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西子绪)

没力气理赵蕤，只觉得闹腾，沈慢摆摆手示意自己回房去了，转身就走。
徐舟野道：“那我待会儿端点粥给你喝。”
不想喝，沈慢摆手拒绝。
徐舟野弯着眼角直笑。
“这是咋了？”赵蕤问。
“带他去拔了两颗智齿。”徐舟野说。
“你带队长去的？”赵蕤惊讶道。
徐舟野说：“是啊，怎么了？”
赵蕤摇摇头，心想徐舟野也是厉害，居然能干净利落的把沈慢逮去医院。要知道当初沈慢可是个连咳嗽都能拖半个月，眼看着要咳死了才不得不去医院的人。
“没事。”赵蕤给徐舟野竖起大拇指。
如果说拔牙的时候要了人的半条命，那么拔完后，就是把剩下的半条命也给解决了。
回房不到一个小时，沈慢整张脸就像加了酵母的馒头似得，整个都鼓了起来，他吐掉嘴里的棉花球，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肿得不成样的脸。
沈慢：“……”唉，这得肿多久啊。
徐舟野端着粥进来，就看见他家慢慢坐在床上，抱着那个巨大的菜狗抱枕，肿着的脸颊贴在菜狗上面，看着可怜又可爱。
“哥。”徐舟野端着粥走过去。
沈慢无精打采的唔了声。
“喝点粥呗。”徐舟野说，“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沈慢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
徐舟野说：“粥也不想喝？”
不想喝，疼的厉害，沈慢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能和徐舟野无障碍沟通了。
“那好吧，我给你放这儿。”徐舟野说，“待会儿饿了喝。”
沈慢点头。
都说拔智齿是减肥的最好办法，现在沈慢果然有了切身体会，饿得胃都疼了也不想吃东西。吃了止疼药，本来是想治牙疼，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效果，沈慢还在想怎么回事，突然发现自己隐隐作痛的胃没感觉了，顿时给沈慢气笑了，这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果然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
止疼药都能跑错地方。
胃是不疼了，牙还在疼，沈慢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觉得状态更差了，早上勉强喝点粥，到训练室时那脸色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经理惊恐道：“慢啊，你怎么了？怎么像具在水里发泡的尸体啊。”
沈慢：“……”你是不是也太会比喻了？
也不怪经理，这会儿沈慢脸颊肿的厉害，脸色惨白，眼下青黑一片，走路都像在飘。
沈慢也不想说话，默默的在电脑面前坐下了。
“他昨天被徐舟野拎着拔牙去了。”赵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个煎饼果子在啃，“估计还得肿几天。”
煎饼果子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沈慢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他手撑着下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要不去休息吧。”经理道，“今天就别训练了。”
沈慢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经理：“……”这个孩子是真的犟。
今天约了MIN打训练赛，张潮云昨天就是过来商量这事儿的——他是这么说的，但沈慢怀疑他其实就是来故意蹭饭。
结果所有人进到屋子里，看见沈慢，说的第一句话都是：队长，你今天休息一天吧。
这不怪他们，沈慢这状态看着太吓人了。
徐舟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餐盘。
他走到沈慢的旁边，把餐盘放下：“哥，给你煮了粥。”
沈慢不大想吃。
“我刚煮的。”徐舟野弯下腰，在沈慢的耳边小声嘟囔，“不是白粥，加了瘦肉和皮蛋，好喝呢，哥，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尝尝味嘛。”
沈慢长得漂亮精致，乍看起来很娇气，其实比谁都能忍，徐舟野又想起他刚来ACE时，沈慢生病打点滴，打完沈慢医生都懒得喊，自己就给拔了。生了病也不爱去看医生，非要拖到拖不过去了，才在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去。
他平日里都挺成熟，唯独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怎么敷衍怎么来。
徐舟野甚至猜测他牙疼也不是一两次了，估计以前都懒得说。
粥温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看得出花了功夫。
徐舟野都这么说了，沈慢也不好让他的好意付之东流，况且虽然他不愿意让徐舟野发现，但他的确是拿撒娇的徐舟野没什么办法。
于是捏着勺子喝了一口。
徐舟野的厨艺还是一贯的好，皮蛋和瘦肉都精心挑选过，入口就知道和菜市场随便买的那种不大一样。
“好喝吗？”徐舟野歪着脑袋。
沈慢点点头，含糊的说了句好喝。
看见沈慢愿意吃东西，徐舟野也放心了。
他理智上当然知道沈慢是个成年人，就算硬饿个一两天也没啥大事，可是感情上依旧会心疼。
哪里舍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脸颊肉，又给硬生生的饿回去。
吃完饭，和MIN打了三场训练赛。
MIN没了罗知乐，这个赛季的成绩居然比上个赛季好一点，也难怪张潮云开玩笑说罗知乐和MIN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
不过ACE的硬实力摆在那儿，就算沈慢今天状态不好，MIN也没什么胜算，输了两把遗憾离场。
拔了智齿，唯一能敞开了吃的就是雪糕和冰棍。
晚上，沈慢缩在训练室的椅子上，嘴里含着根雪糕和赵蕤打双排，练习新的版本组合。
虽然脸肿着，但没怎么影响操作，两人一晚上打了个四连胜，打到十点多，赵蕤说要去休息，才结束。
“徐舟野呢？”沈慢突然想起来，好像下午打完训练赛就没看见他人了。
“不知道，没和你说吗？”赵蕤说。
