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渡远却不肯起来：“驰誉，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燕驰誉问他：“什么机会，你要是想要我这么轻易就原谅你，那还是免谈了。”
游渡远摇了摇头：“我自然不敢奢求这个。”
“陛下，您先起来，既然不是说这个，那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
游渡远见燕驰誉有所松动，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两人重新坐下，燕驰誉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话：“陛下，您现在这个身份，想要的应该都得到了，没有必要继续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驰誉。”游渡远说，“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对我来说都不会算是浪费。”
燕驰誉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有些无可触及，但同样又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的感觉非常微妙，但是燕驰誉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保持立场。
从见到他那一眼到现在，自己根本就没冷静过。
表面上看起来，自己是对他已经死心了，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放下他。
自己表现出来的冷脸，也不过就是自己对自己的情绪多加克制和收敛了而已。
燕驰誉不喜欢这样。
“驰誉。”游渡远说，“我是真心实意和你道歉的，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认真去做这件事。”
“是吗？”燕驰誉不满道。
“驰誉。”游渡远开口道，“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想要逼迫你的意思，你永远都拥有自己选择和做决断的机会。”
燕驰誉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就沉默了，就像他说的一样，他并不会让自己觉得，他是在逼迫自己什么事情。
但是他今天出现在这里，而且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相处状态，其他人就是想要不多想也是很难的。
一个敌国陛下，一个长安狱的无名狱卒，其他人不多想才奇怪。
燕驰誉觉得，如果是自己，看到了类似于自己和游渡远这样身份差距的人在一起，心里肯定也是会忍不住多想的。
毕竟不管在哪个朝代，八卦都是属于人类的天性。
但是……
燕驰誉觉得，自己和他这样的身份还是极度敏感的，要是真的被查出来什么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可以为自己辩解。
“你让我之后怎么工作？”燕驰誉开口问他。
游渡远再一次沉默。
他这样的反应，显然是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燕驰誉笑了起来：“陛下既然什么都没想好，那么为什么要如此莽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驰誉……”
燕驰誉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面，游渡远看着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合适。
燕驰誉扯了个笑出来：“陛下，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您不会还是想要和我说什么，您其实是喜欢我这种话吧？”
很显然，这就是他的真实感受。
燕驰誉此时没什么想说的，对于他来说，游渡远已经不是自己以前很熟悉的那个人了。
毕竟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到这里了，而自己现在，和他在一块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燕驰誉不是一个喜欢自己为难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为了这些事情产生情绪上的变动。
倘若真的不在乎了，自然也就可以在游渡远的面前神色如常，也就是真的没办法做到，才会陷入现在的状态之中。
“驰誉……”
燕驰誉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也多多少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燕驰誉问他道。
游渡远开口道：“是的。”
燕驰誉无话可说：“你喜欢我都已经能做成这样了，要是不喜欢，是不是恨不能让我乱箭穿心而死？”
“驰誉，我不想伤害你的。”游渡远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你即便是不说，我也知道。”燕驰誉开口道，“毕竟你也不至于无聊到一边害我一边保护我。”
游渡远无话可说，他其实很清楚，燕驰誉也没说错什么。
那些事情，燕驰誉都是真实经历着的。
给他最多迷茫和不安，甚至无数次怀疑他自己的人……
都只是自己。
“驰誉。”游渡远开口道，“许多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这些确实是我的问题。”
“陛下。”燕驰誉开口道，“你要是喜欢好看的，确实可以揽镜自照。”
游渡远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哑口无言。
他当然知道，燕驰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并不希望……
不希望燕驰誉如此误会他。
“驰誉。”游渡远开口道，“我会说喜欢你，不只是因为相貌。”
“知道了。”燕驰誉问他，“还有吗？”
这显然就是不愿意好好谈这事的意思。
游渡远开口道：“驰誉，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愿意让你这么离开我的身边。”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燕驰誉开口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游渡远开口道：“我没有在威胁你，驰誉。”
燕驰誉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还是不想……
不想就这么接受这一切。
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总不能只是因为自己当时有了恻隐之心，这些就都要自己承受吧？
