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陈年往事语气还有些怀念:“那时候,首领常常嚷嚷着要去自杀,一提起您的名字首领立刻就不去了。”
“打捞队可喜欢这个方法。”
说完许久,久到神经大条的司机大哥都意识到了车里改变的氛围。
他正准备回头,听见后座上的人问他:
“太宰治说,我叫什么?”
他先是愣一下,很快笑着回答。
“黑泽阵。”
“首领说,他爱人的名字是黑泽阵。”
在聊了许久后,织田作觉得此次谈判总要有结果。
至少不能失败而归。
于是他拿起作为老搭档的枪,枪口对准太宰治,这把枪,就算他闭眼睛也能射中目标。
“你是黑暗的制造者,是整个港口Mafia的老大,我不能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如果这场见面是一场阴谋,不然我无法救出芥川。”
“这个老大不是我想当的。”太宰治无可奈何的叹息:“就算想杀我,也别用这把枪啊。”
16岁,那是所有事情都还有转机的时间,他避开织田作,故意使其厌恶港.黑,诱导他加入武侦社。
17岁,他当上干部,收留芥川的妹妹银,将敦带回□□。
18岁,他设计让森鸥外假死,歼灭mimic。
19岁,他手握大权,将乌莲丸耶所带领的组织一举击毁,当时得到高层干部所有人的反对,但他一意孤行。
22岁,他诱导芥川与敦发生战斗。
做首领,他没觉得够格,但在借用书捏造出来合并后的世界里,他已经尽最大能力。
也是在今年,节日刚过,他与黑泽阵见面。
在与每一位故人见面时他满心复杂,他有时也少见迷茫,常常坐在首领办公室里看着交替的日升月落。
他有些孤独。
本是想再拖一些时间,等到所有事情有所了断时再去和黑泽阵见面。
但太宰治太想念他了。
明明信得过的属下每日都会汇报黑泽阵的近况,但他还是非常想念。
思念成疾。
这种玩笑到底谁会信呀。
太宰治心中觉得好笑,但却下意识地寻着黑泽阵的踪迹。
太宰治可以接受黑泽阵不认识他,他可以接受黑泽阵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他也能接受黑泽阵不相信他处处警惕他。
就算黑泽阵某一天会爱上别人。
他也能释怀。
明明是这样想的,但是在那一天,他忽然的,连自己都没能思考的,将目的地定在了另一个方向。
于是,他们再度见面。
在长久的对峙中,太宰治说道:“我之所以来,是为了和你道别,人活一生,到最后连个值得道别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悲了。”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不会害你的,我设下的局,都是为了所有人好。”
对着曾经的友人,他说:“这应该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要走了。”
“走之前,能允许我一个奢望吗,别在这家店开枪,剩下,哪个地方都无所谓。”
织田作沉默许久,自己都不懂为什么,缓缓把枪放下。
于是,太宰治发自内心的笑起来:“谢谢。”
“再见。”
他苦恼地质问他自己的多次失言。
“再也不见。”
“织田作。”
等太宰治从酒馆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琴酒靠在一旁,修长的手指夹了根烟,树影婆娑,轻佻着双眸,朦胧的烟雾模糊着侧脸轮廓。
太宰治出来。
琴酒抬眼。
“聊完了?”
太宰治啊了一声,随即弯弯眼睛:“见完老朋友了。”
他喝了点酒,不太多,不至于醉过去,但是飘洒的气息都是热的。
琴酒:“接下来去哪?”
在询问他的意见。
很主动的。
察觉到这点的太宰治有些得意,又想起身上搭着的有着男人气息的外套,心情更好。
“不知道。”太宰治悠悠地,没什么语调。
他本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挑起话题也非他擅长。
总归是笑一下吧。
可扯了扯嘴角,竟一下没笑起来。
他常常喝酒,尤其在独自处在港.黑大楼的夜晚里,他常常拎过身后酒柜里的威士忌,拿出一个垫子,浅酌一杯。
后来,望着格外明亮的月亮,他没由来的,起了喝红酒的念头。
两种酒,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总觉得后者不合他意。
但那天晚上,他喝了许久。
一杯接一杯。
就像那天一样的冲动,太宰治把视线放在琴酒夹着烟的左手上。
琴酒,是个左撇子。
他忽然道:“你带我走吧。”
“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跟着你去。”
是说愣了愣也好,还是恍惚也罢,太宰治自己是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迷茫状态,表情、神态,那感觉就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像是快哭了。
但眸底是空的。
空荡荡地。
琴酒烟瘾很重,大多数一根烟抽完,但他现在把烟头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你让司机把车钥匙给我。”
“我带你走。”
太宰治听见琴酒这样说。
是一个拍卖场所,琴酒都没多言,直接以最高价竞拍回自己的保时捷。
换车,拿钥匙,取车。
几个动作全程不过几分钟。
太宰治坐在保时捷里,看着琴酒把安全带扣上:“你怎么不把别的车都买回来。”
身披着大衣,满脸新奇,停车场的灯光莹莹照在他脸上。
不光是车,太宰治给他的那几张卡,把这里买下来都不为过。
琴酒余光分他一眼,也可能是在看倒车镜。
“用它。”
“习惯了。”
“其他的。”琴酒哼笑,“没所谓。”
太宰治理解:“念旧。”
琴酒顿了一下,这几天中唯一地反常抛回话题。
“我要是喜欢一个东西,我能一直喜欢。”
他望着愣住的太宰治:“别的,我都不要。”
刹车,倒车。
尖耸的红褐色屋顶,内庭式与围柱结合,黑色大理石铺平,四周墙壁在地毯上投下暗沉阴影。
看着很复古的一个地方。
谁能想,也是一个酒馆。
服务员轻车熟路地打着招呼:“还是原来的老地方吗?”
