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西子绪)

沈慢狐疑地看着他。
徐舟野的手在沈慢的腰侧重重摩挲一下，感受到沈慢身体微颤，笑的很乖，像个听话的小孩：“不过这种事情。不都是各凭本事吗？”
各凭本事？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但沈慢依稀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找不出来。
“能者多劳嘛。”把成语用出了新的境界，徐舟野笑得灿烂。
沈慢：“……行。”
那就，各凭本事。
和TKR 的比赛在下午。
这还是自从去年全冠赛以来，ACE打的第一场比赛。
大巴车上，赵蕤说：“队长，你待会儿下车别被吓着。”
沈慢说：“吓着？”
赵蕤道：“你没发现你微博涨了快一百万的粉了吗？”
沈慢说：“我三个月没登大号了。”
赵蕤：“……”
沈慢的人气很高，而他过于低调的行事风格，让粉丝们的热爱无从发泄。他这几天开直播都是晚上，穿着睡衣懒得开摄像头，搞得粉丝更想看他。
人被憋狠了是会发疯的，赵蕤看沈慢没什么表情的脸，觉得自家队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慢的确没有意识到。
他觉得自己十八岁那年已经是巅峰，后半生都在走下坡路。他这想法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赵蕤估计能气得跳脚，再指着他鼻子怒吼一声——沈慢啊沈慢，你知不知道落魄的神明重新站上神坛的含金量啊！
沈慢当然不知道，他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怎么关心……
大巴刚开进停车场大家就意识到了今天的特殊，车甚至没来得及开到车位，人群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大巴车。
坐在窗边的沈慢，被跳起来拍打窗户的人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看向战队经理。
经理也惊呆了，神情呆滞说：“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众人都被吓到了。
经理赶紧给主办方那边打电话，让主办方叫保安过来。
见惯了大场面的沈慢还是觉得这画面有点恐怖，默默把大巴的窗帘拉上了，还没下车，已经快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保安来得倒是很快，只可惜开始只来了几个，根本挤不进人群，直到又喊了五六个过来，才终于勉强分开了一条通道。
沈慢戴上口罩，第一个下了车。
他一下车，两侧就响起了激烈的欢呼声，人们欢呼着slow名字，伸出拿着手机的手，从各种缝隙挤过来，试图拍到沈慢。
即便有保安拦着，沈慢也被挤的不轻，他甚至在半途中感到有人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硬生生地拽住了他。
徐舟野跟在后面，看到保安身侧的一个男的抓住了沈慢的衣角，他眼疾手快，一把将衣角扯了出来，然后伸出手臂，把沈慢护在了身体一侧：“哥，走。”
沈慢嗯了声，他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迈着步伐，试图跨过潮水般的人群。
可是人太多了，巨大的热情给了他们无尽的力量，有人开始叫沈慢的名字，不是slow而是沈慢。
“沈慢等等——”
“别走那么快——”
“沈慢，沈慢！！！”
意识到场面似乎有些失控，沈慢加快了脚步，可是人太多了，他就算用尽全力，也只不过挪动了数米。
“让开——别挤了！”身后的人怒吼，“他手上的伤刚好——不能再被挤伤——”
是徐舟野的身影。
他冷下脸色，眼神毫无温度，发怒的模样看上去竟是有几分骇人。
也不怪徐舟野，人群太混乱失了分寸，徐舟野甚至看到有几个人朝着沈慢受过伤的右手去了。那手他都不敢碰，难以想象要是被人拽着了，会发生什么。
二次创伤已经足够严重，再出现三次创伤，毁掉的可能是沈慢的职业生涯。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徐舟野就无法压抑住愤怒和恐慌，一米八几的身高和长期锻炼的身体在此时体现出了优势，他冷着脸，身旁的粉丝居然往后退了一些……给了沈慢一点喘息的空间。
十几米的路程，好像走了一辈子。
万幸，没出现不可控事件，到达场馆时，整个ACE战队都一片狼狈。