燕驰誉怎么想都觉得这很不公平，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和解。
但是事实上，这些原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己不可能阻止游渡远过来，同样自己也不能够安排什么别的。
燕驰誉心里总是觉得，游渡远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其实很被动。
一来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自己想要和之前一样工作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二来，自己不接受和他和解，正常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他身边的人总是会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所以无论如何，自己想要安分都会变成自己的奢望。
“早知道这样。”燕驰誉说，“我是不是应该狠狠对你下手的？”
他说这句的话时候，自始至终都看着游渡远。
“你做不到的，驰誉。”
游渡远确实很了解自己，燕驰誉不得不承认。
如果是以前的话，燕驰誉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自己只想要远离他，这就只是负担了。
“你这样。”燕驰誉问他，“我怎么办？”
游渡远只是看着他，眼神之中带有很多的情绪，燕驰誉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针对他的态度是真的很不合适，但是也就只是这样了。
游渡远不可能这么放弃自己。
“我还可以回去吗？”
燕驰誉问的是什么，游渡远心中有数。
“驰誉。”游渡远问他，“跟我走，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但是燕驰誉多多少少听出来了一点不可抗拒的意思。
眼下的他，是大萧天子，自然不太可能听别人的意思。
他特意过来一趟，要是不能把自己带走，对于他来说，大概也是很失败的。
“陛下。”燕驰誉问他，“我有的选吗？”
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燕驰誉兴致不高。
游渡远知道，这一次自己大概是有问题的。
燕驰誉平日里对所有人都很客气，此时此刻这样的状态就是他已经非常不高兴的表现了。
“我的错。”游渡远说，“不管怎么样，都是我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燕驰誉第一次有点恨他这样的性格，他甚至不会粉饰什么。
他直白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是他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同样，他也是真的想要带自己回去。
燕驰誉对于自己生活没有意见，对于跟他去某个地方，也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燕驰誉觉得，自己和他没有正常的关系，直接跟着他离开，会显得自己相当随便。
自己也……
没有那么随便……
第38章 敌国陛下跟我回去后我
燕驰誉的表情被游渡远尽收眼底，很显然，他想要说什么假话也不太可以。
“驰誉。”游渡远开口道，“你有选择的权力，我不会强迫你。”
燕驰誉开口问他，“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游渡远沉默了下来。
很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驰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你跟我回去？”燕驰誉问他，“你住哪？”
游渡远没说话。
毕竟燕驰誉的语气不难听出来，其实他也没有让自己和他一起回去的想法，这么开口不过就是为了表达他的情绪而已。
燕驰誉冷笑道：“陛下想必是看不上我的住处，所以才不让我回去的。”
游渡远顿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他显然是没想到燕驰誉会说这样的话，他是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
燕驰誉看到他的表情也能意识到他是真的没有。
但就算是这样，燕驰誉也还是要说的。
燕驰誉实在是太清楚了，游渡远作为一国帝王，想要自己一定是很容易的。
他今天能以这么大的阵仗过来，无非就是因为他已经提前跟别的人打过招呼了。
这显然是证明了，宁萧两国之间没有多大的矛盾。
说什么敌国，也不过就是因为当今天下二分，确实也就只有这两个国家了而已。
燕驰誉开口问他：“陛下要一直在这吗？”
游渡远听到了这样的问题，顿时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很显然，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说什么才合适。
对于他来说，似乎现在做什么都不是很合适。
可是他并不希望燕驰誉觉得难受。
游渡远自始至终都觉得，燕驰誉这样的性子，自己不能逼他太紧。
但是眼下的燕驰誉，也是真的不愿意和自己多接触。
那些没有多说出口的话中到底有多少的抗拒，游渡远还是能感觉到的。
燕驰誉朝外走去，游渡远就只是跟着他。
走了一会儿之后，燕驰誉回头还是看到了他，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游渡远，和平时的状态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有什么样的状态出现，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燕驰誉这样的性子，要是现在他不抓住，之后就更不会有机会了。
游渡远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多时，燕驰誉就停了下来。
“游渡远。”燕驰誉叫了一声。
“驰誉？”
燕驰誉笑了起来：“我这么叫你，你也不生气？”
游渡远开口道：“为什么要生气？”
燕驰誉说：“我少时听过一个故事。”
游渡远看着他，显然是等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分桃后来的故事。”燕驰誉开口道，“陛下现在愿意容忍我，无非就是觉得我还有值得喜欢的地方，他日我若……”
游渡远将手指轻轻放在燕驰誉的嘴唇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驰誉。”游渡远开口道，“我们两个之间，唯一能够左右这段关系的人，是你。”
他的语气依旧非常坚定，每一次这样，燕驰誉都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真的可以由自己来定义关系。
但是燕驰誉非常确定，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是皇帝，这样的身份摆着，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把他当作是什么普通人。
