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张了张嘴，她选择了相信迪克。在一切可怕的消息里，蝙蝠侠的信任和他正在等待蝙蝠家族的后援，这成为了一剂非常有效的强心剂。
迪克也抹了一把脸，朝她勉强露出一个笑，“现在我们来到了第三个猜测，”迪克说，“那就是：前一天晚上，当我们都冲出了蝙蝠洞之后，或许，蝙蝠侠和超人有过另外一段对话。”
芭芭拉咬了咬嘴唇，“逻辑上这说得过去，他们俩都有对方秘密基地的最高通行权，出入不会激发警报，自然也不会被你们发现。”
“是，”迪克说，“蝙蝠侠从瞭望塔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和我们有了那段谈话，对话中没有谈到超人一个字，那时他的状态也很正常。如果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蝙蝠侠不得不向整个世界警告超人，我认为时间上有所空缺的只能是那个时候了。”
芭芭拉声音更低更轻：“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直到第二天你们发现布鲁斯之前，蝙蝠洞一直保持着没有其他人出入的状态。”
迪克说，“是的。如果这个猜测得到证实，那么超人就是现在唯一我们能找到的、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当事人。”
芭芭拉看着他，轻声提醒他：“嫌疑人。”她说，同时痛心的发现自己听起来有多冷酷、有多么的像是……蝙蝠侠。
迪克像是理解她的感受，朝她点了点头：“第二嫌疑人，”他说，“蝙蝠侠是第一嫌疑人。”
芭芭拉也勉强笑了一下，“现在你听起来，就和蝙蝠侠一样混蛋了。”
“那也算得到了他的传承，事实上，可能是他的形象里最精彩的那部分。”迪克打起精神说。“另外，提姆用蝙蝠系统模拟还原了布鲁斯——我不想说那个词——的现场，小芭，拜托，让我给你看看。”
迪克站在操控台前，钟塔为了避免病毒的二次破坏，现在已经同蝙蝠系统断开链接，他拿出自己的通讯装置，链接电脑并且上传。
“提姆是我们家族中最像侦探的，他继承了蝙蝠侠破案的全部技巧，并且有时候我都无法彻底读懂他。”芭芭拉沉思着说，“他对这件事说了些什么吗？”
“不，没有，”迪克说，“但在目前我们找到的一切线索之中，提姆告诉我们：那些都是真的。”
芭芭拉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真的”。那就意味着蝙蝠侠对他们没有说谎，蝙蝠侠其实很少对他们“说谎”，只是有选择的说出真话。而这一次——这一次，他们真的要尽快找到蝙蝠侠，控制他、阻止他、治愈他，以免蝙蝠侠在小丑病毒的感染下，做出任何一件他事后必然会悔之不及的错事。
这时电脑完成了资料收集，其中一个镜头发出幽幽的蓝光，将场景投映在钟楼内部：
那是蝙蝠洞的出入口，一段幽闭的石头台阶。
来自另一个地球的黑蝙蝠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像是在结束了瞭望塔会议之后，因为回到蝙蝠洞而解除了武装。
在机械模拟出的蓝光里，“布鲁斯”仰面靠在台阶上，面容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空白——迪克本猜想，如果“蝙蝠侠谋杀布鲁斯”这一说法成立，那么场景可能是这样的：当时蝙蝠侠向蝙蝠家族坦诚了一切，但是家族成员们情绪激动，他们大吵一架，纷纷离开。黑蝙蝠听到动静下楼查看，他或许因为瞭望塔和蝙蝠侠而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想到蝙蝠侠被小丑病毒污染过——甚至两次，混乱中被蝙蝠侠错手杀死，因此才会在布鲁斯身上发现蝙蝠镖。
“但是现在，这个猜想里或许还有超人，”迪克原地转了转，“黑蝙蝠可能是听见蝙蝠侠和超人的动静才来到蝙蝠洞的。好消息是，或许蝙蝠侠并没有做出他决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坏消息是，那个动手的有可能是超人。”
“或者蝙蝠洞里还埋伏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强敌，而蝙蝠侠和超人都是被冤枉的。”芭芭拉补充，头疼道，“布鲁斯……黑蝙蝠他的死因是什么？无论从模拟现场还是哥谭警局的报道里，我都没有发现任何描述说他身上有致命伤，现场除了那枚目前被视为证物的蝙蝠镖以外，还有任何可能作为行凶武器的可疑物吗？”
