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和被迫进入发情期的时候,简乐只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在医院的处理过程,这次才亲眼看见。
——omega完全进入发情期后,想要强行中止,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比普通抑制剂针管要粗三倍的强效抑制剂的针头刺入陈熠的腺体时,已经因为信息素陷入昏迷的陈熠活活痛醒,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大口喘气着哭了出来。
“乐乐——”
他一睁眼看到床边的简乐,立马哭着喊叫简乐的名字,因为疼痛越发攥紧他的手腕。
“马上就好了,忍一下……”
简乐看到针头的时候,心里直发寒,再看到陈熠现在这幅样子,心疼得快哭了,但针头扎在腺体里,陈熠一挣扎,搅动的都是血肉,痛的地方更多,简乐只能帮着护士按住陈熠已经被束缚住的身体,不让他挣扎。
太痛了——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陈熠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痛。
痛的他想死!
而他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
趁着自己还清醒和眼里货真价实的眼泪,陈熠躺在病床上,眼里噙满泪水,侧着头,眼神紧紧锁定住床边的beta,以为自己是正常的音量,其实已经痛到几乎失声,声音很轻:
“简乐,我好痛——”
他的手往下,改为紧紧握住简乐的手: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把我丢下,我好害怕……”
就这一声,终于让简乐眼里含着的泪珠掉了下来,滴在陈熠的手背上,烫得他手掌发麻。
简乐俯身趴在病床边,无比坚定: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永远都会在一起。”
终于听到这句承诺,陈熠露出感动的眼神,流下眼泪。
第46章
一向骄纵高傲的omega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神让人心碎,嘴里喃喃地说着“不要离开我”。
简乐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弱的陈熠。
正热烈盛开的狐尾百合毫无征兆地就枯萎了,花叶凋零,香味散尽。
简乐觉得手足无措,竭尽所能地想要让它恢复原状,继续热烈盛开。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简乐红着眼睛重复道,一下一下摸着陈熠的头发,安抚对方恐惧害怕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只用通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没事了。
简乐用口型对被终止发情期的omega说,得到对方心有余悸的点头,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反手也握紧陈熠的手,这个举动让omega得到了安慰。
抑制剂一注射完,医生拔出针头,陈熠阖上眼睛,彻底陷入昏迷,而他的手放松了力道,只是抓着简乐。
简乐就这样任由他抓着手,红着眼圈,跟护士一起推着病床到了特殊性别科的vip病房里。
房间里用于隔绝信息素的特殊设施,陈熠被一圈圈绷带缠住的脖子和腺体,还有使用的药物气味,这一切都让简乐觉得熟悉。
——因为几天之前,他才离开白宴和的病房。
药物气味并不难闻,感觉还有点香,但是隔了几天,再次闻到这种象征着特殊性别科的气味,简乐只觉得难受。
——因为这种气味代表他在乎的人正在承受痛苦。
他无声叹了口气,任由一只手被陈熠抓着,用柔软舒适的毛巾轻轻给陈熠擦了脸和手,然后才想起其他人,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
“小熠……”
看到简乐的信息时,江澜直接打翻了手上的茶具,连外套都忘了拿,匆匆赶到医院来。
然后看到了病床上闭着眼睛,在梦里也眉头紧皱的陈熠。
年长的omega几乎是双腿一软,扑到床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抿着唇伸手摸了摸陈熠的脸。
然后才转头看向简乐,眼里含着泪水和感激。
“乐乐,真的,叔叔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幸亏陈熠还有你这个朋友,不然——”
简乐及时扶住omega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松开手,眼神真诚:“不用谢我,江叔叔。”
“我跟陈熠是朋友,这么多年的情分,不管陈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他。”
说完这句话,简乐面色带上些犹豫地讲:“但是,今天的事陈熠跟我说……”
江澜明白他的犹豫。
这是陈家的家事,简乐只是陈熠的朋友,不适合插手。
江澜是真的没有想到,陈川本来都答应了他,给陈熠的联姻对象会是个陈熠自己能接受的beta,结果却背着他干出这些事。
如果简乐没有及时赶到,陈熠真的被强行标记了,结合标记容易,清洗标记可就难了,而以陈熠和那个alpha的身份关系,陈川绝对不会给陈熠清洗标记的机会,必须结婚。
就差,那么一点。
陈熠就要被alpha用标记套牢了。
在场的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倍感愤怒。
看到简乐难掩担心的眼神,江澜手紧紧握成拳,深吸口气开口道:“乐乐,不用担心。这些事江叔叔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陈熠被陈川那个混账嫁给一个alpha!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对待我的儿子!”
