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后,今辞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书桌边。
 上面摆放着一台日历本,这个月前面的日期都已被红圈圈住。今辞拿起红色记号笔,将今天的日期也画上一个圈。
 头发擦得差不多后,今辞换上衬衣,将扣子扣到顶,勉强能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住。
 但是靠近耳朵的地方还有一点露在外面。
 今辞找出一张创口贴,对着镜子小心贴上,总算遮住。
 稍后,王姨来问:“二少爷,您现在用早餐吗?”
 今辞点头。
 在餐桌边坐下时,今辞脸色稍稍变化。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
 家里人口味不一,王姨准备的早餐种类丰富,今辞选了易消化的。
 吃到一半,今母起了。
 看到今辞,今母笑了一下,问:“阿辞已经回来了啊,昨晚和你朋友玩得开心吗?”
 今辞喝粥的动作一顿,含糊地嗯了一声。
 今母在他旁边坐下,一眼瞄到他耳朵后面,担忧道:“怎么贴创口贴了,受伤了?”
 今辞摇头:“被蚊子咬了,挠破了。”
 夏天的确容易被蚊子咬,今母没有多想,只叮嘱他以后不要用手挠,勤喷驱蚊水。
 今辞再次含糊应下。
 吃完早餐,今辞跟今母说了声,就开车去学校了。
 他马上大学毕业,今天有事要去学校一趟,手机也丢了,还得重新去买个手机。
 等学校里的事办完,时间还早。
 今辞出了校门,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准备去买手机。
 没走几步,经过一辆车时,有人喊他。
 “今辞。”
 那声音带着一点熟悉,今辞疑惑转头,然后动作顿住。
 竟然是纪珣。
 男人浓眉深目,面容冷峻,坐在车里,正越过降下的车窗,静静地看他。
 “我们聊聊。”他说。
 在昨夜之前,今辞和纪珣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即便他们一起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做过最亲密的事,但在今辞看来,他和纪珣也是没有什么可聊的。
 今辞本来准备拒绝,但他迟疑了下,又点头。
 拉开车门,今辞上了纪珣的车。
 车窗上升,空间密闭。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存在变得明显起来。
 纪珣将一支手机递给今辞,眼睛从今辞脖颈上的创口贴扫过。
 他说:“这是昨天那人逃走时留下的,应该是你的。”
 的确是今辞的手机,一晚上过去,手机里多了几条未读消息,今辞略过这些,先打开通话记录。
 没有今母的回电,倒是有一个今父的未接来电提醒,时间就在他被带离走廊的三分钟后,那时候手机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今辞又打开今母的聊天框,最新的聊天记录显示,昨晚那人以他的口吻跟她说,他要和朋友出去玩,并在外面住一晚。
 今母没怀疑,还回信让他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今辞将手机息屏,就听纪珣开口:“昨晚——”
 “成年人,找个人放松一下,很正常的吧。”今辞抢过话头,抿唇看着前方,“所以……我们以后依旧各归各路,你觉得呢?”
 纪珣没说话。
 今辞就默认纪珣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今辞觉得纪珣根本不必来找他,他自己想聊的,也只是想说这些。
 说完,他就准备下车。
 “今辞。”
 纪珣再次叫住了他。
 今辞回头,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纪珣的下唇上还留着一点疤。
 好像是昨晚被他咬伤的。
 没等今辞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就见纪珣递过来一个袋子。
 今辞下意识接过,又下意识打开看了一眼,提着袋子的手顿时紧了紧。
 是擦…的药。
 “昨晚我被人下了药。”纪珣看着今辞解释。
 顿了顿。
 他道:“抱歉,失了分寸。”
 纪珣看上去就是非常理性自持的那种人,然而这样的人一旦自制力失控……今辞脑海里无法遏制地跳出他被纪珣拽回去的画面。
 没想到纪珣也被人下了药,但无论什么原因,总归他们两个不适合再提这件事。
 今辞垂眸:“再见。”
 不等纪珣再说什么,今辞提着药下车走了。
 坐进自己的车里,看看手里的药袋子,今辞觉得有些别扭。想扔,但身体的确有些不舒服。
 后视镜里注意到纪珣的车子慢慢离开,今辞有些头疼地按按眉心,还是把药袋子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今辞没立即开车离开,坐在车里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朋友秦舟发来一条消息,说工作室有他的信。
 秦舟是今辞曾经的室友,彼此兴趣相投,早成为一对非常好的朋友。
 大二的时候,今辞和秦舟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对接一些企业广告,游戏、动画等场景概念图的业务。还做一些原创,卖过几款原创玩偶,成绩很不错。
 两年过去,工作室发展也不错,成员增加了好几个。
 工作室地址在一幢小区居民楼里。
 今辞到的时候,秦舟正在给养在工作室里的田园小橘猫剪指甲,看到今辞进来,下巴冲自己位置一抬,“喏,抽屉里。”
 今辞跟其他人打过招呼,拉开秦舟抽屉,从里面拿出信,走到阳台边,拆开。
 “我说今今,你就没想过从你家里搬出来么?”
