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想到,念兹还是拒绝了它,甚至看起来还更讨厌它了。
为什么会这样?
朝夕蜷缩在假山下的一个角落,怎么也想不通。
而留在原地的雪豹看到它离开,炸开的毛终于松懈下来,虚张声势的样子也荡然无存。
“啊呜……”回想起朝夕委屈的样子,念兹有些愧疚。
他好像不该说那些话,而且语气还那么不好。
但是,他也不是故意凶朝夕的呀。念兹撇着耳朵想,他只是不想让朝夕——他看着长大的干儿子发现他梦那啥了而已。
“嗷呜!”雪豹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利甲刺出肉垫,愤怒的在地上抓挠。
这讨厌的发情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自从水池吼豹事件发生后,两只豹就闹上了别扭。
准确来说,是朝夕单方面闹了别扭。
因为发情的缘故,念兹本来就要求保持距离,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朝夕主动来找他、黏他的。
现在豹家不来,念兹除了心里酸涩涩,也只能安慰自己变相达成了要求。
他不敢主动去找朝夕,怕又烦躁起来,或是有什么别的情况,惹得两豹之间更僵一步,只能老老实实一只豹待着,期盼发情期快点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动物园终于发现了念兹的情况。
雪豹发情了怎么办?
研究小组就此严肃而艰难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研究员一号拍桌:“我认为,要尽快把雪鸿隔离起来,以免两只豹子发生冲突。”
“诶诶诶,我不赞成。”饲养员连忙站出来说话:“雪鸿虽然处在发情状态,但它并没有对朝夕产生攻击意图,而是互相避开,显然它们是可以一起相处的。”
“而且上次尝试给朝夕分笼什么效果,你们忘了?”
研究员一号沉默下来。
研究员二号点了点头:“确实,隔离治标不治本,想要让雪鸿顺利度过发情,最好的方法还是满足它的生殖欲望。”
话刚落音,他就遭到了一众鄙视的眼神。
饲养员:“我们哪来的母豹子满足它的欲望,馊主意,下一个。”
研究员三号清清嗓子:“那不如提前放归计划。把雪鸿放回大自然,让它自己寻找配偶……”
“呸!”饲养员怒不可遏:“把刚成年、还在发情又没有领地的豹子直接放归?你怎么不先把它培养成功夫豹呢!再说春天是适合放归的时候吗?”
“……”
一场会议下来,饲养员舌战群儒,把几个研究员辩得落花流水,纷纷闭麦。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维持现状,保持观察,按兵不动。
“行了,就这样吧。”饲养员满意地扯扯衣领,“我还要去给它们投喂呢。”
在他走出门的前一刻,研究员一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算现在不把它们分开,最晚今年秋天,雪鸿也必须要放归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饲养员脚步一顿,继续往外走:“到时候再说呗。”
就算之后要分开,还不允许它们过好现在了吗。
饲养员提着食桶去场馆的时候,只看到了高高趴在假山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雪豹。
他“砰砰”敲了敲桶,呼唤一声:“雪鸿,来吃饭了。”
“啊呜~”
念兹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睛,往饲养员手里的食桶看了看。
肉红红的,估计今天的食物是牛肉。
“啊呜——”念兹仰头喊一声,又趴了下来:“朝夕先吃。”
春天的太阳温暖舒适,照得豹想睡觉,他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饲养员等了半天,看念兹叫了一声,不仅没下来,反而还趴下继续睡了,只觉得满头问号。
正要再叫两声,假山的阴影下突然出现了个黄色的身影,把他吓得一激灵。
朝夕垂着尾巴,慢慢吞吞往食盆走去。
“哟,怎么了?”饲养员看它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在食盆边蹲了下来:“怎么可怜兮兮的。”
朝夕坐在食盆,反应了一会儿,转头看假山一眼。
“嗷呜……”
“哦~”饲养员觉得他懂了。
朝夕喜欢黏着雪鸿,这是他们全研究组加饲养员都知道的事。
现在春天来临,雪豹发情,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黏糊糊、亲亲密了,朝夕不习惯也正常。
“害,没事。”饲养员敲了翘饭盆,安慰道:“雪鸿只是春天发情了,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远东豹歪了歪脑袋,听出了“雪鸿”、“春天”和“发情”几个词。
它顾不上进食,认真思考了片刻,绿色的眼睛突然一亮!
