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被牵动了了的情绪，就很难再平静下来。
顾星灼移开视线，低头拨弄自己碗里的饭，想要这样来消化掉那点小心思。
陆笙发完消息正要放下手机，结果猛一已经迅速回复了，陆笙对她这个在线时长都害怕，觉得她真是狂奔在猝死的路上。
又看消息内容。
【绝世大猛一：你们这关系进展够快啊，竟然已经一起食堂吃饭了！】
【绝世大猛一：嘿嘿嘿，真是指日可待！】
陆笙一个后仰，感受到了一个成语到底是怎么变得不纯洁的，这什么野生文豪。
然后陆笙就问猛一怎么知道他们一块吃饭的。
猛一直接发来他们校内论坛截图，陆笙都无语，他饭还没吃上，奶茶也只喝了一口，结果论坛上都给他直播上了。
陆笙最后看了一眼微信，猛一老师放肆发言。
【绝世大猛一：笙歌老师，救救孩子！产点粮吧！喂他一口！喂他一口！】
陆笙把手机锁屏了，好家伙吃粮吃到他面前来了！
陆笙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帅哥，你等会啃排骨时候，注意点表情。”
顾星灼抬眼看他，陆笙说话声更小了：“有人拍我们。”
现在他俩正是新鲜的时候，等不新鲜了就好了。
顾星灼无所谓，一点注意的意思都没有，啃排骨啃得很放肆。
陆笙本来还有点偶像包袱的，然后一看顾星灼都无所谓，自己还装什么？啃！
然后围观的就看A大俩知名帅哥对坐啃排骨，不说多粗鲁，但就是很接地气，让人生出一种“啊帅哥也啃排骨”的感叹来。
等陆笙吃了个肚子溜圆，靠着椅背开始吨吨吨嘬奶茶的时候，长得不亲民的脸立刻就很亲民了。
看顾星灼奶茶没怎么动，陆笙还催：“趁凉，一会热了就不好喝了。”
顾星灼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不喜欢喝这个，只是听话开始喝。
战场扫荡得很干净，陆笙喝完奶茶也是到极限了，靠着椅子不想动，恨不得还想往下瘫一点才能靠得更舒服。
但想想一顿饭给群众们贡献素材已经够多了，于是他拿出早晨从床上爬起来的意志力站了起来，跟室友说：“走吧，回去还能躺会儿。”
顾星灼就跟着站起来一道往回走。
正是中午最晒的时候，陆笙躲着日头往阴影底下凑，这会儿烈日当空，因为这边二人寝的宿舍楼是新盖的，路两边树也是一起种的没多久，就显得树荫不是很够用。
陆笙多少有点羡慕路上打着伞路过的女生们，觉得自己裙子都穿了，怎么还守着男生不打伞这种刻板印象，真是有毛病。
然后他还挺坏，扭脸跟顾星灼说：“以后我们也拿伞？不晒才是真的。”
顾星灼应了一声，不知道陆笙想得是他俩都撑伞，应该就没人觉得他打伞有什么不对了吧？
而且陆笙觉得顾星灼这态度自己也很喜欢，要是换个人，搞不好要跟他说没几步路拿什么伞，又或者说男的怕什么晒。
陆笙想到这种就想撇嘴，晒爆皮了看你们一个个还嘴硬。
他前两天出门时候没注意，防晒有一块没抹匀还被笑了一场，觉得有的兄弟真是死装，还说抹防晒怪娘的。
等着吧，看晒伤了谁先叫娘。
陆笙想到哪，就随口跟顾星灼闲聊到哪。
顾星灼听着他说话，目光落在他身上，觉得陆笙不管是这点小小的抱怨还是那点小心眼，都能品味出来很可爱。
结果接下来陆笙就说：“这帮二百五，我们系一共就八个妹子，一个请假，两个还有男朋友了，就剩下五个，他们还当着人家面臭显摆什么男子气概，不想想把自己收拾好看点，真是完蛋。”
顾星灼立刻有点不乐意，不爱听。
陆笙还继续呢：“还是你们美院好啊，女生多，还都会打扮。”
陆笙听说光是美妆博主都有好几个，怪羡慕的，这都是手艺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星灼低头看地上两人的影子，烈日当空，影子都是小小一团，挨都挨不到一起，顿时连太阳他都觉得不合心意起来。
食堂离他们寝室不远，陆笙稍微收拾了下，就往床上一躺，准备来个午觉。
定闹钟时候，陆笙就说：“我定五十分的闹钟？”
这意思就是午休结束，还一起去集合，顾星灼就又顺心了，点了点头：“好。”
