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问题学生(纵有长风起)

“不行。”言牧还没说完，傅思延就果断打断了他，“别的都能商量，但是这个不行。”
“啧。小气。反正我起不来，要锻炼周末挑时间，反正家里有健身器材。”言牧理不直但是气很壮，“早起毁一生。”
傅思延无奈：“你这是歪理。”
“傅老师，外面有人找。”罗雅抱着英语书踩着高跟鞋从门外进来，路过的时候扭头对傅思延不冷不热地说。
言牧顺着她的话朝办公室门外望去，果然看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探头往里面看。
目测是两个女生，陌生面孔，也没穿校服，应该不是他们学校的，从面相和气质来看更像是大学生。
“好，谢谢。”傅思延礼貌地向罗雅道谢，而后转头扬声对门口两人说：“进来吧。”
那俩女生互相望了对方一眼，怀揣着紧张的心情一步一挪地进来了，走到他们俩附近小声叫了句 ：“傅教授。”
果然是大学生。
对此言牧并不是很意外——他是知道傅思延客座教授这层身份的。
但是傅思延不是说就是偶尔去开个讲座吗？为什么大学生怎么还会找到这来？
“找我有什么事？”傅思延站直了身，垂下眼眸淡声问那两位女生道。
“嗯……就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傅教授。虽然我、我们也知道找到这来有点唐突，但是我们没有你的微信……”其中一个女生大概是见了傅思延一阵紧张，但是见他旁边坐了个看起来很帅又平易近人的言牧，就忍不住偷偷往他那瞄。
看着好年轻，但是坐在这里……是傅教授的同事吗？手里端了个啥？养生茶？嘴唇看上去有点肿又是为什么？
傅思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是还是耐心地等她说完。
“就是，我俩上学期那个高数挂了，这学期重修还是很烂，我们高数老师被我们问的头都要大了，让我们来找你试试。但但是你最近都没来上课，所以我们就来了。”那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紧张，额角都冒出了薄薄的细汗。
“你们什么专业的啊？”言牧已经全然忘了要把口罩拉回去这茬了，随口问道，“数学系？”
“啊，不是，我们是学计算机的，只是有高数这门课。”刚才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位女生回答了他的问题。
言牧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傅思延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言牧的左肩上，介绍说：“这位是计算机系博士。”
此言一出，两位女生看言牧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脸上都闪过了一丝惊愕。
如果说她们一开始只是以看帅哥的角度出发欣赏的他，那么现在就是发自内心地崇拜。
而猝不及防被cue到的言牧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那关于专业方面的问题可以问你吗？”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女生眼睛都亮了，有点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言牧不动声色地背过手掐了一把傅思延的大腿，嘴上还在硬着头皮回答：“如果能帮上忙的话当然可以。”
“太好了！”
“不过你们不是来求助傅思延救你们的高数的吗？”言牧不紧不慢地把话题带回到傅思延身上。
“哦对对对，现在高数比较死到临头。”女生哭丧着脸，“这学期说什么都不能再挂了。”
“习题册有带吗？”傅思延即使被掐了大腿也依然稳得一批，面不改色地问两位女生。
“带了带了！”两位女生闻言，连忙各自低下脑袋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习题册。
“到走廊尽头那里的空教室去吧。”傅思延说着低头问言牧，“你要一起过去吗？”
言牧仍旧是不想动弹：“你去呗，她们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当年高数成绩应该不错，过去能帮上忙。”傅思延不咸不淡，但是不容置喙，“其实我刚才只是跟你客套一下，一起过来。”
言牧刚准备尝一尝傅思延端给他的菊花茶，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水都差点溢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思延你个霸道鬼！
刚才说好的其他的都能商量呢？！

第98章 生变（二）
解决完了那两位女生的问题之后，傅思延就和言牧一道走在了回办公室的路上。
这会儿刚好是上课时间，旁边教室的门窗都紧闭着，他们即使边走路边说话也不会影响到里面上课的人。
“为什么她们老师会叫她们找你试试？你不是就偶尔去开讲座吗？怎么还兼职上高数老师了？”言牧奇怪道。
“她们老师以前跟我是同学，之前有拜托过我帮他代一节课。傅思延淡淡地回答。
“然后呢？”
“然后反响很好，他之后也会找我帮点小忙。”
“你跟他很熟吗？”
“不熟，但是他社牛。”
言牧：“……”果然，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你就没考虑过以后去大学教书吗？”走廊尽头到办公室是有段距离的，他们两个又故意放慢了步伐，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办公室，“高中数学对你而言太小儿科了吧，高开低走太久，你不怕退步？”
傅思延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
言牧一愣：“什么？”
傅思延：“高开低走。”
“我也不算完全低走吧，我还是很积极的参加各种比赛的，而且学校计算机竞赛生现在也都交给我带了。”言牧不假思索地答。