豹不大的脑子里,发情和雪豹最近的行为终于连接了起来。
它对春天以及发情是有记忆的,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记忆,但它知道,公豹子在春天会变得暴躁,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事。
“嗷呜!”朝夕顿时开心起来,恨不得竖着尾巴在场馆里跑两圈。
原来,念兹只是发情了而已,不是讨厌它。
心情好了,食欲也有了,远东豹把头埋进饭盆里,大口干饭,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它美滋滋地想:只要等春天过去,他们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饲养员蹲在一边,随手薅了根草叼在嘴里,看它忽然开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
“还真是只小豹子,心情一阵一阵的,不像雪鸿,不是在咸鱼就是在咸鱼,连发情都没什么反应。”
“嗷呜?”
听到雪鸿这名字,朝夕耳朵又竖了起来,用它精进了很多的人类语去辨别“仆人”说了什么。
“也就喊跳跳才偶尔急一急。”
远东豹疑惑地抖了抖耳朵。
跳跳是哪只豹子吗?
“哎呦,要是我们动物园有母豹子就好了。”说着说着,饲养员就惆怅起来:“如果生了只小豹子,还能留个念想。”
“嗷呜?”
朝夕听懂了一半,尾巴在地上砸的啪啪响:“什么,母豹子,小豹子?”
念兹要生小豹子?!
饲养员嚼着草根,看它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的样子,打趣道:“怎么,担心你失宠呀?可惜就算雪鸿发情了,也没有母豹子能给它做配偶,只能熬过这个春天咯。”
而这句话落到朝夕耳朵里,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雪鸿发情***,母豹子…配偶,&*#%*春天……”
远东豹两只耳朵飞起来,茫然而飞速的思考:念兹发情要找母豹子当配偶,然后生小豹子了?
那它怎么办。
念兹有了新的小豹子,还会喜欢它吗?
朝夕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比念兹还高还的身体,焦急地原地踱步起来。
怎么办,它已经不再是一只小豹子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赢过真正的幼崽的样子。
可是念兹发情,就要找母豹子当配偶,有了配偶就会生幼崽,最后代替它。
怎么样才能让念兹不生幼崽呢?
豹脑袋飞一般运转起来,突然一个思路出现,点亮了它的绿眼睛。
有了,它可以代替母豹子,成为念兹的配偶啊!
众所周知,公豹子不能生崽,但是公豹子之间可以搞基。
朝夕安静不住,兴奋地走来走去。
没错,它当不了小豹子,还不能当配偶吗?
成为念兹的配偶之后,他们就能像以前一样,甚至更亲密了。
豹简直是个天才!
远东豹沾沾自喜,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转头就朝假山上奔去。
“嗷呜~”它现在就要和念兹说!
而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动静吵醒的念兹睁开眼,就看到朝夕一副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朝他扑过来。
“啊呜~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雪豹就被某只整整比他大上一圈的豹子一爪翻过来,被迫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啊呜!”
大傻豹,你要干什么!
“嗷呜~”朝夕低下脑袋,缓缓靠近雪豹的腹部,那双绿色的眼睛似乎幽深而看不到底,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干爹’,我想…吸一吸你。”
【作者有话说】
芜湖~(没啥好说的,作者只好吹了个口哨)
虽然念兹经常以干爹自居, 但朝夕还从来没有叫过这个称呼。
因此这两个字从它嘴里出现的时候,念兹一愣, 觉得心口像被电了一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意。
连朝夕后半句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结结巴巴的又问:“干、干什么?”
朝夕也又靠近了他一点,温热的呼吸撒在毛茸茸的肚皮上,声音低沉而清晰:“舔你。”
念兹觉得自己快炸起来了,整只豹异常紧张,短圆的耳朵都撇成飞机耳:“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要……”
要用这么奇怪的姿势,压着他。
甚至还想舔他的肚皮毛毛!
