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窜上前,手刚一搭上骆翎的肩,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循循善诱的声音:”割吧……割啊……割!割!把脸割下来!”
这道声音简直是钻进了脑袋里在喊,陆洵眼前一黑,耳边不断充斥着”割啊!”的声音,并且不断回荡。
把我的脸还给我。
小翎,割下它的脸,还给我。
骆翎手下用力,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地挑开鬼的面皮,鲜红的血液顺着陆洵的额头一直流到下巴。
骆翎动作不停,小刀已经顺着发际线划开,只要再往上一点,就能顺势像撕猪皮那样,撕下陆洵的整张头皮。
尖锐的疼痛嗡的一声把陆洵从幻境中叫醒,一时间他的眼前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血糊住了,一片猩红中只能看到鬼精亮满意的目光,和越发诡异的嘴角。
”啊——!小翎!!”
骆翎的刀已经划到眼皮了,只要稍微偏一点,陆洵的眼球都会被他撬出来。
“小翎——草!”
陆洵用力闭了下眼,他已经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了,此时完全凭借着毅力才能站稳不倒。即使他再舍不得,手上仍然用了死力气在捏骆翎的肩,“咔擦”骨骼崩断的声音在他手下响起。
可惜,即便骆翎的肩已经被他捏得往下凹了,孩子仍然没有醒,手上动作不停,刀已经顺着眼皮,滑向太阳穴了。
陆洵发了狠,他大跨步窜到骆翎身侧,一只手去掰他拿刀的手,另一只手举着之前没用掉的【净化剂】。
他动作很快,暴怒剧痛之下甚至还非常敏捷,但骆翎受幻觉影响严重,一双手像铁铸般地箍在鬼脸上,根本拉不动!
祁佑说:”没用的,你打晕他!”
”草你妈的,”陆洵喃喃放弃了掰刀的手,任由骆翎一点点割下他的脸皮,他一把攥住骆翎的下巴,咔擦一声强硬又不容拒绝地起开他的嘴唇,把净化剂的瓶口对准他的嘴,随即抬高手腕,一整瓶地灌了下去。
”咳咳……咳!”
骆翎的手停了下来,他陷入了短暂的溺水中。
一旁的鬼嘴角几乎咧到耳边,它伸出舌头餍足地舔了舔嘴唇,有些遗憾地看向陆洵:”感谢您的款待。真可惜,您这么快就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陆洵没看它,从系统背包里翻出外伤药,一股脑倒在自己脸上。很快,喷涌的血迹和让人神智不清的疼痛都消失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骆翎的手腕,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肩膀上,随即伸出手抹掉他眼角的汗珠,轻声喊:”小翎?小翎?”
骆翎毫无反应地躺在他怀里。
这时,他余光一闪,祁佑那张僵白的脸出现在头顶:”你喊他什么?”
陆洵撩祁白碎发的手一顿,冷漠地掀起眼皮:”滚。”
”我都说了,杀不了,你们不信,”祁佑撤了几步,拉开椅子,示意陆洵抱着人坐上面,”陆哥,你真的没有在办公室见过一个匣子?长方形的,巴掌那么大,只要捣毁里面的数据……”
陆洵伸手遮住骆翎的眼睛,不让白炽灯的光闪到他:”放在哪里的?”
祁佑紧紧盯着他。
如果仔细看的话,祁佑僵硬的臂膀其实是非常紧绷的,仿佛陆洵再对祁白做些什么,他就会闪电般地一跃而起。
但他一开口,仍然是刻意和缓的,甚至还带着点微妙的讨好:”挂在相框后面的,之前你不是问我要了一张小白的照片吗,我把匣子塞在后面了。”
陆洵:”!!”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一秒他就想到早上把相框甩给俞景川的时候,当时有多胜券在握,现在就有多狼狈。
心神震荡的同时,仍维持着八风不动的姿态,只是铁青的脸色不比祁佑好看几分。
骆翎睁眼就看到他满头满脸的血迹,和青白颤抖的嘴唇,眼角又瞥到身后的祁佑,新仇加旧恨迫使他脸剧烈的头痛都忽视了,猛地从陆洵怀里跳起来,长臂一甩,小刀擦着祁佑的耳朵扎进墙上,墙体瞬间被砸出一个蜘蛛网。
陆洵紧紧握着他的腰不让动,低吼道:”不要再乱动!”