自从上次那个比赛结束拿到奖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全盘接手了后续的指导任务——主要是原来那个老师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了，他认可了言牧的能力，主动退位让贤。
傅思延沉默了一阵，然后才道：“……我是不是没告诉你，学校的数学竞赛生，是我带的？”
言牧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啊？”
他憋了一会儿，才堪堪接上：“可是我没见你带过啊？”
“那是因为数学竞赛一般在上半年。”傅思延解释说，“其他时间学生们也是要正常上课学习和休息的。”
言牧思索了一阵，总结道：“那我们俩岂不是一个上半年忙，一个下半年忙吗？”
傅思延：“我不会忙到不回家。”
“不是，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呢？”言牧一听就知道傅思延肯定是在指上回他忙着竞赛每天都很晚回家的事，故作恍然大悟之态：“所以你上次果然是因为我不在家陪你感到孤独寂寞冷了！”
傅思延目视前方：“我没有。”
言牧疯狂憋笑：“你肯定有。”
傅思延干脆是不说话了。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自习课跟晚自习一样，都是默认为班主任负责，个别有副班主任的班级则副班主任也得一起。
傅思延前脚刚踏进教室，那群原本还在不亦乐乎地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心照不宣地都乖乖闭上了嘴，东摸西找地各自翻了作业出来写。
言牧在他后面进来，扫了一眼教室里坐着的学生，目测了一下桌面上放了学习用品但是却空着的位置。
1234……5？
言牧心念一动，轻皱起了眉头。
这数量不对。傅思延刚才说了，今天请假的人数是三个，前两天的请假人数言牧也知道，基本是当天请当天回，只有一个人是请了一整天，但那个人昨天也已经回来上课了。
算来算去，就是少了两个人。
“哎。傅思延，人数不对。”言牧抬手，用手肘轻轻拱了拱身旁的傅思延，提醒他说。
傅思延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异状，迈步往讲台下走去，淡声开口问：“班长。除了请假的，还有谁没来？”
“倪向晨今天一早就没来。”班长思索了两秒，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回答说。
傅思延脸色冷了下来：“早上就没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或者言老师？”
班长一下子就慌了神：“我以为他是请假了。”
言牧默默跟了过来，听到这话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心太大了啊孩子。
那位叫倪向晨的男生他也是有印象的。一个通学生，刘海很长，经常长到挡眼睛了才会剪掉一点点，整个人看起来很阴郁，平时也不爱说话，在班里就像个小透明。
而早读课的时候他跟傅思延都被叫去开了个临时早会，一直开到第一节课上课才回来，也就没有发现倪向晨没来的事。
结果因为班干部没有及时告知，前三节的任课老师也没跟他们说，导致他们现在才知道。
“不管是不是请假，人没来都要跟我们说一声。”傅思延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好让班里其他人也能听见，“不只是班长，其他班干部也有这个义务。”
他这么一说，包括班长在内的其他在场的班干部都一个劲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也还少一个啊。”言牧一手摸着下巴说道——口罩已经被他嫌麻烦给摘了揣兜里了。
“老师！杨正文拉屎去了！”不知道是哪个棒槌超级大声地来了一句。
言牧：“……”
傅思延：“……”
班里那些学生们顿时绷不住了，发出了一阵爆笑。
言牧其实也想笑，但是碍于身份和场合，加上另一个学生是真的还不知道去哪了，他不能笑，只能是用拳头抵住嘴角掩饰一下。
顺便心疼了那位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损友坑害的杨正文同学三秒。
而他刚心疼完，教室的后门就被人从外面悄摸摸地推开，话题的主角——也就是蹲坑归来的杨正文同学闪身走了进来。
即使他已经把自己制造出的动静减到了最小，也还是被班里那群人给注意到了，纷纷回过头去看他。
被迫接受了一番注目礼的杨正文同学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看发现就连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也在看着自己，忙不迭地解释：“老师，我刚才肚子痛去上厕所了。”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全班又忍不住开始笑。
“咳，没事，你回座位吧。”言牧不忍告诉他真相，便冲他摆了摆手说。
不过他说完，又硬憋着笑暗示他：“交友需谨慎。”
杨正文一头雾水的回到了自己位置。
“好了，安静，继续自习，班干部维持一下纪律。”傅思延全程冻着脸，沉声说完之后转过脸望向言牧，对他道：“你跟我出来。”
“怎么了？家长电话打不通？”言牧跟傅思延一起出去之后，就见傅思延拿着手机在拨打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傅思延拿着手机快步往办公室走。
“你打的他爸爸的电话？”言牧紧跟着他，问道。
“嗯。进家长群的只有他的父亲。”
一般情况下，学生父母都是其中一方进群，然后群昵称备注xxx家长+电话号码，要是有突发情况，班主任或者其他老师就可以直接在群里找联系电话。
但是刚才傅思延一连打了三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只能另想办法。
“我已经给他爸私信留过言了，希望他看见能及时回复吧。”言牧收起手机，“当然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黑了他手机，搞点大动静来提醒他。”
傅思延闻言，余光瞥了他一眼：“……目前应该还不用这么大阵仗。”
