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陛下信了,以为这件事真的是老庄主这个老丈人干的。
侯爵说到这,怜悯看着羿元帅:“你看……你那么痛苦,可这时候你的好主子,在保护他的老丈人。你不是也猜到了吗?当年那件事清理的这么干净,除了老陛下,当时有谁能越过你的手清理这么干净?只是以前你没怀疑过,只以为对方藏得深,太过忠心,也不是好事啊。”
即使到了这时候,侯爵也在挑拨离间。
羿元帅嗤笑一声:“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也没办法掩饰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
只因为想报复陛下,想让夫妻反目,所以牵连无辜之人,这种人,不配为人!
他这时候不知道该庆幸老陛下没最初参与到当年的事,只是因为想保下老庄主才出的手,还是怨恨老陛下,在亲疏之间,选择了帝后的父亲。
这件事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博林侯爵的心思被戳破也不恼:“可是……”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陡然改变,眸色沉沉的,带着痛苦。
羿元帅:“可是你成功了,却没想到,最终害死了帝后。”
果然,这话落下,博林侯爵痛苦的面容扭曲狰狞,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因为痛苦和后悔交织,这种痛苦折磨着他,让他明明还没活到平均年龄的一半,就已经要死了。
他是成功的,老陛下以为是老庄主干的,清理干净一切后,等想找到老庄主,发现老庄主“自爆”了。
这件事自然也是他做的,他设计的这么完美,怎么会留下活口?直接让老庄主“自爆”了。
于是,当年那件事死无对证。
而老庄主的“自爆”更加让老陛下确定自己查到的所谓真相是真的,这一瞒就是十几年。
可他怎么甘心,还是没忍住在事发十几年后把消息泄露给了帝后,说羿元帅一家是陛下害的,老庄主发现这些事想揭发,被老陛下灭口了。
帝后去问老陛下求证的时候,老陛下为了保住老丈人的脸面,自然不能说出“真相”。
老陛下怕帝后知道她父亲干的事会承受不住打击,被帝后逼问得狠了,干脆撒谎承认羿元帅的事是他干的,被老丈人知道后,对方一时急火攻心没了。
但显然这样的解释不能说服帝后,也不相信一件事能把自己的父亲气死,但怎么问老陛下都不肯再说。
后来几年博林侯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帝后没了,老陛下发了疯,那时候把帝国折腾的不轻。
羿元帅瞧着越说声音越轻的侯爵,眼神冰冷:“你是后悔了吗?”
侯爵张着嘴,想说他是后悔了,不后悔做的那一切,可他没想到……她会死,会因为愧疚与痛苦生生把自己折磨死了。
只是帝后死之前消息瞒得太好,他只当那时候陛下和帝后在闹脾气,他甚至期待着对方离开皇宫,他到时候就能趁虚而入。
可等来的……却是帝后死了的消息。
“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想得到心爱之人……我有错吗?”侯爵喃喃出声。
何星煦已经靠近,他听到这句话,早就气得不轻想骂一句不要脸,心爱个鬼,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所谓的不甘心毁了一对有情人不说,还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这种人,让他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果然,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说完,把埋了这么久的秘密说出来,侯爵心气一松,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但明显对方是开心的,终于不用带着秘密去死,他觉得灵魂上的枷锁都轻了不少。就算事后羿元帅说出他干的那些事,可他都死了,死后别人怎么骂他,他可管不着。
他要去追随她了,也许还能赶得上投胎。
他咳嗽得仿佛要把心肺都吐出来,安心闭上眼,等待着死亡到来。
可下一刻,身上似乎被扎了什么,他睁开眼,咳嗽在下一刻就那么止住了,他望着这个戴着面具的黑袍男子,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
何星煦把博林侯爵扎成一个刺猬,确保能吊住他的命:“他现在至少能活十天,够他接受审判了,放心,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我再给吊着。”
博林侯爵手腕上戴着精神力抑制,没办法发出精神力自爆。
加上何星煦扎的针,让他不能动弹,不能咬舌自|尽,却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痛苦,甚至何星煦扎的几个穴位,这种痛苦还会加倍。
这人害死羿元帅妻儿,这么便宜让他死了怎么可能?不折磨一番出口气,这事没完。
羿元帅阴沉着脸盯着博林侯爵,看向旁边的手下:“录下来了吗?”