 秦舟放开小橘猫,拍拍身上的毛,把椅子转个向,面朝着今辞,“我看你这一年到头收个信,跟做贼一样。”
 今辞抬眼笑笑,没说话,继续看信。
 秦舟在地上蹬了一下,椅子滑到今辞身边,笑着问:“又是你那长腿叔叔写的信?”
 今辞眼睛盯着信,“再一次更正,不是长腿叔叔,是资助人。而且人家只比我年长几岁。”
 “行行,不是长腿叔叔,长腿哥哥,行吧。”
 秦舟笑嘻嘻的,“说真的,你和你这长腿哥哥真没点什么?这年头有几个人还手写信联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在玩什么情趣呢?”
 “别胡说。”今辞轻声道,把看完的信纸折好重新装进信封,“一年也没联系几回,他知道我今年毕业,来信恭喜我。”
 秦舟笑笑,不再说这事儿,他蹬着椅子滑回去,转了话题,“过几天咱们出去采风,你想去什么地方?”
 工作室每个月都会组织户外采风,其实就是出去玩儿,也相当于团建。
 今辞看看手里的信封,道:“本市是不是有座玉渚山,去那里吧。听说山里有条非常美丽的溪流,溪流上方,有一道只有夏天才会出现的小瀑布,水雾升腾起来的时候,晴天可以看到彩虹。”
 “有吧,我记得挺远的,我从来没去过。”秦舟道,过一秒回过味儿来,抓住重点,“听说,你听谁说?”
 今辞道:“我资助人。”
 秦舟立即露出那种微妙的笑意,“哦~是从咱长腿哥哥那听说的啊,那这玉渚山,必须得去了。”
 “你正常点。”今辞无奈道。
 他拉开自己的座椅,打开电脑,准备画点东西。
 今辞刚坐下,工作室的玻璃推拉门外,忽然有个跑腿小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
 对方推开一扇门,探头进来:“请问,今辞今先生在吗?”
 本来各忙各的同事,都下意识去看今辞。
 跑腿小哥好像就懂了,他锁定看过来的今辞,抱着花就要进来,“今先生——”
 “等下!”秦舟一把拦在对方面前,拿起花束里的卡片看了一眼,然后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扔回去,“草,果然又是这个死变态!”
 “这花我们不收。”秦舟赶紧推着跑腿小哥往外走。
 过了会儿,秦舟回来。
 “这死变态,天天让人往这里送花,拒绝了还送,真不死心啊。”
 秦舟很无语地看着今辞,“看来咱们要尽快换地址,这边工作室太多,人员进进出出,管理疏松,我真怕他哪天忽然找上门来,对你做些什么。”
 今辞捏着画笔,情绪并未因刚才的小插曲受影响,他淡淡道:“不用,这件事我会处理。”
 秦舟皱着眉:“你真能自己处理?今今,你家里是不是现在都还不知道你被一个变态缠上了?”
