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西男爵怔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范伦丁管家上前解围：“阁下在和你开玩笑，男爵阁下请随我来，公爵阁下想亲自答谢你。”
艾利卡说了句不是开玩笑，可惜走远的汤西男爵没听到。
第九十八章 金币清点
马车上的木箱全部搬下来之后, 汤西男爵带来的几辆马车被庄园的仆人领了下去。
带男爵去见丹妮丝夫人的范伦丁管家回到前花园，身后跟着六位抱着工具的女士。
范伦丁介绍道：“艾利卡阁下，几位女士是庄园的财产记录人, 擅长清点工作, 您是否需要她们的协助？”
艾利卡站在放木箱的房间门口, 回头看了眼堆积起来的金币木箱, 点点头道：“谢谢。”
范伦丁嘴角微微勾起, 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道：“阁下不用客气，你们去吧。”
六位女士对门边站着艾利卡点头示意, 进入房间, 依次排开摆放好她们带来的工具。
六人占据的位置看似不经意，实际并不随意。
她们分别以两人为一组, 分工合作。
离开启的金币箱最近的两人组面前摆着的工具类具有放大的功能, 中间的两人组面前的则是称重工具, 最后一组是清点工具。
范伦丁给艾利卡逐一介绍她们的工作：“左手边的两位女士负责辨别金币的真伪，中间的两位女士负责检查金币是否符合现行通用金币的重量, 右手边的两位女士负责清点金币的数量。”
“我能靠近看吗？”艾利卡对清点的工具比较感兴趣, 想靠近一些去看, 但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是要先问过才能行动。
“当然可以，阁下您请随意。”范伦丁微笑着说道，尽管笑起来僵硬, 他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友善。
艾利卡抬眼看着他的笑容，之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才发现管家的表情不是职业设定好的，而是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面部肌肉死绝的半死灵族努力呈现活人的表情, 哪怕动作神态透着死板，依旧令人感动。
艾利卡抬起双手轻拍管家的肩膀，真挚道：“我觉得你人很不错，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管家出现一秒的呆滞，很快又恢复过来，道：“好的，我替公爵谢谢阁下。”
艾利卡抿了下唇，到底没有开口纠正。
从管家的忠心程度出发，管家把帮忙的承诺让给自己的主人也是能理解的。
收回目光，艾利卡走近清点熟练的二人组，同样好奇的菲尔纳多在门外探头进来。
科勒蒂丝见他真的想看，转头向管家询问意思，得到同意的答复，拍拍精灵的后背，把他推进去，然后自己也走进去。
说实在的，她也好奇。
在家里的时候，她是父亲眼里总有一天会嫁出去的女儿，担心她嫁出去以后被她丈夫的家族知道家族的底细，家族的资产从来不让她过问。
科勒蒂丝猜测她那个将亲人当成工具的父亲，之所以松口同意她离家，大概是认为她走不了多远就会乖乖回去。
每次想到这个猜测，科勒蒂丝都在心里庆幸祖父的高明远见，秘密教导她与骑士有关的战斗技巧。
清点金币的二人组在他们的围观下，有意放慢了清点的速度。
长方形的清点工具由两块木板组成，其中一块木板上有五排金币大小的圆洞，每排五个，圆洞加起来一个二十五个，每个圆洞的深度可以装下四枚金币。
借助工具一次一百的清点，二人组一个负责装，一个负责记录把金币倒入空箱子。
即便特意照顾他们放慢了速度，艾利卡几个依然看得眼花缭乱。
看了一会儿，几人便晕乎乎的退出房间。
菲尔纳多感叹：“速度又快又整齐，你们人族好厉害啊！”
“是她们很厉害。”六位女士掌握的技能，需要经历长年累月的枯燥练习和实操，对此，艾利卡衷心佩服。
科勒蒂丝同意艾利卡的话，精灵可能不知道，这种与财产相关的特殊人才，是人族贵族专门挑选从小培育的，终身雇佣，只有死亡的时候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能长年忍受无趣的生活，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工作，她们确实很厉害。
