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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三傻二疯)


穆祺脑中电光火石一过,立刻激动万分:
“老壁灯要对我动手了!”
不错,除非已经要与国公府彻底撕破脸,否则何必破坏这数百年的规则?
刹那间狂喜涌上心头,穆祺几乎绷不住笑了起来——他穿越以来辛苦摆烂如此之久,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
这还是穆祺辛苦向几位被网站坑害过的老前辈讨来的经验,据前辈们说,什么力挽狂澜再造乾坤的难度实在太大,一般人不能奢望;可“青史留名”的要求,那还是不难完成的——别忘了,古人可是很推崇“文死谏”的喔。
拼死上它一封脍炙人口的谏章,那还不妥妥的留名史册?
当然,后来版本迭代,网站早就打了补丁,禁止穿越者主动卡bug挑衅皇帝。但现在呢?现在可不是他挑衅皇帝,而是老壁灯自己要发癫整人呐!
穆祺兴奋不已,都懒得去想为什么老壁灯会突然发癫了。他从兵部值房夺门而出,拔腿就往国公府狂奔,一边跑一边还高声招呼贴身的小厮发财:
“去买白布,去买红漆!马上送到府上来,要快!”
发财一脸懵逼,看着公子一骑绝尘而去,跑得比野狗都要快三分。兵部看门的兵丁大呼小叫,硬是没有拦住。
穆祺早就已经想好了,只要回府发现异样,立刻就挣脱锦衣卫的看守扑到街上,头缠白布披麻戴孝,以红漆大字写“冤”字,最好在京城热闹的地方以头抢地大喊口号,拼死一谏,必能令京中老小记忆深刻永志不忘,搞不好还能混进《列传》打个酱油。
穆家开国功勋、名列太庙,先祖得遇高祖皇帝于微时,后人又随太宗皇帝南下靖难,那是妥妥的朝廷栋梁,擎天一柱,稳如铁炮的基本盘。这样铜浇铁铸,几乎与王朝相终始的世家嫡系子弟,如果破防到在京城闹市以死力谏,那该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政治事件?
汗流浃背了吧?老登!
光是想一想这件事激发的轩然大波,都激动得穆祺浑身发抖,只觉被老登折磨多年的鸟气,终于一吐而出——老登在位的前后几十年,正是话本小说绝对的高峰,涌现过如《x瓶梅》、《三言》、《二拍》之流的顶级作品,穷尽世态之妙;以诸位文人那无风犹起三尺浪的想象力,耸人听闻的x取向,要是不借题发挥,创造出惊世骇俗的惊悚大作,那都算他看不起这帮笔杆子!
吴承恩!冯梦龙!兰陵笑笑生!在下青史留名——或者野史留名的任务,就托付给诸位啦!
正史不一定够正,野史可一定够野;臭老登,今天就要叫你见识见识文人的笔!
要知道,本朝的小说家们文思泉涌,胆大起来连高祖皇帝都敢编排的,等几十年后人走茶凉,发挥想象搞一搞你这个老道士算什么?大不了就冒名指代,效仿“汉皇重色思倾国”的指桑骂槐路线嘛。再苦一苦武皇帝,骂名老道士来担!
当然,慷慨就义前总得喊一点打动人心的口号,才更能增添事件本身的悲壮,激发文学家的灵感。穆祺打开了系统提供的史料,开始紧急检索《治安疏》。
“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识不识得啊老壁灯?
对不起啦刚峰先生,您老才思纵横,将来再构思一篇也行嘛。
因为今日不用召见大臣,皇帝也就不用假装什么了。他绷着一张被搜刮了好几百万盐税的臭脸,叫来了传完旨意的李再芳。
“锦衣卫都派出去了?”
“是。”李再芳不敢抬头:“几位国公、阁老、学士的府上,都加派了人手。探子传来的消息,说是今日并无什么异样。只有穆国公世子莫名从兵部跑出,在闹市来回奔驰,不知缘由。”
皇帝哼了一声:
“此人本就奇奇怪怪,不用管他。”
居然连当今圣上都评价为奇怪,穆国公世子的风评可想而知。
李再芳以眼观鼻,不敢乱说。
皇帝又道:“朕赏赐的金丹呢?”