要知道,表达友好的舔毛一般不会选择肚子这样脆弱而敏感的部位。能舔肚子的,要么是豹妈妈给幼崽清理,要么是非常亲密的配偶关系。
念兹僵硬地想,虽然他和朝夕的关系勉强能套进前者, 但是,他俩位置是不是反了啊!
怎么变成朝夕舔他了呢?
不行, 这也太不对劲了。
“啊呜~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哪儿有这样舔毛的……”
雪豹虚空挠爪,想要翻身起来,结果被朝夕一爪子按了回去。
朝夕一脸无辜地提出无理要求:“嗷呜~就要这么舔。”
“不……”念兹还要拒绝, 谁料却直接被豹身压制,接着一只豹脑袋就埋到了他肚皮下, 毛毛被舔动,传来又痒又舒服的触感。
“你你你, ”雪豹的尾巴僵成笔直的一条, 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你舔哪儿呢!”
发情公豹, 那是能舔的吗?
好在朝夕很快就移开了脑袋, 逐渐向上, 粉色舌头上的倒刺在肚皮上舔来舔去,柔软的毛毛被弄湿,覆盖上另一只豹子的气味。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倒也能接受,可朝夕舔了一圈,最后又往下了,看起来还有些陶醉。
“嗷呜——”念兹被刺激得受不了,伸爪子推它:“不可以!”
再舔下去,豹就要犯罪了!
朝夕被大爪垫按在鼻子上,勉强后退了半步,一只爪却还虚虚压在雪豹的胸口处,豹脸认真问:“为什么,不可以舔?”
念兹炸成了刺球状,逮着机会赶紧把尾巴从腿中间伸上来,救命稻草似的抱在怀里。
“告诉了,你就不舔吗?”豹警惕道。
远东豹歪了歪脑袋,没出声。
念兹就当它默认了,坐立不安地咬了咬尾巴,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好吧,也是时候该给你上一节生理课了。”
他叼着尾巴坐起来,两豹面对面,雪豹一脸严肃地开口:“朝夕,我已经是一只三岁,成年的豹子了,你知道成年意味着什么吗?”
“嗷呜?”朝夕想了想,实诚的回答:“成年,更强大了。”
“错!”念兹一拍爪,尾巴上扬:“成年,意味着可以生小崽子了。”
小崽子?
成年后它会不会想生,朝夕不知道,但这三个字算是戳中它的肺管子了。
“嗷呜——”
远东豹又激动起来,一个豹扑又把念兹压倒在地,尾巴“啪啪”拍着,焦急地看着它:“不要生小崽子。”
“嗷?”念兹疑惑的反问,“谁说我要生小崽子了,我才不生小崽子呢。”
带朝夕一只就够他操心的了,他哪有精力养其他小豹子啊。
念兹抖了抖耳朵,开始给朝夕科普:“公豹子成年以后,会因为繁衍的天性,想要找配偶生崽。当然,咱们这块小地盘显然是没有母豹子给我当配偶的,我也不想生……”
“嗷呜!”
一声激动的豹鸣打断了他的话。
朝夕不知为何,突然异常兴奋,尾巴和耳朵高高竖着,扑倒念兹身上,双眼发亮地盯着他:“那我可以,当念兹的配偶吗?”
“嗷、嗷呜?”念兹疑惑地偏了偏头,拿耳朵对着它,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朝夕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
“公豹子,不会生小崽子,我可以当念兹的配偶!”
“???”
念兹无法欺骗自己的耳朵了,他大惊失色,瞳孔都震惊得扩成两个圆:“什么玩意儿?”
朝夕在说什么?
他把朝夕当干儿子,朝夕竟然想当他配偶?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扰乱纲常、以下犯上、不伦之恋啊!
念兹整只豹都凌乱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人生,啊不,豹生第一次被表白,准确来说是被求偶,居然是一只公豹子干的,而且这只公豹子还是他“干儿子”。
这也太抓马了吧?
