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助理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昭清见谢承宣不语,便以为他还和上一世一样是心灰意冷讳疾忌医,于是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你别这样,上一世…上一世你的腿都能好,这一次只要及时治疗也一定会没事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假如安德森治不好你的腿,我会继续寻找全世界有名望的专家们为你治疗,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
“我不是讳疾忌医,昭清。”哪知谢承宣却打断了昭清的话。
他用目光仔细描摹着昭清的轮廓,然后才轻轻说道:
“这是我的报应,昭清,我知道。”
一瞬间屋内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以我不怪你,我不怪任何人,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救你,哪怕我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
说着,谢承宣就在昭清震惊的目光中掀开了被子,露出了手臂纹身处大片的烧伤痕迹。
那里已经看不见那株昭清曾以为会生生世世留在谢承宣身上的昙花了。
谢承宣看昭清目光震了震,却只是平静又悲哀地笑道:
“这一定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了,曾经在T市我因为优柔寡断伤害过你,如今在相同的城市我终于救了你一回;我因为韩以竹而背叛过你,如今却也因为救你而断了一条腿;前世我暗恋谢承宣时曾纹过这株昙花,如今我的心里只有你,这株昙花便也再次消失不见,可曾经的伤害就是伤害,就像这株昙花虽然被灼烧不见,但这些伤痕却会永远留在我的身上了。”
“昭清,我会去康复中心的,我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也知道,这一次你不会陪着我了,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人生就注定不是同路,但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走的。”谢承宣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尽的惆怅。
直到这一刻,在生死之后,他听着昭清说愿意原谅他,他却已经悲哀地明白了,他和昭清此生是绝无可能的了。
他的腿也许会康复,身上的伤疤也可以通过植皮手术修复,可惜曾经那么热烈地依恋过他的人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昭清,我把你弄丢了。
怯懦如我,直到现在才肯承认这个事实,对不起。
半个月后,谢承宣独自踏上了前往A国的飞机。
昭清来送他时,他已经提前上了飞机。
昭清看着已经关闭的登机口,却见谢承宣的小助理匆匆赶来,他说谢承宣最终还是不想让昭清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他怕自己知道他来,就舍不得走了。
只是他最后还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他深深爱过的那个人。
小助理将一个上面布满碎裂痕迹、像是经过修复的陶罐交到昭清手上,并附上了一封信。
信上是谢承宣的字迹——
【昭清,这个陶罐是你十七岁那年我未能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天我被陶江绑架,这陶罐也被摔碎,后来我回到那个被绑架的山洞将陶罐的碎片收集起来,又将它修复成现在这样,然而,我一直没有勇气将它送出去,这一犹豫便是十年时光。十年前我满怀着自己都看不懂的心思在亲手所制的陶罐上刻下你我的名字,十年后我终于明了自己的心意,一切却为时已晚,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像这份礼物一样如此阴差阳错,昭清,过去的一切都让我追悔不已,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可惜,我知道,你是个如此决绝的人,你爱一个人有多真诚,不爱时就有多坚定,这也正是这份感情最珍贵之处,它是如此稀有,错过了便不再回来。十年前我曾觉得你便如这陶土一般虽然平凡却最是坚韧,十年后我却觉得自己所料都是错误,原来我从不了解你的一切,如果非要类比的话,我想你并非陶土而是真金,就算被烈火灼烧也从不畏惧,烈火一熄,你仍是你,就算万般困苦也不曾磨灭你的勇气。韩以竹曾说我会后悔,可我想说,我救了你、我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昭清,离别是件太伤感的事情,我不想让你见到我颓唐的模样,所以很抱歉,我故意告诉你了一个错误的时间。我爱你,所以,再见,昭清,我曾经的爱人,我终是错过了你。】
没送出的礼物,没送出的情谊,这段错误的缘分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
“此去山高水长,一路保重。”昭清透过玻璃看着飞机起飞,他虽知道那人不会看见,但依旧挥了挥手,挥一挥手才能算是陌路,从这天起,他们的人生里不会再有彼此。
送走谢承宣,关于韩以竹的审判结果也终于下来。
原来,这次韩以竹是因为表现良好所以提前一年出狱,但他坐牢的这段时间里,他的保护神姜明钊死了,所以他在监狱里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受到不少的暗中照拂。
姜明钊死后,他被从单人牢房转去了多人牢房,因此受尽了欺凌。
终于,他熬到了出狱的时间,然而出狱之后他容颜已残无法再傍大款,他又没有手艺傍身,只能流落在暗娼馆里当最下等的暗娼。
终于,几个月后他查出自己身染脏病,而且已经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这种病很难治,而他没有足够的钱可以长期治疗。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在医院的时候在电视上看见了昭清要去T市参加慈善活动的消息。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可他最恨最嫉妒的人现在却风光不已,这让他深受刺激,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他晚上做梦时都能梦见昭清讥讽的笑脸,因此,他最终决定铤而走险,从S市到T市一路尾随昭清一行人。
当昭清前往云山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他找到了景区附近的一个小骗子,把当了母亲留给他唯一一枚金戒指的钱给小骗子,让他将昭清骗来。
小骗子骗术高明,果然把事情办成。
时间紧急,再加上昭清身边还有谢承宣,韩以竹和小骗子没有人数优势不可能采用别的方法,于是便想到了纵火这一招。
韩以竹想,只要能确定昭清身死,那他此生也算是给自己报仇了!