他看着骆翎一口恶气哽在喉咙里的脸,又低声安抚:”你听话,跟他没关系,乖。”
骆翎的眼珠蓦地转向鬼。
”好了,我没事,”陆洵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把他的头掰向自己,”看着我,不要乱看。听着骆翎,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告诉我,你刚才进门之前看到了什么?”
骆翎嗫嚅片刻:”老鼠。”
不止陆洵,就连祁佑闻言也脸色一变,继而转向狂喜:”在哪?!”
骆翎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陆洵说不让他乱看,就真的不乱看,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陆洵额上的伤口,表情是说不上来的难过。
陆洵问:”现在还能看到吗?”
”不能了,它消失了,”骆翎摇摇头,”开灯之后的几秒钟内,它消失了。”
恍惚间陆洵忽然想起刚进来的时候,明明祁佑的手搭在他肩上,但骆翎扭头的时候完全像没看到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是说,那时候在他眼里的祁佑其实是老鼠!
半人不鬼的祁佑是老鼠!
如果真的是这样,可以解释得通很多问题。
为什么每场投放老鼠的数量不一样,因为前一场还没完全死亡的玩家,他们的躯体和鬼无限趋同,但是作为人的意识还在,他们试图帮助其他玩家找到安全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同伴下手杀死自己。
为什么《小老鼠比尔的故事》里,最后小老鼠比猫大了那么多,当初陆洵看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完成了老鼠和猫身份的转换,现在看,就是这样。
帮助活人的老鼠可以被轻而易举地被杀死,但是完全变成鬼的老鼠又可以轻而易举地吃掉玩家。
一个阴毒的代际循环。
陆洵倒抽一口凉气,他温和的面具终于在直面一层层真实之后渐渐龟裂,露出他原本的神情——充满戾气,又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你知道怎么开安全区吗?”
骆翎点头:”钥匙和血。”
”你自己站好,”陆洵扶了下他的腰,”你说,我来做。站到书柜旁边去。”
骆翎还想再说什么,但在陆洵的注视下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走到书柜旁边,看着陆洵一把攥住祁佑的衣领,他的手臂上瞬间因为阴寒浮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洵毫无反应地扯着祁佑快步走过来,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下手前声音冷淡地开口:”我可以告诉你,是我把相框和匣子一起交给俞景川的。现在开我的安全区,让你死心。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祁佑,毕竟我们是朋友。”
他说到最后,话音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阴阳怪气。
随即,骆翎放好书,指着书柜:”把血喷到开关上就行。”
陆洵没再说话,他手腕用力,很快在祁佑的脖子上划开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噗呲”一声喷射出来,除了书柜上,陆洵的半边身子都被血水溅满了。
大动脉被割开、血液迅速流失的的感觉无限接近于死亡,祁佑原本就僵白的脸无可避免地覆上一层灰白的死气。
他半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听起来像尾濒死的鱼。
陆洵把刚才自己用过的外伤药往他脖子上撒了一层,鲜血很快就不流了,皮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伤口处出现肉红色的结痂——
陆洵说不会杀他,甚至会让他连求死都做不到。
即使喷了这么多血,安全区的门仍然没有打开。
书柜就像被牢牢焊在墙上一样,如果不是陆洵亲自实验过开门的方法,此时也会怀疑这后面究竟有没有一个安全区了。
骆翎拧着眉想把喷在开关上的血抹平,还没等他动手,陆洵忽然厉声怒喝:”不许碰!知道有什么影响吗你就敢碰?!”
