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生离死别那么多,但只有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抛弃对方的。
你已经先一步吸收了我,那我就绝不会离开你。
祂跟着春树一起,和禅院惠还有虎杖悠仁相处。
很枯燥的相处,一直都是祂单方面的自娱自乐,但是祂乐在其中。
三个小孩没有人能够看到祂的存在,祂就随意地或坐或躺在他们身边,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时不时被春树的可爱言论逗得哈哈大笑。
亦或是欺负隐隐约约似乎能感觉到祂的存在的大黄和大白。
敏锐的两个小动物警惕地四周张望,却找不到骑在它们头顶上的祂,只是焦躁地原地乱叫,再被自己的小主人呵斥。
祂就为此和虎杖悠仁争辩了起来,但没有任何结果。
等到争辩累了,祂就突然停下,在春树旁边找个合适的位置靠着歇会,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
这样也不错。
今天祂有跟禅院甚尔告状春树的挑食,还欺负了禅院惠的玉犬,刚刚又对虎杖悠仁发了一通脾气。
没人知道祂做的这些坏事。
这样,就很好。
春树四岁的那一年,祂重新见到了佐久间仁美,他们的母亲。
也是这一天,祂突然可以离开春树对于祂活动范围的限制。
祂跟着佐久间仁美离开了。
——也许祂现在就可以杀了这个女人,为祂和春树报仇。
身为普通人的佐久间仁美的灵魂是那样脆弱,以至于祂不经意的轻轻一拧就能破碎。
祂跟着她回到了一个祂和春树都没有来过的房子,看着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后一点点抚摸着里面的信封和有些起毛边的照片。
“崇人,我见到他了呢,”她的声音很小,需要祂凑近了才能够听清楚只字片语,“头发跟你一模一样,长相融合了我们的优点呢。”
“……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很抱歉……”
可怜的孩子,是在说春树吗?
——那祂呢!?
祂出离地愤怒起来:那祂呢?
为什么作为母亲的你连祂的存在都没有注意到过?
为什么你唯独只跟春树道歉?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仅仅是见了一面就草草离开?
但祂没有杀死她,而是选择留了下来。
祂一次次直接触及到了佐久间仁美的灵魂,又一次次移开目光。
算了,就这样吧。
一个愚蠢又失败的女人而已。
就让祂看看她还能过得有多糟糕吧,至于春树那边……
春树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爱他的人,但他们爱的只是春树,根本没有人知道祂的存在。
祂突然有些难过——
春树!春树!!春树!!!
每个人走进祂的视野里后的朝祂的方向称呼的都不是祂的名字!!!
但佐久间仁美不一样。
她从来不称呼“春树”,她只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对着照片喃喃“我们的孩子”。
于是,抛开春树,祂拥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家人。
祂陪伴了佐久间仁美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上会出门一段时间,包里只带着一小叠彩色折纸和钱包,然后一两个小时后再空着手回来。
祂当然跟上去看过,发现她只是买了一些东西,又在折纸上写了什么寄出后便没有在意。
简单的午餐后她会照顾一下院子里的花朵,然后为它们拍一些照片再回屋洗出来。
再晚一些就是安静的阅读和孤独的下午茶。
祂有些喜欢她的美丽和安静,和夜蛾正道的粗犷长相和咋咋呼呼的胖达不同,佐久间仁美实在是个温柔宁静让人无法讨厌的女人。
每天晚上祂都会趴在她的枕边陪伴着她入睡,清晨再被她打开窗户的声音叫醒。
她只有祂,她需要祂。
祂第一次意识到没有了春树,祂居然可以独占一个人所有的爱与陪伴。
也是这一次,祂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许久没有见到春树了,于是祂回了一次夜蛾家。
然后,祂看到了春树向禅院惠展示的那些彩色折纸。
是佐久间仁美的彩色折纸。
——她没有忘记春树。
——她一直在偷偷给春树寄礼物。
那一瞬间,祂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全部,从灵魂到理智都在被愤怒和嫉妒燃烧吞噬。
春树!春树!
又是春树!
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在乎祂的存在?
为什么你们的眼里只有那个卑劣的抢占了祂的肉|体的小偷!?
祂几乎崩溃地发出无人在意的哭喊。
这一次,祂离开了春树,也离开了佐久间仁美。
祂有些感慨自己又一次放过了他们,毕竟他们是祂在这世间硕果仅存的亲人了,如非必要,祂不想要杀死他们。
临走之前,祂去看了一次春树。
春树还是那样子,让祂一眼看了就生不出想要对他生气的心思。
祂有些无力。
——如果祂和春树的身份调换呢?
如果祂才是被大家保护关爱的春树,春树才是默默无闻的祂呢?
【春树,你会怎么做?】
春树没有回答祂,而是转身去和胖达聊了什么。
祂没有关心他们聊天的内容。
祂没有心思去听。
后来,祂跟着夜蛾正道去了东京咒术高专。
啊,没有发现佐久间仁美在给春树寄东西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祂根本不认识她在那些折纸上写了什么吧?