沈慢摇头。
他打游戏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不会注意到周围别的事，等到打完了，才想起来似乎一晚上都没看见徐舟野人了。
掏出手机，看见手机上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哥，家里有事，我回去一趟。
沈慢心里一紧，赶紧回消息：出什么事了？
向来信息回得很快的徐舟野却没消息。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赵蕤说。
沈慢略微犹豫，两人在一起后，徐舟野干什么都会提前和他报备，于是显得今天格外的奇怪。
电话打出去，手机关机。
“不会是出啥事了吧？”赵蕤也觉得这不是徐舟野的风格。
沈慢皱着眉头：“我去他房间看看。”
敲了半天，房间里也没人，两人正打算去问问门口保安，看徐舟野什么时候出去的，就遇到了刚洗完澡出来觅食的刘世世。
刘世世看见两人在徐舟野的门口站着，道：“找徐舟野啊？他下午就出去了。”
“一个人？”沈慢问。
刘世世说：“没呢，好像他妈也在，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挺急的，说定了回家的飞机急着赶时间……”
他说到徐舟野的妈妈时，看了沈慢一眼，显然是想起昨天徐舟野带着沈慢去看牙医的时候，牵着沈慢往外走的情形。
就算是关系好的队友，这种动作未免也太过亲昵。
人一旦意识到了一件事，就会瞬间回忆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
徐舟野和沈慢两人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如影随形，如胶似漆来形容，那些举动和言语，似乎已经超越朋友的范畴，变得暧昧不堪。
刘世世欲言又止。
沈慢看出来了：“怎么？”
“没事儿。”刘世世摸摸脑袋，“那个……算了，没什么。”
他看着沈慢和徐舟野，心里有点担心，可又觉得如此贸然说出口，有点冒昧，于是什么都没说，让沈慢先别急，可能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年代，大家手机都不离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回不了消息。
刘世世走了，赵蕤却没走，他跟着沈慢到了房间门口，蹭进屋子：“队长，聊两句呗。”
沈慢说：“聊什么？”他脸还肿着，不大想说话。
“你，你和徐舟野的事儿，他家里人知道吗？”赵蕤道，“你就当我多嘴……万一，我说万一，你俩分手了，你也别太难过。”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乌鸦嘴：“呸呸呸，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心上。”
沈慢说：“嗯。”
赵蕤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沈慢看到了放在床上的那个巨大的菜狗，掏出手机，又给徐舟野发了一条信息。
-小野，看到消息回电话。
依旧杳无音讯，消息石沉大海。
沈慢伸手，狠狠捏了一下菜狗咧着笑的嘴。

第71章 急急急
等徐舟野的消息，等到了半夜，平日里睡觉时静音的手机音量拉到了最大，三点多，朦胧的睡意被手机来信息的声音吵醒。
眼睛还没睁开，便伸手抓住了手机，沈慢解开屏幕，半眯着眼睛，却只看到一条广告消息。
徐舟野还是没信儿。
应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沈慢心情焦虑不安，这年头大家都是手机不离身，再怎么样也该回消息了。
总不能是和他谈恋爱被家里人发现，给逮回去了吧，沈慢心想，如果出意外和这个比，他倒宁愿是自己被甩了。
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沈慢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都觉得不舒服。
于是爬起来，在黑暗里刷着手机。
好丑……暗淡的屏幕，反光出一张肿得夸张的脸，沈慢第一次讨厌看见自己的脸。
想起晚上似乎忘了吃消炎药，沈慢的手在床头摸索片刻，摸到了药盒，掰了两颗。
可是水瓶却是空的，实在是懒得再起床拿水，索性一股脑全都塞进嘴里，再干巴巴的吞入喉咙。
没有糖衣的药苦得要命，顺着舌根一个劲的往上反，黑暗里，沈慢瞪着眼睛，模糊的天花板，艰难咽下口腔里的苦味。
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沈慢给经理发了信息请假，不是他不想训练，而是根本起不来床。
虽然肿稍微消了一点，但半边脸都有些发麻，沈慢醒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会儿，外面下着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天是亮着还是黑着。
沈慢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是赵蕤：“沈慢你没事吧？”
到了训练的时间，两个人都不见了，打电话也不回，给战队经理吓得不轻，赵蕤说沈慢应该在房间里，他这就去叫。
“没事。”沈慢说，“帮我请个假，我有点不舒服。”
赵蕤看着沈慢，小心翼翼道：“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沈慢没太当回事，“睡一觉就好了。”
“哦。”赵蕤欲言又止。
沈慢说：“怎么？”
赵蕤道：“徐舟野……”
沈慢说：“我也联系不上。”
赵蕤：“好……”
乍看两人亲密无间，实则真要消失，片刻就能无影无踪。除了一个手机号，一个微信好友，他连徐舟野的家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坐回床边，看到了那个菜狗，顿时想起某人，沈慢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干上去了，给菜狗的脸砸得凹了进去。
徐舟野像块掉进湖水里的石头，不见之前只咕咚一声冒了个泡。
艰难的熬过一天，连教练都开始问沈慢徐舟野出什么事儿怎么联系不上人，沈慢终于忍不住了。
“老板。”直接掏出手机，沈慢给老板去了个电话。
“怎么了？”老板那边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徐舟野家里地址在哪儿？”沈慢说，“他家那边好像出事了，我飞过去看看。”
