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姿势像人。”
“人？大冬天早上跑步锻炼身体, 也太健康了。”
“感觉不是在锻炼身体啊, 仔细看冲过来的是两波人, 后面那波手里拿着武器。”
“难道我们进入战场区域了？要靠岸帮忙吗？”
“找人下线联系克莱尔。”船只所有者不在，其他人没有权利随意指挥船只动向。
都是合作过的亲友, 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不用过多去安排, 一部分当场下线去联系克莱尔；一部分则往克莱尔休息的房间跑, 待她上线第一时间说明情况；一部分往二楼的驾驶室去，万一联系不上克莱尔，还能与驾船的朋友商量其他计划；剩下的那些，留在甲板观察岸上的动静。
冲上楼的玩家, 刚踏上二层走廊，便和艾利卡打了照面。
艾利卡在动静出现初期, 就从房间出来, 岸上逃命与追击的群体，船上玩家的推断, 他都看着和听着。
顾不上他站这里干嘛，玩家继续未完的重要事情。
上午熬夜党还在睡觉，驾驶室里轮值的人就两个，一个负责操控船舵，一个副手。
驾驶室的墙三面都是玻璃，周围无遮挡，甲板能看到的，里面的人看得更加清楚，还没说明来时，舵手就先行有了动作。
只见舵手转动船舵，原本直直往前的船头向岸边偏移，船只开始靠岸。
被急急忙忙喊上线的克莱尔来到驾驶室的第一时间，对舵手的决定表示赞同。
“准备好接应，人有点多，大家帮忙搭把手引导，避免发生踩踏事件。”克莱尔站在甲板的人群中高声喊道。
船只靠岸，玩家搬来活动舷梯，快速安装好。
原本盲目逃命的人群注意船上人的行为，看好船的方向拼命奔跑。
人群后，追击者越来越近，不停挥动手中的武器，随时做好收割准备。
“这样不行，得下去，不然他们没跑到就会没命。”相对敏锐的玩家已经发觉两波人之间的距离在缩小，缩小速度比靠近船的速度更快。
克莱尔迅速套上魔法袍，取出法杖，回头望向二层走廊转角，刚才站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还想围观一下金主大大的战斗场面是不是和传闻一样精彩，看不到啰。
克莱尔可惜地收回目光，召集队友下船。
到了岸上，她猛然一愣，以为躲起来看戏的人，此刻和携带坐骑的四人待在一起，正等着其他人整理坐骑载具。
等身旁四人准备好，艾利卡利索地翻身上马，朝眼神发直的克莱尔道：“我和他们去扰乱追击者，你们想办法掩护人群。”
说完不等回应，坐骑速度加持之下的五道身影与洒落的光影平齐，冲向追击者。
克莱尔从短瞬的呆愣中回神，进入战斗状态，高举法杖发起前进号令。
以艾利卡为首负责转移仇恨的骑士小队，赶在追击者的利剑落下前抵达，长枪与利剑碰撞迸发出灼眼的火花，侥幸活下来的人族连滚带爬躲开，殿后的人伸手拉他起来，用力将他往可以活下去的前方推去。
艾利卡和玩家的加入，还有不断逆行奔跑而来的陌生人，大大增长了殿后人的信心。
他们调转方向，以血肉为盾，为背后的亲属朋友争取更多的活命机会。
追击者人数不足百人，艾利卡制服前面几个拥有坐骑的领队之后，后面的士兵便显现溃军状态，靠双腿跑过来的玩家发现这个情况，即时调整计划，层出不穷的招式和攻击道具砸向敌人。
负责吸引敌人火力的艾利卡五人紧急避让，撤出两方夹心地段，加入混战中伏击顺带补刀。
双方处境翻转，原本来势凶猛的追击者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长官下达的命令，保命要紧，他们手中收割他人生命的武器，变成延长自己性命的盾牌，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命。
玩家没有杀人的打算，赶走士兵以后，便回头检查被追杀者。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获救的人里面混入了打跑的家伙同样装束的人。
就当玩家要捉他们出来，获救者却反过来阻拦。
“不要，大家能逃跑，多亏了他们。”一位身穿灰麻长裙头戴布巾的女士站起来，挡在玩家面前。
