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也转过头来看他，“那些都是姜汁汽水。”提姆强调道。
“是姜汁汽水。”杰森并不惊讶，他早就知道，但是略带些好笑地这样重复。
提姆耸了耸肩膀，“之前有很长时间布鲁斯也只喝姜汁汽水，你肯定还记得。”他轻声说，“那时候布鲁斯一天二十四小时神经都紧绷着，社交宴会比夜巡哥谭更令他不耐烦，那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浪费时间，只有夜幕降临了，等到切换成蝙蝠侠时他才能做他自己。”
提到这个话题，使他们下意识在派对上寻找起来，想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哦……”杰森说。
“哦——”提姆忍不住捂了捂额头，“他今天是不是喝了不少？”
“我不知道需要等到什么时候，‘蝙蝠侠喝酒’才能变成一句正常的、不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描述句，”杰森有点无奈，说，“但我知道他今天在为什么而开心。我不想阻止他，反正今天哥谭和平，不需要蝙蝠侠保持着那种严苛的非人的清醒——对不对？”
杰森以一种明锐的目光同提姆对视，提姆停顿了一下，最后妥协般点了头。
“今天你说了算，杰森，你说了算。”提姆说。
杰森笑起来，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你提醒我了。我想起来我还没有找布鲁斯要我的成年礼物。”
“两份，”提姆提醒他，“布鲁斯和蝙蝠侠的，你应该得到两份。”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向着布鲁斯和小托马斯的方向走了过去。
成年人们面带温和的、守望的微笑，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们。
在这样的目光里，杰森不知为何有一瞬感到了些局促。
他想着他这一路走过来的姿势是否自然，他今天着装是否符合哥谭上流社会的标准——杰森不在乎自己出丑，他会亲手向敢于笑话他的任何人证明这一点。但是他不能忍受布鲁斯的名誉因为他而受损。他穿着阿尔弗雷德亲自约裁缝为他手工缝制的西装，他自己把蝙蝠侠送给他的第一枚蝙蝠镖涂成红色，小心翼翼别在领口。杰森迎着布鲁斯的目光，下意识地昂首挺胸，他要展示出最好的自己。尽管杰森现在知道，他其实不用追求成为“最好”——他只需要成为他想做的他自己，来自家人们的爱是永远不会动摇的。
杰森露出一个微笑。
“布鲁斯，”杰森说，以一种模仿的大人姿态举起酒杯，“我看见你为我干杯了。”
布鲁斯回以笑容，轻轻拿杯沿同杰森的一碰。“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杰森，”布鲁斯温和地说，“恭喜你，希望你成年快乐。”
这句话无端地使杰森内心一动，他感到布鲁斯并不是无端端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杰森很快说服了自己：他同黑蝙蝠交流过，他知道有一个世界里杰森曾经死过。他想，布鲁斯应该也是通过同样的渠道，知道了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
杰森不希望布鲁斯把两个世界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进行比较，不，实在没必要让这个家庭里的墓碑再多一座。杰森清了清嗓子，无需努力——他本就已经很开心了，杰森抬高声音说：
“我的礼物呢？”杰森张牙舞爪道，“两份，两份！”
布鲁斯被他的情绪调动，一些轻微的忧郁从他眉宇间淡去，像阳光下的薄雪。布鲁斯咬了咬杯沿，紧跟着露出一个有些狡猾的神情，“我藏起来了。”他说。
这真的出乎杰森的预料，他抬起一边眉毛：“你藏起来了？”
“是的，杰森，”布鲁斯笑着说，“就在这里，就在你熟悉的地方，你可以去找一找。”
“这句话把你藏起来的礼物说得像是复活节彩蛋，”杰森口头抱怨，眼睛却亮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有可能会输吧？布鲁斯，我总是找彩蛋时最多最快的那一个。”
布鲁斯追加条件道：“只有你一个人。”
杰森傲气道：“我才不需要别人来帮我！”