迪克转过来看她，“事实上，没有，”迪克沉声说，“就如同我所说的那样：我们发现‘布鲁斯’的时候，黑蝙蝠他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按照世俗的解释，这个状态只能够被描述为‘死亡’。”
芭芭拉同迪克面面相觑，现在推理进入了一条死路，片刻后她提议：“让我们听听超人会怎么说。”
迪克点点头，他收起这段投影，看了眼城市监控。摄像头诚实的显示出这个地球的现状，片刻前的混乱与恐慌已经逐渐得到了遏制。迪克想，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网络高手一定已经下了场，他们成功控制住了场面，下一步可能是将这件事定义为某位超级反派的蓄意作乱——只要他们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者，能证明蝙蝠侠是无罪的。
“说不定，超人这时候还不是太忙，”迪克低声说，“正义联盟应该不至于现在就准备开新闻发布会吧？”
“我想，还没有那么快，人们总喜欢用更冗余的步骤来彰显自己对某件事的重视程度，”芭芭拉赞同道，“如果我们谈话的速度足够快，超人还能赶回去，在镜头对准他之前给自己梳理一个完美的发型。”
迪克同意这一点。他的手指放在通讯键上，迟疑了一会儿，收回了手。
他站在哥谭钟楼，不轻不重的，用日常说话的音量说：
“克拉克，”迪克呼唤道，“如果你听见我——如果你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们。我们在这里，等着同你谈一谈。”
他们站在钟楼，等待了一秒、两秒、三秒。
钟楼塔尖伪装的天窗被人轻轻敲了一下，传来一声略显笨拙的鸟叫。
迪克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笑了起来，他脚步轻快，替超人打开了钟楼的机关。
——这是迪克和芭芭拉这一天所做出的，第二个，错误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心超人（Beware the SUPERMAN），玩梗，官方有个动画系列叫做《小心蝙蝠侠（Beware the Batman）》，嘿嘿
*超人做错事蝙蝠侠会一边阻止他一边挽回他，指的是不义联盟的梗（但是官方真的好有病啊呃呃呃呃呃呃，知情人是知道你们为了卖格斗游戏让所有人来回打个死死活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超英生来就这么颠呢）
——2024年8月9日
超人从空中落进了钟楼。
那席鲜红披风自在的漂浮着, 超人没有落地，冲他朋友的孩子们露出微笑。
“我听见了你，迪克, 所以我来了。”超人温和地说, “你希望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迪克保持着神色沉稳，但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在事态一片混乱的现在，超人的出现总是能让所有人感到安心，产生希望。更何况超人是蝙蝠侠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迪克想，说不定很快一切都可以得到解决……蝙蝠侠平平安安的回家, 他可以继续做布鲁斯，只要他高兴。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切都还能回到从前，距离杰森的成年礼, 似乎根本也没有过去几天。
“前一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迪克同超人太熟悉了，他单刀直入，直接切入话题问道, “如果我猜想的没错，在我们离开蝙蝠洞之后，你去找了蝙蝠侠？”
“是的，”超人一如既往, 诚实道，“虽然有点临时起意, 但我不需要递出拜帖才能上门。我来找蝙蝠侠谈一谈, 可惜我们吵了一架。”
迪克没料到这个。他拧起眉, 在心里觉得自己的养父与导师有点可怜了, 一天内经历了这么多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你们又吵什么了？”迪克问, “如果蝙蝠侠态度不好的话你不要生他的气，这么多年了，你知道蝙蝠侠就是这样的脾气。”
超人冲他微笑，“我自然知道。”他又说，“我和蝙蝠侠可是世界第一拍档，不至于把一点口头争执放在心上。”
