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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阿善向来习惯有这样的习惯,刚遇见的事,就算不问,也会忍不住对家里人说,文若数次劝他勿泄禁中语,阿善还是忍不住。
好在只会对他们几人说,如此,文若只好转而来委婉告诫他们。
不过今日大概真的是累了,站在前排,又封了太傅,众目睽睽,一点偷懒余地都没有,上车过后,坐着耷着眼睛,就开始点头瞌睡,然后真的就睡着了。
太傅啊。
天子之师。
真是一点都不像。
阖目沉睡的样子,苍白得失血色,只是个痼疾体弱多病的青年。
纵使聪明又如何,纵使天资非常又如何。
荀攸伸手,轻轻将水囊从荀柔垂下的手中取下,盖好放到一边。
幸好已经喝掉大半,方才才没有倒洒出来。
竟有这么孩子气的太傅?毫无威严,心软仁善,如何服人?
本来心无大志,却还担了挽救汉室的重责。
天下至此,真的还能挽救吗?
等到家门口,荀柔才被大侄子轻轻推醒。
他模模糊糊抬手擦了擦嘴角,不敢看荀攸肩膀,就怕看到某种奇怪的水迹。
这个姿势,压着侧脸,就真的很容易流口水嘛,他也不是故意的。
“叔父两日辛劳,今已至家,便好生休息,攸还要回宫中守职,就此暂别。”
大侄子一身玄色官袍,拱手行礼,还是一副深沉收敛、严肃端庄的样子,看不出压没压到肩膀。
他站着,眨了眨眼睛,迟钝的思考了一会儿,“你等一等。”
厨房剩的馒头,再加上新做的桃酱,东西包成一包,荀柔郑重的递给荀攸,“公达,这几日宫中必然乱事不少,守卫上值之人又多,饮食定然顾不上。”吃当然能吃饱,但这么多人,做饭肯定潦草得很,大侄子和他哥都得住在宫里,就很辛苦。
“还有什么想吃,我再进宫时,给你带去。”
将东西放在车辕上,荀攸又转过身来行礼,幽深眼眸中略过一丝笑意,“多谢小叔父。”
此时还能记得这些小事,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了。
“没什么想吃的?”荀柔追问。
“小叔父自己保重就是,宫中不会怠慢于我的。”
荀柔看他眼中笑意,顿时恍然。
他现在可是上公,天子之师,还受如今天子仰赖,宫中是天下最势力的地方,怎么会在此时怠慢荀氏?
“……那你路上小心。”
“是,”荀攸再施礼,“叔父保重,好生休息。”
沿路上,荀柔曾瞧见城中慌乱景象,然荀氏的仆从,将家门一开,却让他心中一静。
宅中此时已四处张挂白布,布置停当。
荀彧端坐在前堂檐下执卷。
堂前绿竹猗猗,青年一身青衣无纹,连腰间常带的玉佩也摘下,只细碎竹影衬着玉色容颜,沉静澹然,有懔懔宗仰之气度。
就让人心中杂乱尽去,只想静静坐在他身边。
想来围在他周围,跪坐读书的荀氏其他子弟,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兄长。”荀柔上前行礼。
荀彧放下竹简,起身还礼,关切道,“一切安否?”
“兄长放心。”荀柔点头,又上前一步。
“你先去休息,”荀彧往他脸上望了一眼,“有什么话,等起来再说。”
“……是。”
再三得到提醒,荀柔心知现在实在不是可以生病的时候,回屋过后连忙给自己开方,先作预防,请家里人帮忙买药,然后倒头睡下。
这一睡,便从天光大亮直接睡过一夜。
然而,就在他沉睡时,却也有许多人,睡不着觉。

第115章 宫中众生
天子大丧,雒阳城中缟素,街市一空,家家关门闭户,一点小小响动,都仿佛放大数倍,听在人边不由得惊心。
就算是如今,升格成第一外戚的何大将军府,召集众人议事,也不免等到天晚之后,还格外放低声音。
早早被请至的曹操,环顾堂中,发现竟无荀氏,甚至连太傅荀含光席位都未曾设,不由暗自惊心。
天子方才即位,文武之争难道此时便要开始?