何况……
他本来就不是。
“陛下。”燕驰誉开口道，“我走了，这里又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游渡远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就一直跟着燕驰誉。
燕驰誉看着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但是更多还是对于他这样的行为颇有话说，而不是什么别的。
燕驰誉自己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有太多的表现，或许自己表现出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来，他也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但是……
自己也是真的做不到。
燕驰誉自始至终都觉得，如果说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办法表现出自己的样子，那么也挺没有意思的。
而且越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就越是能够知道他到底对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思。
很多东西确实并不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但是一个人如果想要伪装的话，那么他不见得可以伪装很长的时间，因为总是要有和自己接触和相处的时间，所以他如果是假装的，就总会有表现出疏漏的时候。
“你还要跟着我吗？”燕驰誉开口问他，“我并没有邀请你去我那里做客的想法。”
“那我就在外面看着你就行。”游渡远直接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燕驰誉也不觉得有什么。
“随便你。”燕驰誉开口道，“我是不会心软的。”
“驰誉。”游渡远眼看他要转身，就开口问了他一句，“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燕驰誉不满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话说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燕驰誉知道，自己和他说的话越多，就越证明了自己很在乎他。
无论如何，让他有这样的感觉，都不是一件好事。
燕驰誉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感情，那么才是真的永远都要被他拿捏了，现在已经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了。
“不可以。”燕驰誉开口道。
他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了。
燕驰誉走了很久之后，才注意到，游渡远是真的每跟上来。
可以说，他是真的……
给足了自己安全感。
很显然，游渡远骨子里的君子风度一直都在，但是燕驰誉并不觉得，自己对他产生的喜欢，足以支撑自己跟他到很远的地方去，并且给出什么相伴一生的承诺。
这是非常遥远的事情，燕驰誉并不觉得这是现在就可以决定的。
何况可以说自己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他愿意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燕驰誉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绪很乱，自己愿意特别照顾的大美人，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敌国皇帝，而且他也听到了一些自己同事的议论，在他当上皇帝之前，就是他们大萧的太子。
这个燕驰誉是真的不至于不信，毕竟自己的同事没有必要给他增加什么神秘的身份背景，这是很没必要的事情。
何况，游渡远也是真的不需要。
他为什么会有一段进到监狱的经历，其他人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可能都是一些很机密的话题了，燕驰誉不会去说。
他在床榻上坐了很久，而后他意识到……
游渡远是不是还在外面？
事出突然，自己回来了也就回来了，但是如果再过些时候，有同事回来……
那游渡远被其他人认出来，就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了。
燕驰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和不好说。
很显然，游渡远是为了自己才来的，他也不是什么想要给自己的同事造成压力，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其他人造成打扰，自己和他们当了这么久的同事，也并不想给他们麻烦。
纠结了一下之后，燕驰誉从自己的床头，把小盒子拿了出来。
这里的金子是所有游渡远的人给的，最开始的时候，燕驰誉只想留作纪念。
他现在都已经是一个活人了，那就没什么需要去纪念的了。
燕驰誉拿着小盒子，按照自己过来的路重新走了出去。
游渡远确实就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我要是不过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站着吗？”燕驰誉开口问他。
游渡远没说话，就像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算了。”燕驰誉开口道，“我也不和你说这个。”
他又走了两步，然后走到了游渡远的面前，并且做出了把盒子给他的动作：“这些都是你的人给我的，现在全部还给你。”
闻言，游渡远一动不动。
可以说，游渡远是真的没打算接。
“你不相信吗？”燕驰誉开口问了他一句。
游渡远开口道：“驰誉。”
“你别叫我了。”燕驰誉开口道，“这些真的要热起来的话也确实不是你给的全部，我从中拿走了给你的平安扣同等分量的金子，那些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你知道的，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游渡远开口道，“驰誉，你要是喜欢的话，大萧还有很多，它们都可以是你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对吗？”燕驰誉开口问他。
“不是。”游渡远开口道，“驰誉，你很好，有问题的人是我。”
“陛下。”燕驰誉对他道，“你也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不然我给您点时间，您好好编个借口和我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