简乐点点头,紧皱的眉头只松开了一半,心里还是担心。
心里下定了决心,江澜反而放松下来,坐在床边,眼睛看着陈熠,低声跟简乐询问着具体细节。
这会他才看见陈熠紧抓着简乐的手,一怔。
江澜有些触动地说道:“陈熠他,很在意你。
“小时候,你就是唯一愿意跟他玩的,不嫌他脾气坏,愿意哄着让着他,他也就跟你玩的好,一直玩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简乐只把陈熠当朋友,又已经订婚了……
看着简乐,江澜无奈叹气。
要是陈熠能跟简乐在一起多好啊。
简乐一心顾着陈熠,被陈熠用花瓶砸晕的alpha和报警的事,都是沈白叶帮忙处理,但是他对陈熠的事情知之甚少,说完事情经过就没了,警察还要询问简乐事情经过。
“给我吧。”
江澜见简乐还被陈熠牵着,去掰陈熠的手。
这一次没有像护士那次一样,陈熠轻松就放开了简乐的手,抓着的人换成了自己的omega父亲。
等在外面的人除了两位beta警察,沈白叶还有简乐的alpha。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罗伊已经站起了身,看见简乐的第一眼,alpha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两步就走到简乐面前,伸手去牵beta的手,从上往下扫视简乐略显凌乱,浅色部位脏污的衣服,膝盖处有摩擦的痕迹。
以及身上能用“浓郁”形容的omega信息素。
罗伊的眼神沉了下去。
沈白叶见状,猛然想起:“对了乐乐,你下车的时候摔跤了——”
“要不要紧啊?!”
他凑到简乐身边,语气有些焦急,然后看到了简乐不知该怎么回答的眼神。
因为那一下,摔得确实有点狠。
beta警察问了一个问题,简乐刚要回答。
“嘶——”
他因为伤口被牵扯到的疼痛忍不住出声。
从车上跳下来摔得那一下真的很重,但简乐满脑子都是陈熠,也不觉得疼痛,等到陈熠被送进病房,他守着他时,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膝盖手肘一阵疼痛,而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处理。
罗伊半跪在地上,动作极轻地挽起简乐的裤腿,看到连小腿表面都是发红的擦伤,他的脸越发黑了。
而受力的膝盖已经发青发紫了,擦伤的手掌手腕渗出小血点,还沾着小石头和灰尘。
罗伊没让护士动手,自己拿了棉签和碘伏,仔细小心地清理伤口和消毒。
他的动作很细致,也很慢。
等警察问完一大堆问题走了,沈白叶也被简乐劝回家了,罗伊还在为简乐清理手上的伤。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beta想,乖乖坐着,垂眸看着alpha的发顶,猛然想起某件事,瞳孔紧缩,出声喊道:
“等等,罗伊,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陈熠发情期释放的信息素、!”
beta猛然想起面前alpha的过敏症,急忙抓起alpha的手一看,果然已经出现了点点红疹。
——罗伊对omega发情期释放出的信息素中的某种物质严重过敏!
“你离我远一点,我先去喷阻隔剂……”
他轻轻去推alpha的肩膀,想让对方赶紧远离自己,结果话还没说完,手先被对方紧紧抓住。
面色冷淡的alpha抬起头,正对上beta担心的眼神。
简乐被罗伊这一眼看的愣住,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罗伊从简乐黑亮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表情,但没有对自己第一次暴露出了不该让眼前的beta知道的情绪感到懊悔,再次低下了头,脸颊微收:
“想给你处理伤口,马上就处理完了。”
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能让人从中听出那些压抑着的东西。
“……”
“你是在生气吗?”
beta小心翼翼地问道,用手轻碰了碰alpha额前柔软的碎发。
“是的,我现在很生气。”
他的alpha这么回答。
beta缩了缩脖子,一时沉默。
他知道罗伊在生气什么。
他受伤了,却拖到alpha来了,才得到妥善地处理。
除了生气,罗伊就剩下心疼了。
所以他处理完最后的伤口,盖上碘伏的盖子,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的beta:
“你知道我看到你身上这些伤口,心里有多痛吗?”
beta低着头,垂眸看着这双充满了心疼的绿眼睛,伸出手,用小指勾住对方的手指,小声说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照顾好自己……”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宝贝。”说完这句话,罗伊像是随意地撇了一下头,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病房,眼神深沉。
本来这充满了混乱,不安和信息素混杂的怪异味道的一天已经要结束了。
洗漱完毕的beta脱掉睡袍,钻进被窝里,自然滚进自己alpha的怀里,被对方的长臂一搂,紧紧抱在怀里。
简乐从被窝里探出头,仰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正认真看书的alpha,然后不带任何情欲意味,只是单纯想要亲昵地,一下一下亲着对方的下巴和嘴唇。
罗伊的下颌被简乐柔软的发丝蹭的微痒,因为对方这样的亲吻轻笑一声,眼神温柔似水,夹上书签后,把手中的书往床头柜上一放,一只手摸着简乐的脖子和后脑勺,用另一只手拉高了被子。
单纯的亲吻就像潮湿环境里的食物一样迅速变质,情欲浓度从无升到满格。
秋夜的被窝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变得温暖、舒适,充满了安心的味道。
就是有些醉人。
正被alpha深吻,鼻尖也满是信息素味道的beta意识不清地想,闭着眼睛,主动贴近对方宽厚的胸膛。
他完全被alpha的身躯罩住,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只有那双在昏暗光线里变得幽绿的眼睛,眼里是强烈的侵略性和欲望。
这么想着,他的下颌忽然被罗伊掐住,头转向一边,脸颊贴着深色的床品,更显得脸颊白净,一连串亲吻从他的鬓角落到下颌线条上,再吻到皮肤敏感的颈侧。
然后,简乐因为后颈传来的刺痛闷哼一声。
——罗伊用alpha用于标记的尖锐犬牙狠狠咬住了他的后颈。
这是标记,简乐想,身体因为标记的行为微微颤抖着,却更加收紧了抱着对方后背的手。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唔!让我……接个……电话。”
简乐承受着alpha热烈的亲吻,身体扭动,想从alpha的怀抱里挣扎出去,一只已经探出了被子的手被罗伊抓住,拽回了被窝里。
“不许接。”
alpha轻咬吮吸着beta已经红肿的嘴唇,然后吻掉了脸颊边缘欲滴的眼泪,伏下胸膛,又让一滴眼泪从beta的眼眶里溢出。
铃声响了片刻,安静了,然后再次响起,不止不休。
谁这么晚给他打电话啊?