克莱尔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问怎么回事。
女士抢在玩家之前开口解释：“他们是好人，是他们发现长官要处置大家，提前过来通知，大家才能有机会逃跑。”
克莱尔道：“既然是好人，那就脱掉这身装备，免得误伤。”
士兵打扮的人头埋得更深了，一副不愿配合的模样。
有位眼尖的玩家注意到一位士兵的侧脸有点眼熟，试探喊道：“风车？”
某个头戴皮制头甲的士兵头更低了，忽的他身边刮起一阵风，一道黑影掠过，包括皮头甲在内的士兵脑袋的遮挡物集体消失。
“好脏。”开口的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掩盖不住其中的嫌弃。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艾利卡松手扔掉最后一个头甲，他脚边那些，和他扔掉的是一样的东西。
“真的是你，你不是说现实有事，短时间不会上游戏吗？”
身份暴露，风车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我骗你的。”
“凶什么凶，骗人应该道歉。”茶杯一棍子下去，人老实了。
“对不起。”风车抱头求饶。
“认识好办，说说呗，你们这副装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克莱尔道，“当然，你们有不说的权利，下个线谁也奈何不了你们。”
埋头不愿面对其他玩家的人表情一松，接着便听到克莱尔道：“但是再上线你们的位置，会不会移动到追杀你们的家伙附近，可就说不定了。”
是威胁吧，肯定是，好吧他还真吃这一套。
风车一脸憋屈地说：“官方又没规定必须加入公主阵营，狗王子的军队比公主精良，明显胜算更大，获胜后奖励肯定比公主阵营高，有脑子都知道选哪一边。”
克莱尔：“好，这位有脑子的朋友，请问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感想？你选择了人家，现在又叫人家狗王子，不好吧。”
风车不服道：“那是我之前不知道他是个狗东西，处境？识人不清我认栽。”
克莱尔问：“你是怎么突然认清他的？”
维护风车一行人的女士开口：“这些好心人偷听到了屠杀我们的命令。”女士不顾身边亲属的阻挠，抬起手解开包裹头部的头巾。
她的长相和普通人族不太相同，右边是正常的人耳，左边什么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多了一只兽耳。
她是个半兽人。
女士站在人群中，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奥罗伯特王子是个纯血崇拜者，他认为混血不该活着。”
一起逃跑的人跟着做出同样的行为，或脱掉帽子，或解开衣服，展露他们特殊的部位，像在为她的话作证。
无聊到踢头甲的艾利卡动作一顿，目光转到说话的女士身上，奥罗伯特？多洛格要找的那个家伙？
克莱尔骂道：“果然是狗王子。”
“辱狗了。”茶杯道：“以后叫他渣滓王子。”
克莱尔道：“不行，我得去论坛发帖告诉大家，避免再有人加入渣滓阵营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的风车一行人头更低了。
弄清楚事情起因，克莱尔感觉不能再逗留下去，风车说了，渣滓阵营军队精良，难保不会重新纠结人手杀过来，得尽快送这些人到安全地方。
刚好这趟航程的目的地合适，不用费时间重新计划。
“走，都到船上去。”克莱尔高声道：“大家排好队，依次登船，不要推搡不要慌，船够大都能上去。”
“船会去往哪里？”那位勇敢的女士再次出声，她的表情透着谨慎。
“圣尔马罗。”克莱尔明白她的担忧，微笑地安抚道：“别怕，我们是公主的支持者。”
女士能感受出她的真诚，轻声说了句谢谢，扶起行动不便的族人，一起往那艘外壳别致的船只走。
艾利卡把借来的长枪还给它的主人，过去捉住一个走不动的人族幼崽的双臂拎起来，询问紧紧跟着他的黑麦意见：“背吗？”
黑麦连连后退，充分表示拒绝。