这句话使迪克感到一些心软。他想着超人果然还是超人，他们真的认识了好多好多年，超人甚至从他还小的时候就愿意那样诚挚的帮助他，有什么还能比这么多年里超人对正义对美好的坚持更加打动人心呢？迪克转头看了看芭芭拉，征求她的意见：“或许我们可以……？”
芭芭拉明白过来迪克的意思，她也抬头望了一眼超人，微微拧起眉，“你确定吗？”她说，意有所指的，“我们仍然不知道蝙蝠侠警告世人的意图。”
迪克想了想，说，“我认为超人是可信的。”
芭芭拉犹豫了一下，“或许你是对的，”芭芭拉有所保留的赞同道，“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迪克，我同意你的原因，只是因为超人是现在唯一知情并能找到蝙蝠侠的那一个。还记得吗？我们得尽快把蝙蝠侠找回来，有必要时我们应该利用一切渠道：蝙蝠侠必须要接受治疗才可以，我们不能放任他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一个人离开。”
迪克冲她点了点头。
超人在空中听着，因为这个对话的不妙走向而微微皱起了眉。
“我希望你们不是在暗示我一个坏消息，”超人说。
“最糟糕的就是坏事成真，”迪克严肃道，“蝙蝠侠利用自己的‘非大事件死亡’做实验，他死了不止一次——这个他已经对你们说过了，是不是？”
“哦——”超人脸色一松，喟叹道，“他对你们坦诚了？这很好，我本来想着，或早或晚一定要和他谈一谈家庭关系与诚实相待的重要性。迪克，我很高兴蝙蝠侠能对你们承认这件事。”
迪克勉强笑了笑，他接着说，“问题就在于蝙蝠侠被小丑病毒感染过，两次。他跟我们说他现在看见了幻觉，那不是小丑，而是一个似乎在变得比小丑更加邪恶的蝙蝠侠。他不知道这会对他有什么影响，而我们希望能帮助他。”
“……”超人沉默了一下，明显的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他沉声说，“蝙蝠侠在瞭望塔没有说到这个。他只是说他看见了‘蝙蝠侠’的幻觉，而那是他切割出的一段对纽约的记忆，为了防止‘非大事件死亡’后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结果迪克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记忆？纽约的？”他不敢置信道，“蝙蝠侠没跟我们说这个！——他妈的，他又开始把真话拆解得东一半西一半、有选择的只给每个人吐露一点点！啊，我现在就想揍他，”迪克咬着牙：“超人，我想你会知道，请你务必告诉我们，蝙蝠侠现在在哪？”
超人停顿了一下。
迪克仰着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超人飞得这样高……迪克无意识的想，就好像超人不愿意落在地上。
超人沉默片刻，似乎在倾听，又或者在寻找。他的耳朵可以听见整个地球的声音，他的目光可以穿透黑暗望见宇宙的尽头……超人开了口，说，“不，迪克。我找不到他。”
“什么？”迪克不敢置信道，“可是，你是超人——”
超人说，“而他是蝙蝠侠。”
迪克一下子哑了声。
是了，是的。如果蝙蝠侠动了真格，他会像一滴水落入大海，像影子沉进哥谭的黑暗。不会有人能够破坏蝙蝠侠环环相扣的计划，除非他本人跳出来，或者那个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庞大计划已经完成。
迪克在这一刻感到绝望几乎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嗓音沙哑，“难道说，蝙蝠侠已经被小丑病毒污染到了这个程度？”
“或者，”芭芭拉突然开口，攥住了迪克的胳臂。迪克感到他的同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像是感到寒冷，或者被自己可怕的猜测所吓到。“蝙蝠侠在躲避什么——躲避着他的敌人。”
躲避谁？迪克刚想开口，突然用力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这个答案似乎刚刚才公布出来，高声的宣告给了全世界。
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就连他作为蝙蝠家族的成员，迪克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把目光投向了被小丑病毒所感染的蝙蝠侠。
在迪克的潜意识里，他对小丑的戒备，远远超出了对超人的。