然而现在昭清没死,他的期望注定落空。
纵火罪、故意伤人罪再加上毁坏古迹的罪行叠加在一起,昭清又添了一把火将韩以竹前半生所犯罪过的证据交由检方重新提起公诉,韩以竹所做下的罪行足以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监狱中呆着了。
当然,前提是他的病情不恶化的话,毕竟那种病越严重就越折磨他的身心,到时候就算他的重刑犯狱友们不好好招呼他,韩以竹都不一定能活多久。
把韩以竹重新送回监狱之后,昭清便再次回到T市了却他在这里的最后一桩心事。
他先是出了重金为云衡观修缮了损毁的房屋,又向对他施救的道长们表示了郑重的感谢。
然而昭清没有想到,为首的那位道长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善士,好久不见。”
“是您啊,道长!”
昭清眼睛一亮,这位道长就是当年告诉昭清他身上平安符由来的人,也正是因此,昭清才知道了原来姜越宁便是他彼时心心念念的【camellia】。
“道长,多谢您和各位道长及时施救,才能保我一命,以后每年我将以个人名义为云衡观和观中的孩子们捐献,望您允准。”昭清眼中满是真诚。
但没想到,道长却只是笑言:
“您不必感谢我,若是非要感谢的话,不如谢姜先生吧。”
道长久居观中不问世事显然不知道昭清已经和姜越宁结婚多年,而姜越宁也已经去世许久了。
听到“姜先生”,昭清眼神黯淡,他以为是因为姜越宁曾经救助过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所以结下善缘,道长才这样说。
哪知道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昭清的身体都因为剧烈的震惊而颤抖不已。
“若不是姜越宁先生发现这里着了火又第一个将您从火场中抱出,等我们发现火情时恐怕为时已晚。”
“您说什么?!!!”昭清感觉脑中一片眩晕,道长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他,然后担忧地问他无事吧。
昭清摇摇头,他想或许那日自己昏迷之前所见的并不是幻觉,他在大殿中祈福时听见的那个熟悉的声音也不只是相似而已…
想到这儿,他赶紧拉住道长连珠炮一般地问他姜越宁怎么会出现在云衡观中的。
于是道长告诉昭清,姜先生和他的外祖父近几年经常会来云衡观祈福。
“外祖父?什么外祖父?”姜越宁哪里来的外祖父?昭清震惊不已。
但是如果姜越宁活着,为什么他不回来找我?当年的爆炸如此严重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如果这人不是姜越宁,那又会是谁呢?
难道只是道长认错了人?
带着这些疑问,昭清询问他知不知道姜越宁现在的住址。
道长虽然表示自己不知,但却给了昭清另外一个地址,并告诉他:
“我虽然不知道姜先生的住址,但却知道他表弟是T大的学生,他在T大附近租了个房子住,T大离这里很近,那位先生也经常来观中做义工,观中的孩子们也经常去他那里玩,兴许他会知道一些姜越宁先生的消息。”
昭清谢过道长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那个地址。
那是一个老式小区里一栋带小院的房子,昭清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看见院子里摆着一些晒干的中药材。
难道这位所谓的“表弟”竟然还精通医理吗?
这么想着,昭清深吸一口,忐忑地敲响了房门。
“谁啊!”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昭清竟莫名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声音的主人推门而出时,两人竟纷纷愣住了。
“你是?小衡?!!!”昭清很快辨认出眼前的青年。
小衡也十分惊诧:
“昭清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昭清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自昭清发现那个所谓的堂弟就是小衡的时候,小衡就知道爷爷和姜越宁的秘密他可能瞒不住了。
此时,他们正乘上最后一班船往小渔村赶去。
一路上小衡看着昭清的脸黑得都可以滴墨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好歹姜越宁在他家待了几年的时间,怎么着也算是有点兄弟般的感情了,他不好不替他说话的。
于是小衡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对昭清说了许多好话。
小衡这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边昭清却感觉自己气得头疼。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姜越宁,你真是有能耐啊!
就在他们上船之前,昭清打了一通电话给姜姚兴师问罪,顺便给他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眼见少夫人算是知道少爷还在人世的事情了,姜姚实在兜不住只好说出了真相。
昭清这才知道什么中计被抓、什么爆炸丧生竟然都是假的。
从姜明钊被派出国之后他的全部行动路径就已经在姜越宁的监视范围内了。
姜越宁此举无非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坐实他好二叔的罪行,让姜瑾华和姜老夫人彻底失望不再管姜明钊的事情,方便他最后料理了姜明钊。
二,也是最重要的则是姜越宁要当着昭清的面假死脱身,而那废弃碉堡外表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G国曾经的重型杀伤武器的研制场所。
在碉堡地下原本就有一个足以防火、防辐射、防重击的避难空间,甚至连护送姜明钊去绑架他的那几个叛//军小兵都已经被姜越宁提前收买,怪不得姜越宁会在最后回国的时刻放弃机票,那不是他出了昏招,也不是姜明钊快人一步,而是这混蛋就等着这一刻呢!