“对了，艾利卡，你借给我的钱，我已经存到你的金库账户里了，一共六百七十六枚金币，一百三十五枚银币，这是存款单，你看一下。”科勒蒂丝从随身挎包里取出存款单。
艾利卡接过直接给了精灵，之前给精灵钱的时候，他压根没数给了多少钱，而且他也不知道精灵在他离开后花了多少钱，存款单看了没用。
菲尔纳多手忙脚乱接住，认真看了眼说：“我没数过你给的钱。”
艾利卡耸了耸肩， “那就无所谓欠款多少。”
科勒蒂丝默然，忽然不知道她选择加入冒险队的选择，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心里无缘无故有些没底。
有专业人员帮忙，金币清点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最后一枚金币装箱完毕。
范伦丁端起金币分离出来的□□到艾利卡面前：“阁下，六十万金币一共有一千零三十一枚假金币。”
艾利卡拿出一枚金币，再拿起一枚□□放在一起，看不出外形差别，掂量一下，重量差别无几，问道：“□□要怎么处理？”
范伦丁道：“通常情况直接销毁，以免□□流入无辜帝国居民手中。”
艾利卡道：“不追究□□的源头吗？”
“追究的，但只会追究□□的上任拥有人的责任，这些□□出自边境赌场，公爵阁下会为阁下取回应得的赌资。”范伦丁非常自然的给自己的主人刷好感度。
艾利卡点点头，又道：“万一赌场不承认呢？毕竟有汤西男爵这位中间经手人。”
“他们不敢。”说这句话的时候，范伦丁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就连国王陛下，要下达与公爵阁下有关的指令前，也需好好斟酌后果，边境赌场要是还想继续在边境经营下去，必定是不敢得罪公爵的。”
听起来像赌场迫于公爵的强权违心承认一般，艾利卡心想，“需要花多少时间？我是说取回剩余赌资。”
范伦丁状似苦恼道：“边境赌场距离庄园有一段距离，来回花费的时间再加上与赌场商讨赌资的时间，约计要十天左右。”
艾利卡抛起手中的假金币，再接住，思索半晌道：“□□直接销毁，不用去跟赌场过多纠葛。”
范伦丁眼神微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好的，阁下这批金币是否需要准备马车运送到骑士金库寄存？”
艾利卡刚要说不用，转念一想，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尽管有手环的掩护，但不知道手环的人，或详细研究过手环知道随身空间与传送仓库区别的人，还是会联想到龙族的空间能力上，不想把自己拥有空间徽章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他得隔一段时间就去一趟金库。
去金库取钱的前提是金库里有钱。
“麻烦管家先生了。”艾利卡说道。
“阁下不必客气。”范伦丁说道，“您要是过意不去，就陪陪公爵阁下和修阁下。”
范伦丁说完，退下留出考虑的空间，去准备马车。
管家走后，伪装背景板的菲尔纳多问道：“艾利卡，我们又要出门了吗？”
“嗯，去把钱存起来，顺便把欠款还了。”艾利卡放下手中有些温热的假金币，解开藏在斗篷下的手环串。
五个手环，给了精灵一个，还要四个，他摘下一个没装任何东西的，进入存放金币的房间，打开箱子抓起一把金币，转动白银环，当着科勒蒂丝的面装进去。
“看明白了吗？”艾利卡问。
科勒蒂丝抬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吗？看明白了。”
艾利卡点头，回身将手环递给她，“工会出品的传送仓库，别名玩家背包，玩家人手一个，你也带一个。”
“哦哦。”科勒蒂丝愣愣的接过手环套进手里，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想不明白玩家人手一个，和她有什么关系。
艾利卡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给完手环，他便坐回了精灵旁边等管家。
科勒蒂丝转动手腕处的黄铜色手环，想到公爵和修对待艾利卡近乎珍视的态度，一咬牙干脆问出内心困惑已久的问题：“艾利卡，你是修祖父多年前失踪的孩子吗？”
修的身份是她祖母的哥哥，可外表却比她的祖母离世前年轻很多，艾利卡在土土摩州测的年龄是十五岁，精灵说艾利卡说过他成年了。