“几位阁老问过了旨意,都谢恩收下了。”李再芳小心说:“只有闫阁老再三下拜,当场便吃下了两颗金丹,流了……流了一脸的鼻血。”
皇帝嘴角微微一抽。说实话,作为纵横道术界十余年的嗑药老炮,飞玄真君清虚帝君也委实没见过这么个牛嚼牡丹式的服用法
不过,居然会补到当场流鼻血么?闫分宜的体质还颇为敏感——搞不好很有点实验价值。
作为资深丹药专家,皇帝自然知道仙丹的某些副作用。但而今有妖书的挑唆,那些原本司空见惯的副作用,也变得极为刺眼了。
圣上眸光一闪,下了决断:
“闫分宜还是忠的,明着不能赏他,暗地里赏他些什么吧。”
李再芳俯首:
“请爷的圣意。”
“闫分宜也老了,往来不方便,君臣说话也难。”皇帝很宽宏大量的说:“赐他一枚银章,以后服用完丹药,可以到清凉殿外的值房休息,不必回家。也方便朕就近检视——就近与重臣议政嘛。”
能入值清凉殿与皇帝随时议政,往昔可是首辅才有的恩宠。李再芳赶紧磕头替闫阁老谢恩,顺带着无视了最后一句话。
皇帝甩一甩袖子,施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本打算再拟一道口谕,让李再芳去宣来京中供奉的高功道士,到清凉殿密室做法祝祷驱逐妖书。可转念一想,却又不觉犹豫——飞玄真君修道十余年,平生所见过的有道之士不知多少,但真人方士们往来如过江之鲫,符箓密仪花样百出,可从没有人能整出妖书这种阵仗。
虽说这阵仗的确很考验人的脑血管,但好歹也真是实实在在的奇迹玄秘,与十几年来见到的那些戏法诡计,真正不可同日而语。以真君聪明绝顶的脑瓜,当然轻易便能察觉到其中的差异。
如果贸贸然就驱散这样的奇迹,那法不可数得,搞不好就再也没有见识神通的可能了……
一辈子崇信道术的飞玄真君犹豫了。
他踌躇片刻,终于下令:
“没有朕的口谕,今后谁都不得出入静室;打扫、奉茶,一律不准,明白了?”
李再芳莫名其妙,但还是俯首称是,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第4章 兵解
穆祺兴致冲冲,驰马奔入府中,派府中掌事的家人左右查访,却不由大为失望:国公府四面一片安静,看不出动荡临头的风雨欲来;穆国公府的亲朋故旧也都通了消息,并没有什么让世子期待万分的迹象。
朝廷是唯一一艘会从顶部漏水的船。以老道士身边那软弱涣散、漏得跟大花洒差不多的保密水平;以穆国公府与国同休的人脉地位,打听不到消息就基本是没有什么消息,恐怕不会有被封锁的可能。穆祺大感无趣,兴致迅速冷了下来,坐在靠椅上一动不动。
眼见世子神色不快,奉命探问的管家进宝很是惶恐,赶紧通报了自己问到的另外两个消息:皇城司与锦衣卫派人往左副都御史狄茂彦家中去了,只不过是秘密行事,不能宣扬而已。
“秘密行事?”穆祺道:“你是说朝廷人人都知道?”
“这是真的机密。”管家不能不强调:“最高最高机密。”
穆祺在靠椅上动了一动,不觉有些发愣。若以系统提供的信息,阿附夏首辅、闫阁老的地冒烟地御史总掌四司盐运使凡十余年,号称“天下利柄,尽在握中”,权重于一时。后来冰山倾覆,还是因手脚实在太狠,胆大到从皇帝口袋掏钱,才惊动天听,一败涂地。
但现在……现在分明应该是地冒烟大展拳脚,为老道士广开财源的蜜月期才对。怎么创业未半,老登就贸然下此狠手呢?
这样莫名的历史变动,难免令穆祺有些茫然。
当然,最麻烦的还不是倒了个都御史,而是地冒烟背后的人物。众所周知,地冒烟当年走的闫东楼闫小阁老的门路,趋炎附势攀上的巡盐差事。如今获罪被查,会不会与闫家有什么瓜葛?
闫家要是提前二十年倒台,那影响就实在太大,搞不好会给系统任务带来未知的变数。穆祺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忧虑:
“闫阁老那边如何?”