昭清感觉五内俱焚,头都要气炸了。
他不等姜姚说完,就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他感觉这三年的真心算是全都喂了狗了。
连这种障眼法都干的出来,姜越宁你不兼职当魔术师还真是屈才了!
昭清都想好了!只要他见到姜越宁这SB,他立刻!马上!就要和他离婚,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昭清捂着心脏试图让自己冷静。
眼见小岛码头已经肉眼可见了,昭清的情绪依旧很阴郁,小衡咬了咬牙,只好将他最不想说的实情也和盘托出了。
“昭清哥,其实吧…越宁哥他的病真的挺严重的,你都不知道,爷爷和那个专家团队费了多大的工夫来给他治病,他吃了好多苦什么手术、针灸、复健之类的,我觉得要是我的话是真的没有勇气活下来了,头一年的时间里,越宁哥的精神状况还是越来越差,他暴躁起来简直像是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你是没看见他趴在地上理智全无的样子,我想起来都觉得心酸,我们甚至只能用铁链锁着他...所以就因为这样后来…那个专家团队也放弃对他的治疗了,爷爷干脆独自接手了他的全部治疗…”
“昭清哥,其实,你真的别怪越宁哥了,你知道的,我原来是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的,因为我觉得他特别装,但是这些年,他是一直靠着想要见你这一个信念活下来的。”
“他骗你说他死了,是因为你们结婚后我爷爷查遍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阻止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方子,只不过吧这个方子见效慢,而且可能会有巨大的副作用,毕竟…这种古方谁也没有尝试过。”
“当时他决定假死试药之前是做过很久的心里建设的,如果真能治好,那是侥天之幸,如果治不好,他恐怕会直接死亡,连最后三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越宁哥和我爷爷商量了,与其让你得到希望再失望,倒不如由他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的痛苦和惴惴不安。”
“原本越宁哥是想不治疗了,就这样陪你度过三年然后三年之后放你自由,可后来他说他每天日复一日看着他爱的人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幸福,他就忍不住想要把这种幸福留得久一点。”
“他说在某个深夜他听见你说梦话,梦里你说‘妈妈,别担心,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遇见了爱我的人…’,那一刻他突然也有了疯狂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是你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的。”
“昭清哥,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就是千万别抛弃越宁哥,真的,你不知道,刚开始那个医疗团队执意要和我爷爷一起合作给越宁哥治病,越宁哥每天都被折磨得快要死了,有时候他全身插满管子,我看了都想哭,越宁哥却还笑着跟我说‘没关系,我小时候也这样,都已经习惯了,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的,小衡别哭啊’,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越宁哥他是个挺温柔的人的。”
“而且…就算你现在打他骂他可能他也不会回应你了,所以,要不就…”
听到这里,昭清的步伐略顿了顿,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步履匆匆,他凭着记忆终于找到曾经住过的小院,小衡还在急急地替姜越宁辩解,然而这时候,昭清却在低矮的篱笆墙边听见了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
“小宁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小宁哥哥,你手里怎么拿着种子啊?你要种花吗?”
“你种的是什么花啊?”
一个梳着长长的辫子的少女正羞涩地靠在篱笆墙外对篱笆墙内的青年说话。
那青年不回话,少女也不管不顾继续纠缠下去,叽叽喳喳却并不讨人厌,反而像只可爱的小麻雀。
昭清记得这位姑娘,她似乎是村长家的千金。
昭清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和顾盼神飞的眼神,便知道,她应当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了篱笆墙内的青年。
然而,青年似乎在专注地做着什么,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少女左等右等,最终她不耐烦了,于是忍不住伸手去夺青年手里的种子。
青年却一扬手,然后终于开了口。
“我…我才不要!”是姜越宁的声音,昭清早有准备。
毕竟能让一位眼高于顶的美貌少女如此钟情的男人必得有姜越宁那样的好皮囊才能让人信服。
然而接下来,昭清却觉得姜越宁说话的方式莫名有些怪异了。
“你不许抢我的花!这花是我要送给我老婆的!”姜越宁这话说得认真却又傻乎乎的,乍一听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的说话方式。
“小宁哥哥!你根本就没有老婆啊!你要是有老婆的话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没来看过你!”
昭清讶然回头看向小衡:
“他这是怎么了?”
小衡站在篱笆墙不远处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时他眼里终于浮现出了哀求的神色,也终于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昭清哥,我刚刚说你别生越宁哥的气了,就算你现在打他骂他可能他也不会回应你了,那是因为…因为那方子虽然阻止越宁哥彻底成为一个疯子、一头野兽了但它的副作用却也是巨大的,后来大部分毒素都被清除,可从此以后越宁哥的心智却急剧减退,现在已经如几岁孩童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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