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坐起来了,“挚友想聊什么。”
酒吞百无聊赖地碾了碾那根烟蒂,“说说你自己吧,你也算个人物。”
茨木揉揉眼睛,像是想了,却说,“我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又说,“资料你也都看过了。”
酒吞不放他,问他,“你从哪儿来的?”
茨木露出一点苦涩的神情来,酒吞不乐意他问却反过来要刨他的老底,这多少有点不公平,可是没办法,他喜欢酒吞,而且又没喜欢过别人,就觉得喜欢就是这样的。
“本来好像是关西人,记不太清父母了,”茨木回忆道,“只记得他们不是很喜欢我,有一天把我扔下了。”
“扔下了。”酒吞跟着他说了一遍。
茨木点点头,“我记得坐了车,然后让我在路边等着,然后走了。”
于是这个话题就再也说不下去,酒吞没有那么狠心,不是那么冷酷的人,他们刚刚还操过,这时候茨木应该说一句“那你呢?”然后把话头换过去,但是他又不能问。
两人之间的沉默蔓延到底之前是酒吞自己先开了口。
他说,“你想不想知道红叶。”
茨木向后靠在货箱上,过了一会,点了点头。
于是酒吞看着他,说道,“她是个线人,很聪明,论周旋晴明那个老狐狸都不一定比得过她,人长得很漂亮,但是嘴角有疤,在舞厅作领舞,据说过去是科班出身的,性子倔,不听话,就被人给毁了。”
“她的上线是晴明,后来晴明提上去了就变成我,她对晴明依恋得很,不是很喜欢我,不过那不算什么,我喜欢她就行,那时候我也是年轻气盛,喜欢就大张旗鼓地去追,她就让人盯上了。”
酒吞向后也靠在货箱上,说道,“等我找见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两天了,一枪毙命,打穿的肺叶死的,死的时候大概很痛苦,表情很难看,她那么爱美的姑娘,自己要是知道了估计很难过,但是我也知道这枪大约也是留情了的,没有打在头上。”
茨木没说话。
酒吞看了看他,说道,“跟你说这些,一是让你自己想想,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想到了自己憋着就行了,不用让我知道,我清楚这种事情要怨也怨不得枪,但你也别想着告诉我,我不想听。二是告诉你,我比你长那么几岁,喜欢人不要太张扬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早晚会吃苦头。”
说完他发现茨木的神色变了,变得有些紧张,仿佛不能揣摩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一门心思凭着这辈子的经验,一味地往坏处想过去。
这看得他很无奈,对着他摆了摆手让他过来,两只手抱住,还在背后拍了拍。
“别多想了。”酒吞说。“靠我身上再睡会。”
船是往北的,当他们踏脚在北海道,才觉得实在是穿少了。
“我们要去拿样我寄存的东西,”酒吞说道,然后又像给许久没归家的人聊家常一样说道,“大天狗退隐了。”
茨木愣了一下,哈出一口白气。
“你过去就没想过洗手不干的一天吗。”酒吞问他。
茨木摇摇头,“没想过。”又说,“想过有朝一日遇到一个打不过的,反过来给我一枪,我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酒吞敲敲他头,“以为自己几两重,还玩独孤求败吗。”
茨木笑了笑,眼睛眯起来。
夜里,位于札幌的一栋公寓,公寓的主人晚归回来,推开门放下满当当的购物袋,在玄关脱了鞋走进漆黑的屋里来,摸了灯开关。
啪的一声,灯照亮了不算大的公寓,也照亮了抵在他额头上的枪口。
大天狗看了看眼前的茨木,不急不缓地换了鞋,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酒吞,皱起眉来。
“进我家不许穿鞋。”
酒吞也不跟他抬杠,“不要那么大火气,我们不过就来小坐一会,顺便问问你黑晴明人在哪里。”
大天狗没说话,茨木也没动,酒吞向后靠近沙发里,三个人就这么僵着。
片刻后大天狗开口道,“黑晴明大人或许在你们眼中看来是像八歧家的那位一样的十恶不赦之人,但我很清楚,他是真真正正的仁义之士。”
酒吞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告诉我他人在哪里,毕竟如果你再不让我快点找到他,八歧家十恶不赦的那位马上就要找你家仁义之士的大麻烦了。”
大天狗闻言整个人一愣,“什么意思?”
