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帕都沉默了。
这拉大提琴的不该是个优雅王子吗?
怎么像个愣头愣脑还有中二病的傻直男?
季松:“……已经解决了。”
何是非顿了顿,很可惜的哦了一声。
一想到有非人类的东西出没,他眉宇间逐渐萦绕着一股戾气和暴躁,仿佛对精怪有什么深仇大恨。
“总之,精怪没一个好东西。”
他咬牙切齿,厌恶道:“要是让我发现,一定生擒了那孽畜!”
《无量》的电影发布会就在季松入住的酒店举行。
宽阔奢华的宴会厅,闪光灯无数,快门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刻停歇,彰显着这场发布会的火热。
最中间的男人被万众仰望,众星捧月。
一身高定白西装勾勒得肩宽腿长,宛如清冷肃杀的谪仙下凡。
小狐娱乐的记者提问。
“请问这部电影里,让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回答范围很广泛,季松思考片刻,漆黑如曜石般的眼瞳,折射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玩味。
“我认为……”
“是一段戏中戏。”
云月明的vocal课程刚好结束。
由于《你还在》这首歌的难度太高,需要同时具备充沛的感情和娴熟的技巧,加上何是非这个捉妖人总是对他露出怀疑的目光……
一堂课下来,他身心俱疲。
这还不如上师尊的课!
蔫头耷脑的小狐狸百无聊赖走在训练基地边缘,目光瞄准对面的小吃街,他必须要找点什么东西哄哄自己。
这时,眼前经过了几个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媒体。
“季影帝人长得好看,没想到还那么大方,每次采访他都有免费的咖啡喝!”
“你猜今天有什么?”
“米其林大厨做的甜品,不敢想吃到以后我会多快乐!”
云月明神色微滞,浅色瞳孔逐渐变圆。
没多久,乌泱泱的记者媒体们身后,不知不觉缀了一个小尾巴。
盖上卫衣兜帽的清瘦身影,也跟着顺利混入酒店茶歇区域。
这里没有专门检查身份的负责人,所以即便进去蹭吃蹭喝,也不会有人发现。
“好师尊,大大方方的……”
云月明发出倒反天罡的声音。
顺手拿了一块果味芝士小蛋糕,等不及细看这东西有多精致漂亮,就直接塞进了嘴里。
浓厚醇香的奶味混杂着水果清香,瞬间在嘴里化开。
云月明眼睛一亮,又塞了两块进嘴里。
腮帮子鼓鼓像个小仓鼠,满脸都是满足快乐的表情。
——这这这、也太好吃了!
就是耳朵有点痒。
云月明一边艰难咀嚼一边看了眼混杂在芝士里的果粒,难道这里有芒果?
下一秒,一口吞。
没事,多吃点就不过敏了!
何是非身为季影帝的特邀嘉宾,在上完课后换上正装赶来,还没有到他发言的时间,于是先来茶歇地点打算拿一杯咖啡。
谁知好巧不巧,那个发出恐怖声音的漂亮男人也在这里!
好小子。
来这里偷懒还蹭吃蹭喝?
何是非本来就对云月明心存怀疑,今天听了他的歌声,只觉得他玷污了自己的成名作,更是满心愤懑。
他拧着眉,一脸沉郁,跟上了鬼鬼祟祟的云月明。
就见那人走到了一个隐秘无人的阴暗角落,趁着四下无人,摘下卫衣帽子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何是非:“……”
干什么?要随地大小便?
这什么人啊!
下一秒,云月明甩了甩蓬松的深栗色头发,骤然跳出来两只柔软的赤色三角耳朵!
耳朵尖尖还带着一点晕染般的黑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一双狐狸兽耳像是果冻做的。
云月明若无其事挠了起来。
耳朵好痒好痒好痒……
他正忘乎所以逐渐沉溺于挠痒的快乐时,身后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孽畜受死!”