陆笙这才定好了时间，美滋滋躺好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星灼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侧躺着正好能看到陆笙，现在是白天，好像这样看向他的视线都变得正大光明了一些。
但他知道，自己脑子里的念头没有一个是道德的，全都是挑战人性。
觉得不应该的是他，控制不住的还是他。
中午时候，顾星灼还在想人性和道德。
晚上了，陆笙拿着手机给他看，问他哪款蕾丝边更好看的时候，顾星灼就觉得道德和人性立刻远离了。
人也不是一定要有道德的是吧？
人性这个东西，总归是要被挑战的。
顾星灼先是用自己专业的审美对比了一下两个蕾丝，然后问：“这是做什么的？”
陆笙把顾星灼选的那个加入了购物车，然后给他看了一下自己购物车里的布料零碎啥的，说：“准备动手改衣服，就是出新角色用的。”
成品的COS服也不是没有，只是精细度之类不能保证，保证了精细度的价格陆笙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动手能力其实挺好，这些他都能自己搞。
顾星灼一边看他购物车里东西，一边问：“你还会改衣服？”
陆笙脸上表情就很得意：“我还会踩缝纫机呢！”
顾星灼看到那些纯白的配件，蕾丝，白纱，珍珠，白色缎带……
他心里一动，难道是……
要出花嫁？
这么想着，顾星灼就很难停止想象了。
陆笙仔细检查购物车，看怎么凑才比较优惠，还自己嘀咕：“白毛不用买了，哦……袜子……啧，白丝……”
陆笙心说这个中世纪设定，是不是作者让主角穿白丝的借口啊！
纤细美少年皇帝穿白丝还有高跟鞋，怎么感觉就搭配来说，其实也没有很正直？
还好上身很正常，很华丽，陆笙还要给自己搞一个白的大斗篷，这就真要上缝纫机了。
顾星灼不由自主就想增加一点参与度，问：“有没有要帮忙的？”
陆笙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看室友：“你都要帮忙拍了，这还不是帮忙？”
这套改衣服都是细碎活，陆笙也不可能让顾星灼给他一颗颗往衣服上缝珠子啊，他连这画面都不敢想。
顾星灼有点失望，不死心：“真没有？”
陆笙注意到他这好像是不满意没能帮上更多，觉得室友是在跟自己共同努力拉近关系，就说：“我现在想不起来，不过要帮忙的我肯定第一个想你，嘿嘿。”
顾星灼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满意了点。
接着他就看陆笙也不知道哪翻出来的卷尺，开始量自己腿，每量一个，就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
顾星灼觉得这个忙自己也能帮。
可惜只敢心里想想，人是一点不敢动。
他长了一副高冷的脸，这种时候就很占便宜，陆笙一点没看出来他胡思乱想，还当他奇怪自己的举动。
陆笙解释：“腿上有配饰，要卡尺寸，不然不好固定。”
顾星灼点点头，装得很平静，但思想走得很远。
陆笙觉得这样的氛围才是他理想中大学生活的样子，不由灿烂一笑，觉得顾星灼人挺好。
然后等他上网巡查，发现自己马甲捂得挺好之后，心情就更好了。
只是人出名之后，乱七八糟事情也就多了。
像陆笙和顾星灼这两个，都是长得好又是A大的，还有室友这样绑定加成，热度比陆笙想得要持久。
持久地足够热心网友，把他们从小到大成长经历给扒出来。
@钢铁勇士：陆笙家穷的叮当响，以前吃低保，学校还组织捐款，现在考上A大了出名了，老同学消息都不回了，呵呵。
顾星灼刷到的时候，狠狠皱眉，想问陆笙家里情况，但又怕戳到他痛处。
陆笙自己也看见了，关键是不少同学来问是不是真的，问是不是还困难，要是有事千万要开口，别憋着。
陆笙就写了一段复制群发了，大概就是之前的确困难过一段时间，但是高一时候情况就好啦。
现在就更好了，考了A大，高中直接发了二十万奖金，嘿，富有。
顾星灼就看陆笙脸上一点阴霾都没有地和他笑嘻嘻说：“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听招生的老师说，要是能考上A大B大就能给二十万时候有多开心！”
然后他就考上了，拿到钱了。