不会变老的修，成年却保持十五岁身体年龄的艾利卡，细想之下，他们是一家人啊！
艾利卡愣了愣，“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父母在隔壁大陆旅行，我也没失忆。”
科勒蒂丝眉头轻蹙，怎么会不是呢？公爵和修并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亲近的人啊。
“你父母其中一位是？”
“我的四位祖父母都和其顿帝国没有关系。”艾利卡再次否认，见科勒蒂丝神色还是怀疑，他又道：“丹妮丝夫人和修先生对我亲近，源于他们觉得我和他们的孩子相貌相似。”
清点金币的六位女士点完金币就已经退下，仆人守在门外背对着冒险队。
艾利卡环顾周遭，确认没有存疑的视线，抬手探入兜帽解开面具暗扣，在两位伙伴面前解开面具。
一起行动的伙伴不知道对方的相貌，说出去估计会被人当成笑话，艾利卡不想让自己的同伴成为别人的笑话。
科勒蒂丝看到他的脸，整个人怔住。
菲尔纳多张了张嘴，这……眼睛怎么不一样了？
艾利卡瞥了他一眼，无声说了两个字：“闭嘴。”
直到艾利卡戴回面具，科勒蒂丝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震撼道：“你和我祖母也有些像，不，长得比我祖母好看。”
她握紧腰间的长剑，神色庄重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脸的！”
艾利卡：……
菲尔纳多没忍住笑倒在地。
笑到虚脱。
在艾利卡的沉默和精灵猖狂的笑声中，科勒蒂丝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改口的必要了, 她微笑补充道：“我会遵从祖父的叮嘱和对公爵阁下的承诺, 保护好你的人身安全。”
艾利卡道：“不用特意关注和保护我, 必要时候顾好自己的安全。”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的菲尔纳多扶着椅子扶手爬起来, 听他这么说, 问道：“我之前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倒也没有。”艾利卡摇摇头。
如果不是精灵，他不会那么刚好且及时的发现亚斯给的徽章触发了空间置换。落入地缝中, 就算不死, 也会受伤。
“那干嘛不要科勒蒂丝保护？”菲尔纳多不解道。
“想听实话？”艾利卡歪了歪头，看起来非常无辜的反问, “还是你想来一场？我也觉得直接动手比较有说服力。”
菲尔纳多没由来脖子一缩, 以艾利卡的实力, 吊打他，噢, 应该说吊打他们俩绰绰有余, 顾好自己, 不给艾利卡添麻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我。”科勒蒂丝举手，引来艾利卡和菲尔纳多的侧视，她坦然道：“我想和艾利卡比试, 至少知道实力我才能放心。”
“可以。”艾利卡点头同意，“就下午, 没问题吧？”
“没问题。”久未动剑, 科勒蒂丝感觉热血上涌，全身热量血液沸腾, 恨不得即时拔出武器。
眼看再说下去，两位贵客就要当场动起手来，范伦丁适时上前一步道：“阁下，马车准备好了。”
一盆冷水浇下，杵在偏厅的几人都冷静了下来。
“好的，菲尔来帮忙。”艾利卡起身走进存放金币箱的房间，和管家带来的仆人一起搬箱子。
菲尔纳多随后进去，帮忙把箱子叠起来方便艾利卡搬运。
科勒蒂丝看着艾利卡扛着五六个木箱在她面前经过，对他的力气感到惊讶，默默收回手退到一边，好像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木箱怎么搬下来，就怎么装回马车上。
因为不久前出的那趟门，范伦丁知道艾利卡不喜欢被人过多关注，带来的马车外表干净朴素，没有任何与家族相关的标识记号，适合低调行事。
临上马车前，艾利卡一脚踩在踏板上，回头对范伦丁说：“下午的比试麻烦您帮忙准备。”
范伦丁两手贴着腿态度恭敬道：“明白，阁下放心。”
艾利卡正想道谢，便看到范伦丁灼热的眼神，问道：“你想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管家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情绪。