天色已暗,堂中燃着烛火,摇曳之中,将坐在席案之后,何进威壮的身影半明半暗。
“先帝大丧,新帝即位,如今形势,诸君以为吾当如何行事?”
“中官在内宫经营日久,胶固内外,”袁绍朗声开口,仍然第一个发言,“如今天子新立,大将军当清扫宦官,为国家除患!”
他自然知道何进之意,以他来看,荀柔将来固然是威胁,但眼前尚未成势。
况且,如今正是诛杀宦官最好时机,若由他等诛杀宦官,纵使荀含光为太傅,也得在朝中退避他袁氏三舍之地。
何进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曹操悄窥其颜色,看出其人心中犹豫未决。
与袁绍早数十年定下,尽诛宦官之宏图不同,何进先是贿赂中官进妹入宫,后又多与十常侍中人来往,其幼妹更嫁张让义子为父,素敬惮之,虽外收名士,其对内之交通也从未断绝。
“如今天子年幼,大将军秉政辅国,掌握大势,为天下之望。”曹操能看得出何进犹豫,袁绍自然也看得出,他怎能让何进在此时退缩,“士人皆翘首以盼,愿大将军诛杀宦官,以正乾坤!”
“所谓势者,得之难而失之易也,愿大将军明鉴。”
何进呼吸一滞。
这是威胁。
这些年他依靠士人对抗天子,便是彼此心有默契,将来他要与之共辅天下,尤其是他手下,多由袁氏所荐,为袁家故吏门生,他若是不从,这些人会向他,还是向袁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事,恐怕还要与太傅商议……”这时候何进倒想起荀含光了。
“再有,”袁绍似未听到他后一句,又道,“如今长乐太后尚在,与宦官专通奸利,旧日曾谁天子里渤海王,又素善小黄门蹇硕”
何进再次呼吸一滞。
“其人手握禁军,掌控宫闱,天子新立,社稷未稳,大将军若不早图,恐为后患。”袁绍重重道。
这一条,竟果然说道他心底。
蹇硕竟然敢胆大包天,谋害于他,以至于天子登基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敢入宫,着实可恨。
定下决心,何进点头沉声道,“宦官妄图颠倒社稷,罪不容恕,谁敢与我讨贼?”
“绍愿领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尽诛宦官,扫清朝廷,以安天下!”袁绍精神一震,跪立请命。
“嗯……”何进抚须犹豫,倒没再提太傅。
“大将军不可!”
何进还未开口,曹操急道,“阉竖为官,自古便有,非一朝一夕之事,其守卫禁中,把守要害,根深蒂固,势力迁延,岂是一夕便能覆灭?若事不协,则泄矣,恐为其人所害,望大将军三思。”
何进神色一凛,随着曹操所说,背生凉意。
他想起了当初的窦武和陈藩。
其人也掌天下之兵,不可谓无势,却一夕之间为宦官所害,窦氏满门俱灭。
“孟德所言极是,”他连忙道,说完又对神色不忿的袁绍摆摆手,“本初,非我不肯,欲诛宦官,尚需徐徐图之,不过,某也并非不与作为……”何进大脑以出生以来最快速度搅动起来,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主意,“先前北军及虎贲、羽林诸营迫宫,以使宦官不得不推立天子,如今,亦以本初与你弟,虎贲中郎将袁公路,领南宫众守将,先定前朝,再徐图宦官,本初以为如何?”
