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主角们入侵现实后(芷衣)

段春水抬头望了望天，摸了一下快长茧子的耳朵，把小女孩塞进了后排座位里。
一坐到车里，小女孩自动收音，用奶茶吸管堵住自己的嘴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段春水坐副驾，小徐开车，跟着前面江念的车，飞快向上城西南方行驶。
路上，王德什么都没说，他意识到他刚才在学校的表现很不主角了。反思过后，稳重了很多。
他不怎么紧张，因为他知道，他是主角，就算再危险的处境，主角都会化险为夷，就算有挫折也会变成奖励。
他冷静下来，试图使用刚才觉醒的能力，听车里几个的心声，听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要带他去做什么。
第一次听到的心声来自于身边的小女孩，应该是小孩的心思比较简单，比较容易就能听到。他先从身边的小女孩开始试，靠近他她一点，认真聆听。
【这笨蛋干嘛呢？】
“……”
果然，是能听到的。
他是主角没错。
他又靠近前面副驾的段春水一点，闭上眼睛尝试听他的心声。
【他不知道段春水有多想打他吗？】
“……”
王德通过车镜子小心地看向段春水，段春水没有骨头一样窝在宽敞的副驾座位里，眼皮半掀，倒是看不出他想打人，就莫名有点吓人。
想到初中学到的物理知识，他能从镜子里看到段春水，段春水也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王德立即后撤坐直。
过了一会儿，王德又试着听开车的小徐的心声，听到的依然是那个喝奶茶的小女孩的心声。
他试了一路，得出目前他只能听到小孩心声的结论。
没有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就被带下了车，坐上一个看着很普通的电梯，电梯里没有楼层按键，上了人后自动开始下降。
这显然是一个秘密机构，王德对此有两个猜测，一个是这个机构和钱有关，可能是某个人，他的远方亲戚或者某个看好他的大佬，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钱。
另一个猜测，这是一个和他觉醒的能力相关的机构，正如他们说的，带他来学习怎么把主角能力最大化。
“叮！——”
电梯门打开。
璀璨的灯光下，大厅里人来人往，像是王德去过的政务大厅，不同窗口前站着零零散散办业务的人，这些人有的穿着统一黑色制服，有的穿着和他们一样随意的便服，还有几个人穿着奇装异服，像是一群coser。
又比王德去过的政务大厅更肃穆，大厅周围站着一圈严阵以待穿黑色制服的人，手里拿着王德认不出的武器，目光在整个大厅巡视。
他们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就弯腰喊了一声“段队”，并递给段春水一张纸，段春水转手递给他。
王德下意识接过，以为是什么遗产继承合同之类的，低头一看：《各书互不嘲笑条约》。
王德：“……？”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们在搞什么啊？”王德不满地叫嚷。
“签一下吧，对你有好处，从某些意义上说，这是对你的保护条约。”段春水说。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王德的大声质问，引来旁边穿制服的人不悦的注视。
“主角。”段春水两个字安抚住王德，又伸手指了指前面几个人，“她也是主角，他也是，他也是。”
他的手指转移到他们身边那个小女孩脑袋上，“连她都是。”
王德：“？”
“你连她都不如，像你这种古早文主角在这里就是被嘲笑的对象，你不签是怎么想的？”段春水露出了不理解且不满意的表情。
王德很久没反应过来，在这之前，他以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站在世界中心最高处的人。
现在告诉他，他其实是在鄙视链底端？
“怎么可能？！”
小徐看出队长今天能说这些话已经到极限了，忙替他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站在小女孩身边，介绍：“珠珠，爸爸是霸总，妈妈带球跑，她就是小说里那个三年后回国，精通八国语言，能跟父亲对着干的天才神童。”
小女孩珠珠吸了口奶茶。
王德：“？？？”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那凭什么说她都比我强，她不也是古早小说的主角吗？带球跑就比种马文高贵？”
他也听说过带球跑小说，什么《总裁的千亿带球跑小娇妻》，和他爱看的这些文差不多时间出现，现在也被时代淘汰了。
“第一，你违反了《各书互不嘲笑条约》。”小徐双标地不提自己队长刚才的言论，只针对这位主角。“第二，你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珠珠的年龄。”
“她的年龄？”王德低头看向矮个小女孩，她的年龄有什么信息？不就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吗？
“如果珠珠只是带球跑里的球，那她不是主角，主角是她妈才对。”小徐说：“珠珠可是三岁半。”
王德一脸茫然，“三岁半又怎么了？！”
小徐摇了摇头，一看就是只沉迷于种马文，不关注其他小说的人，“前段时间，三岁半可是女频小说里能霸屏的热门存在。”
王德：“？？？”
这是什么世道，主角就算不睡美女不要男神，不也应该是一路打怪打脸，拽炸天的人吗？什么时候一个三岁半小奶娃也能成主角了？
他还是不服，就算她有年龄优势，就算精通八国语言又怎么样，他还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呢，不比那语言牛逼好用？
