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一直叫我名字,怎么这个时候,倒是把我忘了。”
对方的语气中透着隐隐的不悦。
希里墨斯在苍澄开始战斗时,便一直在一边等着。
他已经能凝聚出实体,能帮助苍澄了,不像之前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苍澄独自面对危险。
希里墨斯在等苍澄需要他。
然而……苍澄宁愿自己面对未知的星兽,面对成群结队的蛇,在一波又一波攻击中险象环生,也不愿意主动找他寻求帮助。
说什么最亲近的人。
希里墨斯的眸光暗了暗。
虽然心里不爽,但发现苍澄遇到危险后,希里墨斯依然没有犹豫地凝出实体。
他将苍澄从蛇尾攻击下救出,腿部一用力,便踩着高昂的蛇头,轻轻松松躲过了这令苍澄躲闪不及的攻势。
S+的灵战师,苍蓝星域最年轻的上将,希里墨斯的实力毋庸置疑。
怀抱中的人很瘦,比想象中的还要没有分量,希里墨斯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对方弄疼了,因此十分注意控制着手臂的力气。
他很少与人亲近,怕把握不好分寸。
灵巧落地后,希里墨斯才松开了揽着苍澄的手。
“怎么不说话。”
苍澄的手还抓着希里墨斯胸前的衣襟,这是刚刚被对方拉到怀里时下意识的动作。
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地松手,之后往后退了小半步。
虽说墨是真理之门给苍澄选的领路人,两人也相处了一个月,但苍澄其实还没怎么习惯对方,对于墨突然的出现以及接近,苍澄感到意外以及不适应。
当然,苍澄不会把讶异写在脸上。
他预感如果他说出‘墨,你竟然来救我’这样的话,会惹沉默的大尾巴异族不高兴。
苍澄花了一秒整理情绪,抬眸,一双黑眸熠熠生辉。
“墨!多亏有你,不然我就要被拍成烤人饼了。”
苍澄夸奖希里墨斯时,总是眼眸明亮的,凝着笑意的,神情专注的,距离极近的。
每每都令后者失神。
希里墨斯主动移开自己的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
“三头蛇预估是A到A+级。我帮你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你找准时机,用风刃或者风墙割嘴巴。”
“好,帮大忙了。”
苍澄欣然接受。
法师很少独自作战,通常需要战士或者骑士在前方顶着,才能发挥法师的最大战力。
来到苍蓝星域后苍澄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因此一直选择独自作战。
现在墨愿意为他承担相当一部分火力,苍澄自然是愿意的。
希里墨斯沉默地向苍澄点了点头,便凭借着卓越的身体素质,一步跃到半空中不动。
这是灵战师的高级作战技巧,凭借着固定身体周围的力量波动达到踏空而行的目的,只有部分A级灵战师才能掌握。
冷月映照在他的脸庞,黑色的角反射着光芒。
朦胧的白光将他的面容衬得发光。
希里墨斯与两条三头蛇多目相对。
三头蛇的竖瞳充满兽性,希里墨斯的红金瞳则冷戾异常。
希里墨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
他低垂着眸,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一大一小两条三头蛇。
故意的威压。
三头蛇竟然在这样的注视下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身体。
却又在下一刻,恼羞成怒地血口大张嘶吼,威胁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
希里墨斯没说一句话,只是冷冷地收回了眼神。
这样一种不把它们放在眼里的态度,在瞬间激怒了三头蛇。
三头蛇成功转移攻击目标,对希里墨斯的仇恨值拉满。
一大一小两条遮天蔽日的蛇向上直冲入云霄,继而俯冲向下,六嘴大张攻向希里墨斯。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异兽,希里墨斯浮空在原地不动,原本绑在腿上的尾巴松开,朝着身后苍澄站立的位置左右挥动,打了个信号。
之后他平静的红金瞳,染上了一抹笑意。
只见‘嗖’的一下,一道风刃越过了希里墨斯的身侧,正中三头蛇正大张着的嘴巴。