说完,何进自己先悄悄吐了口气,又忍不住暗自得意起来,这主意不止推脱诛杀宦官之事,又安抚了袁氏,且有袁氏在南宫之中,又得制衡荀氏,可谓一石三鸟,深得制衡之道。
看来,他也并非一定要依靠袁氏或荀氏的嘛。
袁绍眉头一皱,“这”
“我已心有决断,本初无复再言。”何进摆摆手,“本初先扫清南宫,余事容后在议。”
“……是。”袁绍不情不愿,但还是拱手领命,坐回席上。
所谓心有灵犀,北宫密室之中,所商议之事,也正与何进相同。
十二位“十常侍”们,已确定事泄,准备卖蹇硕一波。
其人刚刚派人传来书信,说什么何进唯一忌惮就是自己,唯有自己掌握兵权,大家才能安稳,要与他们共同进退云云。
张让对信嗤笑,显然读取其人事败过后,焦急惶恐之态,与众人商定,正好作为投名状,呈递给何太后。
蹇硕本来就不是他们一伙,靠天子起势后,又转过来看不起他们,将其丢出去,先灭了何进这一波火,再从舞阳君(何进后母),何苗(何进之弟)以及张让之媳入手,多方恳求何皇后。
他们可与蹇硕不同,张让与何家结有姻亲的,郭胜更曾救过何后,当初王美人生下刘协,何后忌惮将之鸩杀,先皇不满,差点就废后,幸而郭胜等人为之求情,这才保住后位,何家可不能一点不念旧情。
况且彼后宫妇人,若要得权势,还是得依靠他们。
今日他们可听说了,天子继位之时,何太后欲临朝,却被百官公卿所阻,以为天子既有先帝所封太傅辅佐,便不需再由母后上前朝。
况且……还有董氏在……
“……这天下将来如何,未为可知也,且走着瞧。”张让哼了一声,阴恻恻道,“说不得我张让还能为三朝长老,载入史册,留名千古呢。”
“天子方即位,便不思母后耶!”
张让等正议的何太后,此时柳眉倒竖,凤眼怒视,正冲儿子发火。
今日大典之上,为公卿所阻已足让她心中不忿,至天子回宫,她不过欲让儿子增封亲兄何苗二千户,儿子却说要同太傅商议过后才能定!
“太傅、太傅,天子不知汝为何人之子耶?非何家,哪有你之今日?不过封你舅舅,便推三阻四,这便是你的孝道吗?”
本朝以孝治天下,此话可以说极重了。
新任了天子的刘辩,如此,也只得跪下向母亲请罪,答应了增加舅舅的封户。
此事,先生并未给他提过,大概是不要紧吧。
跪地听母亲训诫,汗流脊背的刘辩,在惊慌中请罪着,如此作想。
二千户,听上去,也并不算多。
同时另一边,刘协同兄长,可谓一对难兄难弟。
他也正被养大他的董太后训斥。
刘协原只是小心试探劝告,却反得了太后怒骂。
不过董太后与刘协毕竟隔了一层,说骂一通过后,又拉住刘协细细解释:“这宫中,得意与失意之间,相差有九重天,当此时更不可露怯,否则便要被人踩在脚下。”
“不要害怕,本宫之侄骠骑将军董重尚在京中,手亦握重兵,这宫中宦官,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小人,如今还不是称败的时候,”董太后昏黄的老眼微眯,“你也从那位太傅学过一段时日,可听闻颍川中人:好仕宦,多朋党,朝中颍川人众,你以为其人在朝中之势,比袁氏如何?”
“祖……祖母……”刘协惊慌的睁大眼睛,“荀先生……太傅,不会答应的。”
“他为何不答应,”董太后望着刘协温声道,“我也可许之太傅之位,还可以无袁氏掣肘,如此,谁会不答应?”

荀柔是在一阵嘈杂之中醒来的。
天光大亮,长睡一宿过后,他并未感到沉眠过后疲惫舒缓,反而是久睡带来的晕眩混沌,扶着头从榻上起来,只觉得右脑后侧,有根筋一条一条的疼。
他起身穿衣束发,自幼照顾,并随他入京的田仲听见响动,进屋来,“小郎君醒了?睡得可好?”
田仲仍还用着旧时称呼。
“仲兄?”荀柔正束衣带,抬起头来,“是仲兄在外间守候我吗?”
由于负责府中车马,他记得对方还挺忙的。
“药昨日便煎好,但见小郎君睡得熟,彧郎君便说不唤起来,让小郎君先好好休息,睡一觉好了,现在小郎君既然醒来,我现在去将药热好,端过来吧。”田仲看着他长大,一听他不直言回答,就明白意思。
“外间发生何事,如此吵嚷?”虽然但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是董太后之侄,条侯董重来家中拜访,彧郎君前堂招待,其人声壮多语,故而显得吵,是他吵醒小郎君了?”田仲上前帮忙束发。
“今日来拜访?”荀柔毫不顾忌形象的将俊脸皱成一团。
他是不相信对方没有缘由来访,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宫中董太后。
不过,如此,他的确最好不去,免得亲耳听到对方掉廉耻的话,还非要应个结果。
“正是,”田仲点头,“守门的程伯都不好说小郎君不在家。”
可不是嘛,董重能不顾礼仪大早上来堵门,但他这时候有什么理由出门?