“世子睿智。”管家赶紧恭维:“圣上的确派了李公公去传旨,给内阁入直的大学士每人赐了一盒子仙丹,命阁老们按时服用,体察君上眷爱臣下的一片心。”
说到此处,管家口气中也有些羡慕。公府门前七品官,他能留守京中为老国公爷看家,身上也是捐了一个贡生的前程,有资格出仕做官的。但公府下仆的官运,还是要看当家主人的官运。眼见着阁老们简在圣心,蒙赐这样珍贵的恩物,管家进宝当然心有戚戚,很盼着自家的主子能奋发图强,也能到清凉殿讨一粒金丹吃吃。
但金尊玉贵的国公世子只是哼了一声,拍一拍屁股施施然起身,再不过问其余了。
混到当天晚上,一切形势都清楚了。朝廷风平浪静,京中毫无风声,既不像是对国公府下手,也不像要倒闫。一言蔽之,还是简单、枯燥、乏味的日常。
国公世子很不甘心。等小厮将白布红漆预备齐整,他又拎着东西出门逛了一圈。按理说监视对象的举止如此异常,但凡锦衣卫的探子稍微有一点警惕性,都该当场动手才是。但国公府外依旧是毫无异动,只有附近几个新来的小贩抬头看了世子一眼,继续用心应付自己的买卖
当然,这些人不用心也没法子。他们摊的煎饼裹的油果子稀烂得惨不忍睹,简直连狗都不愿意上门。手艺潮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在京师立足?这基本就是把可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么。
穆祺在旁边盯了半刻钟,终究还是摇一摇头,命人去买了两斤烂煎饼。
……罢了,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期盼落空的穆祺很不高兴,回家倒在床上生了一通饿气,然后招呼小厮送饭,顺便问一问这几日的行程。得知隔三天自己还要半夜上朝陪老道士嗑重金属,郁闷的世子愈发生气。所以在饭后例行的日志上报中,好好发泄了一通。
不过,在照常的辱骂狗比系统、神经老登、反动透顶的封建制度之余,穆祺还不忘写下了自己的忧虑:眼看着皇帝嗑药入迷,举止诡秘,已经大大逾越了儒家伦理的底线,长此以往,怕不是会有卫道士挺身而出,拼力一谏。
“……死谏也是要讲究时效性的。一旦有名流开风气之先,那后来者就都成东施效颦了。”他忧心忡忡的写:“万一失去了新鲜感,那还能有什么影响力?恐怕史官只一个‘等’字,就把爷一笔带过。这样还怎么完成任务?唉,在老登身边做事,怎么拿个死谏的首杀都这么难呢?”
匆匆写罢,穆祺长长叹气,随后丢开系统,熟练的无视掉那缓慢上传的破烂进度条,出门洗漱去了。
公允的讲,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修持数十年之久,内力炼没有炼出来不好说,定力还是很修出来一点的。虽然骤逢这样深重的刺激,但除了深夜在自幼侍奉的李再芳等太监面前咆哮失态过一次,这一日以来竟然硬生生憋住了那起伏汹涌莫可名状的心潮,照常办事见人,没叫任何人看出那张橘皮老脸下的端倪来。直到夜深人静,他才迫不及待,屏退一切宫人,静悄悄再次步入清凉殿密室之中。
区区一日之内,皇帝已经镇定心绪,为这本来历不明的妖书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狭小的密室经李再芳带人精心布置,从里到外悬上了清虚观白云观玄真观龙虎山数十位高功法师亲笔描摹的镇邪符咒,金纸丹砂,猎猎飞舞;正中央香台则撤去香炉,换上了一把高祖皇帝举义兵时配过的长剑。
按玄真观蓝道士的说法,圣天子至阳之性辟易万邪,皇帝打坐在此更是百毒不侵;蓝道士这话大约只是想舔一舔今上的沟子,但在切身利害面前老道士却从不糊涂。所以他思来想去,到底没有信任自己这个圣天子的阳气,还是命人翻出了老祖宗当年的好东西。
这样的准备,已经算是万无一失。皇帝强自镇定,将那难得的妖书供在香案符咒之上。到夜半子时一刻,那平平无奇的《日志》果然发起了白光:
【数据上传中……】
【上传错误,转为本地保存。】
【……唉,在老登身边做事,怎么连死谏都还要排队领号呢?】
皇帝:?!!!
