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母亲从最开始的恶声咒骂到最后奄奄一息的求饶,可,没有人放过她。
 “加茂宪伦”是不想,九相图是根本做不到。
 漫长的岁月里,它们只能或无所觉或悲伤地看着母亲因为不断地生育它们而变得越发虚弱,但无可奈何。
 作为大哥的胀相拥有比之弟弟们更为丰富的情感和道德,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是一个独立的人类,但那时的它还没有被受肉,充其量只是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特级咒物。
 “大哥”,就代表了责任。
 “大哥”,就有承担一切的义务。
 “大哥”,就必须将弟弟们好好保护。
 胀相对于生育了它们的女子抱有怜悯,但它知道自己和兄弟们这辈子绝对不能奢望母亲的原谅——
 “加茂宪伦”在她生育九相图之后就杀死了她,但胀相和兄弟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作为咒物的它们,身上还遗留着来自于母亲的怨恨和诅咒。
 人死灯灭,但不等于情感就此化为虚无。
 母亲的怨念将会缠绕它们一生一世,但,胀相努力将自己的宽慰传达给弟弟们:不要因此惧怕或者憎恨她,就将着当作母亲一直陪伴在它们身边的象征一样,当作母亲的祝福一样,好好生活吧——
 剩下的就交给作为大哥的它吧。
 对于几乎没有什么理智和智慧的弟弟们胀相总是如此十分包容,甚至无数次在心中幻想过它们兄弟九个一起生活在阳光下的幸福日子。
 没有人会来打扰它们兄弟的安宁,没有人会伤害它们兄弟的生命,没有人能够阻拦它们兄弟的相聚。
 它们会在有一天被受|肉,然后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那样的生活,该有多美好呢。
 但现在,有人把这一切都毁了。
 胀相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弟弟们的身边,一点点抚过它们的脸颊,拭去它们眼角流出的泪水。
 呼吸急促。
 只有当肌肤相贴,胀相这才微弱地感受到了弟弟们的濒死和虚弱。
 谁能帮帮他呢?
 谁能救救他的弟弟们呢?
 夏油杰无言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助地趴在样貌可怖的咒灵身边无声痛哭。
 “你……是谁?又为什么说它是你的弟弟?”
 禅院甚尔挑了挑们,也有些好奇地盯着胀相。
 “……”
 胀相一言不发,拒绝交流的模样让夏油杰有些无奈,而禅院甚尔可不惯着他,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喂,听不懂人话吗?问你话呢!”
 “……是,我们是九相图,是特级咒物。”
 夏油杰惊愕:“什么?”
 他转头看向禅院甚尔:“是不是悟叫你来的?那个家伙呢?你抓住他了吗?还是杀掉了?”
 胀相浑身一颤。
 如果羂索死了,谁还能将它的弟弟们受肉?
 不,当前甚至考虑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奢望:谁能让他的弟弟们活下去?
 “啊。”
 他的喃喃自语似乎被身旁的两个人听见了,黑发男人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语气词,抬头和有着奇怪刘海的少年对视了。
 “……如果是咒物的话,也许有人能救你的弟弟。”
 胀相猛然抬头看向黑发少年,而夏油杰的脸上挂着温柔到有些悲悯的笑容:
 “先跟我们离开这里吧。”
 夏油杰和禅院甚尔带着九相图兄弟回到高专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彼时夜蛾正道和胖达也知道五条悟带春树去见的居然是那位天元大人。
 “天元大人她……居然‘同化’失败了吗?”
 五条悟大大方方承认:“对,老子早就把星浆体送走了,她当然不可能成功,不过是总监部安抚你们的说辞罢了。”
 夜蛾正道怔然:“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天元和星浆体的‘同化’?”