既然不愿意，艾利卡也不勉强它，单手夹住完全呆住人族幼崽，又挑中另一个昏迷的幼崽，用空闲的手臂夹住，朝不知所措的半兽人说：“跟上。”
黑麦不用他喊，很自然地跟在他后面。
幼崽被“抢走”的两个半兽人对视一眼，忐忑地接受这位话不多的好心人帮助，跟了上去。
克莱尔旁观结束，转开视线道：“还有体力的朋友，搭把手帮帮行动不便的人，大家加快速度。”
这艘快艇在海船里面算是体积大的了，但搭载这么多人，还是勉强了点。
甲板船舱包括坐骑区都挤满人，船只吃水深度加剧，启动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航行速度变慢。
值得庆幸的是，只是变慢不是无法启动。
船离岸没多久，预料中的场景出现，士兵逃跑方向传来马蹄声，一支骑兵队由远到近，在岸边停下，遥望着河里的船。
紧接着为首的骑兵下马，拖出几个绑着的人，当船上所有人的面，拔出佩剑刺入几人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四处迸溅。
艾利卡当机立断道：“开船，不要回头。”
舵手咬牙转动船舵，驱动船只继续航行。
没有人责怪艾利卡冷漠，克莱尔同样不会对他跳过自己下令感到生气。船上所有人都知道，船停下来，搭上的很可能是这一船人的性命。
圣尔马罗的河岸港口, 自内战开启，已经许久没有大型商船停靠或经过。
咋一出现一艘铁皮大船，附近劳作的居民还以为是幻觉, 等确认那是真实存在的, 船只已然靠岸, 居民慌忙抛下农具, 调头往城内跑。
没跑多远, 迎面碰上巡逻的军队，急急忙忙跑过去, 手指着港口的方向, 跑得太急嗓子被气堵住一时没办法正常说话。
一位士兵主动留下照顾居民，剩下的士兵赶往河岸。
当地人慌里慌张抛弃工具掉头就跑的画面, 船上的人都看见了, 克莱尔分辨不出这个情形是好是坏, 只能暂时推迟安装舷梯的安排。
“有人过来了。”艾利卡提醒道。
克莱尔看向河岸，确实有队士兵往这边来, 刚要用扩音道具表明身份, 就看见队尾的士兵朝天射出了一颗东西。
那东西在半空炸开, 黄色的烟雾随风飘往城内。
不会把他们当成敌人了吧，难道这里也沦陷了？克莱尔心下一惊，回头示意身边的人都拿出武器，情况不对立马攻击。
要更换目的地吗？克莱尔有些迟疑, 船上物资几乎清零，按照船目前的速度计算航行时间, 无法支撑到已知的下一个河岸城市。
士兵见岸边停靠的是一艘外形奇特的船, 内心的紧张防备得到了缓和，领头的士兵喊话：“请问哪位是船长？你们来自哪里？需要帮忙吗？”
出乎意料的善意询问, 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不过谨慎起见，克莱尔没有马上回应。
她蹲下身小声问身边的亲友：“会不会是陷阱？”
茶杯等人跟着她蹲下，转头透过围栏缝隙观察士兵的表情，半晌道：“看不出任何问题。”
克莱尔表情严肃地思考半天，伸出手，“来猜拳，赢的人决定下去还是开船离开，金主大大你也来。”
艾利卡随手比出拳头，对上玩家集体比出的剪刀，也就是说他赢了。
输掉的人没控制住表情，咧嘴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
艾利卡：“……”明明胜出的人是他，却有种中陷阱的感觉。
艾利卡目光转向克莱尔：“论坛有圣尔马罗出事的消息吗？”
“这倒没有。”克莱尔上线前会去刷一遍论坛，这里仍然是玩家比较推崇的登陆点。
所以在纠结什么？下去不就行了，艾利卡欲言又止。
“等人啊，我约了朋友接引，时间没到玩一玩游戏嘛。”克莱尔掏出怀表看时间，“噫不知不觉超过约定时间了，人没出现，估计又睡过头了。安装…差点忘记胜利者不是我，金主大大请给出指示。”
艾利卡不想说话，以实际行动表明他的想法，带着黑麦从甲板一跃而下，上岸出示冒险者徽章表明身份，然后对岸边的士兵说：“那位手持蓝宝石法杖的女士就是船长，她会说明情况，请问进城往哪里走？”
“黑麦冒险队？”领头士兵认出徽章的纹样，态度变得更加客气，“冒险者，我让人带你进城。”
船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艾利卡就跟着士兵走人了。
