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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草门庭(青山见晓)


“和水洒的,已有月余,老师不也没看出不对吗?”许复一个中年汉子,居然中二少年一样瞪大眼睛,梗起脖子。
“什么!”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
“陈公勿怒,”荀悦不知何时已到二人身后,温和含笑的抓住了陈躬的手臂道,“此事我也知晓,许君想试验古法,也是为了解蝗灾之患。”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扬起的拳头压了下去,又转过头,依旧神情温和,“许君何不告诉陈公,只洒了靠东墙边的二亩土地?一处洒,与一处不洒,正好比较两处种出谷物,是否有所同。”
“祭酒所说果真?”陈躬由自愤愤。
许复不答,将腿一盘,眼神虚瞟满室的看热闹的人,两手把着膝盖又将腿盘紧了些。
然后荀柔亲眼看着大兄将陈躬按坐下去。
“一时失礼之处,还请太尉见谅。”荀悦按住两人,来到堂中,温文尔雅、风姿翩翩长揖一礼。
“君子之争,君子之争,没什么失礼的。”大兄厉害啊,荀柔连忙摆摆手。
商议继续进行,遏制蝗虫大军的继续扩散,需要有组织纪律的大量人手。
军队正巧符合条件,荀柔准备亲自组织拦截。
除此之外,蝗虫喜旱特征明显,于是增加土地灌溉,也是措施之一。
太学另一个博士马钧为此提出深井通渠之法。
即沿河道挖出地下深沟,再在陆上沿深沟挖出井道。
听上去就像后世下水道,只是作用相反。
下水道是为了排泄,而深井通渠却是以河流为水源,降低水井枯竭之患。
工程听上去浩大,不过考虑到今岁欠收,百姓家粮食很快不够,以工代赈,比起直接送粮,反倒是长久之法。
有了几位专业技术人员的意见打底,救治蝗灾之法这才大致能看了。
不过,荀柔也知道朝中其他人,并不关心这些细节,于是次日上书,放在开头的是他对杨彪的应答。
“传曰: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将焉用彼相矣。
伊尹曰:三公调阴阳,九卿通寒暑。
臣等公卿,受命辅弼,失于明察,而至蝗灾蔓延,上愧天子,下惭百姓,其职是当,岂能推诿。
臣等请自罚三等,以俸禄赈济百姓,率众以灭除蝗虫,方不负陛下百姓之恩托。”
这份上书落款,有荀柔这个太尉,还有大司农、少府、卫尉、廷尉、大鸿胪五卿,以及尚书令、御史中丞、兰台令。
免官有用吗?能消灭蝗灾吗?能免除百姓饥馑吗?三公失察,轻飘飘免官就完了吗?
这不比免官高明吗?
说起来都让人不相信,逢到灾异,过往竟常有天子赐钱百官抚恤之事。
王允忠贞耿直的人设不倒,很快响应上书,要自罚三等赈济百姓,其后百官也纷纷主动上书要求减薪。
荀柔衷心谢谢杨彪,若非他一番动作,让自己这份上书显得像是回击,让许多官吏以为在站队,他还真找不到好办法来降低薪俸。
等之后他再带头吃一吃炸蝗虫,相信往俸禄里掺虫子的事,也就可以干
“徐州来报,徐州牧陶谦病逝!”
在荀柔准备离京之日,一个消息突然而来。

“陶谦死了?”
