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打开的窗户还是新风系统起了作用,亦或是两人离得太近他的鼻子闻到了霍系舟的味道,谭时刚一进入盥洗室,干呕的反应立刻缓解了很多。
霍系舟还是不放心,让谭时弯腰面对着洗手池,他的手轻轻拍拂着谭时的脊背。
闭上眼睛,谭时还能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正在飞速地旋转,全身的力气随着他呕吐的动作,迅速的抽离。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豆大的冷汗已经沾湿了谭时额前的碎发。
谭时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借力才将将站稳身体,霍系舟看出了他的勉强,把腿和胸膛抵在谭时的身后,让谭时倚着他。
等待胃部的痉挛彻底平复下来,这才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告诉霍系舟:“我没事了霍总,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喝咖啡了,突然闻到味道我的中国胃有点接受不了。”
“嗯。”霍系舟停下拍他脊背的动作,去外边端了一杯茶进来,递到谭时的手上,“漱漱口。”
谭时咕噜咕噜漱了好几次,才借着茶香压下了心中的恶心。
霍系舟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谭时,整个3月我感觉你总是没什么精神,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谭时一听去医院检查,立刻回复:“我皮糙肉厚着的能有什么事儿,别担心霍总,缓缓待会儿就好了……”
霍系舟不赞同地压下眉峰,“莫名其妙的犯困就是身体给你的警示,今天反应这么严重,还说你没事?”
谭时无言以对。
“明早放你半天假,你去‘仁林’检查一下,就我上次带你去的那家,稍等一会就能拿到结果。”
谭时正要反驳,就看见霍系舟脸上担忧的神色。
霍总是在担心我。
他应该是想要我去检查一下吧。
谭时的话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的霍总我明天就去。”
谭时驱车离开小区,黑色的车身像一滴水融入早高峰的车流之中。
谭时的车快要开到公司的时候,霍系舟的电话打了过来。
“谭时你到医院了吗?我和化验科的大夫打过招呼了,你去抽完血很快就能验出来。”
谭时语结,车速不由慢了下来,他哪里是去医院,他的车就快到公司楼下了。
难怪霍系舟这么早会打电话过来,感情是来监督他的。还特意和化验科大夫打招呼……
谭时的车正好开到路口,他只好调转方向往医院开去。
“很快就到医院了霍总,检查完我就回公司。”
“嗯去吧,化验单出来后拍照发我。”
“好的霍总。”
两人没有一个人对这段对话产生怀疑,霍系舟认为这是对自己得力干将的关心,谭时认为这是霍总对下属的正常关怀。
毫无纰漏。
谭时其实昨晚已经做好了今天早上去抽血的准备,昨晚刷完牙之后他就没怎么喝过水,今早起床也是。他习惯早起喝一杯温水,今早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厨房烧水。
谭时心里也清楚去医院体检一下是应该的,正常人不会像他这样突然犯困而且没有任何规律,每天十几个小时的睡眠都不能让身体保持清醒。
可是……
谭时克服不了内心对医院的抗拒。
霍系舟显然了解谭时的习惯,每年公司组织的体检谭时也是尽量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去的,才会哭丧着脸去医院。
去了也不会老实,能少查几样就少查几样。
谭时每天出门的时间很固定,霍系舟掐着点儿算好了,他打电话的时候谭时应该已经到医院了才对。
听到谭时说很快,他就猜到谭时应该是没去医院来了公司,霍系舟为自己对谭时的了解隐隐感觉有几分欣喜,随即又有些担忧,甚至在考虑自己去医院压着谭时做检查的可能性。
几秒钟之后,霍总理智的大脑将这个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谭时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使他清楚谭时不喜欢去医院,可真正的逼着人去检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况且……今天公司的事务繁多,星跃旗下的艺人要为今年的巡演做准备了,场地的申报、乐团伴奏、舞团伴舞、舞台设计、演出服装、珠宝赞助……一系列事情都要公司去处理。
霍系舟最近忙到都没空去谭时的梦里拜访。
从踏入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起,谭时就感觉自己进入了恐怖游戏中的副本,仿佛有无数能摄魂夺魄的怪物就隐藏在医院的某个阴影角落,随时准备向他发动攻击,他全身的汗毛一根根都倒立起来。
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始终萦绕在他的鼻腔中,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让谭时感觉反胃。
谭时站在医院3号楼门前抬不起腿,化验科就在楼上。旁边小花园里有一个小孩扯着嗓子哭的震天响,家长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十八般武艺齐番上阵,都不能把这个睡在地上蹬着腿狂哭的男孩拽起来。
真是好热闹的场面呀。
头疼……
霍总还让待会儿把化验结果发他,不然这会儿谭时转身就想走。
谭时喟叹一声,用袖子掩住鼻腔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的按了电梯。
仁林治疗费用昂贵,普通人体检也不会来这里。体检的地方没几个人在。
谭时原本只打算查个血常规,没想到身份证刚一刷上去,科室里边就出来一个谢顶的中年医生,“谭时是吧?霍总叮嘱过了你多查几项……”
有了霍总这句叮嘱,谭时多抽了四管血。
其他的项目都是一路绿灯,仁林已经全方位的引入了现代化高科技,所有项目的体检单都会直接发到病人的手机上。
只有等血液化验结果时间稍长,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谭时不太想留在医院等结果,他准备回公司,反正在哪等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刚从电梯上下去,医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谭时,我刚出来找你怎么你人没在,你先回来要再做一个配套检查。”
谭时站在电梯口,消毒水的味道刺的他头晕目眩,让他手贱!早知道不接电话了。
没想到医生就在电梯口等他,电梯门刚一打开,医生就塞给他一个小杯子,“去接点尿液做尿检,不要用晨尿,前台有纸巾先做一下外部清洁,不然细菌含量超标。”
谭时心头一紧,做完血检之后怎么又要加尿检,不会他身体真的出什么毛病了吧?
