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分析师(沙舟踏翠)

纪云停刚从走廊冒头，就被带进指挥室。
他顺手就把小绿拽下来。
穆境予正在跟人视讯，樊林涛带着他靠边绕圈，站到主控台一侧。
纪云停看到光屏上灰白头发的中年男人，外形有点像他原来世界的白种人，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这是南境军的上将，休伯特.斯科特，成为上将已经快二十年，虽然外貌不显，但他其实已经过了80岁了。
穆境予来之前跟他提过，休伯特的体能精神力估计已经开始衰退，这两年应该就会退下来。
纪云停盯着光屏上的中年男人，觉得有那么点眼熟。
后来一想，他参军的时候查过四大军区的情况，估计在上面看过这位休伯特的照片。
那位休伯特正在说话。
“……毕竟我们也没想到穆上将这么热情，确实没做好准备。现在各大军校的人陆续过来了，我们的宿舍区全都提前规划好，暂时腾不出这么多空房，劳烦上将稍等几天。”
穆境予语气淡定：“没关系，我们飞船挺舒服的。”
休伯特笑眯眯地：“感谢您的体谅，您放心，我一定让人安排好。”
穆境予点头，转开话题：“竞赛什么时候开始？”
休伯特：“有几所军校所处星系比较远，现在还在路上，预计半个月后全员到齐，估计到时黑洞活跃期也差不多开始了。”
穆境予客气地：“了解了，感谢。您要是有事，先忙，我们不着急。”
休伯特非常愉快：“好的好的，感谢穆上将的通情达理，我这边收拾好了立马通知您。”
双方礼貌沟通，互相道谢，视讯挂断。
镜头之外，所有人都气得要命。
视讯一关，樊林涛就忍不住嘲讽：“我们出发之前就发过邮件，人数岗位军种列得明明白白，现在跟我们说没准备好，将近二十个小时，楼房都盖起来了。”
雷彬手指掰掰得咔哒响，一副准备去打架的模样：“上将，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穆境予：“当然，我们还要感谢他们。”
众人：“？？”
纪云停探手：“发烧了？”
穆境予：“。”
拉下他的手握住，扫视众人，沉声下令道，“全体都有，十五分钟后起航，目标艾尔麦斯星，靠港申请、补给申请、落地申请在半个小时内发出。”
众人：“！”
穆境予微微勾唇：“萨斯星既然没法安排我们的住宿，我们去隔壁艾尔迈斯星暂住几天没问题吧？”
众人：“？？！！”
后勤的邹全已经拿起智脑啪啪计算：“能量不够跃迁，飞过去需要57小时，回来跃迁20分钟……”
负责飞船航行的林均晨：“这船能量都是中丨央星报销的，别省，飞！”
樊林涛推了下眼镜：“艾尔迈斯星物价可不低，真要过去那边吗？”
雷彬也终于反应过来，兴奋搓手：“不是他们邀请我们来的吗？账单给休伯特那老头子发过去啊！”
穆境予：“……还聊天？都准备好了吗？”
“没有！”
“马上！”
众人兴奋，立马出去忙碌，准备出申请的，准备开飞船的，准备检查飞船关舱门离港的……指挥间里瞬间剩下纪云停跟穆境予。
纪云停还被穆境予握着手呢，这会儿才找到机会问一句：“艾尔麦斯星是什么星球？”
穆境予解释：“艾尔麦斯星是商业星球，类似梵克兰星，是出南边境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纪云停懂了：“那萨斯星类似普尔星？”
“嗯。”
纪云停不明白了：“为什么有的星球用编码，有些有名字？明明都有人居住。”
穆境予：“……”
纪云停反手掐他虎口：“不要用这种看弱智的眼光看我！！”
穆境予无奈：“星球人口上十亿，政府会给星球冠名。军区驻星也会冠名。”
换句话说，又是常识。纪云停略感心虚：“哈哈，原来是这样。”
穆境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纪云停捂住他眼睛：“别看了，我就是文盲，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穆境予：“。”