“阁下与科勒蒂丝小姐比完试，可还有其他要事？”范伦丁问道，艾利卡不打算在庄园长久停留，他想为两位主人争取剩余的注定不多的相处时间。
艾利卡不用猜也知道管家的想法，对他来说，满足这对夫妇的感情寄托只是一个小忙，他接受了丹妮丝夫人和修先生的帮助，理应还这个人情。
艾利卡道：“没有其他事，随你安排。”
“万分感谢，愿神佑阁下。”范伦丁送上真挚的祝福。
尽管他已经属于死灵族的范畴，众神再也无法听到他的祈愿，但在他心里，他依旧认为自己是个人族，人族就该送出人族的祝福。
中午的布拉尔德镇比上午更热闹，马车来往不绝，搭载艾利卡一行和金币的马车队的出现并未引来多大的关注。
往日也不是没有几辆马车一起出现在金库的景象。
金库全名神圣骑士金库，别误会，金库和光明神没有关系。更多时候，为了与听命于光明教会的圣骑士区别开，人们更愿意称之为骑士金库，或守护金库。
庄园的仆人没有跟过来，跟过来的马车夫倒是想帮忙，艾利卡没让。
马车夫的工作是驾驭马车，搬东西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而且艾利卡不是他们的主人，接收马车夫的帮忙，他欠的人情就更多。
这种亏欠别人的心理不好受，艾利卡便谢绝了马车夫帮忙，带着菲尔纳多把金币箱卸下马车。
科勒蒂丝先行一步，进去金库找负责人。
搬下来的箱子占据了金库门口一角，还好金库门口够大，才没造成交通堵塞。
科勒蒂丝说明了情况，负责管理储存的人员当即带领下属跟随她一同回到金库大门。
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宝箱堆叠在眼前，知道宝箱内装着的都是金币，负责人的笑容愈加热切，这些加起来得有几十万。
“三位贵客，里面请，你们几个，快，把东西搬进贵宾室。”负责人笑得眼睛剩下一条缝，裂开的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活像只狐狸兽人。
存款没菲尔纳多和科勒蒂丝的事情，一人一精灵分别占据贵宾室左右的单人沙发等艾利卡。
艾利卡跟负责人进到贵宾室里间，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武器欠款单，让负责人先存三十四万五千金币到欠款单写着的金库账户里。
对塔塔里奇一个矮人族有人族的金库账号这件事，艾利卡也是有过好奇心的，不过想到再去一趟土土摩州估计也得不到答案，他便放弃追寻原因了。
不在没用的地方浪费时间精力，是尼拉教他的，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无谓的好奇心只会徒增烦恼。
将存款备注好是还款，欠款单在金库的公证人员手中备案销毁，余下金币存到艾利卡的个人账户。
负责人很久没有接待过这么爽快的客户了，正常来说，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噢他不该妄论尊贵的客户，应该说越谨慎，办理存取业务的时候恨不得每时每刻盯着，稍微不合心意就投诉！投诉！以及投诉！
在这日夜担心被投诉的工作生涯中，他的头发越来越少，都秃了，负责人摸着自己的头顶叹气。
艾利卡收好存款单抬头，看到负责人的动作，目光停顿，压低声音提醒道：“边缘翘起来了。”
负责人顿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按住假发边缘，抚平翘起的地方。
经此一役，负责人看艾利卡更加顺眼，办完存蓄手续，他当场给艾利卡办了客户升级手续，破例给艾利卡升了一级账户。
神圣骑士金库一级账户，不限制每日取款数，在金库账户等级里排行第二，更高级的账户只有国王和领主级别的人才能拥有。
存完金币，负责人送艾利卡几个离开贵宾室。
走到金库大厅，艾利卡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声安德烈，瞬间想起那位因斧头矛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守卫。
他转过头去，再次听到一声安德烈，循声望去，是几个教会圣骑士打扮的青年。
负责人回头看了一眼，认出几位青年，皱起眉头，问： “是贵客认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