真君的双手紧紧攥住了香案,好悬没有当面栽倒下去。他毛发直竖,额头青筋毕露,一双老眼瞪得溜圆;终于是拼力运转一生的修为,生生压下从心口迸出来的一口老血,没有当场被气爆动脉。
当然。“老登”、“道士”之类,虽然也是无君无父,叫人义愤难当,但看久了也就麻木了,还不足以叫飞玄真君神志昏乱;真正令他难以忍受的,还是日志上极为刺眼的两个字:
“死谏”
他妈的,照这上面的意思,老子将来还混到被人排着队死谏的份上了?!
一念及此,陛下两眼一突,心头立刻又是一阵绞痛!
无论是当年横扫朝堂万夫辟易的少年天子,还是如今阴阳怪气不说人话的老道士,飞玄真君运筹帷幄数十年,本质从未改变;所谓名为玄修暗操独治,所谓内多欲而外假仁义,荣华富贵长生不老是要谋求的,圣君仁主的名声也是不能短少的。
简言之,里子和面子,陛下全都要。
但从古至今,又哪里有被人死谏的圣君仁主?更何况还是排着队死谏,威力便是超级加倍。纵览一部《通史》,能有幸蒙受如此待遇的,恐怕也只有桀、纣二人了。
他飞玄真君清妙帝君总掌六合功过五雷大真人炼了几十年的真功,到头来混到与夏桀商纣肩并肩了?
他绝不能接受!
内心受到重大创伤的皇帝陛下从鼻孔中喷出两股粗气,抬手抓起那本万恶的妖书,一目十行,迅速翻阅;发誓要从字里行间中找出“死谏”的端倪。不过很可惜,日志里啰哩啰嗦,连篇累牍,除了一大堆怨气冲天的吐槽段子,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至少没有透露出皇帝能够理解的信息。
但飞玄真君到底是聪明绝顶,在仔细检查数遍之后,还是发现了一点痕迹:日志中虽然啰里八嗦,但不少零散的片段里,却又格外殷切的期盼着某些激烈的事件。
譬如死谏,譬如牺牲,譬如慷慨激昂、仗节死义,与老登痛痛快快做他一场!
这么多带有自毁性质的发言,难免令真君侧目。他思来想去,下意识排除了这是真心实意的可能(要是逼得人真心实意都要与他做一场,那自己这皇帝也太失败了),觉得这必定是有莫大的图谋,难以揣测的利益。
但生我所欲也,天下大事莫过于性命。什么样的利益,能够让人连性命也不顾了呢?
相当之自然而然的,娴熟于道经的皇帝渐渐想起了唯一的可能:
兵解,死遁;被贬谪下凡的仙人、星君、妖魔修炼有成,历劫已满,借助外力毁弃束缚真灵的肉身,元神飞升上界,得到永恒的逍遥自在。
——概言之,成仙了道,长生不老的,密法。
一念及此,原本狂怒难耐的皇帝呼吸都变粗了;仅仅几个吐纳之间,暴躁的火气尽数消退,难耐的欲望又从心底最深处涌起——被口口声声的辱骂“老登”,当然很令人破防;但想想那成仙了道的一线曙光,似乎又可以瞬间的心平气和下来。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魔,这本奇书从天而降无中生有的本事,似乎都是道书中前所未见的神通。以这样的神通,这样的来历,说一句“兵解”、“死遁”的话,都不能不让人信上三分。
而这三分的可信度,却无疑已经吊打了真君修道数十年至今,世间一切高功法师为他展现过的法力,足以令人目眩神迷,难以自持了!
至于那粗俗难堪的詈骂什么的……神仙妖魔高蹈世外,不通红尘礼数,有时言语出格,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身为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临凡化身,他该大度些才是。
花了半刻钟想通这个诀窍,皇帝立刻就没有什么怒气了。他甚至懒得再关心那牵涉自己千秋公评的死谏问题,思路直奔要害——如果真有人要借死谏兵解飞升,此人又究竟是谁?
——要查,一定要查;就是把京城的阴沟翻到天上,也要查出底细来!
……不过,又按道经的说法,兵解事关天数,绝不能令凡夫俗子知晓;若不是他飞玄真君修炼有成德行高洁,大概上天也不会赐下这一本奇书来告知隐秘。但天机不可泄漏,要是无疑中走漏风声,引得外人惊诧事小,怕不是飞玄真君的成仙之路,也要平白生出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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