顾星灼听他这么说，却是一点都没有快乐的共情。
他不知道现实是否真的像是陆笙说得那么轻松，但对他的高中却是略有耳闻。
很差的高中，收的都是些问题学生。
顾星灼第一次知道有那么个学校，还是因为高中有个同年级的被开除了，后来听说就是转去那个高中了。
环境差，教学质量也不行，不然绝对不会给到二十万的。
陆笙说是高一时候家里环境就好了，但最后也没转学，可见也不是真好转多少。
在那样的环境下考A大，要面对的可不只是A大高高的录取分数线。
网上很多梗，陆笙这种情况，就被网友总结说，“早逝的爸，辛苦的妈，破碎的他。”
陆笙看见了就反驳，什么破碎了，明明是争气的他！
妈妈是真的很辛苦，但陆笙觉得自己拿的不是破碎小白花剧本，而是励志大男主爽文！
陆笙说：“妈妈最辛苦的时候我还小，再苦总归不会舍得苦孩子的。”
比起要扛起生存压力的大人，小孩子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分担一点家务之类，然后就是乖一点，好好读书，不让妈妈操心，尽量让妈妈开心一点了。
的确也有过一些窘迫的时候，可还是好人多，最难的时候政府扶贫的，学校啊，甚至是邻居们都有给捐款，基本能够得着的捐款活动社区那边都会帮家里争取。
陆笙长得好看讨人喜欢成绩也好，这种时候拍照啊，上台演讲表达感谢之类的，基本都他当代表。
一开始的确觉得很羞耻，但不是因为穷困被人看到了羞耻，表达感谢也是他应该做的。
是对人伸手很羞耻，白拿人家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报，可能一辈子都回报不了，这种感觉让还小的陆笙很羞耻，但家里真的很需要钱。
陆笙那时候总想着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帮妈妈做更多事情了，长大了能赚钱了，就不用对好心人伸手要钱了，结果刚觉得自己勉强算个男子汉了，能帮妈妈分担一点的时候，妈妈就奋斗出来了！
笙歌老师直呼好险：“还好读书还行，不然就成家里没用的男人了！”
顾星灼看到陆笙的第一眼，他就是满树繁花的样子了。
但他现在知道了，是这一树花，是从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的，掉在石缝里，险些刚发芽就枯萎掉，是用尽了力气，才开出花来的。
顾星灼面对这样的陆笙，觉得他那点心思，真不是人。
陆笙被顾星灼看着，觉得他眼睛里情绪太充沛了，有点吃不消：“哎，我不是故意跟你说悲惨童年……”
顾星灼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嗯，我知道。”
虽然认识不久，但已经足够让顾星灼知道，陆笙不是喜欢拿这些事情出来说的性格，跟他说，大概也只是事情走到这里，跟室友说一下自己的情况。
陆笙却反驳：“哪有，你才不知道。”
陆笙脸有点红了，这回网上不光是把他的事情扒出来了，还有顾星灼的呢！
跟陆笙这种小苦瓜熟了变小甜瓜不一样，顾星灼家境富裕的程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爸是著名企业家，他妈是超模出身的顶级华人设计师，美院那边开玩笑叫他顾少是一点没叫错。
陆笙眼睛亮晶晶看着顾星灼：“顾星灼，你妈妈给我捐过款！”
顾星灼惊愕地回望。
陆笙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能不能把阿姨联系方式给我？或者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他说：“我想阿姨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阿姨可能不记得了，但是还是想谢谢她的。”
陆笙跟顾妈妈见面那次其实有点尴尬的，那时候爸爸刚走，家里老人也都不太好，欠了好多债。
谁都说不急，可那么多债压在身上，妈妈怎么可能不急。
就算妈妈不说，陆笙也知道，一切都很糟糕，给他糖吃的邻居阿姨都抱着他抹眼泪，说他们母子命苦。
