凑过去。
被大爷一把拉住:“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还有事要问你!”
大爷身份非凡的事已经肯定,但大爷也挺八卦。
拉住艾弛,问了一通他的家庭关系,有没有女朋友等。
最后所有话题回归到:“你这蒸蛋怎么做的,算了……你明天多蒸两碗,我给钱。”
自顾自地说完大通……点了两碗蒸蛋。
几阵微风刮过,人行道上片刻间就落满了金黄色的叶片。
不过才一个月而已,庆林市的秋天已悄然到来,空气中寒意渐浓。
人们还未习惯突然到来的寒冷,艾弛却已然习惯了工地生活。
清洗完厨房用具,艾弛叫停在仓库里做作业的艾奇,准备下班。
“今天咱们吃火锅?”
“那我们叫上房东爷爷一起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和房东爷爷关系这么好了?”艾弛笑问。
大部分时间兄弟俩吃完晚饭收拾收拾会一起回家,偶尔艾弛要提前备菜就会让艾奇先回家。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就让孩子和房东相处到请客吃饭的关系。
“很简单啊!”
艾奇故意眨眼,说着大拇指一翘指了指自己书包。
“让房东爷爷看我的月考试卷,爷爷夸我学习好。”
艾奇相信,没有哪个长辈会讨厌学习好的孩子。
这招对学校老师有效,对村里的村长书记有效,对天天看书写字的房东爷爷肯定也有效。
结果确实很有效。
他提前回家的话就会去找房东爷爷,跟爷爷聊上几句,顺便写作业。
“真厉害!”
艾弛赞,交际手段比他这个哥哥要高明得多。
至少每次见到房东,那位爷爷都没给过好脸色。
甚至时不时还会怪嫌他早上太早出门,关门的声音吵到其他租客睡觉。
艾弛很冤枉……
都怪那扇大铁门锈迹斑斑,轻轻一碰就发出“尖叫”声。
兄弟俩买完菜,骑着自行车回到家。
平日里鲜少能看到人来的一楼挤满了男女老少。
当初介绍艾弛来租房的那个阿姨也在。
艾弛兄弟刚推车进去,有好几人都同时回头来看。
这几人表情……都很怪异。
嘴角耷拉着,看似悲伤,眉梢眼尾却满是极力隐藏而失败告终的喜意。
艾弛默默摇头,将车停好后径直领着艾奇上了楼。
没多会儿,介绍租房的阿姨也走了上来。
“阿姨。”艾弛叫人。
阿姨探头看了眼布置得很温馨小屋,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房子打扫得很干净。”
目光注意到桌上放着的火锅食材:“晚上吃火锅?”
“嗯,晚上原本还想请牛爷爷一起吃呢。”艾弛状似无意地笑道:“但看今天好像来了不少亲戚。”
阿姨又是摇头,又是撇嘴。
“算什么亲戚,过不好了他们才高兴呢……”
牛叔有一儿一女,都在国外定居生活。
儿子自从结婚后鲜少与家里人联系,前些年更是舍了国籍,彻底成为外国人。
牛老爷子从小生长在军人家庭,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这等背信忘族之人。
父子俩写了份断绝父子关系的证明。
至此之后再无联系。
女儿历经多年国外漂泊,打算近期带着一家子回国生活。
可就在出发前两天,一家四口出车祸当场死亡。
“什么时候的事?”艾弛吃惊地问。
“大概半个月前。”阿姨说。
半个月前,老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独自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时候,或许连屋子里空气都是苦涩的。
艾弛抬起手摸了摸情绪低落的艾奇脖颈,给与无声安慰。
他们的父母当年也是离开得无比突然。
阿姨接着又说。
女儿死后,所有遗产都由牛爷爷继承,那是一笔足以让许多人眼红的巨款。
曾经无人问津的老顽固,一下子多出了许多想要尽孝的亲戚。
“他们都想接我哥去家里养老,说得好听是养老……指不定藏了什么坏心思。”
房东阿姨义愤填膺地挥动着手臂。
艾弛兄弟回来前,她已经帮着骂了一通那些不坏好意的东西。
骂走了些薄脸皮,剩下这些都是无法轻易赶走的厚脸皮。
“那牛爷爷他……”艾弛有些迟疑。
“放心吧,你牛爷爷清醒着呢。”
“我们走!”
一道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尖锐女声传到三楼。
阿姨挑眉,笑得得意:“我说吧,他们不会得趁。”
“走下去看看,你不是要请我哥吃火锅吗?”
阿姨下楼,还不忘拽着满头黑线的艾弛下去参与。
楼下人走了大半,剩下一个男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男人身侧的女人小心地陪着笑,时不时瞟几眼牛叔脸色。
靠在楼梯口的两个青年,双双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地玩手机。
艾弛路过瞟了一眼,满屏脏话乱飞。
“三叔,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男人巴拉巴拉半天,书桌后的牛叔依然气定神闲地写着大字。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牛叔连个眼神都没落到男人脸上。
最后一个字写完,笔放回笔架。
将写好的大字面朝男人,语气平和甚至带了丝笑意的问道:“认识这几个字吗?”