云月明大惊失色迅速收起耳朵。
就见何是非满脸凶神恶煞朝他冲过来:“你果然是只狐狸精,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
路人:“???”
误以为是漂亮小哥哥横刀夺爱这名硬汉的伴侣,纷纷吃起瓜来。
云月明没想到会被人发现,吓得小脸煞白。
“你、你为什么追我?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
他一受到惊吓,那张俊美秀气到过分的脸上,神色更加生动,连眼睑下也泛着被人误解的薄薄胭脂色。
路人A:“这个小哥哥长得有道理。”
路人B:“可不可以不要凶他了啊,我都心疼了……”
路人C:“一看小哥哥的长相我就知道谁对谁错!”
何是非也冷冷道:“长成这样还敢说不是妖?准备受死!”
跑动躲闪间,云月明为了阻止他的攻势,只能掀翻餐车,为自己争取时间,还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句——
“哥长得帅有错吗!”
“那么季影帝有没有什么演戏的技巧给大家分享呢?”记者继续提问。
季松修长如玉的手指上,戴着一个天青色玉扳指,与他今天现代感的妆造形成反差,同时也相得益彰。
更加显得如翩翩君子般温润沉稳。
他一下下敲打着扳指,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与此同时也淡淡开口:“戏,其实就藏在生活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每一个人都是戏中人。”
宴会厅大门被人轰然撞开。
所有人全都闻声看去——
就见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漂亮少年红着眼跑进来,惊慌失措,在声色浮华的宴会场里像是误闯进来的小兽。
美丽、无措、鲜活。
身后很快追上来一个气势汹汹的硬朗男子,那架势仿佛要吃人,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和季影帝一向不和的云月明吗?他该不会专门来季影帝的发布会闹事吧!”
一时间,惊呼声和快门声如暴雨般响起。
而那个如同困兽的昳丽少年,视线飘忽了一圈,定格在台上那岿然不动的男人身上。
他眼圈一热,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躲避之处,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云月明踉跄着一头撞进季松带着冷冽香气的怀抱里,用尽吃奶的力气般不肯撒手,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
“师、师……”
他瑟瑟发抖,连声音都颤得令人心疼。
“——师尊救我!”
闪光灯如天上万千星子齐齐坠落,映照在传闻不和的二人身上。
被谣传对云月明恨之入骨的季影帝,薄唇噙着罕见的笑意,那神情像是筹谋已久,镇定从容。
他毫不犹豫,青筋脉络清晰的手扣住那单薄肩头。
一把将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云月明揽入怀中。
沉沉嗓音似有笑意,低声耳语:“小狐狸,这次不躲了?”
何是非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冲进宴会厅,就看见高高在上、清冷禁欲、毫无绯闻的季影帝单手搂着那哭唧唧的狐狸精!
玛德,他做什么了,你就委屈成那样!
何是非满脸震惊,迅速被小茶狐的正宗茶香淹没,人也被季松的保镖拦在了台下。
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沸反盈天,媒体们的摄像设备都快拍出火星子了。
谁不知道季影帝连感情戏都不接?
这还是第一次在那张冰山般的脸上,看见如此袒护温柔的神色!
更何况两个人长得实在是赏心悦目。
有记者回过神来,强行从美色里抽离,很有敬业精神的挤上去问:“季影帝,请问您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男人微微俯首,接着这人的话筒回答:“这是我的学生。”
“他刚在茶歇时吃到了过敏的水果,身体不堪忍受,才误闯发布会来找我。”
“诸位见谅。”
说话时,他的手没有一刻离开过那微颤的肩膀,护短的意味冲出屏幕。
很快,一条热搜冲上榜首,红到发紫——
【点我就看仇人变情人,冰山导师力挺笨蛋美人选手!】
之前那些怒骂云月明倒贴的网友,这下集体老实,cp粉和唯粉一副血洗全世界的架势开战!