陆笙头一回参加公开被捐款的活动，就是顾星灼妈妈办的基金，他那时候还小，但回忆起来，那种头回在大庭广众下对好心人伸手要钱的感觉，真的很羞耻。
小小的陆笙就很难过，他跟妈妈一样，不知道欠下来的债要怎么还。
但是顾妈妈好温柔。
她抱了抱小陆笙，说：“宝贝，好好长大就好了，这样我就开心了。”
陆笙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好好长大了，他想让阿姨知道。
顾星灼不说话，陆笙小心地问：“可以吗？”
顾星灼没有立刻回答，最后抿了抿嘴唇说：“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种活动都是可以减税的，捐款比起免掉的税，根本不算什么。”
陆笙觉得没道理：“才不是！”
如果被帮助的人觉得一切善良都是理所当然，别人钱多给一点不算什么，那可就太糟糕了！
陆笙觉得，不管是单纯的帮助，还是想要免税之类，他当时的确是因为顾妈妈的话受到了很多安慰。
他想她知道。
对上陆笙执着又带着点祈求的目光，顾星灼拒绝不了了，他看了下时间，算了下时差，确定人应该是醒着的，就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很快，顾星灼开了免提，听着那边传来的女声，陆笙一下就蹲顾星灼床边上了，趴着床沿眼巴巴等着。
顾星灼没跟妈妈多客套，直接就说：“妈，我室友以前收到过你基金的捐款，现在想谢谢你。”
虽然事出突然，但顾妈妈还是在愣了一下之后笑着说：“好啊。”
顾星灼就把手机塞到陆笙手里，陆笙就趴在床沿上，拿着手机小心地和顾妈妈打招呼：“阿姨，我是陆笙，你可能不记得了……”
顾星灼就看着陆笙和乔女士通话，怎么说呢，特别乖，就像是陆笙之前给自己妈妈打电话时候一样。
感谢的话有很多，陆笙觉得如果敞开让他说，这电话能打很久的，但又怕说得太久会打扰，于是拿捏着分寸，除了感谢之外，他尽可能把自己的近况和好心的阿姨分享，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好之后就说了再见。
陆笙把手机还给顾星灼，他抬头看顾星灼时候表情还有点梦幻，说：“阿姨还是好温柔，我们好有缘分啊。”
顾星灼没说话，他想说不是的，她才不温柔，都装的。
但明显乔女士在陆笙心里形象不是那样的，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还有就是，事到如今，顾星灼觉得一切并不是什么缘分。
后来避着陆笙，顾星灼给他妈乔女士打电话，问：“我跟陆笙一个寝室，是你安排的？”
乔女士理直气壮，说话时候一点也不温柔：“是啊，你不愿意出国来陪我，那我给你们学校捐了两栋楼，还不能给你选个室友？”
然后乔女士就在电话那头笑：“那孩子漂亮吧？我看到新生资料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比小时候还好看！真是好孩子！”
乔女士颜控，对好孩子的理解很肤浅，长得好在她眼里，除了顾星灼之外，基本都是好孩子。
顾星灼有心说点什么，他不喜欢爸妈这种问都不问他，就什么都想安排的态度。
但这次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喜欢陆笙。
这时候跟妈妈说什么不喜欢被安排之类，就像是连带着不喜欢陆笙一样。
所以破天荒的，顾星灼没跟乔女士顶两句，而是“嗯”了声，同意了她的话。
乔女士卡壳了，不由怀疑地说：“你刚才听我说话了吗？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把我静音？”
顾星灼：“……没有。”
乔女士追问：“没有听我说话还是没有静音？”
顾星灼：“没静音，听了。”
顾妈妈很稀奇：“啊呀！你有进步呀，不跟妈妈顶嘴了，长大了，成熟了！”
顾星灼打破她的幻想：“没有，只是陆笙的确很好。”
乔女士不管：“那就是我安排地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