“所以我说如果有必要嘛。”言牧无辜地眨了眨眼，“你现在是打算去调他的家庭信息联系他的妈妈？”
“不是。”傅思延不假思索地道，“我是打算直接查住址，上门找。”
“啊？为什么？”
“因为他母亲已经过世了，剩下一个紧急联系人是他的爷爷，但是他跟他爷爷并不住在一起。”
“这你都记得？你不是也才接手这个班不久吗？”言牧惊叹，“你不会把所有人的家庭情况都记住了吧？”
虽然他作为副班主任也是有粗略地去了解一下班里学生的一些基本信息的，毕竟几十个人，他不可能都记得住。他们平时也有很多别的工作要做，不可能天天把那些档案翻一遍。
但是傅思延却一下子就答得出来。
除非等后续寒暑假去家访，那可能印象会比较深。
“不是。只是对他比较了解，我之前就有注意到他。”话语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前段时间他状态不是很对，我找他谈过话。”
这么一说言牧倒是想起来了：“哦，是那次晚自习的时候吧？”
当时应该是半期质检出成绩的那天晚上，傅思延找了很多人谈话，倪向晨是其中之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只有他一个人被约谈了最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起码半节课，傅思延都是单独在跟倪向晨对话。
不过他那时候没想太多，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相比起傅思延，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些细节他还是忽略了。
倪向晨就算在班里再怎么透明，也依然被傅思延一直关注着。而他自己虽然也有关注，但是还是没傅思延这么上心。
“但是他对除了学习成绩以外的事情闭口不谈，要么就干脆沉默。”傅思延答着，转身进了办公室，径直到电脑前坐下，“我本来是想让你哪天找个时间跟他聊聊的。”
“有没有可能是校园欺凌？”言牧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猜测道。
“应该不会。我有留意过一段时间，也有问过班里一些人。得到的反馈都是他自己独来独往，班里其他男生尝试过叫他一起玩，但是他不愿意。”傅思延打开电脑，点进了一个文件夹。
跟上次查吴坤鹏的档案不同，倪向晨是他们自己班里的，班主任有权限直接在办公室的电脑里查，甚至可以备份。
言牧一边继续替傅思延疯狂call倪向晨父亲的电话，一边起身攀着傅思延的肩膀凑过去，跟他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看电脑屏幕。
“打不通就先不打了，到时候他看见了未接电话应该会回过来。”傅思延听着言牧手机里传出来的嘟嘟声，边滑动着鼠标边说：“先打他爷爷的电话。这是号码。”
他说着就把那一串号码给他特别标注了出来。
言牧扫了一眼，嘴里念念有词，很快速地把电话拨了出去。
“你们俩上班怎么也黏在一块呢？”李茉刚好从外面进来，还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只是看他们俩紧紧挨着，还以为是当众秀恩爱，就过去打趣了一番。
“李老师。”傅思延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一脸严肃正经的叫她。
李茉的心仿佛“咯噔”了一下，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免不了一顿紧张：“怎怎怎么了？”

第99章 生变（三）
“能拜托你去帮忙看一下班吗？等下教务处来巡查的时候问起来，就说我跟他有事出去了。”傅思延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说。
“啊，好。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李茉愣愣道。
“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傅思延已经找到地址并且拿手机记录下来了，他关了电脑站起身，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言牧，“打通了吗？”
“还没……通了，喂？您好，是倪向晨爷爷吗？我是……”言牧说着也起了身，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李茉惊愕地看着完全正经起来的言牧，有大事要发生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是你们班的学生出了什么事吗？”
“目前还不确定，但是他家长联系不上，所以我们决定先去他家里看看。”傅思延语速很快地向她简单解释了一番，“总之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李茉拍着胸脯保证说。
“谢谢。”傅思延说完，就抓着手机追言牧去了。
李茉目送着他出去，轻轻咬了咬嘴唇，在心里默念：老天啊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班主任这活是真不好干啊。
“嗯嗯，对，那他要是去找您了记得联系一下我。”傅思延追上言牧的时候，后者刚好挂了电话，回过头看他。
“已经通知好了？”傅思延问。
“对。”言牧放下了手机，“你地址记好了？”
“记好了。”
“给我看看。”
傅思延把手机递给他看：“就住在我们家附近。”
言牧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我们家附近的房可都不便宜啊，他也是富二代？”
“可能。他父亲好像是做生意的，我哥或许知道，但是我不是很了解。”
“从不接电话这点我倒是觉得可能性很大。”言牧满头黑线，“我们先去这个地址看看吧。”
“嗯。”
两人一同下了楼，坐上了车。很快，傅思延的黑色迈巴赫就驶出了校门。
倪向晨家所在的小区的管理相对傅思延家所在的小区要松一点——他那边要是有外客来访，必须要有主人同意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