“更重要的是。”小徐说：“她有一项更厉害的能力，她的心声能被别人听到。”
王德：“？？？？？？”
“心声是她的能力？！”
小徐习以为常地问：“你不会以为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是你的能力，还因此更加确认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
“……”沉默中透出尴尬和震惊。
王德难以接受，“不是，听到别人的心声才是金手指吧，被别人听到心声难道不是坏事吗？”
小徐叹了口气，对这位沉迷在古早种马世界的人表示无奈，“每个金手指都有存在的道理，既然能被听到心声，说明珠珠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对我们而言，她的心声算某种预言了。”
虽然他们家这位预言经常出现偏差就是了。
王德震惊又恍惚地低头看向这个三岁半的小女孩，小女孩抱着奶茶桶咕咚咕咚地喝。
“珠珠还有……”
“快点签，签完交差。”段春水打断小徐的絮叨。
“哎！”小徐知道自己队长不耐烦了，忙把笔塞到恍惚的王德手中，不再劝他，体贴地握着他的手，在《各书互不嘲笑条约》上签了字。
王德只看清第一条“小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主角再教育中心，各小说主角互相尊重，平等相处，互不嘲笑”，就被小徐拽到了窗口处。
小徐又开始念叨：“种马文男主属于什么科？也算是男频大男主了，霸总科？”
王德这才看到他附近三个窗口上的名字：恋爱脑科、霸总科、病娇科。
“我们霸总科是有要求的。”霸总科窗口一个白头发老头探头出来，扫了他一眼，嗤了一声，“别什么人都往我们这里塞！”
王德：“……”
在一个小时之前，他是世界主角，人人都围着他转，现在忽然就被嫌弃成这样了？
世界天翻地覆，他被打击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脑袋都没法转了。
“什么霸总，就是个恋爱脑吧？”段春水靠坐在他们身后的桌子上，他的腿实在长，签字桌面只到他膝盖上一点，让他这个偷懒的动作都有了点优雅的味道，“都知道自己有男频主角气运了，还只想着勾搭女同学，哪怕去买张彩票呢？”
王德：“……？”
他说的竟然很有道理，他怎么不去买几张彩票？反正他总是要拥有无上财富的，自己先找个途径拿一点啊。
如果他第一时间买彩票中大奖，他不敢想象他这段时间过的有多爽。
王德悔得恨不得拍大腿。
“哎？”恋爱脑科窗口正在忙着填写材料的男生，闻言一下抬起头。
把一个种马文男主塞到恋爱脑科，你自己听听这离谱不？
可是他一抬头看到是段春水说的，就把话咽进了肚子，含泪点头。
“那就这样，王德登记到恋爱脑科，结束。”段春水好像一下不困了，立即站起身大步往电梯口走。
“好耶！”珠珠终于放下她的奶茶桶，啪嗒啪嗒小跑跟上。
王德：“……”
虽然他还没明白这一切，但他，将会拥有无数美女，创建商业帝国的大男主，就去了这个叫恋爱科的地方？不潦草？
刚进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看着这里像是秩序井然的政务大厅，现在看这就是一个不靠谱的草台班子吧！
“喂！”

只有还没走的小徐被王德叫住了。
他回头看向王德，被江念扇裂的嘴角还在渗血，眼里一片恍惚，这个自大的种马文男主此时看起来竟有点可怜。
小徐叹了口气，“别怪江念姐打你，你们真的是天生相克，你还敢用那种眼神看她。”
“天生相克？难道她是也主角？”王德觉得就算听到江念是主角，他也能淡定接受了。
“是啊，她不仅是主角，她和你这种得到主角光环的半吊子主角还不一样，她是从原著里来，一路磨砺过来的主角。”小徐说。
“什么主角？”王德又想起江念那一身凛冽的气质，“大女主？”
“比你看的小说晚几年，那时很流行一种穿越小说，比较典型的是女特工/杀手/医生穿越到古代，改朝换代，搅动天下风云。”
王德：“……”
“江念姐是真正上过战场，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当过女帝的人。”小徐说：“你说她和你这个种马文男主是不是天生相克，你还想把她纳入后宫？”
王德：“…………”
“另外，你也别怪我们队长态度不好，他刚被降职。”
小徐指了指王德身后远处的窗口，王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诡怪科和异能科，“以前队长处理的都是那几科的事故。”
“你这样小说入侵度不足5%，主角危险度不足5%，只需要我这样的小喽喽去就能解决的事件，他一大早被叫起床来亲自处理，脾气能好吗？”
王德：“？”
不嘲笑条约不对这些工作人员生效是吗？
“一切顺利哦。”
小徐说完也走了，只是没走两步，又被王德叫住了，他好脾气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你说你是小喽喽。”王德咽了口水，问：“真的吗？你不会也是主角，有什么特殊能力吧？”
“我只是个普通人。”小徐答。
“哦，只是普通人啊。”王德松了一口气，果然这里也不是人人都是厉害的主角。
小徐弯眼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登记大厅水晶灯璀璨的灯光，在他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嗯，你可以把我当个路人甲，路人乙，直接叫我小徐就行。”
恋爱脑科窗口的工作人员喊他过去登记，王德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头回来时，小徐已经不在了。
他又看向小徐刚才指的窗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登记的人……可能不是人，他没有脚，只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遮住脸的头发湿漉漉的，有红色液体流进他黑色黏腻的衣服里。