白马寺殿宇的重檐,不知何时换了翡翠琉璃瓦,清透的颜色在烈日照耀下反射出灼目的光芒。
年轻的太尉站在檐下,望着张牙舞爪的脊兽,眉心一皱,蹙成一道川字。
他回到长安,解决了积压的事务,又将这一年多朝中决议、人事变化梳理一回,商议、安排、布置好救治蝗灾的章程,明日将要出京,这才抽出时间到白马寺来祭拜父亲,并见一见姐姐。
拜祭方毕,还未来得及同阿姊和阿稷说说话,便闻来报御史中丞荀攸亲驾来访。
荀柔知道定有大事,避堂出来相见,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事。
“据糜家信报,当是月初病逝的。”荀攸低声道,“陶氏隐而不宣,故消息尚未传至长安,不过毕竟过去十余日,袁本初、曹孟德等人,现下恐怕已得知消息。”
荀柔默默点头。
《三国演义》的故事中将陶谦塑造成一个忠厚长者的形象。
然而,这些年他所看见的陶谦,却是实在的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诸侯。
他南结袁术,北和公孙瓒,厚结泰山匪臧霸、下邳贼阙宣,建私人曲部,养数千私兵,数年不入贡,不入朝,随意任免徐州官吏,视朝廷无物。
在战乱年代,这些或许还不算什么,但他纵容笮融在徐州大起浮屠寺,奢靡铺张,塑佛像金身,大办浴佛节,就显然表露出非同寻常的野心了。
不过,如今陶谦死了,种种未宣之于口野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留下一个浮华富裕而混乱的徐州。
“徐州牧人选,公达可有什么建议?”荀柔皱着眉看院中啄食的麻雀。
蝗虫成灾,按说该有鸟雀成群汇餐,可事实上,长安城中的鸟雀却变少了。
他心中寄挂着,仿佛想起传说蝗虫有毒?
“徐州临海,有渔盐之利,田土丰饶,陶谦经营十余年,虽用佞臣敛财,奢侈过度,但犹有流民愿意归附,盖其位处中原,却少战争之故;
“陶谦一死,徐州泰山兵、丹阳兵、下邳卒,互不相统,必有争斗,此其一患,有笮融、曹宏等奸佞小人,借攀附各自厚利,岂能让出,又是一患,
“其境内之陈氏大族,数代经营,尽有民心…”荀攸抬眼望来,目光深幽,“也是一患。”
“有此三患,徐州牧继任人选便不容易。”
“没错,”荀柔两手相握,吐出长长一口气,将思绪拉回来。
要能制服三家兵匪,诛灭小人,压制士族,安抚百姓,四个条件放在一起,人选就很难了,而这个人,最好还要对中原军事地理有一些了解。
那可是历史上,刘备这样的枭雄都没完成得任务。
“还有一点,若新上任的徐州牧不能安抚徐州,就会有人替他安抚。”
曹操、袁术、刘表、袁绍,必然都很愿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荀攸点点头。
“公达何以教我?”荀柔转头望过去。
荀攸拱了拱手,“司马伯达、”(司马朗)
荀柔眉头微微皱起。
“卢子干、”(卢植)
荀柔目光一抬,脸色微变。
“荀君平。”(荀欷)
荀攸低下头。
“不可!”最后名字一出,荀柔神色顿时大变。
他当然明白公达的意思,选司马朗,取河内司马氏的背景,选卢植,取其才能干城,选荀欷…当然就是他荀氏和糜氏的联姻关系。
可历史上司马家阴影在,卢植与他并不同心,而阿稷……对于阿稷来说,徐州太危险了。
无论司马朗还是卢植,若不能成功,最多换个老板,可阿稷,是他荀柔的亲侄子,去了徐州,除了要面对时局,还有身份带来的危险。
“阿稷太文气了。”荀柔摇摇头。
阿稷阿音,虽是兄妹,但性情相反,阿音刚烈坚毅,阿稷却温厚细腻,他敢让阿音战场厮杀,却不敢将阿稷置于徐州这样吃人的地方。
“长安虽还没得消息,但太尉还是要早下决定。”荀攸并不干预他的判断,只是平静提醒。
荀氏如今的问题,就是根基太浅,手中人才都资历不足,尚需成长,王、杨两家若是得到消息,多少都能选出几个人来…至于能不能将来坐稳徐州牧……坐不稳再说嘛。
“卢子干,愿意…与我们合作吗?”荀柔迟疑。
卢植的才能是不必质疑的,但却是个脾气倔硬的小老头,就算重新推他入朝的王允,都一点面子不给。
要稳定徐州,少不了兄长、糜氏,甚至孙氏相互的协作,若卢植硬挺着公事公办,大家都会麻烦。
荀攸望向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何伯求。”
荀柔呼吸一滞。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勾勾嘴角。
荀攸不答。
荀柔转过心念,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半晌,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好吧,我去求伯求先生。”
“小叔父圣明。”荀攸端正神色,拱了拱手。
荀柔冲他没好气的摆摆手,“公达,这是将我当两岁的适儿哄?”