因为……那就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迪克咬了咬舌尖，一阵尖锐的刺痛逼迫他唤回了注意力。他强迫自己抬头去看超人，露出一个和平常无异的神色，迪克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们，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面色如常道，“你答应过要告诉我们的，超人。”
超人依然面容含笑，像是往常那个好脾气的超级英雄。
“是瞭望塔的议程，我们在开会时有了点分歧，我想来找他说清楚。”超人说。
迪克说，“你们两个笨蛋，还把工作往家里带，”他以一个开玩笑的口吻笑着说道，“接着呢？”迪克催促。
超人说，“这个分歧也在正义联盟之中产生了争议——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个地球经历了不止一次重启。”超人说，“来自主宇宙的黑蝙蝠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认为我们应该停止循环，蝙蝠侠赞同他的看法。”
迪克和芭芭拉屏息凝视，注意听着。
超人平静道：“我不同意。”
迪克和芭芭拉同时一愣，他们感到后背发冷，一种不详的预感使他们保持了表面上的平和与静止，像面对危险时的食草动物。
超人注意到了，但他并不在意。那张神明般的——迪克注意到自己第一次在心里用到了这个词——如人间之神般的面容微垂，好像为凡人的命运与微小感到悲悯。
“无数次我感谢拉奥，为我们还有明天、总是有明天。”超人轻声道，“你们可能还残留有模糊的印象，如果没有，你们尽可能想象：经历过达克赛德、布莱尼亚克或者毁灭日的大都会，街道焚毁，屋宇倒塌，星球日报标志性的地球落入泥泞——它总是或早或晚要被击落的那一个，而空气中充满了燃烧皮肉的焦糊味道，它使我无法喘气。”
停顿了一个呼吸之后，超人说：
“而我记得他们的面孔。每一次，每一个人的面孔。”
他依然平静，仿佛并不知道这种平静足以逼得任何一个人发疯。超人说，“其中一个是老保罗咖啡店里打工的贝西，有一天早上我跟她说‘求你了我要赶稿，给我一杯三倍或者干脆五倍浓缩的意式咖啡’，她跟我讲‘除非你有一个钢铁之躯的胃，否则你最好别这么喝’，但她最后还是给我了，这是第五次时间带里贝西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超人露出一个怀念和追忆的神情，“还有在大都会广场喂鸽子的马杰里，佐德入侵的那一次，我差一点就能救下他。”超人说，“还有卡特，还有温妮，我特别想跟她们说对不起，那一次我死得太快了。我还记得那个时间带里我答应过她们，下次去福利院探病的时候，会给女孩儿们带去一束花。”
超人微微一笑。
“我全都记得。”
芭芭拉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迪克感到眼前发黑，丰沛的同理心使他窒息，使他代入到超人——所有超级英雄——蝙蝠侠，代入到他们的视角。在此之前年轻人们产生过各种猜测，包括对大人唯独瞒着他们的不忿，但是此刻迪克意识到超人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他们并不是盘踞独占着财富的巨龙，超级英雄只是一群年长者，用尽各种手段，保护着未来的孩子。
“我们只残留了模糊的印象……”迪克颤声说，“这是一种保护。”
“这是一种保护。”超人赞同。
超人停留在空中，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而温和。
“我仍然想继续保护你们，保护所有人。”超人说，“人类是那样脆弱，一颗子弹，不，一颗小小的石子、一阵呼吸，就能夺去人类的性命。拉奥啊，我爱你们！如果人类不能够好好珍爱自己的性命——那么，当然，我会来仔细的照料这颗星球。”
迪克心脏狂跳，“不，克拉克！不！”他喊道，“你只是被吓到了，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克拉克，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别做出任何你会后悔的事！！”
超人摇了摇头。一阵迅疾的红光，超人停了下来，迪克和芭芭拉被温柔地捆在椅子上，是的，超人甚至给他们搬了把椅子。
“超人！”芭芭拉叫道。
“等一下，克拉克！”迪克喊道，绝望的，“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超人停顿一下，依然好脾气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