谭时惴惴不安的去了验尿处的卫生间。
好在操作难度不高,很快他就把尿液样本交给了护士。
刚才那位医生还在前台等他,正好谭时听见有护士在喊他“窦大夫”,谭时走过去,“窦大夫你好,我身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窦大夫回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什么问题,一个指标稍微有点波动,做一下尿检安心一些。你坐着稍微等一会儿,你的尿检我已经让化验科给你做加急了,半小时后就能出结果。”
谭时勉强定下心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医院的椅子都是不锈钢焊死在地面上的,透过裤子都能感受到它的寒冷。
正好,之前在小花园里哭闹的那个男孩也被两个中年男人架着上来了,男孩嘴还被捂着,一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他小小的身体里瞬间迸发出大大的能量,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7楼。
两个中年男人都没按住这个1米5的小男孩,男孩灵活的跟只野猴似的,开始在走廊里狂奔,后边两个男人跟着追……
谭时心中的担忧瞬间被这热闹的场面化解了。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小男孩翻山越岭,最终还是被压着按到了抽血窗口前,护士掏出针,阴测测地对小男孩说:“不听话的小孩要多挨两针。”
小孩原地归西了。
谭时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谭时被窦大夫喊到自己办公室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窦医生沉着眉拿着谭时的化验单左看右看,薄薄几张纸在他手里都要翻出花来了,在医生一声声惊疑、纳闷、疑惑不解的叹气、吸气声中,谭时的心也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医生问东问西,就怕医生唉声叹气。
窦医生看完还不算,拿起他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开始摇人。
三分钟之后,窦医生的办公室里又出现了三位加一起估计有200岁,看一眼就感觉能妙手回春的资深大夫。
4个人头对头拿着谭时的化验单子翻来覆去的看。
刚才谭时的心还是咚咚狂跳,在三个大夫来都说不出话之后,谭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已经不跳了。
几人商量了半天,最终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老大夫对谭时说:“小伙子不要紧张,机器误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样,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再去做一次B超……”
谭时木木地点点头,脸上实在挤不出来什么表情。
就在这几分钟里,他已经把最坏的可能全都想过一遍了。
肝癌胃癌胰腺癌,肺癌脑癌淋巴癌……
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横竖就是一个死。
脑子已经搅成一团浆糊的谭时,压根没有注意他跟着老大夫进的4号楼11层外边挂着的科室名称。
两人检查完之后,老大夫拿着谭时今天早上所有的化验单,带着谭时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下之后老大夫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伙子,今天早上没有家人陪你来吗?”
谭时全身的血液随着这一句话从谭时四肢百骸退了出来,寒意顺着手指入侵,冻得人骨头缝都痛了。
果然,出问题了。
“没,就我一个人。”谭时回答道。
鼻尖嗅到的消毒水味好像加重了,谭时的胃部开始剧烈痉挛,他死死地掐着手心,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别颤,“我得什么病了你就直说吧大夫。”
霍系舟电话响了,会议室正在说话的人停下来。
是谭时打来的,会议马上就结束了,霍系舟按掉电话打算待会儿再给他回过去,然后示意说话的人继续。
没想到电话刚被按掉,谭时立刻又打了过来。
霍系舟说了一声抱歉,起身离开会议室接通谭时的电话。
两人工作多年的默契,霍系舟若是第一时间挂了电话说明他不方便接,谭时这会儿还接着打,意味着事态紧急。
“喂谭时,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谭时没有出声。
但是霍系舟能听见电话听筒里传过来的谭时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怎么了谭时?”霍系舟问到。
谭时依然没有回答,他的呼吸声却突然变粗了。
霍系舟的心突突跳了一下。他猛然意识到,谭时今早去了医院检查,该不会……
“你还在医院吗谭时?没事的你先别慌我马上就来。”
霍系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以谭时的性子,肯定这会儿出事了。
这次霍系舟终于听见谭时浅浅的回应了一声,“嗯。”随后谭时就挂了电话。
霍系舟只来得及回会议室告诉他们会议暂停,从他挂断电话到他的车开出公司停车场,前前后后没有超过三分钟。
车还是小赵在开,霍系舟怕自己情绪太激动路上容易出事。
谭时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医院哪栋楼里,而且谭时这会儿情绪低落,霍系舟索性给院长打电话……
霍系舟从电梯出来之后,就看见了坐在走廊椅子上的谭时。
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走路声,谭时仿佛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一般,抖了抖肩,他抬起头。
霍系舟看见了谭时通红的眼睛。
谭时的下一句话,把霍系舟死死定在了原地。
谭时说,“我怀孕了霍总。”
“我怀孕了,孩子……孩子是你的。”
霍系舟怀疑自己幻听了,亦或者这是他在开会时睡着了做的一场荒唐的梦。
谭时红着眼眶对他说,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霍系舟不动声色,牙齿狠狠咬在舌尖上,血腥味随即在口腔中弥漫开了。
居然不是做梦。
老大夫从门口探出头来,“家属来了啊,来进来说。”
霍系舟转身想跟着他进去,坐在长椅上的谭时没有任何动作,呆愣愣的,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站在他面前的霍系舟,好像并不能借着自己占据最近的距离闯入他的视野。
霍系舟不放心谭时一个人待在外面,“和我一起进去吗谭时?”