血腥的口腔内壁被轻易划开,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像瀑布一样直流。
三头蛇身上的鳞片虽然坚硬,然而它们的嘴部却没有鳞片保护,和人类的口腔差不多脆弱。
在希里墨斯踏空吸引三头蛇注意力的同时,苍澄便在其身后凝聚风刃纹,找准时机进攻。
又是嗖嗖嗖的几下,一道又一道风刃直接命中大三头蛇的三个脑袋。
它瞬间变成了裂口三头蛇,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而小三头蛇则反应迅速,只有一个脑袋遭了殃,其他两个脑袋刚刚好躲了过去。
它感到了不妙想要逃,然而希里墨斯则一个踏空疾行,眨眼间便来到小三头蛇的后方。
他伸手,快速出拳,击打小三头蛇的七寸处。
骨节分明的拳头与坚硬的鳞片碰撞,能轻松扛下风刃以及电磁枪的坚硬鳞片,竟然被希里墨斯一拳打出了凹陷。
一拳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手。
“嘶~”
小三头蛇发出痛苦的声音,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七寸处的身躯已经被完全揍扁,变成了扁扁一片,血肉模糊。
苍澄眨了眨黑色的眼眸,显然对希里墨斯战斗的模样十分好奇。
好暴力。
他喜欢。
裂口大三头蛇见自己的伙伴濒死,瞬间进入了狂暴状态,竖瞳猩红,嘴边血流不止。
它全身的鳞片大张,边缘流转着暗色的光芒。
苍澄回过神,他笑笑,月色将他的脸部线条衬得格外柔软。
“呀,你怎么生气了?生气可不好。”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纹绘着,蓝色的魔力于他的指尖流动凝聚,在黑夜中像是流转的星辰那般神秘又梦幻。
“在魔法师面前受伤流血,可是很危险的事啊……”
语毕,灵纹绘制完成。
冰冷的凉意锁定了张牙舞爪的三头蛇,极致的寒冷使得它周围的温度骤降。
水系魔法【冻结】!
小瀑布一般流淌而下的蛇血,在极度寒冷的温度下竟然在半空凝固,然后结冰。
血变成了冰,而冰又顺着血液进入伤口,覆盖血管,将一条条遍布全身的血管,寸寸冻结。
‘咔啦咔啦’,是水冻结的声音。
‘呼呼’,是三头蛇呼出一片白雾冰气的声音。
就算蛇是冷血动物,也无法抵挡这零下50度的温度。
它的血液凝聚了,变成冰。
它全身都冻僵了,自内而外的凉意令它的体温骤降,锋利的鳞片逐渐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气。
它尝试扭曲身体摆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冰霜,然而它太冷了,身体被冻得完全动不了。
‘轰’的一声,三头蛇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像是冰块一样变得硬邦邦的。
它最后望了一眼渺小的、它一口就能吞了的人类,竖瞳的凶光逐渐变得暗淡。
最后……它被活活冻死了。
【冰冻】只要在有水的地方使用,能量消耗减半且形成速度变快。
血,怎么又不是另外一种水呢?
苍澄与希里墨斯全程没有多余的话,配合默契,一人解决一条三头蛇。
希里墨斯回到苍澄身边,气息都没有乱。
苍澄向着伸出拳头。
希里墨斯愣神片刻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与苍澄小小的拳头碰了碰。
“墨很厉害。”
“你也一样,苍澄。”
四目相对。
而某异族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明柏瘫在一边,他眼中时不时流淌着莹绿色的数据光波,一次又一次地与AI确认他所看到的事物,并不是幻想。
前所未见的强大灵纹……风也能用来战斗的吗?
异族又怎么会凭空出现?
这异族力气好大,竟然能做到徒手砸死一条星兽蛇。
接受了苍蓝星域高科技教育的明柏,能够凭空制造出一击炸毁半个星球的武器的明柏,在见到前所未见的灵纹后,陷入了沉思。
自然元素也是能用来战斗的吗?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灵纹师的战力那么强?
如果在制造武器时用上自然元素之力,而不是局限于热武器,是不是能制造出更加强大的武器呢?