拉下他的手亲了亲，道，“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一个生物学造诣这么高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基础常识……一次两次还能当意外，多了，就不像话了。
纪云停迟疑。
然后试探道：“我要是说我磕到脑袋失忆了你信吗？”
穆境予：“……”
“没想到医疗技术已经如此精进。”
竟然还能选择保留知识点。
纪云停：“。”
穆境予揉揉他脑袋：“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想说再说。”
其实还挺大的。纪云停心里嘀咕。
主控台开始响起智脑提示：
“飞船操控中心送来起航申请，目标S-K51艾尔迈斯，预计航行时间……”
穆境予松开他，开始操作主控台。
纪云停没打扰他，在旁边伸长脖子看操作。
五分钟不到，休伯特发来视讯请求，穆境予拒绝了。
十分钟后，飞船能量启动，开始准备脱离航空港口。
飞船操控中心的林均晨通过内部通讯询问：“报告上将，休伯特上将请求跟您对话。”
穆境予看了眼剩下几个接驳口的飞船提示，道：“接过来。”
“是。”
纪云停连忙退到旁边。
穆境予看他一眼，没说话。
下一秒，灰白色头发的休伯特再次出现在光屏上。
这回他笑不出来了：“穆上将，你这是什么意思？军校联赛还没开始！”
穆境予神情平静：“很抱歉休伯特上将，我军指挥团刚经历黑洞活跃又长途跋涉，体力匮乏，需要落地休息，既然萨斯星暂时无法调出休息场所，我为了我军将士着想，就近选取星球落地修整。”
休伯特：“……”
众所周知，西边境的黑洞活跃期都过去快大半个月了。
还有，从西边境过来全程跃迁，耗时还不到20个小时，哪里来的长途跋涉？
穆境予：“另外，因贵军区没有做好对接安排导致我方产生额外的能量、食宿等费用，我会在修整期结束后把账单发给您以及联盟议会，请休伯特上将及时报账。”
休伯特：“……”
穆境予行了个平辈军礼：“感谢您的配合，祝您身体健康。”
受限于年龄体力即将退役的休伯特：“……”
穆境予关掉视讯。
纪云停在光屏后笑得打跌，等他关了视讯，才跳过来。
“你跟谁学的这么阴阳怪气哈哈哈，我看那个休伯特脸都黑了哈哈哈~”
穆境予看着他。
纪云停笑容微敛：“……我没有吧？”
穆境予：“你跟大彬、蛐蛐他们聊天，经常会冒出一句‘祝你平安’之类的。”
纪云停：“……”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们说什么了？我记得我都是在小群频道说的。”
穆境予：“我是上将。”
他有权限进入军区任何频道。
纪云停：“……你监视我们？！”
回忆起那些聊天场景……似乎、仿佛，都是在黑洞活跃期之前。
黑洞活跃期之后，他就忙得不可开交，很少聊天了。
他不可思议，“你不可能监视大彬哥他们，所以……是我？那个时候你怀疑我？为什么？”
穆境予：“没有。”
他微笑脸，“有些人太受欢迎了，我稍微关注一下，看看有谁想不开——有谁眼光跟我一样好而已。”
纪云停：“……”
伸手把他脑袋扭向主控台，真诚地，“上将，你还是好好上班吧，谈恋爱不适合你，会影响智商。”
穆境予：“。”

57小时后, 西境军一行抵达艾尔迈斯星航空港。
军区航空港截然不同，艾尔迈斯星航空港一眼望不到边，放眼望去, 全是大大小小的宇航飞船和飞行器, 有几辆甚至是他们这艘小型军舰船的十倍不止。
纪云停也到过繁华的航空港，但当时乘坐的征兵船管理严格，根本不能到处乱跑，临时停靠点更不允许下船，所以, 他根本没机会见到这种壮观景象。
所以, 他从落地开始, 脑袋一直保持向上45度的状态，嘴巴都没闭上过。
入港之前, 穆境予就下了通知, 这几天放假, 大家自由活动，但必须三人以上同行，以及，保持联系，随时听令。