 “夜蛾老师,那个星浆体还是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你又为什么轻易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刚好推门进来的夏油杰刚好接上话头,将夜蛾正道堵得哑口无言。
 “……”
 短暂的沉默后,夜蛾正道还是开口了:“可是,天元已经变成咒灵的话,她还会给日本降下结界吗?她——”
 “还属于人类这一边吗?”
 “当然不属于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咒灵罢了。”五条悟嗤笑,“夜蛾你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吗?春树年纪小分不清人类和咒灵的区别,你也分不清?”
 “自愿变成咒灵和被人诅咒成为咒灵还是有区别的,天元那个老不死的,早就在暗处算计好了一切,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诅咒师成为同伙,想要毁灭世界嘞。”
 五条悟直言:“老子和杰要杀死天元,这是已经确定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覆盖了全霓虹境内的天元的结界怎么办呢?”
 夏油杰上前一步:“我和悟仔细研究了这件事情,我们认为就是天元的结界加强了国内的咒灵。在没有天元结界的其他国家,根本没有一个地区像霓虹一样有如此大量的咒灵祓除任务。”
 “我们要杀死天元,毁掉这个结界,在未来寻找更多的可能。”
 胖达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天书:“如果失败了呢?如果结界失效后,咒灵的数量和强度依旧,我们要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和悟一定会为咒术界开辟一个全新的未来,我们保证。”
 夏油杰抬眼和五条悟满含笑意的双目对视上了,他的语气轻松又笃定:“放心吧,我们两个可是最强啊。”
 “……”
 面对两个学生毫无由头又毫无计划的妄言,夜蛾正道一言不发,但靠着他的春树倒是说话了:“所以,我们必须杀死她——天元吗?”
 大家突然沉默了。
 他们当然知道在咒术界成长至今的春树是能够理解“死亡”的含义的,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开口。
 五条悟是因为早就在薨星宫给他解释过了,此时也懒得和小孩子掰扯,但夜蛾正道和夏油杰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杀死天元”这件事情确实如五条悟所说,只能由春树的术式去实行,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杀死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所以沉默良久之后,夜蛾正道终究还是开口了。
 “是的,春树,但是你不要因此而愧疚,就像五条悟所说的那样,天元她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即便五条悟没有让我解开对你的束缚,你依旧可以对她的肉|体发动永久性的术式。”
 “我知道了。”
 小孩子面色如常的顺从答应倒是让在场的大人一愣。
 “我明白悟哥和爸爸的意思了,天元就像是杰哥的裂口女一样吧?”小孩子对于事情的理解生动形象又令人惊讶,“书上说了,裂口女原本是善良的人类,但是因为意外受到了打击,反过来变成了坏蛋去伤害无辜的人类吧?”
 “天元就像是裂口女一样吧?杰哥收服了裂口女,而我也会去收服天元,来保护大家免受坏人的伤害。”
 春树抬头,认真地看向五条悟:“我会帮忙的,悟哥,我会将想要伤害大家的天元的灵魂封印于用她自己的肉|身制作的咒具里的。”
 “……”
 这下倒是轮到大人们沉默了。
 夜蛾正道一点也不奇怪春树会答应这件事,因为就他看来,如果说天元向咒灵进化,那杀死她基本上是他们这些身为人类的咒术师的必为之行。
 如果他和胖达还有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认为这件事是可行了,那么春树几乎不会有任何反抗和抵触,一定会爽快答应下来并且执行,然后将疑惑和忧虑深深地埋在心中,让它随着时间的变化生根发芽。
 那是夜蛾正道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但好在春树自行理解并做出了成熟的判断——
 “悟哥和杰哥还有爸爸和哥哥都希望咒术界的大家生活得更好,我也希望。”
 “所以,我会全力以赴帮助大家的。”
 妹妹头小孩认真地说,乌亮的眼睛直直看向神色各异的大人们,一下子把他们看得愣在原地。
 “……好。”
 夏油杰走上前抱起小孩,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掌:“就让我们和春树一起,让这个咒术界变得更好吧!”