 “我没告诉他们。”今辞说,抬头安抚地一笑,“放心吧,这事儿我真能处理。”
 秦舟只能道:“那行吧,反正你自己当心点儿,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嗯。”今辞应着。
 在工作室待到跟秦舟他们一起吃过午饭,今辞才驱车回家。
 这个点,家里除了住家阿姨们,并没有其他人。
 今辞回到房间,从包里拿出纪珣给的药袋子。
 之前,今辞只是随意瞄了一眼,这会儿打开袋子,拿出一管膏药后,才看到下面还压着一张黑色烫金卡片。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纪珣的名字,下面是一串号码。
 瞧着似乎是私人联系方式。
 捏着名片的指尖捻了捻,今辞把名片放进了抽屉。
 随后,今辞拿着药膏,带着一点羞耻感去了浴室,洗今天的第三个澡。
 半小时后,今辞从浴室出来。
 今辞没有午休的习惯,但他今天感觉很累,刚才在浴缸里差点睡着。
 有那么一秒钟,今辞疑惑过明明是白天,自己却为什么会这么想睡。
 然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想睡是正常的。
 毕竟昨天那一夜,他在酒店那张床上,熬了大半个通宵。
 他睡得并不安稳,做了梦。
 梦里,养母逼着十三岁的他辍学,出去打工供养弟弟;梦里,他们逼他跟资助人提要求,让资助人把资助名额换成弟弟,他不同意,养父将他踹倒在地,骂他白眼狼。
 画面闪跳,他出现在医院走廊里,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欣喜于原来他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梦境最后,是他正式回今家那天的画面:他带回去的花让今恺过敏,对方捂着胸口,惨白着脸倒在他面前。
 “恺恺对花粉过敏,你怎么能带花回来!”
 “万幸今天送去及时,小少爷差点就没命了。”
 “你们不要怪阿辞,他也不知道我会对那些花过敏。”
 “阿辞,家里不能养花。”
 “阿辞,恺恺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
 “阿辞……”
 亲切的但带着歉意的声音,一次次响在耳边,今辞从近乎被淹没的窒息感中惊醒。
 夕阳漫过窗扉,在地板投下一道残晖。
 今辞揉揉胀痛的额头,懵懵地在床上坐了会儿。稍后,他点开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傍晚六点。
 掀被起身,今辞走出房门。
 和下午回家时的冷清不一样,此时的别墅里很热闹。
 今辞见到了昨天生病一天没露面的今恺。
 当年他和今恺各自的母亲,在同一个地方遇上山体塌方,险些被埋,受惊后同时生产。
 她们当时被困在塌方的地方,因为环境过于混乱,差不多时间生下的孩子,就这样不小心抱错了。
 直到他们都二十岁之后,已经来峘城上了两年大学的今辞在一次偶然中遇到了大哥今宇,被今宇发现他的容貌和过世的舅舅很相似。
 之后,就是两人身世被发现,今辞回归今家。
 今恺没有回他原本的家庭,他天生免疫力低下,身体差,很容易生病,若没了今家人的细心照料,他会过得很辛苦。
 今辞的亲生父母也舍不得今恺,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身边。
 此时,今恺正挂在大哥今宇的背上,高兴地欢呼:“哥!你居然给我买了这双鞋,这鞋子我想要很久了!”
 今宇背着今恺掂了掂,笑声爽朗:“还想要什么,跟哥说,哥给你买。”
 “谢谢哥,哥你真好!