已经可以完全在六眼的视野里隐匿起来的祂直接坐在了五条悟的桌子上,跟着他们一起听夜蛾正道上课。
然后祂听到了关于双胞胎的天与咒缚。
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祂有那种东西的话。
祂和春树本就应该是作为一个人降生的,是春树分走了祂的一部分术式和咒力,以及……肉|体。
是的,肉|体。
如今咒术界唯一完整的天与咒缚就是禅院甚尔,他就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强大肉|体。
那春树呢?
祂怒极反笑:春树是直接夺走了祂的全部肉|体?只给祂留下了一个没有躯壳和容器的灵魂!?
……为什么呢?
明明祂那么爱着春树,为什么春树要这样子对祂?
祂将春树视为不可分割的半身,视为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存在,为什么春树却对祂如此残忍?
春树……春树——!!!
……春树。
这次,祂留在了高专的角落里,再也没有去找过春树。
再一次见面,是五条悟要带着春树将天元和羂索制作为咒具,合力杀死两面宿傩。
太久没有相见,祂已经忘却了曾经的不愉快,只顾着惊奇地打量着那个外形犹如一个巨大的铡刀的咒具,【天元】。
这就是可以斩断天与咒缚的咒具吗?
春树的术式居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可以之间改造这两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家伙吗?
祂有些羡慕。
真是强大的力量啊,祂就完全做不到呢,对于这样活了千百年的灵魂做出改造什么的。
紧接着,便是春树独自杀死两面宿傩的过程,这一次祂没有提供任何的帮助,完全是春树的一个人的力量。
旁观整个计划实施过程实在是有些魔性和搞笑,祂靠在春树的肩膀上笑得直打跌。
——太拉跨辣,这个诅咒之王!
祂有些得意:轻轻松松就被祂的兄弟杀死了呢。
但紧接着,祂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春树的天与咒缚——如果春树想要拿这个咒具劈开他们之间的天与咒缚,那祂会怎样?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正如同禅院姐妹无法得知被斩断束缚的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力量,夜蛾正道上课时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含糊其辞。
祂已经见过同为双胞胎的枷场姐妹,但这是一对幸运的姐妹,祂无法从她们的身上得到任何可以作为考量的线索。
那么……
祂会得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咒力、术式还有……肉|体吗?
不。不。
肉|体只有一具,祂可以为自己重塑肉身,春树却做不到。
祂没有被一时的贪念冲昏头脑,只是惴惴不安地思索着——
祂要怎么保证分给祂的就是祂想要得到的呢?
况且祂和春树只拥有一具肉|体,祂要怎么去赌那个最完美的可能性?
春树失去了肉|体,又会怎样?
是直接死掉还是……像祂过去的几年一样,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默默注释着祂然后再在哪天突然重塑了肉|身,将祂杀死?
祂不敢赌,但祂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祂要自己斩断自己和春树之间的天与咒缚和所有联系。
化被动为主动,这一次,祂要选择一个自己的活法。
祂停止了对自己使用【无为转变】。
祂的灵魂就此消散,所有的咒力转化为更加强大的怨念和仇恨,包含着对生的渴望和对人的恶念,再次以别样的存在方式降临于世。
也正是这个时候,祂知道了自己与同胞兄弟春树的天与咒缚内容:
1.春树得到了祂的咒力,祂拿走了春树的术式。
2.春树丧失了人性的“恶”,而祂得到了远超常人的“恶”。
祂感动不已,祂欣喜若狂,祂几乎抑制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笑意。
如果祂和春树之间的天与咒缚是由【天元】斩开的,那么祂就会失去自己所有的术式,直接死于无人问津的角落。
那样,春树就是杀死祂的罪魁祸首。
春树,差一点点就要杀死祂这个兄弟了。
明明,明明自己那么爱着他……春树却还是要将祂置于死地吗?
祂无法理解。
幸好,祂赌对了。
上天曾经想要阻止祂的生还,甚至一次又一次地设置了重重障碍,但祂为自己拼出了一条生路。
祂靠自己,赢得了新生。!
人作正,咒灵作负。
人类摒弃欲望寻求超脱,咒灵拥抱本能回归欲望。
祂变成了完整的咒灵——
此之为,恨成。
变成咒灵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祂——哦,现在是它了——觉得自己早就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由于术式的特殊性,它没有一下子就变成一个普通的咒灵,而是化为了咒胎,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人世间的负面情绪。
它最初的力量就源自于对于春树的嫉妒和憎恶,这些力量作为它的咒力来源,帮助它在世界上苟活至今。
如今,它需要更多更多这样的力量,来帮助它变得更加强大。
特级咒灵【真人】——来源于人类对人类本身的憎恶。
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汇聚而来,变为它的本源。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迫不及待的吸收着这股力量,迫切地想要变强。
这一次,失去了天元的增幅,也失去了漏壶和花御的发现和保护,祂过早地出生了。
得偿所愿,它变成了一个新人类,一个特级咒灵。
但它并不满足。
真人清楚地知道是谁让霓虹境内的咒力含量大大降低,又是谁让咒胎形态的它如此虚弱。
春树、春树……
它恶毒地不断喃喃重复这个深深刻印在它灵魂里的名字。
明明在它还有可能作为人类的时候,几乎占据了它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如今它都抛弃所有,变为咒灵了,却还是想要杀死它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总要如此加害于我?