骆翎悻悻收回手,抿着唇问:”怎么办,血量应该不够。”
”什么怎么办?”陆洵冷笑,”凉拌!这不是有移动大血包吗,血量不够就再割。”
骆翎看着他阴鹫的眉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神情紧绷地退到一边,看着陆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步骤。
他手里的匕首因为材质问题不沾血,血迹顺着刀柄一路滴到陆洵的手腕上,又顺着手腕滑到手肘,形成一条清晰的血线。
此时的祁佑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了,他整个人僵成一块冷硬的棺材,直挺挺地靠着陆洵的肩,闭上了眼睛,似乎认命了。
但陆洵不知道往他嘴里塞了什么,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始大口抽气,被带着血沫的口水呛了几下,肺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陆洵像地狱里的恶魔,指着书柜上的血迹,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怎么样?被自己亲手设定的规则搞成这样,后悔吗?”
陆洵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生气、愤怒这种笼统的词概括了。
从网站上能看出来,游戏设立之初,”老鼠”就是存在的。
也就意味着\”老鼠\”这种反人类的设计,是祁佑的手笔,毕竟开始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医生,和精神病人俞景川的合作是占上风的,”老鼠\”的锅推不到俞景川头上了。
原先陆洵始终对他抱有一丝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心态,毕竟有俞景川做对比,祁佑看起来没有那么烂。
但”老鼠”给了他当头一棒。
祁佑始终是那个躲在游戏后面看着玩家们经历挣扎、背叛、苦苦求生并以此为乐的大烂人。
他甚至比俞景川还不如。
他又坏又懦弱。
而俞景川才是那个自始至终目标坚定的人,他或许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但是绝对没有滥杀无辜的癖好。
……被权利架空的傀儡?
那是一开始的俞景川。
祁佑才是所有罪恶的源头。
祁佑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惊恐的眼泪喷涌而出,比他的血还热。
陆洵嗤笑:”血不喷了,劳驾,我得动手开始挤了,配合一点。”
说着,他让祁佑靠着书柜,双手箍上他的脖子,一使劲,白的透明的皮肤下重新开始有血液流出来,滴滴答答地淋在儿童插画上。
就这么控了一会血,书柜终于”轰隆隆”自动打开了。
陆洵随手把祁佑扔在地上,看也没看他脖子上通红的两个手印,率先走进陆医生的休息室。
这里和白天没什么区别,只是灰尘略重一点,刚一进来,门外办公室里的阴冷气息就消失了,整间休息室内充斥着暖洋洋又温馨的气息,很让人安心。
陆洵松了口气,让骆翎在小床上坐下。
下一秒扒开他领口的衣服,只见莹白的肩头上赫然有五个青红的指印。
他刚才用力过度,分明听见了骨头的声音,但来不及处理,骆翎醒来后又大幅度抬了手臂,此时他整个肩膀已经肿的不像样了。
陆洵沉着脸,检查了一下骨头,倒是没断,应该只是挫伤。
他往骆翎肩膀上喷了点特效药,又找来板子潦草地固定了一下:”明天到医院拍片子,今天先别动了。”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明明也没做什么,时针已经走过了2,马上冲着3一去不复返了——
俞景川只说了三点七楼,七楼那么大,在哪里呢?
陆洵从骆翎口袋里摸出祁白的通讯器,点开【鬣狗】的对话框,发现俞景川今夜为止,已经给祁白发了好多条消息了,清一色的”你在哪”,一模一样的问句,每隔几分钟就发一条。
黑白的方块字刺激着陆洵的眼球,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祁白。
他就像被俞景川叼住脖子的猎物,强大的占有控制欲,是一条两端连着他们俩的绳索,即使陆洵不插手,只要祁白开始反抗、抛弃他,俞景川接受不了,自己就会慢慢走向死亡。
陆洵坐到骆翎身侧,让他靠着自己肩膀,把手机屏幕给他看:”给他说,你在哪。”
骆翎挣扎着要接过手机,被陆洵胳膊一扬躲过去了,他警告地点了点孩子的眉心:”老实点。”
骆翎不躲,反而把头在他掌心蹭了蹭:”我真没事,反倒是你,看起来真的很严重,是我做的吗?”