 “阿宇快把恺恺放下,当心摔着他。”
 今母提醒着,她和今父坐在沙发上,笑看着兄弟俩。
 今辞停下脚步。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后来,他知道原来他是在爱意的期待中降生。
 可这份爱意,在二十年前的抱错下,被另一个人享受了二十年。
 如今他已回了今家,改了姓名,但过去那二十年的缺失,是一道巨大的怎么也跨不过去的横沟,将永远阻隔在他们的人生里。
 父母哥哥不会像对今恺那样对他随性亲昵,对他总是多一份客气。今辞自己也无法像今恺那样,像个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一样,在他们身边随意撒娇。
 眼前这一幕欢乐温馨,是今辞向往过无数次的场景,但今辞知道,它永远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那份爱意再无法完全属于他。
 忽然的,笑着的今恺看到了今辞。
 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僵,如同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立刻从今宇背上下来,带着些无措般看着今辞,“阿辞,我是不是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今辞垂眼看了下楼梯,淡声道:“没有。”
 走下楼,今辞看向今宇,微微笑了一下:“大哥,你出差回来了。”
 “刚到家。”今宇先捏捏今恺的肩膀,才笑着走过来。
 他揽住今辞,“大哥带了礼物回来,家里人人有份儿,他们的都已经拆了,就剩你的了。”
 今母也笑道:“快过来看看,为了给你准备礼物,你大哥可是特意推迟了两天回来。”
 今宇给今辞带回来的是一幅油画,是法国当代艺术家Robin ·keppel的作品,他的画用色灿烂、热烈,生机勃勃,极具个人特色,在国际上非常受欢迎,今辞也很喜欢。
 最近这位艺术家的画在今宇的出差城市开展,最后一天画展晚上九点半才结束,今宇亲自在展馆里等到画展结束,才把画带走。
 今辞没错过刚才大哥对今恺捏肩的安抚,对方默认他的出现给今恺带来了压力。
 但这份心意无可挑剔,今辞的手指轻轻拂过画框,“谢谢大哥。”
 今辞喜欢,今宇也很高兴。
 今母起身,温柔地拉过今辞的手,“阿辞,饿了吧,来,咱们吃晚饭。”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平常饭点,他们还没用晚饭,特意等今辞自然睡醒一起吃。
 饭桌上,今辞提起他一周后的毕业典礼,希望家里人都能够出席。
 今父今母以及今宇表示,他们一定会去。
 从今辞出现就一直安静的今恺,这时很期待地轻声问:“阿辞,我可以去吗?”
 今恺和今辞同一天出生,但因身体病弱,他身量比今辞小些,清秀的容颜也总带着一抹病色苍白。
 此时他的模样有些小心翼翼,看着更惹人怜惜。
 今辞闻言,不可置否地道:“随便你。”
 今恺就当他同意了,高兴道:“我会和爸妈他们一起,早早到的。”
 今母看看两人,说:“阿辞,恺恺早早就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呢。
 今宇也忙道:“对,是他精心挑选了好几天才订下的。”
 今辞平静道:“谢谢。”
 今恺得到了他的回应,很开心地说:“不用谢的,阿辞。”
 今母道:“就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这时,今父道:“阿辞,你毕业了,还是不想来公司?”
 今辞摇头,“我对公司的事不感兴趣,有您和大哥就行了。”
 “你不来帮我们啊?”今宇道。
 今辞带了一点笑,“能者多劳,只能大哥你多辛苦一下。”
 今辞不想去公司,家人也没勉强。
 一顿饭,气氛看起来很和缓,但离开饭厅踏上回房楼梯的那一刻,今辞的眼底露出了深浓的疲惫。
 今辞能明显地感觉到家人对着他时的小心翼翼,他们观察着他的言行,注意着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哄着他,讨好他,生怕他不高兴的迁就。
 这种迁就,是在他们发现他对今恺越来越冷淡后出现的。
 这或许是在意的表现,可今辞并不为此感到开心。
 当初回今家时,今辞以为自己会收获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偏偏事与愿违。
 他们对他的迁就,反而让今辞觉得他的到来,是贸然闯入,破坏了原本温馨家庭的不速之客。
 周五这天,是今辞和秦舟他们定好的一起户外采风的日子。
 他们总共九个人,汇合后先去买了些食材,才驱车前往玉渚山。
 玉渚山在峘城边上,位置有些偏,今辞来峘城四年,还从来没来过这边。
 顺着山路进去,开了一阵后,前方出现三条岔道:一条往左,通往今辞他们要去的溪水草地;一条往右,那边是个户外露营场所;中间那条,通往一座庄园,外来的车子无法进入。
 在岔道处看不到庄园半点影子,它应该在很里面的位置。
 今辞拐上左边那条道,一会儿之后,前面的道路慢慢狭窄。
 看着前方已经不够车子进入的木板小路,今辞回头对后面的秦舟他们道:“车子开不了了,只能走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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