【啊啊啊啊过敏了第一反应是去找季影帝,好甜好甜!两个人私下关系一定很好!】
【月明弟弟像小朋友一样,妈粉心软软】
【师尊?你们两个在玩什么play,让我们也看看!】
【打是亲骂是爱石锤了】
季松也不客气,看了眼还在状况外的何是非,说:“今天我们的音乐主创也来到现场,接下来让他向大家解读一下影片里的音乐美学。”
他声音沉稳,不疾不徐。
天塌下来都有季松撑着似的,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云月明埋首在他怀里,根本不敢去看外面的混乱场面,手越攥越紧。
还是师尊冷淡却透着一点轻哄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走了。”
原本骚乱的气氛瞬间拉了回来,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集中在何是非身上。
控场的主持人也连忙请他上台:“有请音乐家歌手何是非!”
掌声雷动。
何是非:“……”
妖没捉到,造型也乱了,演讲稿也是忘得一干二净。
金碧辉煌又安静的贵宾休息室,老山檀线香缓缓升起一条白烟。
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被季松关在门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云月明不敢抬头也不敢乱动,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始终安分不下来。
他怎么能……
怎么能直接抱住师尊?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浑身泛起难以言说的燥热,白皙的耳廓一路红到脖颈,柔软的唇瓣被他逐渐咬紧。
空气里弥漫着宛如事后般的微妙气氛。
当年赫赫有名的桃苑仙尊一命呜呼。
云月明还是个肉嘟嘟的小狐狸。
他以为他们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面,可谁知造化弄人,上个节目做兼职居然撞见了死而复生的师尊。
他震惊、好奇、感动。
一边想要远离强迫他修行的师长,一边又充满怀念和依赖。
毕竟——
季松算是他唯一的……
总之,云月明心里掺杂了太多混乱的情感,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无从说起。
还是冷冷看了他半晌的季松率先开口:“何时修炼为人?”
“……!”
云月明浑身一激灵,对他的敬畏和害怕显然是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就要伏身跪下去。
可他忘了他现在是人的身体。
小狐狸耷拉着一双飞机耳趴在地上表示臣服,看起来软乎乎的还挺可爱。
他这么个大活人跪下去求饶,可就说不清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季松眼疾手快,在云月明膝盖落地的前一秒,单手拎起他后衣领,轻飘飘丢进沙发里。
“不许跪。”
衣衫凌乱摔进沙发里的云月明:“……”
没料到师尊拎狐狸和拎人都一样轻松,面不改色,太可怕了!
他睁圆了一双微红的眼眸,磕磕绊绊回答他先前的问题:“修、修成人形,也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季松沉默片刻。
也就是说。
他死了那么多年,快要重新复活时他唯一的弟子才获得人身。
云月明从他那一瞬间的迟疑,看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和对为人师长的自我怀疑。
他可是桃苑仙山的1v1优秀毕业生独苗苗!
纤长睫毛下,忽闪忽闪一双瞳色如焦糖般的大眼睛。
他解释说:“弟子这段时间不来拜见,主要是因为——”
话音未落,嘴里突然被人塞进一颗什么东西。
面前忽然递过来一瓶水,季松说:“过敏药。”
云月明下意识听他的话,乖乖吃了药才惊喜问:“师尊怎么知道我过敏了?”
“很明显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明明一点也不肿。
他吃一些热带水果很容易过敏,但症状充其量是耳朵痒,根本不耽误他吃吃喝喝。
季松垂下眸,凝视着那张昳丽漂亮的脸,试图从这张巴掌脸里找出一点小狐狸的影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兽形和人形,眉眼神态间,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好多年没见。
还是有点傻、有点可爱。
若是全世界的小宠物都能人形兽形切换自如,不敢想主人对宠物的疼爱和怜惜会增加多少倍。
至少季松此时的心软没有说谎。
更可笑的是,季松竟从云月明摸脸时的那个眼神里,看出了一点他对芒果芝士小蛋糕的怀念憧憬。
好个记吃不记打的傻狐狸。
很多年前,桃苑仙君在南海云游归来,就给还没换毛的灰扑扑的小狐狸崽带了芒果。
第一次遇见气味特殊、颜色又鲜艳好看的果子。
小狐狸喜欢得不行,撅着屁股嗅了很久,才珍惜又郑重地咬下去。
谁知第一口就让芒果皮苦涩到大惊失色。
连人话都没学会的小狐狸呜呜嗷嗷抗议,被苦到连小舌头都忘了收回去,黑色小爪疯狂痛击这个坏芒果!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暴雨梨花般的击打声!