 “好!”春树高兴地将自己的小手“啪”地一声拍进了少年的掌心。
 “但在那之前,春树帮我们一个忙吧?”
 “哎?”
 “所以这个家伙就是九相图的老大?胀相?”五条悟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着这个面色发苦的男人。
 唔,记忆里好像有这个人?应该是虎杖悠仁的哥哥对吧?
 胀相声音低沉:“是的,夏油大人说他有认识的人能够帮助我的弟弟们活下去,所以——”
 “请您们帮帮我!”
 所有人一愣,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春树。
 春树:?
 小孩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
 夏油杰点点头,肯定道:“是的,这位胀相,他的弟弟们都是咒物,目前似乎已经快不行了,春树你看看能不能救回来。”
 是和狱门疆一样的状态吗?
 “我看看——唔啊!好重!”
 春树茫然地接过胀相递过来的一只深红色贴满了符箓的坛子,然后被沉甸甸的存在一下子带着坐在了地上。
 胀相有些尴尬地把小孩连人带坛子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是我的弟弟们,它们……我现在也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情况。”
 扎着两个奇异揪揪的男人低声道:“本来,如果它们遇到危险我是能有所感应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活了。”
 感受不到?那就是已经死掉了吗?
 春树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坛子上摇摇欲坠的符箓,这才发现坛子本身居然是透明的,深红色的不是坛子而是里面的液体透出的颜色。
 “……”
 看着液体里时不时漂浮出的奇怪器官,春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特级咒物·九相图】之其中【八相】。
 已确认死亡。
 胀相见小孩手伸进去之后除了表情凝重再无反应,连忙颤抖着声音追问:“怎么样?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们还有救吗?”
 春树有些犹豫地看向了五条悟。
 “已经死透了呢,完完全全变成普通的咒物了哟。”白发少年很给面子地笑眯眯帮忙回答。
 “什、什么!?”
 胀相几乎语无伦次:“不,不可能的,回来的时候它们还在动呢……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弟弟对不对?是你!”他转身指向了禅院甚尔,几乎咆哮出声:“是你的武器刺穿了我的弟弟,是你杀了它们!!!”
 “……”
 斜靠着门框的禅院甚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的。”春树连忙制止了这场闹剧,“你的弟弟们是被奇怪的秘法强行糅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咒灵,原本它们似乎是有一些人类的灵魂和意识存在的,但是在被人合成后早就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咒灵的存在。”
 人类的灵魂?
 胀相怔了怔:是在说坏相和血涂吗?
 九相图的九兄弟中只有前三个是能够被成功受肉的,其他六兄弟几乎全是所谓的“失败品”,基本上就是类似于咒灵的存在。
 “……那就是只有坏相和血涂死掉了?”
 春树否认:“不,不是,是所有的八相都失去意识了,你见到它们的时候应该只剩下作为咒灵的本能了,完全作为一个咒物在被人操纵使用,而且……”
 春树有些纠结地抖了抖指甲缝里面的红色液体:“有人给它们设置了一个自毁程序一样的东西,是甚尔叔叔用游云停止了它们的术式吗?这个坛子外面的符箓也有类似的作用,现在的它们只要离开这个坛子基本上就会直接灰飞烟灭了。”
 “……不,不可能的。”
 胀相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们在骗我对不对?羂索有跟我立下了束缚的,我们说好了的,只要我为他杀了夏油杰,他就能够让我的弟弟以正常人的形态在阳光下生活!”
 “这可是束缚,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死,这绝对是……”
 “它确实没有骗你。”
 胀相愣愣地看向那个突然开口的白发少年。
 “那个家伙叫羂索吗?好恶心的名字。”五条悟依旧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它不是说要让你的弟弟以正常人的形态在阳光下生活吗?它确实做到了哦。”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你确实还有一个弟弟在过着平凡又快乐的普通人的生活呗。”
 五条悟弯腰向前探了探:“哎,春树,既然没了人类的灵魂,肉|身也变成完全的咒灵了,你能把这八兄弟做成咒具吗?”