赵蕤靠在墙壁上，柔弱得像刚被糟蹋过，含泪道：“我的鞋，我的鞋只剩下一只了！！”
沈慢虽然戴着口罩，但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汗水，徐舟野动作自然的拿纸巾心疼的替他擦了擦额头和眼角。
经理也心有余悸，颤声说下次咱们早点来吧，还好今天没出事……
“哥你没哪里不舒服吧？”徐舟野问。
沈慢摇摇头。
正说着话，工作人员敲了敲门，经理让她进来。
那工作人员推门而入，说比赛延迟了半个小时，让他们赶紧准备，她说完话，目光却落在坐在角落里的沈慢和徐舟野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异。
其实也不怪她这个表情，那个对谁都挺冷淡的沈慢这会儿整个人都要靠在徐舟野怀里了，徐舟野正拿着张纸巾，认认真真的擦拭着沈慢脸颊上的汗水，两人距离近得只要一扭头就能亲上……
对于两个男生来说，这样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一些，可是一屋子的人谁也没觉得不对劲，见她神情愕然，经理茫然发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赶紧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
“行，知道了。”经理道。
“休息会儿喝点水吧。”经理道，“准备上场了。”
“TKR那边也到了？”刘世世奇怪道，“他们没被挤啊？”
经理说：“快快快，赵蕤打听一下。”
大家现在默认有什么八卦都问赵蕤了。
赵蕤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几分钟后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没……都跑来挤咱们了。”
众人：“……”
也是，ACE的粉丝和TKR粉丝本来就不对付，就算看到TKR下车，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经理酸道：“算他们命好！”
没休息多久，就到了上场时间，大家拿着外设往舞台上走，那狼狈的模样，哥哥都像被挤扁的快递盒。
赵蕤是最惨的，他个子矮，又没人像徐舟野护着沈慢那样护着他，衣服被撕烂就算了，鞋子还掉了一只，只能借了工作人员的鞋子穿，那鞋子尺码不合适，穿在他脚上大了几号，他拖着走跟个穿家长鞋子的小孩似的。
沈慢上台时把口罩摘了，倒是和平常一样冷着一张脸，偏偏直播间的弹幕们硬是从这张冷着的脸里看出了不同的情绪。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怎么回事，谁惹了我们慢神，好久没看见这么冷的表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朋友在现场，说ACE进场的时候被挤惨了，slow差点给人群撕了吃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你们去微博搜，挺多现场视频的】
【搜了回来了，这是什么大场面】
【黑压压的一片人好恐怖】
【是啊，说是zoop差点内裤都给扯出来了】
【呜呜呜呜fest一直护着slow好甜蜜啊这两个人】
【你看fest那个手护在slow腰侧的样子，好好嗑啊！！！】

沈慢插好外设，游戏马上开始。
今年的TKR和去年的确不一样，inner的厉害，他们在世界赛上就见识到了。
英雄的BP需要重新考虑，对线的强度也强了不少。
ACE也给了inner最起码的尊重，先手ban了他最强势的那个英雄。
“ban贝琳达。”教练，“inner？”
Inner点头。
于是贝琳达进了ban位。
解说一说见状感叹：“这个赛季slow怕是再也拿不到他的绝活了。”
“没办法，目前slow拿贝琳达的胜率是百分之百，百分之百啊——这谁敢放？”解说二号道。
“要ban瘟疫鸟吗？”队员问，“还是放给他拿？”
“他瘟疫鸟很一般吧。”inner说，“给他吧。”
世界赛二比三，输的两把沈慢玩的都是瘟疫鸟。
“一般？”TKR的教练笑了，“他的瘟疫鸟可不一般。”
Inner撇嘴。
教练说：“你忘了，他比赛的时候，手受伤了？”
Inner：“……”他的确忘了。
不，或者说，他几乎就没把这件事儿放心上，沈慢表现的太像个正常人，inner没觉得他的操作像个受伤的人。
杨山贺在旁边嘀咕：“挨顿打就老实了。”
Inner看了他一眼。
杨山贺说：“你听得懂？”
Inner笑了笑，笑容看着有点假，然后用手指了指脑袋。
杨山贺：“？”怎么还骂人。