明亮的灯光下，不缺人的大厅里，王德打了个冷战，如果之前他对这个地方关于主角的说法只有20%的相信，此时他已然信了80%。
小徐说，以前段春水经常送人去那个科。
王德看着恋爱脑科主角登记表，问科员：“段春水，他，他的能力是什么？”
“他的能力？”科员缓缓抬头，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没说话，只露出一个和善又意味深长的笑。
王德的崩溃终于如洪水决提，他用力抓着头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年前就出现小说入侵事件了。一般小说入侵有两种类型，第一种是小说里的主角出现，这些自带主角光环和金手指的主角，影响周围的人和环境，让现实变成小说。”
“第二种是小说将主角光环和部分金手指给我们现实世界的某个人，借由这个人入侵现实世界，用小说意志影响越来越多的人。”
“王德就属于第二种，突然得到小说主角光环的半吊子主角。”
小说危机管理局登记大厅楼上，一个温暖明亮的会议室内，江念给校花贺君倒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而你，就是被这本小说意志影响的第一个人，也是影响最深的人。”
“王德在哪里？他会怎么样？”贺君捧着水杯着急地问，好像没听到江念说的话。
江念坐直身体，食指轻轻敲着太阳穴，无声地看着贺君。莫名地，贺君被她看得有点紧张，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很快，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就消失了，好像是她的错觉。
“放心，他不会有事，带走他是避免小说入侵程度加深，他现在在主角再教育中心，等小说放弃他，或者他摆脱小说后，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好、好好好。”贺君连连点头，这才放心下来，低头喝了一口热水。
江念问：“在你们学校时，我们队长，就是长得很好看的那个男人，问你喜欢王德什么，你还记得吗？”
贺君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就想到那个男人，想到当时他给她的感觉，脑海里那股清波好像还在回荡。
江念：“你想到答案了吗？”
校花恍惚地思考这个问题，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
江念推给她一张纸，“不着急，慢慢想，你可以把王德的优点写出来，或者写他值得你喜欢的点。”
她又推给她一张一模一样的纸，“然后再把你自己的条件写下来。”
段春水和珠珠上来时，小说危机管理局两个女生正趴在屏幕上，看07会议室里的情况。
“我以为刚才江念姐要动手了，没想到她这么温柔。”一个女生说。
“那是因为她知道，贺君也是受害者，她被小说意志影响了。”段春水说。
以前江念最讨厌恋爱脑，她刚出现时，就要把一个跟男同学私奔的高三女生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在女性生存环境那么严苛的古代，她都能登上帝位，她的闺蜜都能为国死守边关，在这么好的环境里，有的女孩却把全部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她的雷霆手段实在收不住。
《各书互不嘲笑条约》中“主角之间不能随便动手”这一条的出现，有江念的一份力。
这两年，在这里看的多了，她的变化人人可见。
“段队！”
“段队来了！”
段春水和她们一起，看江念慢慢有序地引导贺君走出来。
被小说意志影响的人，只要远离了主角，大多都能走出来，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但要是让受影响最深的一批人快一点清醒过来，尽快投入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中，还是需要引导。
【段春水的麻烦要来了。】
段春水低头看了一眼三岁半，07办公室的门就开了，江念带着校花从里面走出来，对段春水说：“没问题了。”
“在这里住两天，冷静冷静再回学校。”段春水问校花：“请假不难吧？”
校花正盯着段春水看，当段春水疑惑地看过来时，才忙说：“不难不难，那个，段队长，我、我能加你个好友吗，我怕……”
江念按了按太阳穴。
【我就知道，哼！】
办公室另外两个女生一脸吃瓜状，同时一左一右探头的动作，熟练得令人怀疑这不是第一次。
段春水第一时间看向贺君的手。去A大前他们看过贺君的资料，中产家庭出身，独生女，从小被父母呵护着长大，那双白皙细腻的手一看就没做过什么家务。
“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吧？”段春水拒绝意味明显地问。
贺君：“？”
晚一步上来的小徐正赶上现场，他体贴地给校花解释，“我们队长喜欢能给他洗衣做饭的，嗯，大概就是那种传统的贤妻良母吧。”
贺君看向这个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缺钱的，做着最新潮工作的年轻队长，一脸茫然与恍惚。
【又是这样。】
【段春水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了。】
恍惚的校花被一个吃瓜女生带去休息了，江念看向段春水，问：“队长怎么没回去睡觉？”
工作性质使然，段春水有点夜猫子属性，今天一大早就被叫出来做任务，可能没睡两个小时，此时应该回去睡个昏天暗地才对。
段春水长眉顿皱，起床气都要延迟再生了，“又来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