荀适,荀攸到长安所得的小儿子,正处于最无法无天的年纪,连荀公达这样的人物,都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任其施为。
他当然知道公达是为了他好。
他家与何颙渊源颇为深厚,本是通家之好,只是自他成为太傅,却与故人相行渐远。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董卓秉政时。
旁人固不可知,但长安城中大臣们却许多知道,他几乎算是党附董卓。
后来他刺董成功,名声洗白,许多人吹捧他委曲求全,但何颙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又亲身在长安,不会被糊弄他真给董卓出过主意,真心的。
他曾对董卓怀着些微期待,这种期待超过天子刘辩。
不得中行而与之,其毕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
董卓是狂者,在即将崩坏的时代,这样的人,可以打破士人们粉饰的太平。
董卓也并不愚蠢,若没有这一点真心,他在雒阳时日子不会那样好过,也不能积累力量,最后也不可能有刺董的机会。
他与董卓分道扬镳,公心掺杂着私心。
荀柔不能一点都不后悔,但他对天子、对汉室,的确并无敬畏,也并无忠诚,这点,何颙大概看出来了。
公达之意,他也明白,是想让他借机与何颙和解。
何伯求性情爽朗,年轻时曾参与救助党人,在士林中颇有声望,与朝中几位倾向中立的老臣也关系颇佳,若是能再联络起来,自然有好处。
荀柔只是……不敢去见,也不太想去见。
何颙是理想主义者,只是他们的理想不同。
要说服何颙其实也不难,给他摆明道理,让他知道这样做,对国家对天子的好处,对方即使不赞同他,也会帮忙牵线搭桥。
就是,再想如幼时得这位长辈的好脸色和赞赏,是再不能。
“明天,我请文若陪我同去,如何?”
既然说开,荀柔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只是言语间,难免还有些被迫的不快。
荀攸垂眸静立,见好就收,当即告辞。
荀柔岂会真的同他置气,“白马寺食物简陋,我就不留你了,既然出宫,你也能回家一趟。”
御史台宫中守值,五日沐休才能归家,不过这会儿都出宫了,明日再回去也没什么。
不过这话,要是换作堂兄荀文若,他可不敢说。
“谢小叔父成全。”荀攸果然上道。
“阿姊,毕竟期年已过,寺中生活也着实不便,不如搬回家住吧。”荀柔祭过父亲,准备回太尉府,临走之前还不死心,想再劝一劝姐姐。
“勿复多言,我自有主张。”荀采抽回手,垂头整理袖口。
荀柔抿了抿唇。
他明白,正因他不能守孝,阿姊才要越显苛求,以示家中子弟尊奉孝道,他只是为国尽忠不得两全。
可这些许名声并没有姐姐重要,白马寺烟火缭绕,此时僧人的习惯规矩性情都古怪,在此安全也不无法保证。
“阿姊,”他放轻声音,示意一眼荀采身后跟随的小夫妻,“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阿稷考虑嘛。”
新婚夫妻,住在这种地方,很不利于和谐啊。
“阿稷自可以出入,并非我禁他于此。”荀采神色严肃,“他年已弱冠,大丈夫重在功业,你为叔父,怎不关切大事,只在小事纠缠。”
荀柔微微一愣,看向比往日沉默许多的小侄。
“叔父,可还有什么嘱咐?”荀欷上前来,恭敬问道。
…啊,是听到了。
虽则如此,他却不能改变主意。
“…静心学业,多往太学向诸位博士请教,待明岁孝期过后再论。”
“唯。”荀欷恭敬应答,低下头,难掩神情失落。
荀柔摇头,阿稷这样的性情,他又怎能让他主政徐州?