布鲁斯又说：“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次杰森深深看了他一眼，自信地并拢食指和中指，在眉前挥舞出一个飞行员式的潇洒手势。“你就等着瞧吧，布鲁斯。”他说，转头离开了。
其余人目视他走开，像观望成年猎手的第一次狩猎。
“我得承认，我事先没想到您会这样做，”阿尔弗雷德说，他静悄悄出现在餐桌边，怀着些得意，注意到提姆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不过阿尔弗雷德说出这句话并不含有谴责的意味，反而他有些温情，有些感动：“您这样做，恐怕会惊动黑夜里的影子。”
小托马斯的脸色紧跟着一臭：“这恐怕就是布鲁斯的目的。”他抱怨道，“你管他干嘛？是他自己要藏在地下的。你合该让他阴暗地偷窥地面上的阳光，让他自己一个人，抱着坟墓腐烂。”
“哇哦，这句话有些刻薄，”布鲁斯说，“但是相信我，小托马斯，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蝙蝠侠。”
甚至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句话，除了他自己。
布鲁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蝙蝠侠回到了蝙蝠洞里。在所有人享受杰森成人派对的时候，蝙蝠侠承担起了监控哥谭安全的责任。
哥谭市的监控地图放大在电脑屏幕中央，数据流一刻不停地流动着，像一条无止尽的河。屏幕左侧会是这个世界的次要级情报，这部分一直保存在蝙蝠系统里，它的内容量太多了，三天的时间绝对不足以让蝙蝠侠看完。蝙蝠侠分心同时看着两侧，会有一只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就仿佛掌心仍攥着一块布料……一块从第二任罗宾身上保留下来的，破碎的制服。
只有屏幕右下角，一块不起眼的地方，缩小着实时监控，它播放着泥土之上正在发生的所有事。
所有的欢呼，所有的欣喜。
所有的完满，所有的幸福。
在治愈蝙蝠侠的同时，又将他撕扯得粉碎。
——然后，杰森会找到他。
杰森会坚定地选择他，而不是布鲁斯准备的成年礼。杰森会勇敢的告诉蝙蝠侠“这他妈的不是你的错”，会在蝙蝠侠惯例的沉默不语之后，怒气冲冲的说着“今天全世界都应该听我的！你也是！对，尤其是你！”，然后把蝙蝠侠从无光的影子里扯出来。
拥抱他。放大他。
聚焦他。拉动他——
蝙蝠侠会在阳光下凝固。
布鲁斯微微一笑。
然后，他就会有几分钟……无人打扰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杰森、爬出来、提姆，很有既视感的一幕，但是海洋球（可爱捏）
同样还有之前杰森、绿植、说话的梗
以及蝙蝠侠威胁说打超人然后超人皮肤放软什么的，虽然看起来太gay了以至于很同人，其实是官方梗（。）
——2024年7月12日
要去干什么坏事啊布布你
第121章 第二十七个镜中人
蝙蝠侠现身在杰森的成人派对上。这个事实像一股飓风, 迅速震撼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很震惊。
知道蝙蝠侠和布鲁斯是一体双魂的超人心想：哇塞我磕的cp是真的！蝙布是真的！——等等那个是平行世界的蝙蝠侠，嘶，怎么感觉有哪里绿绿的……
知道布鲁斯是蝙蝠侠替身的绿箭侠心想：哇塞我磕的cp是真的！蝙布是真的！——等等那个是平行世界的蝙蝠侠, 嘶, 怎么感觉有哪里绿绿的……
知道蝙蝠侠和布鲁斯是双重人格且这段时间已经有点品到了黑蝙蝠x布鲁斯x蝙蝠侠的蝙蝠家族：hmmmm，首先蝙布是真的，其次蝙布是真的，你看以黑蝙蝠那种沉默的偏执狂他居然愿意现身在派对上！上帝啊感谢从天而降的饭！我天天吃的都是什么神仙cp！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且维持着对蝙布1.0版本认知的超级英雄比较幸福。
他们想：好, 果然蝙蝠侠住在布鲁斯·韦恩的地下室，刚刚没去找布鲁斯搭讪是绝对正确的, 蝙蝠侠正在看着你（Batman is watching you）！
这群人只需要感到强烈的“蝙布是真的”就够了，完全没有其他人一边磕cp一边感到哪里ntr了的钻心的背德感。
——果然, 知识就是诅咒。
布鲁斯：“……”
布鲁斯看懂了所有人都在想什么，并且对此感到无语。
他大大方方怒视了每个人一眼, 凡是和布鲁斯视线对上的人，都分别因为不同的原因，充满心虚地扭过了头。