正在练字的年少仙尊:“……”
他忍无可忍,搁下白玉质地的笔杆,不染尘埃的修长手指慢慢剥开果皮,露出柔软清香的果肉。
搭在桌案上的小狐狸嘴筒子早就跃跃欲试,顺势就张开嘴叼走一气呵成!
还一副躲起来不能被师尊抢去吃了的表情。
桃苑仙君安静不过一刻钟,广袖就让一团黑色小爪子勾了勾。
低头看去——
小狐狸乖巧蹲在他脚边。
竟然把未剥皮的芒果全部搬了过来,坐在芒果堆里,嘴里还努力叼了一个。
小家伙满脸期待,灰黑色圆眼睛闪闪发光。
刚吃过的芒果核被嗦得像个毛刷,安静挺尸在一旁。
桃苑仙君:“?”
后果就是,小狐狸那段时间一直在过敏,每天都在举着后脚挠耳朵。
狐狸耳后面光秃秃的,这才老实。
季松知道,云月明从节目第一天就认出了自己。
可他不仅怕自己,还躲自己,甚至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不惜被淘汰也要远离他。
他一开始忍不住为此躁郁。
可经过这些天,季松想清楚了。
云月明讨厌自己,就尽管让他去讨厌。
兽类本就难以驯服,他不愿用人世间的道德准则去要求他。
何况季松从出生开始就克己复礼,养了小狐狸以后更是用严苛的修行标准来教导他。
结果到最后,他为人师尊,却因为一个离经叛道的疯狂行为身死道消。
他无法为小狐狸做表率。
留下一只小兽面对这世上的种种苦楚。
……甚至去做时薪九块钱的工作。
云月明不愿意面对他,季松可以理解。
是他对不住他。
“师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云月明小心翼翼。
季松眸光清正:“你第一次在节目组现出原形时。”
云月明回忆了下。
——竟然是车民熙的女团来剧院表演的那一天!
原来师尊早就发现他了,亏他还自作聪明。
季松瞧见他那懊悔神色,薄唇抿起淡淡弧度,转瞬即逝。
那一脉相承的桃苑仙山灵气,想察觉也不难。
更何况,前几天云月明用了他的休息室。
等到季松走进去时,发现一缕狐狸毛留在沙发上,直接原地解码。
“我再问你一次,云月明这个名字,是怎么起的?”
云月明如实相告:“特殊管理局,随机摇号。”
季松的满心风雅全被击碎:“。”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只傻狐狸,这辈子也不能领会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死而复生、世事变迁、两两相望,这种时候师徒间真是感慨万千,季松内心动容,就见云月明欲言又止:“你说。”
云月明大大方方道:“师尊,我可以挠挠耳朵吗?”
季松:“……”
发布会结束,何是非急匆匆跑到后台来找季松,势必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一推开门,就看见那只毛发火红蓬松的狐狸,坐在沙发上疯狂挠耳朵打滚。
何是非冷不防看见狐妖的原型,顿时警铃大作。
想要上前又不太敢,原地大吼。
“季影帝,你别被他迷惑!”
“他是只狐狸精!”
小狐狸最受不了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得一个弹跳钻进了季松身后,鬼鬼祟祟露出小脑袋盯着他:“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有人撑腰,说话都硬气了。
何是非:“!?”
还会说人话!
坐在沙发中间的男人岿然不动,神色冷峻平淡。
他缓缓倒茶,请他坐下:“云月明,是我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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