他并不安慰荀欷,只叮嘱道,“我后日出京,家中诸事,你多上心,不要让你阿姑再操劳。”
“…唯。”
有堂兄荀文若同行,荀柔好歹让何颙答应。
“我可以帮忙,只是卢公年近七旬,未必能答应。”
只是虽答应,何颙却并没将话说满。
他已不是当年蓑衣草鞋杖行天下的豪侠,头发已全白了,皮肤苍老下垂,只神色间依稀可见当年的明朗。
望着眼前诚心下气的青年,他神色复杂,心中犹疑,不知自己是否做对。
“还请先生用心一试。”
荀柔沉吟片刻,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徐州之势,当中原之望,徐州若定,华、夏则平,天下势定矣,故非其人,则不可得,还请先生,千万念此。”荀彧亦恳切道。
“……好罢。”何颙望着荀氏兄弟二人,终究还是点点头。
“我明日就要出京,卢公处还请文若同伯求先生,代我陈说。”荀柔又道。
他自已同荀彧说过,此时这句话当是说给何颙的。
“出京?”何颙微露诧异。
“如今蝗灾蔓延,我岂能端坐城中,太学中农家陈公献策捕杀,我将亲随往见其效。”
何颙一愣,神色更见复杂,他张张口,最终也不知该说什么,“太尉辛苦。”
“应当的。”荀柔欠身。
望着眼前神形恭谦的年轻太尉,何颙竟不知再如何说话。
荀柔是有意的,何伯求先生是君子,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他明日就要离京,自然希望何颙能更尽心一些。
“含光日后…必能安定天下,惜我老矣,不得见矣。”何颙叹息道。
荀柔温温一笑,“听说,先生也曾这般评说曹孟德?”
何颙摇摇头,“曹君…做不到太尉这般地步。”
“如此,我何敢负先生信重。”荀柔含笑拱手一礼。
假装不知何颙言中深意。
离开何家,荀氏兄弟二人同乘马车,荀彧目光沉沉,“含光何不解释?”
“清者自清,何必解释。”荀柔神色从容,理了理佩玉的垂绦,“兄长放心,我不是王莽”
“我并未怀疑。”荀彧微蹙道,“只是你既知长安种种谣言,对渤海王多少该委婉些。”
“阿兄,我明朝就要出京了。”荀柔语气间带了一点委曲。
不让刘协入少府,还将人支向太学,他知道是有些不客气,所以就不解释了。
荀彧抿住唇,心中自省是否被长安流言影响。
“文若,放心吧,我并未忘记初心。”荀柔覆住堂兄的手。
他的理想,从没变过。
荀彧凝眸回望,缓缓点头。

离京之前,就这几日上书降薪留职的浪潮,提交了意见。
万石上公有掌政大权,对蝗灾有失察之责,降三等是应该,
往下二千石,是国朝重臣,不能救百姓以免灾祸,降二等,当反思,
再下千石,主掌一方一部,不够百姓疾苦,降薪一等,引以为戒。
再下各级吏员,则明确责任,但当积极配合蝗灾救治,完成相关任务,不得推诿怠慢,若有延误,以失职入罪。
此论,固然体现他权重则责重的观点,但也是他早就准备好,叫停风潮的。
东汉官吏薪俸,差距越往上走越大。
作为万石的上公,他本人一个月有三百五十斛,而一个月二石粮就能养活一个健壮的士兵,也就是说,他一人的工资收入,可以养活一百七十五人。
往下一级的二千石有三等(中二千,二千,比二千),收入大概是他的三分之一,再往下的千石有二等(千石,比千石)是他的四分之一……到吏员基数较大的四百石吏,就只有四十斛,差不多是九分之一了。
而百石小吏,月奉十六斛,实在只够养家糊口。
而他一个人,月奉降三等到百斛,就节约出六个四百石,或十六个百石的俸禄。
千石以下,没有主官,吏从责任低,他也不是要大家一起挨饿,也不准备自毁人心,到此打住,是合适的选择。
荀柔掰起一块干结的土块,忍不住抽了口气。
土面上啃得残破的庄稼与飘飞的虫群已是触目惊心,掩在土块下面,让人密集恐惧发作的白色虫卵,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田埂边跪地祈求的百姓神色惶惶,提着草篮的妇孺神色凄苦的勾着腰翻捡,赤日下拖着犁翻地的农夫还在咬牙坚持。
这些年,关中土地以种麦、粟与豆菽为主,其中宿麦冬种夏收,豆种春夏两季,粟则为春种秋收。
而这一回,由于麦成熟正在五六月间,蝗虫纵肆虐,抢先受割还能收上三五斗,豆与粟,却都被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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