我马上,就会来找你了。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抹杀春树的存在的原因吗?”
六眼那双没有感情的目光投来,手里的【茈】蓄势待发。
存在于某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春树,曾经在孤儿院等到了来接走他的佐久间仁美。
她带走了这个曾经被她遗弃的孩子以及……真人。
他们平淡地生活了十几年。
真人驱散着所有想要靠近春树的咒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保护着它那没有攻击能力的弟弟。
那种事情它已经习惯了。
它的□□曾经在未出生时就被春树给吸收了,平心而论,它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它杀死了春树,是否它也会死去。
——如果它是依附春树而存在的呢?
可如果春树是它在世界上的特殊锚点,那它又是什么?
春树的附属品吗?
那种事情无从考证,但好在它并不讨厌春树。
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春树也没有办法看见它,但除了春树的身边,它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春树他……总是无法让人轻易对他生出恶感。
即便内心里隐秘地认定是春树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它的东西,但当它看到春树体贴地照料邻居家的孩子,看到春树鼓励佐久间仁美拥有新的生活和家庭的时候。
它没有办法对春树生气。
它甚至生出了一种“啊,就算哪天他突然看见了我也会很顺利地接纳我的存在吧”。
春树或许会愧疚自己没有让它作为完整的人类出生,或许会帮助它得到全新的肉丨体,或许……
它很期待春树会怎么做,可惜他们无法交流。
没有接触咒术界的两个孩子,就这样平凡地长大了。
直到有一天,日积月累的恶在真人的心中翻腾、发酵——
有的平行世界,它为了保全性命,不去赌那未知的可能性,将自己变成了咒灵,再杀死了春树和佐久间仁美。
而有的平行世界,它杀死了春树,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肉丨体,同样堕落成了咒灵,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和可以千变万化的身体。
但终究有一件事不曾改变——
真人认定是春树使自己失去了成为人类的机会。
“如果有一个人曾经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要怎么办呢?”
这一世的真人这样询问道。
最终,是夏油杰将五条悟拦了下来,没有让他将真人直接杀死。
“悟,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交给春树来吧。”
“……什么?”
五条悟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它想要杀死春树,你留着它做什么?”
只剩下一颗头颅的灰蓝发咒灵被五条悟揪住头发,摁在地上,挣扎片刻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夏油杰的手上青筋也还没有褪去,但他的语气还算平和:“我们先将它带回去吧,如果一切真如它所说的那样,真正拥有对它的处置权的应该是交给春树的。”
“……”
五条悟踢了真人两脚:“现在立刻马上,停止对春树的诅咒。”
真人一声不吭,不知道是已经失去了意识还是故意不回答他的话语。
“悟……算了,让我来吧。”
夏油杰上前,对着真人伸出了手,发动了自己的术式,将真人变成了拳头大的咒灵玉,塞进了口袋里。
“走吧,现在它的诅咒应该被迫停止了,问问春树那边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五条悟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接听。
“悟,你们抓住那个咒灵了吗?”夜蛾正道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春树刚刚已经醒过来了,身体也回复了正常。”
五条悟也松了口气,对着夏油杰比了个“OK”的手势,回答道:“可以,我们马上就回来。”
“顺便,我们把那个诅咒春树的咒灵带回来了……它说自己是春树的哥哥。”
“……什么?”
真人的诅咒很简单,也很直白。
情感上它憎恶着到目前为止都一无所知的春树。
人心是恶念滋养最好的摇篮,比旁人多了一份恶的幼子总是会想要得到更多。
【天元】是斩断它与春树之间天与咒缚的关键,但它不满足于此。
——人心之恶,贪婪。
它不愿意和春树去共享本属于一个人的一切,它想要得到全部。
不仅仅是春树的力量,还有春树的家人,春树的人生。
曾经与春树共有视角的它,几乎一度混淆了自己与春树的存在。
和春树的世界观一样,甚至比之更为夸张的是,真人对于人类和咒灵的存在和意义十分模糊。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它也没有成为过真正的人类。
它从来没有分清谁是同类,谁是异族。
连春树和它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杀死两面宿傩的那一次,它恐惧于不知何时就要被迫被春树分走什么未知的东西。
……为什么呢?
明明我拥有的已经那么少了,为什么你还要跟我索取呢?
它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春树已经拥有了肉丨体,拥有了术士,拥有了咒力,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而它拥有的却只有勉强让自己苟且残喘的力量。
春树有的,他也想要;春树没有的,他还是想努力拥有。
于是,它选择了直接将自己变成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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