林均晨等飞船驾驶员在飞船上待命, 三天后另一队伍会返回飞船接替他们。
除此之外, 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出行规矩，自不必详述。
纪云停反正是跟着穆境予，记不住也没关系，下了船就开始四处张望, 半点不担心走丢。
穆境予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推着行李箱, 带着他慢慢往前。
他们这回算是休假行程，他们申请的也是临时旅游签，落地时长最长十天，军用飞行器不能用，军装也不能穿。幸好赵其深之前打算让他们赛事结束后放几天假玩一玩，提醒他们带了便服。所以他们现在全员穿着便服，列队前往民用飞行器接驳点。
七八十号人混在各种商队、旅行团队里，半点不打眼。
四处张望的纪云停已经看到好几个几百号人的旅行团排队下飞船了。
走到飞行器排队处，纪云停看到前后都是旅行团，羡慕了，拽了下穆境予衣摆。
扶着他肩膀的穆境予秒懂低头。
纪云停附耳：“艾尔迈斯星还有旅游业吗？”
穆境予：“不太清楚，但现在有军校联盟竞赛，按照往年的习惯，应该有一些军迷、机甲迷会过来观战。”
纪云停诧异：“他们能观战？”
穆境予：“会有卫星直播，但他们到艾尔迈斯星有机会碰到参赛队伍。”
纪云停懂了。艾尔迈斯星是前往萨斯星的最后一站，军校队伍不管是来去，都要经过这里，这些人是来蹲点的。
毕竟这是全星系的军校联盟实训竞赛，里面指不定就有人是将来的联盟准将或者上将。
想到这里，他很好奇：“你也参加过这个比赛吗？”
穆境予顿了下：“没有。”
纪云停：“？”
穆境予却已抬头，扶着他往前：“落地再说。”
周围太吵了，确实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艾尔迈斯星是个成熟的商业星球，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前面看起来足有上千人的队伍就全部清掉，轮到他们登上飞行器，二十分钟后，顺利落地。
邹全他们预定的酒店接驳车已经在等着，确认身份和人数后，三十分钟不到把他们拉到了市区酒店里。
从靠港到酒店，统共不到两个小时，比纪云停当年坐飞机还快。
雷彬也嘀咕：“应该给休伯特看看，这还是民用效率呢，他那个没准备好的理由，跟小绿说，小绿都能扇他两鞭子。”
樊林涛揍他：“这里可不是自家地盘，少说两句。”
雷彬：“。”
此刻他们已经放好行李，准备开始自由活动。
纪云停在飞船上就查好艾尔迈斯星的特色食物、特色景点，这会儿正在查接驳车路线。
雷彬听到他念念有词，凑过来：“纪老师，你们准备去哪里，一起呗。”
纪云停还没说话，穆境予挑眉，扫过旁边的樊林涛，问：“我以为你要跟林涛一起。”
三人一组的出行要求，主要是针对后勤类的将士，怕他们出意外，以雷彬的战力，给他绑一个樊林涛，主要是防止他打架斗殴。
雷彬：“当然啊，主要是这地方不熟，跟着你们省事——”
“你当我吃干饭的啊？”樊林涛拽住他后衣领，“老大好不容易休假跟纪老师约会，你还凑上去，要不要脸？”
雷彬：“。”
众人偷笑，然后纷纷打招呼离开。
很快几十号人全部隐入街道人丨流中。
纪云停也兴奋地拉着穆境予赶往附近一个接驳车点。
艾尔迈斯星作为商业星，汇聚了无数星球的特色美食，即便大部分还是南域菜，对纪云停这个土包子而言，已经绰绰有余。
穆境予非常随意，让上车就上车，让下车就下车，该拐弯绝不走直道，一直到站在某家餐厅门口。
看到餐厅玻璃墙上的广告屏，他立马拽住纪云停。
纪云停诧异回头：“怎么了？”
穆境予微微皱眉：“不是说吃午饭吗？怎么来这里？”
纪云停解释：“网上说这家的烧饭很好吃，我太久没吃过米饭了，我馋死了！”
他查过相关介绍。
这里的米饭，使用的食材并不是他原来世界的大米，而是一种叫黑珍珠的主食，黑漆漆的，偏圆形。
他查过植株图片，跟藜麦是一类，属于苋科植物，只是种子大小似乎比他认知中的藜麦要大很多，加上高蛋白，就被拿来当主食了。