龙飞凤舞的黑色大字顷刻间坠下数缕墨汁,字变得模糊。
艾弛却是立即瞧出来那几个字写的是什么……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狗字还特意加大了些,立在那几个字面前更像是头恶犬。
但男人显然不认识几乎连在一起的几个字,迷茫地摇了摇头老实道:“不认识。”
艾弛没忍住傻笑了两声,低沉笑声在屋里回荡传开。
“你来说说写得是什么?”牛叔笑着问道,眼底升起丝促狭。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艾弛回得干脆,声音洪亮。
“没错!”牛叔将纸一扔,挑眉直接挑明:“不就是想要我兜里的那点钱,弯弯绕绕半天!”
中年人脸上挂不住,讪讪地又喊了声:“三叔。”
艾弛佩服,都说到这份儿上,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艾弛抬手轻拍了下艾奇的后脑勺:“好好读书,以后自己挣钱,别打你哥我的主意。”
“哥挣钱是你的,我会自己挣钱。”艾奇皱鼻子表示不满。
“哈哈哈哈。”
牛叔笑得畅快,食指虚点了几下艾奇:“还是你这个孩子懂事。”
“我才不会觊觎别人家的财产。”艾奇又叫道。
艾弛:“……”
“听到了吗?”
牛爷爷一声冷哼,握住纸镇用力一敲,脸上终于显出怒容:“就算我死了,钱也会捐给国家,你们一分都别想得到。”
男人妻子最先本相毕露,拉扯着丈夫胳膊,嘴里说着些难听的咒骂。
“老不死的,活该没有子女送终。”
眼见金山变成风沙,所有伪装也跟着碎裂成渣。
但话也恰巧戳中了牛爷爷心底最深处的痛苦,笑容僵在脸上,变成副要哭不哭的样。
“那也总好过生了两个败家子,晚景凄凉连墓碑钱都买不起来得强。”
艾弛语带笑意的接话。
说着手指朝一直缩爸妈身后的两个时髦青年。
“一个欠了屁股赌债,一个跟有妇之夫搅在一起,有还不如没有呢!”
“……”
往前一步,走到其中那个眼神闪躲的青年面前,继续道:“看你面相,前段时间刚被人老婆捉奸,还被拍了不雅照吧。”
“……”
“你他妈的乱说什么!”青年怒吼。
“好歹学了十几年看相,还要不要再跟你透露点更劲爆的事?”
意识中,鱼白一句句念着刚搜集来的青年信息。
事无巨细到今早青年穿了件什么内裤都报告得清清楚楚。
艾弛挑眉,目光上下打量青年:“看不出来啊!还脚踏两条船。”
在场的人,除了鱼白,也只有青年知道艾弛说的每一句都是真。
况且……劈腿的对象昨晚才遇到,连朋友们都不知道。
青年被吓到了……
惨白着脸,指向艾弛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你”半天,更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我不仅会看相了,还能……改命。”
笑嘻嘻地说完,朝青年做了个掐指的动作。
“妈,我们快走。”
青年埋头往外走,路过艾弛时生怕碰着,歪着半边身子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跑出去还不忘高声喊家人快出去。
看来是真被吓怕了……
艾弛笑眯眯地关上大门,转身时冲屋里几人眨了眨眼。
“怎么样?我装得像吗!”
“装的?”阿姨反问。
问在场几人,恐怕没人相信。
“我眼神好,刚才路过看到他的信息聊天记录了。”艾弛晃晃手机,笑得狡猾:“他可是最新款的划屏手机,屏幕又大又高清。”
还算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答案。
就算不是,也没人会深究,终归是艾弛赶走了这家子无赖。
如果不让他们心存恐惧,要不了多久还会来。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牛爷爷撑起手臂打算站起来,身体猛然晃了晃,差点栽倒。
好在刚走过去的艾奇注意到,伸手扶了把,牛叔跌回椅子上,苦笑地摇摇头:“说不气,还是被气到了”
“那您先休息会,我上去洗菜。”艾弛给艾奇使眼色。
怼人他会,安慰人就算了……
艾弛从客厅里提出刚买的菜走进公用厨房。
这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对年轻人正在做饭。
男孩儿洗菜,女孩儿切菜。
两人一前一后,洗菜池的位置被堵得严严实实。
女孩儿回头冷漠看了眼艾弛……继续埋下头切菜,像是没看到门外有人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邻居,看来不太好相处。
艾弛走到厨房门口,先打开左边吊柜。
他家为数不多的碗被移到上层,下层塞满了卡通图案的碗筷。
艾弛有些无语地开口:“右边才是你家的柜子。”
女孩儿把刀一扔,理直气壮地冷声反问:“法律规定我只能用右边?我偏要用左边!”