“黑晴明几年前出逃时从他双胞胎大哥手里顺走了我寄存的东西,”酒吞说道,“现在伊吹老爷子想把东西要回来。”
大天狗看着他,“是你告诉他东西在哪里。”
“没错。”酒吞说。“你猜凭八歧的情报网黑晴明能藏多久?”
紧接着大天狗就推开茨木的枪冲了过去,握着酒吞的领子把他摁在沙发扶手上。
“你这个…”他没能说完,一把刀从后面绕过来卡在他脖子上,让他无法低头对酒吞动粗,片刻之后,他的气焰也下去了。
“真是忠心耿耿啊罗生门,”大天狗说道,“好,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说完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在茨木杀气腾腾的威胁下,慢慢掏出一只笔来,拿过茨木横在眼前握刀的那只手,在他的手臂上直接写下了一串坐标。
这下茨木不得不收了手,看了看手臂上的数字。
“他就在这里?”
大天狗看向酒吞,“到了你们就会知道,现在,滚出我的家门。”
这个坐标在北美南部的沙漠中,茨木这种受过训练的一眼就能看明白,酒吞肯定也不例外,这样的地点注定十分危险,如果是陷阱就凶多吉少,不过酒吞选择了相信他,得到之后就带茨木离开了大天狗的家,而茨木似乎还有些将信将疑,昏黄的灯光下,那种不易褪色的字迹闪着一点荧光,他们临时弄来一部笔电,开始加载运行卫星云图检索,好查些资料。
酒吞有点不耐烦地叫他别看了把袖子放下来,然后拿出从大天狗家顺的烟,说道。
“你先查着,我出去抽一根。”
茨木点点头,在笔电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外面正在下雨,冷得厉害,酒吞打开烟盒来,里面是一部小型的临时手机,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张SIM卡,那是大天狗冲上来时塞进他领口的。卡插进手机里很快就亮了,没等多久电话就开始震动,上面显示了一个号码。
他摁了接听。
“酒吞,”大天狗的声音有些急切,“你这混蛋怎么这么慢,听我说,那东西现在不在黑晴明大人那里。”
酒吞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是一年前的事情,”大天狗说道,“有人闯进黑晴明大人的研究所,上来就直奔它,我当时在场,想拦住结果被打伤了脊椎,你当我是怎么退隐的?”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酒吞皱着眉问下去,“能把你打伤的人世上没几个,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看清,那个人戴了面具,”他说道,“不过我用刀划开了他一只袖子,我可以确定,他右手是义肢,改造过的东西。”
对面大天狗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静,他说道。
“酒吞,你确定这三年茨木一直在牢里吗,我可是听说,当年他入狱的时候仇家气不过,生砍了他一只手下来。”
过了很久,酒吞那边才嗯了一声。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大天狗皱着眉。
“黑晴明比起伊吹确实算得上仁义,他还能让你退隐,”酒吞玩了玩手里的打火机,“那个家伙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思,背叛的还是逃的,从没人能活过他的眼。”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留大天狗一个人心有余悸地死死握着手里的手机,最后无奈地叹气,打开了衣柜,露出里面摆满了成套的刀与枪,然后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大天狗?”对面传来源博雅惊喜又有些恼火的喊声,“你这个混蛋!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酒吞将临时手机随手就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走进雨里淋了一会,然后走向了对面还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
等到酒吞回来的时候茨木已经锁定了坐标,献宝一样转过笔电屏幕来给他看,颇有一副等夸奖的样子,酒吞浑身是水,伸手把他的白毛也揉得水淋淋的,塞给他一盒子东西。
茨木打开来看了看,还贪婪地闻了闻。“关东煮?”
“趁热抓紧吃。”酒吞说。“给你多要了几个油豆腐。”
“挚友你对我真好。”茨木笑道,那些被酒吞揉到他发上的水滴汇成一团滴下来,顺着他的右臂流下来,划过那串已经开始氤氲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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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chapter 7
荒川冒险给他们搞了架飞机,又给他们安排了一辆能够在沙漠里畅通无阻的越野吉普。
车看着很新,茨木敲了敲铁皮,问酒吞,“荒川是为什么想弄死伊吹老头。”
酒吞咬着一把匕首忙着清理弹药,跳上驾驶座看了他一眼,把嘴里的刀拿下来。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随便选一个。”
茨木点了点头就算作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