不过inner这人确实挺厉害的，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不光能从他打游戏里看出来，还能从别的地方看出来。
被TKR挖角，过来才几个月，就能听懂大部分队友的沟通语言，甚至还能和教练进行简单的交流，杨山贺对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听着他和教练的对话，总觉得这人态度过分的傲慢。
居然敢说沈慢的瘟疫鸟一般。
这话，连他都不敢放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沈慢瘟疫鸟的那一飞，直接把ACE飞进了全球冠军联赛。
于是瘟疫鸟到了沈慢的手里，inner拿了他更擅长的其他射手。
游戏开始。
Inner到中国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谚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当时不大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他算理解了。
他们家中单的话是对的，瘟疫鸟这玩意儿，真不能放到沈慢的手上。
二十分钟，做出关键装备的沈慢迎来了第一场团战，瘟疫鸟在沈慢手里仿佛成了另一个英雄，Q技能就没空过。Q技能是个很特殊的技能，命中敌人冷却立马刷新，没命中就得等CD——放在不同的人手上，能打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被Q命中一次脆皮能被打掉三分之一的血量，中两三个，这波团就接不了了。
Inner玩的射手也是Poke（远程消耗）流出装，但是问题是，沈慢的技能老远就能甩过来，他人还没靠近，血量已经大残。
Inner想起了世界赛和沈慢的交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不吭声了。
杨山贺倒是笑容越来越灿烂，笑得秦一星在旁边提醒他：“笑的这么开心，你微博还要不要了？”
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杨山贺买了假赛当了内鬼去了。
杨山贺赶紧收起笑容——他可不想再被粉丝爆破。
整场比赛三十二分钟，ACE成功拿下比赛，沈慢的瘟疫鸟狂砍八个人头，打了八万三的伤害——比赛结束的时候INNER血量才两千出头，这伤害量够他死四十次。
没什么悬念的拿这场比赛，到了握手时间。
沈慢依旧是第一个，到了Inner的时候，inner握着他的手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声好久不见。
沈慢还是挺礼貌的，点点头：“好久不见。”
inner说：“你很强。”
沈慢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道inner握得死紧，他用力居然没抽动……
inner扬起颈项：“会是个很好的对手。”
沈慢：“手……”
Inner：“哦，抱歉。”他这才恍然自己一直拉着沈慢，松开了手。
本来inner以为沈慢会说点什么回应自己的话，谁知刚松开手，沈慢转身就走，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Inner：“……”
Inner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杨山贺在后面嘀咕：“走了一个毒唯，又来一个是吧。”
秦一星安慰inner，说别介意，他对谁都这样。
inner：“真的？”虽然对沈慢的冷漠性格早有耳闻，但真的对上了，还是会有落差感，特别是那种你把人家当对手，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的感觉……让inner少有的感到了挫败。
秦一星说：“真的。”
结果他们刚走下舞台，就看见刚才冷着脸的沈慢站在走廊和身后的徐舟野说说笑笑，徐舟野的手肘甚至自然的搭在沈慢的肩膀上，沈慢侧着脸，眉眼弯弯，看着颇有点春风拂面的味道。Inner看向秦一星，用眼神发出一个问号。
秦一星：“……”
杨山贺：“……”
三人沉默了半晌，秦一星拍了拍杨山贺的肩膀，说：“我明白你粉转黑的心路历程了。”
杨山贺：“明白就好……不对，我什么时候是粉了？我可没粉过沈慢！”
人死了，只有嘴是硬的，秦一星心想沈慢没加你微信你偷偷哭了三天这事儿当时队里知道的人可不少，但他还是给杨山贺留了点面子，说也是，你性格刚直，定然不会喜欢沈慢这样的宵小之徒。