陆洵移开视线:“不是……我让他到办公室来。”
骆翎说:”就是。”
”你想干嘛啊?”陆洵发好消息,挑眉捏住他的嘴巴,捏成小鸭子状,以前他俩吵架的时候,陆洵一听到他的尖叫就头疼,捏出小鸭子嘴后再亲亲他,骆翎就会扑上来揽住他的脖颈,滚床上之后自动就和好了。
现在虽然亲不了了,但习惯还在,等陆洵反应过来,慌忙间松手的时候,骆翎已经满眼放光地钻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舒坦地喟叹一声。
陆洵一动不动地任他蹭:”干什么,别得寸进尺。”
”就蹭就蹭,”骆翎嗡声说,”你管不着。”
陆洵哼笑一声,果真不再管他。
他们俩在危机四伏的游戏里寻觅到一处空中楼阁,短暂的、温热的怀抱成为继续在黑暗中行走的源动力。
气氛太好了,陆洵甚至不忍心打断。
他不敢开口,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有这么几秒,他脑海里竟然生出”就这样抱到到天荒地老吧”的错觉。
但一想到怀里人之前的壮举,他又笑不出来,等到真相大白,一定要狠狠打一下他的屁股,不,两下才能解气。
陆洵轻巧地点了一下骆翎的脑袋,手臂抬起来的幅度很大,但动作堪称小心翼翼,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手心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鬣狗:走不开,来709,带上你哥。】
是俞景川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祁佑已经影响到了游戏进程?
一时间,陆洵脑海里思绪翻腾,但他在骆翎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没露出一丝情绪,仍是吊儿郎当地挑眉:“你不许去。”
骆翎:“为什么?”
“你受伤了,”陆洵一手托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抖开床上的被子,“睡一会。”
骆翎不愿意,起身想往床尾跑:“我一点事都没有,我现在能给你打一套军体拳!”
他喊着,就要挥胳膊出拳,被陆洵一弯腰扛了起来,还在半空中扑腾了两下,手脚没收住力,在陆洵的肚子和后背上打得啪啪作响。
其实没有多疼的,但陆洵却一只手托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腰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痛呼,很快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骆翎立刻不动了,任由他把自己放到床上,眉头拧得死紧,伸出手覆上陆洵捂着肚子的手:”很疼吗?”
陆洵惨白着一张脸,帮他把鞋子脱下来,脚塞到被子里,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按着他躺下之后,伸出手捻了一下他的脸蛋。
陆洵眯起眼睛,透过祁白的皮囊在看谁,他放软声音:”小翎,和你让我疼的比,这不算什么。”
骆翎抿着唇,眼神有些哀切。
陆洵说:”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没关系乖宝,我疼你,你只要跟我说实话,我舍不得打你的。”
骆翎一愣,闻言立刻眼眶红红地瞪着他:”你要打我?”
”是的,所以等到我问你的时候,你要考虑清楚再回答,”陆洵这次并没有因为他红红的眼眶心软,他非常认真,堪称掷地有声地说:”不过,也不一定,或许我不会原谅你。”
骆翎的眼泪霎时间就像水龙头似的下来了,他立刻攥住陆洵的袖子,支起身子,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啜泣:”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你离了我也活得很好,”陆洵每说一个字,心口就绞痛一分,但他仍然像宣泄自虐般扭曲的快意那样,凌迟着自己的耳朵,”即使我不行,我也不会再爱一个骗子。”
骆翎窝在他怀里一直在摇头,他似乎想把陆洵刚才说的话从脑袋里甩出去。
他曾经设想过千百万遍,把每一种可能都模拟了一遍。洵哥一定会生气,会不理他,会恨他,会像现在这样指着鼻子骂他是个骗子。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难堪,但没有。
一丝一毫难堪的情绪都探寻不到,他只是害怕,他太害怕了。
——陆洵真的不再爱他了怎么办呢?
几年间被疼痛和自我安慰包裹出来的外壳,因为陆洵一句不会再爱他了,忽然消失了。
那个被深埋在游刃有余外表下,渴望着陆洵的温暖和爱的小孩,在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悲痛的嚎哭。
他只会哑着嗓子说:”不行,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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