明柏忽然发现,他曾经自以为的全知,自以为到达金字塔顶端的武器制造技术,在苍澄这场战斗面前,显得曾经的那些自以为,是多么的固步自封。
他还差得远,对武器的认知,还远远不够。
而这样做出如此令人意想不到举动的苍澄,之前竟然被传为废物无能,这是得要多眼瞎?
苍澄缓缓走到明柏身前,他的脚步不算太稳,有些晃晃悠悠的。
高强度的战斗以及魔力消耗,令他此刻的身体十分虚弱,头还有些痛。
他面色苍白,也就衬得右眼下方的泪痣更加明显,看上去带着些病态的脆弱。
希里墨斯在用拳头砸死了小三头蛇后,便十分自然地,以保护者的姿态跟在苍澄身后。
他气息不乱,神情冷淡,唯有微微红了的手背皮肤才显示出,他刚刚和一只等级未知的高级星兽战斗过。
“哎呀,被你看到了呢?该怎么办呢?”
苍澄发出了十分反派的发言。然而他只是在思考,没有别的意思。
明柏的内心一僵。
是啊……他看到了五皇子苍澄的另一面,甚至……甚至还看到了他与异族一起战斗的模样。
这是会被杀人灭口的吧?
之前,明柏确实觉得活着可以,死了也无所谓。
他已经制造出了一整套主星星球防御系统,虽然现在那套系统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但他能看到别人评价那套系统好用。
他的知识帮助了苍蓝星域,即使没人会记得他的名字,但他觉得这样就够了。
可是……现在他,他突然不想就这么死了。
还有那么多未知等着他研究,自然领域灵纹,没有见过的星兽,更加强大的武器……他不想死。
明柏抬头:“大人,别杀我。
我可以为大人您做任何事,我能制造苍蓝星域顶级的星球防御系统,制造从落日星一炮炸毁主星执政厅的超远距离空间折叠炮,我也可以为大人监听整个苍蓝星域的信息流。
大人,我很有用的。”
苍澄:▼-▼
等等,他没想杀人啊……
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只是想让对方守口如瓶而已。
不过……
顶级的星球防御系统?
超远距离空间折叠炮?
听上去就很安全,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武器吗?
有了这些对星球武器,落日星会变得更加安全。
“墨,我想用他。”
苍澄说着,陈述句。
希里墨斯皱了皱眉,他忽然觉得明柏有些眼熟。
“你的制造师名是什么?”
就如同灵纹师有自己的署名,制造师对外也有别名。
明柏的眸光暗了暗。
“M。我的制造师名是,M。”
M曾经的天才制造师,在苍蓝星域制造师比赛上以高于第二名109分的高分,得到了全星域武器制作所的橄榄枝。
他曾经是苍蓝星域最闪耀的机械师,只是可惜……10年前M被爆作品剽窃,被砍断双腿打断脊骨剥夺军籍,为万人所唾弃。
苍澄见希里墨斯脸色不好:“怎么了?他有问题吗?”
希里墨斯没有直接回答:“先救人。”
在巡逻机器人的帮助下,明柏被送到了沐星的实验室里。
没办法,落日星还没来得及建立专门的医疗系统,只能拜托药剂师沐星兼职。
苍澄与希里墨斯回到房间后,希里墨斯将M的事告诉了苍澄。
苍澄皱了皱眉头:“他真的剽窃了作品?可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大概是同为知识追求者的共鸣,苍澄看得出明柏对知识的渴望与追逐。
对方的目光是澄澈而热烈的,对方的心是赤诚而光明磊落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剽窃作品这种事。
“具体的事我也没有经历过,只是据说M剽窃设计的那套防御系统‘幻想’,主星的军部对其赞不绝口。”
希里墨斯阐述道:“你可以自己用双眼看,苍澄。”
“我会的。”
苍澄自然不会因为谣言就轻易对一个人下判断,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及眼睛。
忙活了一个晚上,苍澄真的已经累到不行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后躺到床上,侧身,望着坐在床边上的大尾巴异族。
对方面容沉静,尾巴则依旧规规矩矩地绑在腿上,蓬松的尾巴尖尖轻轻晃动着。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异族,今天战斗起来毫不留手,身手利索,压迫感十足。这令苍澄觉得非常可靠。
“墨,你今天揍蛇的时候好帅啊。”
“嗯。”
希里墨斯依旧是回应了简洁的一个词。
苍澄的视线又落在希里墨斯自然放在身侧的手上,对方的手很宽大,骨节分明,很有力量感。
对方也就是用这双手,一拳一拳把蛇揍成了蛇扁扁。
虽然墨用拳头揍人挺帅的,不过如果有了武器,墨会更帅的吧。
“你用惯什么武器?我去给你买一把吧。”
“M314式移动堡垒。”
苍·科技黑·澄脑袋上顶着六个点。
嗯,这是个什么武器?