手下应声:“……是。”
羿元帅这才一挥手:“把人带走。”
立刻有人上前,将来时准备好的形如囚服的东西避开几乎没入身体的银针穿戴好,再把整个疗养舱都抬了起来,打算带回元帅府。
博林侯爵被抓的消息不到天亮就传遍整个首星,都是懵的。
不是说博林侯爵病入膏肓?羿元帅抓他做什么?
但很快有人将这件事联系到三十年前的事,羿元帅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对一个命不久矣的人,除非这人做了什么。
何星煦接下来三天都没见到羿元帅,霍恩也没在庄园。
不仅这两人,布斯先生那晚之后也没出现过,他身边只有三只狼和马洛。
何星煦白天和马洛去食铺,因为生意太好,两人不得不限量,即使如此,等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九点。
白天没能挼上三只,何星煦晚上回来后,挨个先从狼王开始,再是小狼崽,最后是小白狼。
小狼崽趴在父王背上,望着把小白狼带走的主人:“嗷呜嗷呜?”父王,我怎么觉得主人这几天心情不好?不会打白狼老大吧?
狼王趴在那里,感受着自家崽子在后背上蹦跶,只掀了掀眼皮,又重新闭上:嫉妒白狼被何先生带走就嫉妒,它年纪小,自己不会笑话它。
小狼崽怨念伸出爪子:它明明也很蓬松啊,主人怎么就不爱抱着它睡呢。
何星煦白天忙起来没时间想七想八,可回到庄园,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听到的事,心里替羿元帅难过。
虽然最后证明一开始事情的确不是老陛下参与的,可老陛下还是帮忙处理了后续,虽然不是为了博林侯爵,而是误会是老庄主干的才这样。
可到底也是因为老陛下的干预,才导致这么多年羿元帅没能找到罪魁祸首。
偏偏老陛下也是惨的,因为的忠心耿耿的手下,不仅惦记他的妻子,还搞出这么一出离间他们夫妻。
何星煦心情不好,这几天小白狼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
酆渊垂着眼,趴在那里,能感受到何星煦抚在后背上的温度,他没睁开眼,静静感受到这难得的温馨。
他这几天没去元帅府,不知道怎么面对羿元帅是一回事,身体似乎出了点情况也是一回事。
那晚被星长围攻的时候,他为了保护何星煦他们,调用精神力,因为怕出现意外,所以从精神识海汲取精神力过多。虽然后来不用他出手又重新还回去,可精神识海重新被禁术压制后,依然感觉到不太舒服。
酆渊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一闭上眼他会自然而然想起过去。
他想起那些被他这些年努力忘记的过往,他有记忆的时候,父母还是很恩爱的。
父亲高大英俊,很是体贴,虽然长老院的那些元老当时大权在握时不时施压,但父亲母亲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温情,即使当时还是孩子的他不懂,却能感受到。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身体开始时不时出现不对劲的时候,他精神力越强,那时候时不时没办法自控,所以他偶尔会变成白狼。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是留在寝殿里,由父亲亲自教导。
他当时年纪轻,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异样,加上性格使然,也就听从安排,从那时候开始很少露面。
再后来……
他突然有一天看不到母后,父亲只说母后病了,需要静心修养,可他不信,最后挡不住他的一再询问,父亲带他去见了母后。
那时候母后很憔悴,但看到他时眼睛很亮,笑意温柔,一如以往,他以为真的和父亲说的那样,母后只是病了。
可那次之后没多久,他得到的却是母后重病过世的消息。
酆渊想到后来的一切,以及父亲在母后死后做出的那些近乎想毁掉一切的事,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母后给他留了另外一个身份。
那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有另外一个身份在,父亲就不会动他。
他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时候母后以为是父亲害死了她父亲,所以觉得有这么一个身份在,父亲看在害死老丈人这事的愧疚上,不会再做更多的错事,不会在她死后害死他们唯一的孩子。