杨山贺：“他倒也没多宵小……”
秦一星：“……”杨山贺你是不是有病？
最近沈慢有了烦恼，自从和徐舟野决定了“能者多劳”后，他就开始恶补某些知识，那个什么慢天遍野的超话也成了上网冲浪的去处，看的多了，倒是觉得这群女孩子挺有趣的，文字绘画连带着视频剪辑，几乎什么都会，简直是全能。
特别是视频剪出来再配合适合的BGM，沈慢都要觉得他和徐舟野谈了好几年——
清明节的时候，队里放了三天假。
徐舟野陪着沈慢回老家扫了墓，两人也没急着回基地，而是去了徐舟野在基地附近租的房子。
这房子环境挺不错的，两室一厅，一个房间给徐舟野，一个房间是留给偶尔过来住的徐妈妈的。
上去之前，两人去了趟超市，买了晚上要吃的菜。
结账的时候，两人都低着头看起来像在玩手机，沈慢先没沉住气，余光瞟了一会儿，朝着货架上的某个物件伸出了手，一气呵成，递给了结账的收银员。
徐舟野这家伙脸皮厚，看见沈慢的动作后，又拿了一盒。
沈慢瞧见了，忍不住问：“有什么不一样？”
徐舟野大咧咧的说：“你不是喜欢冰淇淋味？”
沈慢：“……”
徐舟野说：“我记得你牙膏都是冰淇淋味……”
顶着收银员诧异的目光，沈慢冷静道：“话多。”
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徐舟野明显感觉到沈慢在紧张，不但在紧张，估计整张脸都红了……从耳朵就能看出来。
出了超市，沈慢打破沉默，问徐舟野：“你做过吗？”
徐舟野说：“……没，你呢？”
沈慢：“……也没。”
“不过没关系。”沈慢故作镇定，“我已经研究明白了！你放心交给我……”
徐舟野心想你去哪儿研究明白的，而且买个套都紧张成这样，我要怎么放心的交给你。但他这么想着，也没反驳，笑嘻嘻的说好呀好呀，哥，我肯定相信你。
相信是相信的，至于交给谁，就各凭本事吧。
第二天，是个晴天。
十一点多的太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屋内，正好投在沈慢的脸上。
刺眼的光芒让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就看见不知道醒了多久的徐舟野，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沈慢：“渴……”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嗓子劈了似的，嘶哑极了。
“我去拿水。”徐舟野倒是神采奕奕，拿水递到沈慢的唇边。
喝了几口，舒服了些，沈慢看着天花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什么神采，他说：“几点了？”
“十一点多。”徐舟野觉得他这个模样可爱的要命，凑过去亲亲他嘴角，“起来吃东西吗？”
“不吃。”沈慢用手臂遮住眼睛，负气道，“吃了你做的饭屁股痛。”
徐舟野笑得不行：“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各凭本事？”
沈慢：“……”他拿开手臂，看向裸着上半身的徐舟野。
这家伙天天跑步健身，平时穿着宽大的队服没有意识到这事儿，脱了才发现肌肉有多漂亮，八块腹肌，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
沈慢被他一只手就按住了，他整个人压上来的时候，沈慢推都推不动——
于是，说出各凭本事的沈慢，含泪言败。
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沈慢说：“你平时真的只撸撸铁？”
徐舟野说：“真的呀。”
沈慢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徐舟野沉默片刻，决定保护住自己的国籍：“嗯……练了散打……”
沈慢：“？”
徐舟野：“和搏击。”
沈慢：“？？”
徐舟野：“柔术也略有涉猎……”
沈慢：“……”他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徐舟野说：“真的只是学了点皮毛！”
沈慢狐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徐舟野摸摸后脑勺：“八岁。”
他妈喜欢带着他到处旅游，去的有些地方治安不太好的，所以一大家子都有学习防身术，他八岁就开始学了，面对没练过和自己同等重量级的普通人，一打三不是什么问题。
沈慢彻底服气，好个略有涉猎，只学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