穆境予提醒道：“这是酒屋。”
“对啊，”纪云停打开手环确认了遍信息，抬头，“不喝酒不能点烧饭吗？或者，不能喝酒吗？”都快入夜了。
穆境予：“……也不是。”
纪云停嘿嘿笑，拉着他往里走：“那就试试，我查过了，这里的烧饭排名第一！酒也是用黑珍珠酿造的！我要尝尝！”
穆境予：“……”
店很大，将近吃饭的点，店里已经坐了一大半人。
纪云停对着入口处的坐席标志，找了个靠墙空桌坐下，扫码，然后询问穆境予口味。
穆境予：“我不挑。”
纪云停：“那我就按照网上热推款下单咯。”
穆境予一点头，他那边就欻欻几下，下单完毕。
穆境予似笑非笑：“你都查好了，还问我？”
纪云停：“咳，礼貌性问一下。”
两句话刚说完，送餐机器人就开始上菜。
第一道，自然是不需要多加料理的酒水。
纪云停点的是招牌酒黑美人，一种由黑珍珠酿造而成的黑色酒。
他点了两杯，一杯足有700ML，酒水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乌漆嘛黑一大杯，跟墨汁似的。
纪云停把一杯推给穆境予，然后转动自己那一杯，不解：“黑美人不是蒸馏酒吗？为什么是黑色的？”
穆境予：“不知道。”
纪云停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催他：“你试试看，这颜色我总觉得有毒，要是不难喝我再喝。”
穆境予：“……”
无奈看他一眼，端起酒杯浅尝了口，点头，“还不错。”
说完，连喝了几大口。
纪云停放心了，跟着端杯。
香味浓郁悠长，口感却意外的清爽，似乎还带着点果香，好喝！
他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赞叹道，
“确实不错，怪不得评分这么高。”
穆境予看他抱着杯子喝个不停，随口问了句：“你酒量如何？”
纪云停：“还行，还没醉过。”
以前经常翻山越岭，秋冬夜冷，偶尔需要抿几口烧刀子之类的暖身。夏日炎热，也会跟同学、同事撸个串喝个小酒……反正酒量不低。
穆境予点点头，不再多说。
菜品也开始上了。
黑乎乎的炒黑珍珠拌着白色、黄色的不知名植物茎块，口感丰富。调料复合，但能尝出些许辣味，吃起来喷香。
然后是几道炒肉、炒菜，都带着不同风味的口感，或咸香，或辛辣，或甜辣，极其丰富。
纪云停却越吃越生气，一边吃一边吐槽。
“为什么会有调料包、预制菜这种东西？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我自己下厨不行吗？！”
穆境予：“智能厨房卖给谁？调料包、预制菜卖给谁？再说，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做饭的。”
纪云停：“……你竟然共情资本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阶级敌人了！”
穆境予：“。”
纪云停：“等有空了我要研究一下单型调料，肯定是我不知道名字错过了！”
毕竟这世界，连稻米都是稀有物种，普遍食用黑珍珠——听听，明明就是加胖版藜麦，非要叫黑珍珠。
穆境予戏谑：“我可以提供经济支持，请纪老师不要忘了我这个阶级敌人。”
纪云停白他一眼：“你就不能争气点，帮我找找资料吗？”
穆境予：“你先说说你要什么。”
纪云停：“……我也不知道。”
他该怎么跟这种没做过饭、只吃过复合调料的人区分什么叫姜辣、蒜辣、胡椒辣、辣椒辣……或者酱香、豆瓣香、腐乳香？
穆境予无奈：“所以，爱莫能助。”
纪云停挑起菜里一粒切得四四方方的蔬菜扔过去：“要你何用！”
穆境予侧身躲开，狐疑地看他一眼。
扔了人的纪云停却低头开始研究菜品：“这个究竟是什么？线条都切断了看不清楚，味道也被压制了……是根茎还是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