“我们被金主大大抛弃了。”克莱尔满脸哀怨道。
茶杯打开私信频道：行啦别演了，人走了，真不知道你干嘛准备这样一出戏，斗篷留下帮忙不好吗？
克莱尔回复：好是好，可是这样会耽误别人时间，金主大大经常问我还要多久能到，想必有要紧的事情，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能安排好这一船人？
茶杯：又转移话题，你最厉害最有主意行了吧。
克莱尔：谢谢夸奖。
舷梯安装完毕，克莱尔一改先前的迟疑纠结，召集全船的人，安排乘客有序下船。
船不停地下人，接引的士兵不禁庆幸，还好提前发射了召集人手的信号弹，不然不知道得忙多久。
艾利卡这边，有士兵带路，入口关卡的守卫省略掉问话，验明身份登记好就放他进城。
士兵是自来熟的性子，他自我介绍道：“冒险者，我叫沙巴，现在是二等兵，最崇拜的就是埃利奥特大人。”沙巴提到自己的崇拜对象，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您是埃利奥特大人的伙伴，可以跟我说说大人的冒险事迹吗？”
艾利卡听得迷糊，他哪来的叫埃利奥特的伙伴？科勒蒂丝和奥斯蒙私自收新成员了？还是有人冒充黑麦冒险队成员？
沙巴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说埃利奥特大人仅用两年，就晋升高级冒险者。等战争结束，我也要追随大人的步伐，当个自由的冒险者，四处旅行。”
艾利卡沉默地听着，晋升时间都知道，好吧，这个去工会查一查就能知道，不是秘密。
“到了，这里就是埃利奥特大人的房子，大人吩咐，碰到携带黑麦冒险队徽章的冒险者立刻带来见她。”沙巴把人带到居民区一栋房子前，“您直接推门进去就好，和您聊天很愉快，职责在身，先走了，改天再聊。”
一直没吭声的艾利卡表情微妙地和士兵挥手道别，送走人之后，他推开没有上锁的前院矮门走进去，按照门口张贴的提示语，拉动门边垂落的绳子，门里面传出清脆的铃铛声。
等了一会，没人开门，艾利卡问身旁的梦魇兽：“饿吗？”
随身携带的食物由于乘客暴增，全都贡献出去了，得找个能让坐骑同行的餐厅解决饥饿问题，还要另行找时间采购一批新的食物。
黑麦自我感受一番，点点头。
“路记住了吗？记住我们就去用餐。”艾利卡折断种在门口的树垂下的枝条，递到梦魇兽鼻子附近，“闻闻味道增加记忆。”
黑麦不屑地扭开脑袋，它才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认路，房子的位置已经深深烙在它脑海。
艾利卡瞧见它侧头时头甲耳部露出的缝隙，心念一动，把折下来的枝条卡进去。
对于他的作弄，黑麦给出反应是疯狂晃动脑袋，试图甩掉树枝。
“你们干嘛呢？”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身穿居家白色长袍的奥斯蒙握着门把手，疑惑地望着一人一马。
“你是埃利奥特？”艾利卡同样疑惑，他记得奥斯蒙全名里没有这个称呼。
“不是。”奥斯蒙否认之后，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肯定不知道是谁，求我，我就告诉你。”
艾利卡语气毫无起伏地说：“求求你。”
“态度不对。”奥斯蒙不满意他的敷衍，“再来。”
“蒂娅是埃利奥特。”艾利卡忽然道。
“你怎么……”奥斯蒙脱口而出，“不对，你炸我。”
“哦，看来我猜对了。”艾利卡动手将堵住房子入口的人移动到一边，“姓氏还是真名？黑麦能进去吗？”
“蒂娅全名科勒蒂丝·埃利奥特，她只是有所保留，作为伙伴，你不应该怀疑蒂娅撒谎。”奥斯蒙抬手给他指了门边的地毯，“擦干净蹄子才能上楼。”
艾利卡拉过地毯旁边的椅子坐下，招呼黑麦过来，示意它抬高蹄子，帮忙清理马蹄沾上的泥土，见奥斯蒙没事待着，道：“有吃的吗，饿了。”
“真会使唤人。”奥斯蒙嘴上抱怨，却还是乖乖关好门，上楼准备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