布鲁斯：“算了——算了！”
他迅速地摆烂道。只有在看向杰森的时候, 布鲁斯的面庞上重新浮现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你没有选择我的礼物，”布鲁斯说。
杰森站在派对最中心，一只手紧紧地扒着黑蝙蝠，像是随时在戒备某个人的临场逃脱, 另一只手则骄傲地叉在腰上。“这一个比较重要，”杰森大声说, “而且, 你怎么可能会赖掉给我的礼物？你就坦率地承认吧——布鲁斯, 你和蝙蝠侠就是超级爱我。”
点亮了杰森面庞的得意神气使布鲁斯忍不住发笑。他把酒杯放回桌面, 妥协道：“好吧, 好吧，你完全掌握了我的弱点，我能拿你们怎么办？”布鲁斯站直了身，光明正大地说，“我现在去给你拿礼物，杰森，我把它放在了蝙蝠洞里。”
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句话有任何问题。
布鲁斯穿过人群，走向韦恩庄园，走向蝙蝠洞。
杰森身边站着蝙蝠侠。他穿着他自己的已经修补完全的蝙蝠装，那身战甲是竖起的立领款式，肩膀上有一排尖锐的铆钉，蝙蝠耳朵则短而小巧。在布鲁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黑蝙蝠静静地侧过了头，目光追寻布鲁斯一路走远。
布鲁斯安静地回到家，他按下钢琴琴键，机关启动。他落到泥土之下，感到自己和片刻前的黑蝙蝠有一瞬的错位感。
然后布鲁斯拉开蝙蝠洞里一间盥洗室的房门，他拧动水龙头慢慢洗了一把脸，自然地反手关上了门。
这一刻，所有提前布置好的诱导性机关，全部发挥了作用。
尤其是针对超人的超级听力和超级视力的那一部分。
布鲁斯抬起脸，看着镜子。
他只有三分钟，但好在大脑的运转速度远远比现实世界的时间要更快。
“说话。”布鲁斯平静地说。
“唔，”小丑听话地在镜面的反光中现出身影，“想我了，Batsy？”
布鲁斯说，“不——是——但是不（No，yes，but no）。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下一步黑蝙蝠就要登上瞭望塔，一切的真相都会开诚布公。这意味着，我必须要在那之前解决掉你。”
小丑哈哈大笑，“解决掉我！解决掉我！！”他笑得前仰后合，“但是为什么是今天？”小丑猛地贴近镜面，那双莹莹的绿色眼睛含着笑，小丑诱导性地发问：“亲爱的，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是今天？”
布鲁斯依然十分平静。
“今天是杰森的成年礼，”布鲁斯说，“上一次和你一起死在酒神因子的时候，小丑，你提起过这个。你说过你本来是要对杰森动手的——或许我的杰森本来也不应该活过成年。”
“啊……啊，蝙蝠，你真是冷酷得让我全身发抖！”小丑亢奋起来，高声说，“是的！是这样的！你抓住我了，你找到了我的漏洞！今天是特殊的，今天是一个纰漏……说不定我们这个地球原本永远来不到今天呢？说不定从今天开始一切命运都是崭新的？说不定从今天起一切都好转起来了，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你更愿意相信哪一个，蝙蝠？”
布鲁斯望着镜子。
小丑微笑着，回望了他。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我们还缺少了什么？”布鲁斯低声问。
“哦，让我想想，”小丑狡猾地说，“你还醉得不够多？布鲁西？”
好吧。偶尔只有疯人才能窥见一星未来，而蝙蝠侠向来是哥谭市的头一号愚者。
他做过太多的疯狂之事，也不缺这一件了。
布鲁斯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一枚针管正静悄悄躺在那里，盛满液体，没有标签。
小丑同他一起往下望。笑容从他脸上慢慢消散了些许。
“恐怖毒素？”小丑低声说，“你真的疯了——蝙蝠侠？”
布鲁斯把针筒拿起来。他熟练地推动针管，排出空气，让针管尖端滴落几滴液体，落在洗手台里，又被水流冲走。
“是上一次哈维绑架我的时候，我中过的那个版本的恐惧毒素，”布鲁斯平静地说，“服用解药之后它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记得吗？它只会让我非常的想睡觉。”
小丑同他对望，慢慢向后退了一步。“而你今天恰好喝了够多的酒。”他说。
“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布鲁斯说。