“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戴着副黑框眼镜,抬头瞬间也被女友的理直气壮噎了下,慌乱擦手道歉:“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不知道左边是你家的橱柜。”
女生气呼呼地瞪了眼男友,想说什么终究是没开口。
男生三下五除二把橱柜里的东西清出来。
打开右边橱柜时,艾弛眼尖地看到柜子里已经塞满了东西,男生很熟练地将碗塞进了其中的空处。
艾弛心底嗤笑。
看他那熟悉的样儿,恐怕东西还是自己亲手所摆。
艾弛懒得跟他们掰扯,也不打算回客厅摘菜,就站在橱柜旁忙碌起来。
火锅底料下锅。
小小油烟机跟摆设似的完全不起作用,窗户紧闭的厨房里顿时一片咳嗽声。
艾弛面不改色地继续翻炒。
“呛死人了。”
女生先离开,男生竟又凑过来替女朋友说了几句道歉,这才追进了屋里。
艾弛摇头。
表面好人,比真小人更让人恶心。
小小插曲后,兄弟俩继续在这间小小出租屋里生活着。
艾弛依旧早出晚归,习惯了每天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到家的日子。
许多事没变化。
但更多的事却在悄然发生了改变。
牛爷爷终于找人换下那扇随时都会咯吱作响的大门。
虽然……抱怨关门动静大的二楼租客已经搬走。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三个月已过。
牛爷爷不再成日待在一楼写字画画。
买了条差点被称为狗肉馆酒菜的小土狗,每天早晨牵着狗送艾奇到学校读书。
之后又会牵着那条狗子到工地来找艾弛。
早上出门前,艾弛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夹雪,临出门前特意叮嘱艾奇告诉牛爷爷不要到工地来。
“您怎么来了?”
可刚将梅菜扣肉的五花肉下锅,人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小狗虽穿着厚棉衣,还是冻得牙关打颤,刚松绳就立即冲到门口的炉子边。
老爷子也冻得够呛,半边身子都被雨雪浸湿。
艾弛赶忙将人拉近厨房,安顿在正在炖肉的泥炉边儿。
整个工地,就属厨房最暖和。
“开空调不要钱啊!”
冻僵的嘴刚回暖,牛爷爷就开始怼人,把手伸到蜂窝煤炉边上边烤边没好气道:“在家还得自己做饭,哪有在这有现成的吃。”
明明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而已,非要弯弯绕绕说上许多难听的话。
艾弛摇头轻笑,半点没将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
等他脸上多少恢复了些血色,转身就把桌上的空心菜递过去:“这就当饭钱。”
“你这是虐待老人。”
嘴上说着,手已经接过菜摘了起来。
谢大妈夫妻早已习惯老爷子的口是心非,手下忙碌的事就没停下来过。
他们比以往更加迫切想留住这份工作,自然一点儿都不敢偷懒。
要问原因……
谢大妈看了眼角落里用打饭台当办公桌的儿子。
屋里虽然只有艾弛跟牛老爷子说话,其实屋里有好几个人。
他们租住的小区没有供暖,一到冬天就全靠电烤炉渡过。
但每个月动辄上千的添加电费又不是他们能随意负担得起=。
所以每到冬天,儿子就待在床上,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没个着落。
“谢新源,你吃不吃烤红薯?”
安排完牛爷爷,艾弛又将目光转向专心致志的谢新源。
前几天听谢大妈说儿子下床时摔了,在冰冷地板上躺了大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艾弛帮忙向刘承宇申请,让其陪伴父母一同来上班。
“好呀。”谢新源抬起头笑笑,艾弛朝门外的灶指了指:“就在锅里烧着,顺道帮我们也拿几个过来。”
论年纪,艾弛应该叫谢新源一声叔叔。
不过他指使起起人倒是很自然,时不时就让谢新源去做些杂事。
谢大妈却很感激他。
能被人需要,不时让眼睛休息下,对长期用眼的人来说算是休息。
谢新源转动轮椅,扶着门框小心挪动下那个小小的水泥坡地。
看他安全下坡后,厨房里的几人几乎是同时收回了目光。
“刘总。”
片刻后,谢新源突然开口道。
刘承宇收起雨伞,毫不介意满是灰的烤红薯会弄脏昂贵西服,边吹着气边走进了厨房。
“好香啊!今天做什么?”
艾弛笑,指指还在锅里焯水的五花肉:“焯水的腥味儿都能说成香,我是不是该说声佩服。”
“哈哈……”
刘承宇大笑,顺势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专门来食堂,不是为了吃烤红薯吧?”
吃饭时间以外见到这个工地最高领导,必定是有工作要安排。
“等我吃完。”
没什么能比在寒冷的冬季吃口烫嘴的红薯来得舒爽。
虽然,蔫在口腔壁上的滚烫红薯能烫得龇牙咧嘴,眼泪狂飙。
艾弛拿起一个剥开上层的皮,递给牛爷爷。
老爷子满意地裂开嘴笑起来吹了吹咬下一口。
红薯吃完,刘承宇摸了下嘴,这才说明来意。
咔咔咔——
艾弛边切菜边投来询问目光。
“员工关爱计划?”
刘承宇昨天回总公司开了半天的会,公司管理会议上通过了一项基层员工关爱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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