前面吵嚷声渐悄,大概是堂兄将董重送走了。
盥洗的水和药盏一起被送来,田仲将葛巾浸水递来,“雒阳真是还不如我们颍川,公卿百官开口都是仁义道德,自己行事却不遵礼仪。”
这一句显然是憋了许久,颇有些不吐不快。
“外戚之势是陈弊啊。”荀柔仰头,把葛巾覆在脸上,并不想去看旁边那碗飘着诡异味道的药。
纵观封建王朝史,就没有哪朝没有外戚作乱的,最多就是轻重区别。
“正如此,当为天子遴选良家淑女,以为后宫之德。”如磬清越的声音,自门外飘入。
“阿兄。”脸上葛巾一把拿掉,荀柔回头。
“这也是你为太傅,当尽之职责。”一身青裾的荀彧自门而入。
“天子年岁尚小,且又在孝中,先守孝三年再议不迟。”刘辩从头到脚,能拿出去说,并符合天子身份的有点,只能是礼仪了。
荀柔一向不屑于此,但此时也不得不拿礼仪这个“宝器”出来,给刘辩做依靠。
故而先前独自相对时,他再四提醒刘辩,一定要在此事上谨慎。
刘辩身边不止有宫女,还有以良家子选入宫中的姬妾,其中一位唐姬,算起来还是荀彧妻子唐氏的同族妹妹,其亲生父亲更是一郡太守,绝非寻常宫女子。
“天子身担社稷,守孝三年虽为孝道,但天下如何?”荀彧蹙眉,“古来并无此旧例。”
“正应天子身担社稷,才当为天下表率,”当初孔子重制礼仪,未曾没有将这些君主也关进笼子的意思,“方才仲兄说了一句,极有道理的话,这雒阳城中公卿,口称仁义道德,却不遵礼,己所不能,却要他人遵循,既非道理,如何服众,又凭什么令百姓遵循?”
“难道要三年不行朝议?”
“孝道要守,事,自然也要做,”荀柔扬起眉,“丧服置于朝服之下,悼于心中,既为天子,岂能因私心废天下事?”
荀彧眉眼一惊,霎时间便想到如此后果。
天子既为表率,有如此从权之例在,那朝臣公卿以下……
“若依此行事,则守孝不存矣。”他沉声道。
荀柔不言语。
“你有意如此。”荀彧笃定道。
堂弟自幼聪慧,岂能不明白到这样做的后果。
“正是。”荀柔对上堂兄目光,咬牙点点头,“子曰,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则守孝之时,不作宴饮,不奏音乐,不为夫妻之事,睡前祭拜,心中持丧,不为可也?”
他心里也打鼓。
虽然他已为适应此时价值道德观,将这个提议改善许多,但仍然不知,兄长能否接受这种挑战旧俗之事。
荀彧沉吟不语。
荀柔唇畔一挑,又道,“阿兄亦明白,这朝中公卿守孝,非为心伤,只图名望而已,废之有何不可?若心中悼念,则不必置期,若无悼念之意,守丧十年,徒邀名尔。”
比如说,当初说好要解党锢,杀宦官的袁绍,就在曹鸾上书解除党锢,反被天子论罪杀死后,迅速选择为他生父守孝,这还不够,还又为出生时,就故去的亲妈,再守三年。
“你以为朝廷公卿,俱是以此邀名?”荀彧声音转冷。
田仲顿感屋中气氛不对,一瞥旁边,将药盏端道荀柔面前,“小郎君,药要凉了。”
吃药堵住嘴吧。
“兄长入京数月所见,难道不是如此吗?”荀柔端着碗,闻着味道就觉得脑后又一跳一跳的疼,不免焦躁得提高声音。
田仲顿时一个露出绝望的表情。
然而,荀彧此时却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
“世人岂能求全。”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伸手抚了抚,只比之略矮两寸的堂弟的头,“阿善,如今为太傅,便再不可同过去一般,狷介任性。宰予昼寝,仲由性燥,孔子能教之,此方为包揽天下之胸怀。若以小贬大,以大恶细,则如何能容人,如何能用人,如何能为事?宽严当有法度,况其人非无一处之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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