老板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沈慢解释，说现在人联系不上，怕出事，想过去看看。
老板知道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多想：“你一个人过去吗？要不要我陪你？”
沈慢说：“不用。”
老板说：“真不用？”
沈慢说：“嗯。”
老板想想也是，人沈慢是徐舟野的对象，过去找人好像也比较说得过去，于是便没有坚持，翻了翻合同上面写的地址，给沈慢微信发了过去。
具体到小区，就好办的多，沈慢迅速定了机票，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裳便出门去。
外面看起来天气不太好。
沈慢一路上都在看手机。
徐舟野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音讯，要不是知道他是和他妈一起回家去了，简直都能去警察局报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失踪这么久。
网约车里，空气有点冷，沈慢戴着口罩，把连帽衫的帽子掀起，盖住头发，他脑子困倦又清醒，像那种熬了整夜又灌了几大杯咖啡下去，身体困得要死，可脑子无比的活跃。
难受的要命。
沈慢从包里掏出两颗消炎药，放嘴里吞掉。
司机挺年轻的，一直在从后视镜里瞟沈慢，忍了半路，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那个，哥，你是不是slow？”
沈慢摇头，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懂怎么被认出来的。
司机却笑道：“你肯定是slow。”
沈慢声音闷闷的说：“这都能看出来？”
司机说：“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ACE基地门口接的单。”
沈慢：“……”他倒是忘了这茬。
司机还挺关心人：“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啊，不舒服吗？”
沈慢摇摇头，又不吭声了。
司机很自来熟，一点也不介意沈慢的冷淡，或者说，只要是稍微了解HCC战队的人都晓得沈慢这人脾气不怎么好，所以也没什么落差感，他叽里呱啦的自言自语了一大堆，说的正起劲，从后视镜一看，发现沈慢头靠着窗户闭着眼，看起来像睡着了。
司机安静下来。
沈慢没睡着，单纯是不想接话靠着玻璃闭目养神。
他心里有事，脑子也很乱，加上疼痛的牙龈，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从ACE基地到机场要四十几分钟，到后面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直到被司机叫醒。
“你这是去哪儿啊？”司机说，“去外地办事吗？那祝你顺利啊。”
沈慢说：“谢谢。”如果真的能一切顺利，那真是太好了。
也没带行李，只背了一个包，沈慢手揣进兜，下了车。
飞机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起飞前，沈慢最后给徐舟野发了条信息。
-徐舟野，你到底干嘛去了。
毫不意外的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沈慢盯着徐舟野的头像，面无表情看了好久，徐舟野的头像是只的海绵宝宝，笑的像颗向日葵，倒和他自己有几分像……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游戏ID，小蜗。
嚯，原来这人刚入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豢养自己，沈慢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势不大，飞机没有延误，沈慢的位置靠窗，起飞之后就把遮光板拉下来，开始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也睡不太着，一会儿想着要怎么把突然玩消失的徐舟野臭骂一顿，一会儿想着如果被他家里人撞见了，会不会有点尴尬，一会儿担心徐舟野的情况，一会儿心里又难过起来，思绪混乱的像个毛线团。
想的多了，脑袋连着牙齿开始一起疼，沈慢又吃了一颗止疼药，心想这次也不知道是治脑袋还是治牙，算了，随它开心。
两个小时的航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沈慢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飞机已经落地。
这边天气也不好，阴云密布，风也刮得很大，天空黑压压的，看上去马上就有暴雨落下。沈慢裹了裹单薄的外套，顶着风出了机场。
“师傅，去南京路广平小区。”沈慢说出了老板给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还是一贯的健谈，奈何沈慢实在没有力气应付，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情就越低落。
广平小区离机场三十公里，全程不堵车也要几十分钟。
窗外完全陌生的景色，风从窗户缝隙里灌入，吹得沈慢脸颊生疼，他一边脸肿着，一边脸发麻，眼神像一团积雨云，潮湿寒冷，有水汽酝酿。
这场雨还是落了下来。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师傅随口说道，今天是谷雨。
谷雨，春天最后的一个节气，过了今天，夏天便来临了。
雨势越来越大，变成一张遮天蔽日的雨幕，眼看着快到目的地，师傅热心的问沈慢有没有带伞，要不要打电话给家里人来接一下。
没带伞，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更是不受欢迎，沈慢心想还接他呢，能给他开门就谢天谢地，被口罩遮住的嘴闷声道：“没事，几步路。”
付钱，下车，沈慢低着头走进雨幕，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没走几步，就感觉身体已经湿透。
这个小区很大，沈慢又不熟悉路，在雨里转了几圈才找到了地址所在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