琴酒点头示意。
太宰治飞速嘟囔了一句,虽然琴酒没听清,但不妨碍他猜到原句。
“原来和小蛞蝓喝酒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那是谁?
是中原中也。
恍然想起老友名字时,还有些大梦初醒。
这是真实写照,至少琴酒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一场大梦,全身飘飘的,有种植物人复健的感觉,身体始终在运转,但是意识刚刚回来。
再想起陈年往事,可不就是大梦初醒。
也许是有所契机,又或者是从苏醒后世界格外的一马平川,按时运转。
他想起了世界复苏之前的全部事情。
起因,是从太宰治送他回来的那天夜晚,他因太宰治回去调查生平,却无意识翻到了自己的档案记录。
论电子,他更胜一筹。
结果,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的记忆是从十六岁开始,之前的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之后的则是被太宰治营造出来的温情世界蒙蔽。
所有的,包括为组织做事——他看见了太宰治满心迁怒地毁掉了组织。
毕竟,他曾经在那里痛痛快快地死了一次。
以现在的琴酒绝对不会做,但十八岁的自己的确为了一个人甘心赴死。
他评价道。
结果,翻到之前世界的记录。
画面正好停留于太宰治从高空一跃而下的画面。
带着他那被森鸥外赠予的、令人发笑的红围巾。
并无一丝悔意。
倒像是蓄谋已久。
曾经祝他死后无人收尸、自己游走在世界边缘的太宰治也曾为他殉情。
那样的热烈、自由。
原本就扯不清他们的关系,现在更是像毛线团一样撕扯不开。
估计,几辈子都算不清了。
也傻缺。
琴酒烦躁地咬了咬后槽牙。
他们没一个脑子正常的。
桌上的酒品被一个个上全,琴酒特意挑了一个最烈的酒,倒了两杯,一杯干脆地被他喝掉。
可爽快,可痛快。
太宰治眼睛亮亮,也学着他一口闷:“咳、咳咳咳……”
没人回这样品酒的。
太宰治咳得天崩地裂,眼尾泛着红晕,脸肉眼可见的烧起来。
“你有病,你知道吗?”
琴酒晃着玻璃杯,冰块撞击在杯壁上发出剧烈声响。
“哪有这样说人的。”太宰治不满地拖长语气,再听见琴酒如此呛声的反应,倒颇为怀念。
打嘴架都是上辈子的事。
“不,我说真的。”琴酒缓缓道:“你有很严重的PTSD。”
PTSD,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由突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等强烈的精神应激引起,可引发患者的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等症状。
太宰治脸枕在胳膊上,他不是听不懂,他在刻意装傻。
琴酒冷哼一声,用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
太宰治悠悠道:“你轻点,坏了还要赔钱。”
“以前。”
琴酒说不出来的平静,垂着眼,冷得没有温度。
“你有很重要的人曾经死在过你面前。”
太宰治的身形僵硬一瞬,但很快,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我忽然不想喝酒了。”
“你给我点一杯果汁。”
耍赖似的撒娇。
“你有病。”琴酒看着他,“就要治。”
太宰治狠狠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
太宰治笑着开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抬头时,嘴角扬起,目光轻柔。
这其实已经算是在让步。
琴酒声音不见波动:“太宰治。”
他没唤boss,忽而叫了他的名字。
“我本名是黑泽阵。”
莫名的执拗:“不是琴酒。”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云开雾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太宰治送琴酒回去的那个夜晚,还是短短没陪在琴酒身边的那段时间。
太宰治披了两层很厚的衣服,但他还是嘴唇冷得发白。
琴酒想起来了。
这明明算是件好事,但他止不住的发抖,手攥得紧紧的,手心全是汗。
琴酒一个人想起,就代表着有东西脱离他的掌控,世界会不会崩塌,会不会因此产生偏移,会不会再次产生死亡。
黑泽阵,会再次死亡。
一想到这种可能,太宰治就忍不住的害怕。
怕极了。
他有些绝望,眼前止不住的发黑,不知何时,他被人搂住、抱住、暖热的气息靠在他耳边。
“你……又要走了吗?”
“别走。”
太宰治用他微弱的声音祈求着,哽咽着,发颤着。
明明再次相见是件好事,甚至太宰治冷漠地铲除了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但他依然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这使他现在的执着已经发生偏移,他甚至体会不到情感变化。
他是仅限执着黑泽阵。
这个字样而已。
琴酒深深叹息,他罕见地没有用着硬邦邦地语气,那看起来让他少有的温柔:“我不走,你在这,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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