 被五条悟的抽象问题问多了,春树已经逐渐适应了,很快就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没问题哦!”
第51章 悠仁专精(2000营养液加更)
 那天,在夏油杰的宽慰下,胀相顺从地跟着他和禅院甚尔离开了北海道,来到了东京。
 胀相当然知道弟弟们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根本只是无意识的诅咒。
 但是他不甘心。
 名为夏油杰的少年带着温和的笑容告诉他:“放心吧,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完全复活,但有希望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他称他的弟弟为“他们”。
 ——他认为“他们”是需要保护的“人类”。
 胀相选择相信这个少年。
 事实也正如夏油杰所说,那个叫做夜蛾春树的小孩子虽然没有办法将他的弟弟们直接复活,但却保证可以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活。
 对于胀相无助的眼神,春树保证道:“我可以让你的弟弟们跟你重新建立血脉的链接,让他们在依附亲缘血脉的情况下继续生存下去哦。”
 “……继续生存?”
 “是的。”春树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想要将你的弟弟们制成咒具再利用他们,只是我只能做到这样,来确保他们仅剩的咒灵意识还能继续保留。”
 只能保留弟弟们作为咒灵的意识吗,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在胀相还在恍惚纠结时,白发的强大少年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十分具有冲击性的消息:
 “你,还有一个弟弟呢。”
 “而且还正如那家伙所保证的一样,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幸福生活呢。”
 胀相呆住了。
 “……我……还有一个弟弟?”
 “对,春树你应该也认识。”五条悟笑眯眯地看着惊愕的众人,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就是虎杖悠仁。”
 春树:???
 春树:!!!
 春树感觉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好像经常被五条悟的话创到,此时此刻的他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胖达也目瞪口呆:“不对啊,我们之前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他连咒灵都看不见啊。”
 “对,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咒力。”
 五条悟慢悠悠道:“他是被羂索怀胎九月生出来的,是两面宿傩千年前向羂索订制的受|肉躯壳。”
 “……”
 死一般的寂静后,夜蛾正道艰难开口:“两面宿傩?那个诅咒之王?他……他难道是要用虎杖悠仁复活两面宿傩!?”
 “对对对!”五条悟一脸欣慰地给猪队友们比了个大拇指,还不忘给他们上眼药,“这件事天元也出力了哦,这群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嘞!”
 “……”
 又没人说话了,大家似乎都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头晕脑胀。
 胀相眼看着作为领头者的白发少年打了个哈欠还探头看向门外,似乎想要离开,连忙开口:“那……那我的弟弟们要怎么办呢?那个……虎杖悠仁,又在哪里?”
 五条悟疑惑地看着他,指了指春树:“不都告诉你了吗?能救你弟弟的是春树,认识虎杖悠仁的也是春树,你还在问什么?”
 “——还不快跪下来求我们的春树大人救救你?”
 春树:“……”
 不,悟哥,他只是最开始不知情的时候有点不配合而已,不用再这么耍他了。
 刚做人不久的胀相哪里知道那么多,闻言就是一个跪拜的大动作:“春树大人!请您救救我的弟弟们!!”
 “还有,拜托您了!请告诉我我的另一个弟弟——虎杖悠仁的位置吧!!!”
 春·树·大·人:“……”
 最后春树还是帮忙改造了九相图的八兄弟。
 禅院甚尔在把封印着羂索的狱门疆和作为钥匙的天逆鉾交给五条悟后,要走了属于自己的十五亿尾款便直接离开了,而其余人都没有离开。
 五条悟本来想带着夏油杰直接去找宿傩手指的,但看夏油杰已经找地方坐下了,想想以后的计划还得围绕着夜蛾春树展开,干脆也没有离开,往夏油杰旁边一挤,一起留下来围观九相图八兄弟的改造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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