只是从始至终虽然父亲发疯,却并没有伤害他。
直到几天前知道当年的事,酆渊在听着博林侯爵说完后,差点没忍住当场弄死对方。
父亲是真的当博林是朋友,因为救命之恩,所以他将母后和博林看得都很重,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朋友,从未怀疑过博林。
博林不知道当年救的白狼正是父亲,只当是白狼的主人,不信父亲是真心相对,不信对方给他侯爵之位是真的,只觉得是对方抢了自己心爱之人的补偿,是羞辱他。
何星煦半夜睡醒的时候,旁边静静趴着的白狼整个蜷缩在一起,似乎不太对劲。
他连忙起身将白狼抱近一些,触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白狼周身高不少的温度。
何星煦怕掌心的温度不准确,连忙额头抵着白狼的,等靠近才想起白狼是狼,压根不能用对人的举动,可他也没有照顾一只发热的狼的经验,想到白狼是异兽,原本也与普通的动物不同,他干脆起身,把薄毯把白狼整个裹在里面,去熬制汤药。
羿元帅派人每找到一种药草,就会多带回一些,多出来的部分都留在庄园专门腾出来的药方里。
吴老也是一样,人虽然没到,会每隔两天送来一份收集到的药草。
这么多天积攒下来,药房里存着的药草不少,加上吴老如今开的研究所配置的其中一种就是退热药,送来的多余药草一部分都是退热配方里提到的药草。
何星煦很快按照分量配了一份退热汤药,想着小白狼如今身形缩水,所以分量比照成人减了一半。
熬好药后,他端着一碗汤药从厨房出来,狼王不知何时蹲守在门口,听到动静直起身,仰着脑袋担心看着他。
何星煦眼睛有些热,声音放得很轻,没吵醒其余人:“我没事,这是给大白熬的,它有些发热,你去继续睡吧。”
狼王却是摇摇头,甩着尾巴,跟上何星煦。
何星煦不确定人喝的汤药对白狼有没有效果,看到狼王坚持也就任它跟着。
如果明天白狼身上的热意不退,他考虑要不要带白狼去看兽医,只是不知道首星有没有专门给异兽诊治的医生。
他不想去麻烦布斯先生。
虽然当年博林侯爵干出的那些事与布斯先生没关系,但这件事牵扯到布斯老庄主,算起来老庄主也是被博林侯爵害死的,死之前还被陷害成谋害元帅夫人和幼子的凶手,布斯先生如今怕是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这几天布斯先生没露面,何星煦也没敢去打扰。
何星煦端着汤药回了房间,狼王静静趴在门口等着。
何星煦将汤药喂给白狼,其间白狼似乎睁开眼,看到是何星煦又将眼睛闭上了,再喂进去的汤药也就没这么抗拒。
只是意识明显不太清楚,半睡半醒,时不时会睁开眼,暗绿色的狼眸近在咫尺,仿佛能映照出何星煦担忧的眉眼。
何星煦抱着重新睡过去的白狼,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薄毯下裹着的狼身没这么热了,才松口气,看来人喝的汤药对异兽也是有效果的。
何星煦怕狼王一直等在外面,把白狼已经退热的消息说了,狼王这才放心回去了。
何星煦重新回到床边,合衣躺了下来,怕白狼再次起热,干脆环着白狼在身边,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这几天本就心力交瘁没睡好,何星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再醒来时,是被手环的提示音吵醒的。
他迷糊睁开眼,关上提示音,他上午还要去食铺,这是早起的提醒。
刚要收回手,想起什么,猛地睁开眼,等看清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形大一些的白狼,怔怔的,他就说刚刚环着的手感不对。
不过依然没恢复缩水前的体型。
何星煦正担心不会是自己昨夜那碗退热药造成的吧?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白狼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扩大,很快就变成在荒星初见白狼时的模样。
何星煦的床原本还算宽敞,因为恢复正常的白狼稍显逼仄,就在何星煦惊愕这是怎么回事,想喊醒白狼的时候。
白狼周身再次萦绕着一层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的透明光晕,很快再次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