简乐被亲的快不会呼吸了,还是在对方放开了自己一只手的时候,成功把手伸出被窝,摸到了床头柜上不停响着的手机。
手机被拿进来,让被窝里亮了那么一点。
简乐把手插进alpha的发间,不轻不重地摸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瞳孔微微放大。
“江澜。”
“不要!不要过来!”
“别靠近我——”
药效刚过,苏醒过来的omega面色惊恐,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在床脚缩成一团,一旦有人靠近床边,就应激地放声尖叫。
护士和陪护都站到了门外,门内只剩下江澜一人。
“小熠,不要害怕,”
“爸爸在这里啊。”
江澜满心担忧地看着自己儿子,释放出许多安抚性质的信息素,想要安抚陈熠的情绪,但效果甚微。
陈熠还是不让任何人靠近,睁大眼睛瞪着人,不接受注射稳定信息素作用的药剂。
直到简乐在深夜急匆匆赶到医院。
omega一看到beta走进了病房,用含着眼泪,激荡着混杂情绪的眼睛紧紧锁定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从角落里挪出来,跳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几乎是用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扑到beta怀里,紧紧抱住对方的腰,委屈又理直气壮地喊道:
“乐乐!为什么我一醒来找不到你人?!你是不是把我抛下了?!”
简乐觉得陈熠现在的状态只能用反常来形容,赶紧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回家换了套衣服……”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陈熠猛地推开简乐,嗅到对方从外套里渗出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恶心到胃里翻涌,弯着腰呕吐。
江澜担心地上前照顾陈熠,简乐被护士拉出病房,严肃交待道:
“患者醒来后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了生理性排斥,先生你身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麻烦喷好阻隔剂再进入病房……”
折腾到将近天亮,特殊性别科的医生和心理医生给陈熠做完全部诊断后,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门对江澜交待道:
“江先生,”
“……患者因为险些被alpha强行标记,受惊过度,有一些应激反应……”
在江澜问到怎样才能让陈熠恢复正常时,心理医生回答道:
“患者现在非常需要亲属朋友的陪伴和安抚,你们要让患者从潜意识里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安全的,自己所害怕的东西或者事件不会……”
送走医生后,江澜透过房门拉开的一点点缝隙,看到了跟下午自己来时一样的场景。
——简乐坐在床边,一只手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陈熠紧紧抓住,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他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胸口一阵沉闷滞涩。
比起自己的omega父亲,陈熠竟然更加依赖简乐……
“祝你早日康复。”
徐申墨看起来像是刚刚从什么宴会上过来,带着一大束以百合为主的鲜花来看陈熠。
但是来的不巧,陈熠刚被简乐按着换完药,疼的浑身颤抖,直流眼泪,谁也不见。
徐申墨:所以陈熠现在就只让你待在病房里,让你守着他,你一离开,他就觉得不安全?
简乐:是啊,医生是这么说的,只有我在,他潜意识里才觉得安全,如果让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他就会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简乐:而且,发情期被强制中断,omega会因为药物作用情绪不稳定,时常情绪低落,也非常需要人陪伴……
也是因为陪了白宴和几天,对omega被注射强效抑制剂,中断发情期的副作用有所了解,简乐认为陈熠现在这幅样子,有一部分都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
简乐:等药效过去,陈熠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陈熠只在医院住了两天的院,不用再用药了,就出院回到家里。
——回到家里修养,待在熟悉的地方,也有利于稳定omega的情绪,缓解陈熠的应激反应。
效果显而易见,现在陈熠已经不再排斥除了alpha之外的人靠近他,跟他共处一室,但依旧表现得依赖简乐,有简乐守着和安眠药,晚上才能入睡。
但他的表现又从一个极端滑向了另一个极端。
——陈熠忽然就变得很安静,不愿意说话了,也不愿意和人接触,回家两天,连卧室房门都没踏出一步。
徐申墨和易诚来探望他,陈熠都没见,只由简乐转达了他们的关心和问候。
卧室房门紧闭,中央空调全部运作,将房间里的温度保持在不冷不热,舒服宜人的范围内。
陈熠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纯白色家居服,衣服材质柔软,越发衬得身形单薄,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像个才刚成年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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