“可是你要把针管插在哪里？！”小丑厉声问，“手腕？颈动脉？你想要不被任何人发现，可是所有小鸟全是你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
“大腿根部，”布鲁斯安静的说，“这里太过于隐私了。不会有人问我的。”
小丑又退了一步。“你疯了，你疯了？”他战栗道。
布鲁斯推动针管，抵在皮肤上，又突然笑了一下。
“顺便一提，小托马斯上次从蝙蝠洞里拿的恐惧毒素，恰好就是这一款，”布鲁斯满意道，“我想这很容易解释为什么提前留存的样本恰好少了那么‘一点儿’。”
小丑：“等等，等等！不——不不不不不！”小丑尖叫起来，“你在开玩笑？你要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小丑转而哀求起来，“布鲁斯——蝙蝠侠，住手，住手！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室友，但我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我不想消失，我不想消失，我们还没玩过任何一次游戏！蝙蝠侠！！！”
布鲁斯低声说，“我从来不和你开玩笑，小丑。”
针尖插进皮肤。液体灌进血管。接着把针管彻底粉碎，毁灭一切痕迹。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平静得足以令任何一个人胆寒。
小丑尖叫着、怒骂着、哀求着，但这对于布鲁斯的意志力没有起到任何阻碍。
布鲁斯静静地看着小丑疯了一般抓住头发，蹒跚着后退，跪在地上。
他已经感到恐惧毒素开始发挥效用，他眼前发黑，脑袋疼得像是被小丑一锤子砸在头上。他感到恶心，但是忍住了干呕的欲望。他所见到的视野终于开始扭曲和变形，取代了酒精带来的微醺和快乐。
地面破裂，沥青般的影子顺着裂缝往上攀登，凝聚出怪物般的尖爪。
它们把小丑抓住，吞噬他，合并他，同化他——最终那影子融化成一个眼熟的形状，一个漆黑的怪物单膝跪在地上，慢慢抬起了头。
布鲁斯在那双惨白护目镜里看见了自己。
“……蝙蝠侠。”他轻声喃喃。
蝙蝠侠直起了身。“这是不明智的，”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没头没尾的批评，嗓音喑哑得像是地狱炭火。
布鲁斯不知为何没能忍住一个笑。他有点想要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但他忍住了这个冲动，否则的话他觉得自己也太过于像一个疯子了。“正是因为小丑从来没做过什么，”布鲁斯为自己解释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着自己解释，“他显得太‘好’了。我不相信一个小丑在我的脑子里，会贴心得像是一个提醒我真相的记事本，我不相信一个从来都没有试图诱惑我、试图使我犯下罪孽的小丑，哪怕他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蝙蝠侠轻哼一声，“因为你不需要引诱，就已经自己往下滑去了。”
布鲁斯为了忍住笑容而咬了咬下唇。
“是你的选择使我们来到了这一步。”蝙蝠侠说，“你把自己的精神搞得乱七八糟，你第三次的污染自己，只是为了搞清楚我到底是谁。”
布鲁斯看着他。“正是。”他说。
蝙蝠侠回答了他，“我原本就不是小丑，我只是借助于小丑毒素出现在你眼前……我是你上一次非大事件死亡时，你为了今天而剥离的一段记忆。”
布鲁斯轻声说，“——纽约。”
“没错。”蝙蝠侠说，“但不是今天。你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去把解药吃了，然后打开盥洗室的门。记得吗，你还要给杰森送上成年礼物，你是绝对不会想让杰森感到失望的。”
布鲁斯看着他，不是从镜子里。“你还会来和我说话。”他说。
蝙蝠侠说，“是的，”他承诺道，“我会。”
那双绿眼睛极微小的弯了一下。
但布鲁斯已经感到了满意。他今天所有的目标都已经达成，诸事皆顺，非常圆满。
布鲁斯服用了解药，又洗了一把脸，感到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带走了一切隐蔽的担忧。事情已经好转起来了，他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