何星煦:“???”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上前开始摇晃白狼,想把狼喊醒,也怕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一碗药下去把狼身体给搞成的这样。
担忧与不安让他脑子乱成一团,可即使他摇晃着,白狼也没恢复清醒,这更让何星煦不安,他干脆起身,想去找狼王……
结果他刚直起身,要越过白狼下床,在他喊醒白狼的时间,白狼重新从缩水的状态变成正常异兽体型。
而这一次,却不再缩水,而是在何星煦半直着身体探身要起来下床的姿势再次继续伸展,很快,何星煦就眼睁睁看着银白色的透明光晕里,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等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眼前毛茸茸的一团白狼,四肢舒展开,静静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头银发铺呈在床上,侧身躺在那里,身上如雪的云缎将身形衬托得格外身高腿长,紧闭的双眼遮住平时暗绿色的深邃双眸,此刻像是陷入什么痛苦,紧紧皱着眉头。
何星煦完全忘了反应,就那么怔怔瞧着,许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也忘了要去喊人的念头。
他此刻整个都是懵的,白狼变成人形什么的已经够打碎他过去十八年的三观,可为什么……为什么白狼变成的人形,五官竟然、竟然和布斯先生一模一样?
何星煦脑瓜子嗡嗡的,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能那么怔怔盯着躺在他床上的布斯先生,满脑子都是问号。
也就是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博林侯爵的那张合照,里面也有白狼,一开始他真的以为博林说的那样,白狼是老陛下养的。
可如果白狼……也能变成人呢?
或者说,从始至终帝后并没有突然回到首星就喜欢老陛下,而是因为他们救的那只白狼,就是老陛下。
何星煦呼吸都要停滞,怪不得帝后会在死后将所有的遗产都给布斯先生,而越过如今的陛下,她唯一的孩子。
如果布斯先生和陛下是同一人,那么久说得通了。
她先前看到照片帝后那双暗绿色的瞳仁,并没怀疑过,只以为这是布斯家族的遗传,布斯先生和帝后的眼睛像也没什么,可这会儿……他怔怔的,完全无法思考。
布斯先生是他养的白狼不算?还可能是陛下?
不对,陛下要死了,岂不是……布斯先生也要死了?
他的大白也要死了?
何星煦脑子里有根弦嗡的一下瞬间绷断了,他白着脸就那么浑身僵硬盯着眼前的场景,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对方要死了……
就在何星煦怔怔盯着躺在身侧的人完全无法思考的时候,他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先生,你醒了吗?我怎么在厨房看到药渣,你是病了吗?”
马洛的声音传来,很清晰。
何星煦后知后觉抬起头朝那边看去,总觉得这时候听着马洛的声音,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
直到房门随着敲门的动作慢慢打开,他才想起来昨晚太担心白狼的情况,加上当时狼王在外面,他并没有把房门关严,打算等白狼醒来再给它喂点水。
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自然而然忘了关严房门这件事。
马洛也是担心先生,所以看到药渣,担心是不是自己睡得太死竟然不知道先生病了,加上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往日格外准时的先生起床,这才过来敲门。
结果他敲了几下,刚喊完,就看到房门自己打开一条缝,还在继续扩大。
他是望着房门的方向,所以即使只是一条门缝,还是让他看清里面的场景,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忘了把门重新拉上,就那么难以置信看着正对着侧坐在床上正对着他的先生,以及……侧身躺在那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