谭时嘴唇颤抖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飞快地眨着眼睛,停顿几秒,又快速眨几下,还是无法阻止眼泪的决堤。
谭时哆嗦着手想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太不体面了。
他伸出来的手抖得厉害,在脸上左蹭右抹都没什么效果。
霍系舟心一下软了下来,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巾,半蹲半跪支着身子挺在谭时面前,动作轻柔地擦掉谭时脸上的泪珠,不料弄巧成拙,眼泪越擦越多,很快手帕就被泅湿了一块。
谭时哭得肩膀都跟着一起抖,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霍系舟往前挪了挪,将谭时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他的手拢着谭时的后脑勺,轻轻拍着,“别怕谭时,相信我,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谭时趴在霍系舟肩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霍系舟身上的暖意包裹着他,他如同遭遇海难的落水者,死死抱住了眼前仅存的一块浮木。
谭时抱着霍系舟的胳膊不断收紧,牢牢箍在霍系舟身上。
良久之后,谭时终于发出了一声像猫儿一样,低微的哭声。
这哭声落在霍系舟心里,牵扯着他一同往海底沉去。霍系舟从这哭声中感受到谭时的无措和惊慌,这是他让谭时第二次变成这般脆弱的模样。
都是他的错,霍系舟闭上眼睛。
他一时私心,竟搅出这般局面……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轻柔地拍着谭时,霍系舟轻声哄着他,“好了不怕谭时……”
老大夫在门口来催的第三次,谭时才勉强止住了哭声。霍系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谭时头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霍系舟走得飞快,把人送到车上,叮嘱小赵,“看好谭时,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霍系舟回头开了一眼睡在后排的谭时,谭时斜依在车门上低垂着头,身上还盖着霍系舟的外套。
霍系舟长长看了谭时一眼,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转身进了医院楼。
老大夫将今早做过所有检查的化验单、影像图全都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幅图告诉霍系舟:“他身体里面有完善的生殖系统,想留下来的话胎儿可以在母体内孕育7个月,提前剖腹产能降低母体生产风险……”
霍系舟顺着大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影像图上可以看出一个正在发育的胚芽,已经能隐约看出婴儿的形状。
霍系舟不由屏住了呼吸,一个陌生的生命出现在他熟悉的身体里。
他直到此时,才真真切切察觉到,谭时的体内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老大夫在霍系舟耳边不断的为他解释着,这是生理上罕见的,但是又有科学依据的一次生命的孕育。
“……男人怀孕虽说稀奇,但这些年我们也陆陆续续见到了很多男性生产的手术实录,科研报告,谭先生母体条件良好,想保留下来很容易,后续的生产手术也不用担心,我能主刀……”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认真的听过一次学术讲座,更何况是医学领域完全陌生的专业术语。
霍系舟正在竭力把老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老大夫说完话之后,霍系舟在脑海中把自己刚才记下的东西梳理了一遍,然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拿出来向老大夫一一请教。
老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怀孕对他身体的危害?要是想生下来的话正常生育的风险当然都有可能碰见。”
老大夫越叮嘱越多,霍系舟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不信任感,索性掏出手机把老大夫的话都记在记事本上。
“他最近每天都很困,感觉一直睡不醒……”
“哦那是正常现象,前几个月出现恶心、眩晕、轻微感冒等症状都不碍事儿……”
“好的谢谢大夫,”霍系舟的喉结上下滑动,继续冷静的问道:“那如果……”
霍系舟踟蹰了一下,将嘴里的“堕胎”换了一个柔和一点的表达,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本身对谭时就是一种伤害。
“如果我们不想要……”
老大夫翻看检查报告的手顿住了,“这是你们自己的权利,你们可以自己决定。但是我建议你们最好尽快下决定,怀胎时间越长,堕胎对母体的伤害就越大。他现在才刚怀孕一个月时间,要堕胎就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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