不等他理清思路,朝夕就一个猛扑把雪豹按住,开始吭哧吭哧舔他的毛发,一边舔一边哼唧:“嗷呜~念兹、我的,舔舔……嗷呜~”
舔着舔着,远东豹又心怀不轨的开始移动脑袋。
它还记得上次舔那个地方,念兹好像挺舒服的样子,还出现了一些充满念兹气味的、味道独特的液体。
远东豹一脸严肃正直,舌头偷偷往下舔。
它还想闻。
肚皮朝上的念兹:“……”
这只傻豹不会因为他发现不了吧?
眼看远东豹越舔越下面,念兹的尾巴逐渐因为刺激绷直,全身都紧绷起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雪豹一个豹跳,突然反扑,两只黑色的大爪垫在空中挥舞得呼啸带风。
第一爪:“嗷呜!谁教你这么乱舔的?”
第二爪:“我没有同意你当配偶,没听见嗷?”
第三爪:“你这是性骚扰,该打!”
降豹十八爪:“嗷呜呜~知道错了没有?”
“啊呜~”
远东豹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缩着脑袋,乖乖挨揍,最后再不死心地问一句:“那我,能当念兹的配偶吗?”
念兹揍完豹,莫名感觉全身轻松,神清气爽,他心情愉悦地蹦跶几下,闻言回头看了豹一眼。
“想得美~”
雪豹丢下一句话,翘起尾巴,踩着矜持而得意的豹步走远了。
一只没长大的小豹子,就想追求伴侣了。
真是一只天真豹。
那天的表白和胖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两只豹子出现了新的相处模式。
朝夕依旧对成为念兹的配偶锲而不舍,每天都要去“骚扰”雪豹个一两回。
而念兹呢,正好因为发情而暴躁,既然有豹子送上门来挨揍,他何揍而不为?
挨一顿不痛不痒的揍,就能得到雪豹的事后安抚,朝夕心里美滋滋。
念兹也身心舒畅,每次揍豹一顿之后,仿佛把积攒的精力都发泄出去了,简直心情愉悦,一身轻松。
就是事后安抚豹的时候,莫名有种自己是渣男的感觉呢。
雪豹心虚地舔了舔毛。
没事,朝夕会给他作证的对吧?
两豹打打闹闹,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落到动物园的研究组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回放,研究组组长推了推眼睛,面色严肃地转过身:“从监控来看,发情的雪鸿已经对朝夕产生了攻击意图,我们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有研究员道:“但朝夕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雪鸿明显还有分寸,它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研究组组长:“所以我们才没有立马将它们分开,不过……原定放归的日期,或许该提前了。”
“嗯。”其他人思考片刻纷纷点头。
“雪鸿已经性成熟,再过半年,朝夕也要成年了,两只成年豹子相处的风险太大。”
“确实可以考虑提前放归了。”
“小张觉得呢?”
会议桌的最后一个位置,饲养员坐在那里,脸上有点难看。
人类的争论,豹子无从得知。
今天两只豹也例行打了一架,分开后,雪豹和远东豹各自挂在假山两头,晃悠着尾巴尖,懒懒晒太阳。
“啊呜~”
在朝夕第三张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看过来之后,摊成豹条的念兹坐起来,无奈地舔了舔爪子。
“说吧,你想干什么?”
“嗷呜~”朝夕走到念兹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尾巴绕到身前,局促地踩了几爪:“念兹……”
“嗷呜?”雪豹歪头。
朝夕睁着那双绿眼睛,小心翼翼看他:“念兹是不是,不想要我做配偶?”
这不是废话吗,哪有让自己干儿子当配偶的。念兹理所当然地想。
不过看朝夕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甩了甩尾巴,觉得还是不要说那么直白好了。
免得某豹的玻璃心碎成渣渣。
“这个嘛……”雪豹战术性停顿了下,舔了舔爪,又挠了挠下巴,才慢吞吞道:“不是想不想要的问题,我这只豹吧,是要互相喜欢才能和别豹当伴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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