等明天星网搜搜。
苍澄转移话题:“我们今天战斗真有默契,你说是不是,墨。”
一听苍澄说起这个,希里墨斯又来气了。
苍澄一开始战斗时根本就没想到找他,要不是他主动出击,苍澄还不知道要受多重的伤。
“为什么一开始不找我寻求帮助?”
希里墨斯的声线有些低。
“啊……这个……”
总不能说,苍澄确实没想过让墨为他战斗吧……
毕竟墨只是真理之门为他找来的临时领路人,随时都可能走,连搭档都算不上。
“我怕你能量用完,回去了。”
苍澄换了一种说法。
“能量用完?”
“我把你叫到我身边是需要能量的,但能量传送总量有个上限值,超过了这个上限值,你就会被送回去。
剧烈的战斗会消耗能量,容易更快地达到上限值。
我还想和墨你多待一会儿,所以……所以就没叫你出来战斗。”
苍澄说的也是实话。
从真理之门获得的帮助是有限度的,不是无止境的。
之前就有禁咒法师陷入困境后,召唤出了历代最强的骑士王帮助自己。骑士王只用了5分钟就解决了千军万马,但骑士王也只能存在5分钟,5分钟之后就因为超过上限值被真理之门送了回去。
苍澄挺喜欢墨的,知识渊博,话少但心热,还是他最喜欢的异族。
苍澄希望墨能在他身边待久一些。
“我知道了。一般能待多久。”
苍澄不是很确定:“不乱用能量的话,一般能待三五个月吧……”
希里墨斯垂眸。
也就是说,三五个月后,他要么真的死去,要么……凭借着与苍澄的神秘契约,从重伤状态中醒来。
等到那时候,他和苍澄……
他和苍澄是不是又会变成了陌生人呢?
希里墨斯的红金瞳泛上了一股暗涌。
苍澄感受到了墨身边的气压明显变低了。
他从毛毯中探出身:“墨,你不开心了?”
希里墨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别不开心。不要想那么多。”
苍澄大胆地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安慰对方。
纤瘦的手指在希里墨斯的脸颊边上停留片刻,苍澄正准备大胆地触碰对方的脸颊时,希里墨斯出声了。
“苍澄。”
“嗯?”
被叫了名字的苍澄反射性地停止了手边的动作,他抬眸,神情有些困惑。
对上苍澄纯净的眼眸,希里墨斯的眸光微敛。
他拉着苍澄的手腕,把苍澄的手放到毛毯中,又为他压了压被单。
“很晚了,你累了。晚安,苍澄。”
“哦。”
苍澄也确实困了:“晚安,墨。”
苍澄的睡眠一向很好,不过一会儿,卧室中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的苍澄看起来格外安静无害,柔和的眉眼以及微微张开的浅粉色的唇,给人一种温软的感觉,令人内心都变软了。
没人能把这样的苍澄,与适才用风刃把三头蛇割成裂口蛇的人,联系在一起。
脆弱又强大。
很矛盾。
在与苍澄在一起的这个月里,希里墨斯从未看懂过对方。
“三五个月啊……”
希里墨斯低喃。
他走到窗边,纯白的月光透过他没有实体的身躯,映照在地板上。
掌心,似乎还弥留着刚刚揽着苍澄身躯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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