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母往后一指:“当然是在车里,你跟我两幅老骨头,总不能扛着他走吧。”
 江局:“……”
 “什么老骨头,谁是老骨头,我还没退休呢!”江局鼻子出热气,扭头只剩个背影。
 段母心直口快,看着江局一去不回头的背影愣了个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气笑了:
 “嘿你这小老头……”
 “有时候人真的不能不服老,你看你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是你自己硬撑着不服,怎么着,还生气了?”
 “你儿子自己常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我还没抱重孙呢,怎么就老了?去去去,别打岔。”
 江局拿出ID卡,一边刷门禁一边不忘回怼。
 段母边走边说:“他的话你也信,我看你是真老了,忠言逆耳。还有人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要死’呢,你还真去死啊。”
 江局憋了半天,最后只是用差点崩裂手中的ID卡的力道愤愤往下一划,门打开:“……要损损你儿子去。”
 “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段母宽慰道,“没老之前还能吹两句呢,趁着还活着赶紧及时行乐嘛,老年人都这样。”
 江局:“……这又是谁说的?”
 “……”段母微微一笑,指着自己,“我。”
 江局:“……”
 两人虽然嘴炮没停过,往上的步伐也没有慢过一分。
 异调局的人全部分散得七七八八,但好在不少设备都没遭到损毁。
 两人直奔顶楼,电梯飞速上行,直至停到百层才停住。
 几乎是在江局迈出电梯门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同步响起了铃声。
 幽深的长廊被白炽灯照得通亮,窗外的漆黑犹如一张张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随地会吞噬掉他们。
 这时手机的默认铃声的响起是那样的突兀,两人刚刚还算得上勉强活跃了些许的气氛顿时因为这通电话而彻底结冰。
 两人同时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
 “喂?”
 江局接起了电话。
 “江局……你们现在在哪里?”
 来电居然是庄铮鸣,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声音在波动的电磁波里变得格外扭曲,几乎是压着胸腔的那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江局立刻交代了他的位置,然后追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前因后果先别问……我简单说一下,那个叫陈权的,是S级……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没管我……蓝池被压在倒塌的废墟下了,生死不明。”
 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庄铮鸣跟蓝池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异调组的人大部分的人虽然够不着S级,但已经把A级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一挑多个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即便碰到多个异能者,寡不敌众的情况下,逃跑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陈权为什么能“杀”了他们?
 据三年前的调查来看,他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个地步的。
 接着,两人听到庄铮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跟闷哼,让段母跟江局急切出声:“小庄!”
 “拿上东西……快走……”庄铮鸣的喉咙里全是堵塞的淤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陈权……来找江馁……了。”
 电话由此挂断。
 “快!”江局没有再有一丝一毫的拖延,脚步飞快,直奔长廊的最后一间房。
 “拿上东西,我们马上撤离!”
 话音刚落,段母手中的手机居然也响起了电话铃声,她边走边接:
 “喂?是谁?我现在没空,你有事就联系……”
 “你好。”粗粝的男声陡然响起,犹如一盆冰水将段母浇了个透心凉。
 那个人说:
 “你是那个……段裴景他妈吧。”
 “请问你们在哪里呢?”
 “…………”
 ——是陈权。
 庄铮鸣口中说的那个陈权。
 “……唉。”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陈权反问了一句,他似乎对于这种故作礼数的行为非常反感,情绪几乎是瞬间急转直下,直接了断道,
 “——那我就自己想办法找了。”
 “……!”
 段母果断挂断电话,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按捺住跳动得飞快的心脏,疯狂敲门:“老江!好了吗!快快!”
 陈权打这通电话必然就是知道身为精神系的段母跟没有异能的江局的真实情况,老弱病残凑齐了三样,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什么时候趁虚而入。
 江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额间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快了!等一下,我把保险箱打开……好了!”
 段母松了口气,感觉心都落下了一半:“那太……”
 “——嘭!!!”
 话音未落,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凭空而来的听觉刺激惊得段母瞳孔紧紧缩成一个点,猛地转头——
 没有火花,没有蒸腾的热浪。
 整个大楼像是凭空爆炸,钢筋一寸一寸地开始爆裂,强烈的冲击波毫不留情地掀翻了地板!
 接着是脆弱的玻璃,无数条裂痕刹那间布满整条冗长的走廊——
 顿时,玻璃残渣、沙屑跟石砾就像是被拆分得乱七八糟的碎片,飞在了半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短短半秒的时间,仿佛变成了一帧一帧的定格漫画,清晰地倒映在段母的眼中。
 死亡在宣告,这刹那的间隙里,她甚至没来得及想起点什么重要的回忆,脑中的那根弦忽然断裂。
 ——江局还在里面。
 她一扭头,呼喊的声音被飞速袭来的废墟掩盖掉——
 “快……”
 “轰隆……!!!”
 百层的大楼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下,整座巨楼地基如同被人凭空斩断了主心骨,猛地往下一塌,穿云裂石的楼层轰然落地,掀起骇然的灰尘跟气浪瞬间荡平了地面——
 “……!!”
 不远处正在紧盯着段裴景这边的齐莎猛地扭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这惊天动地的一次爆炸,从耳膜隆隆往大脑里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路上,一辆漆黑的宾利猛地刹住刹车,轮胎跟地面接触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主驾驶位里匆匆忙忙地下来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与段裴景起码有七八分相似,他平时还算儒雅的脸上像是被人泼了盆冰水,唰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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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更的女人太有魅力了,为自己的眼眸干杯(晕倒)
第122章 救援
 这场没有硝烟的爆炸将这座百层大楼毁于一旦,无数正在赶来的支援部队见机大事不妙,队伍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有人在喊:
 “提速!不要停留,排查红色警报区域内是否还有未来得及撤离的民众,其余人继续前往支援!”
 “是!”
 “……”
 “…………”
 宽大的柏油路上,无数台黑色的武装吉普车行驶过高速路口。
 透亮刺眼的前排大灯照得路口犹如白昼,排查枪械子弹、领队严厉肃然的声音交织混杂成一种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往段父的脑子里灌。
 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视线之处是不远处已经毁于一旦的高楼。
 ……这种爆炸,精神系绝对活不下来。
 除非段裴景在。
 实际上段裴景不在。
 ……他早该知道的,他应该明白从商的人,就不应该来管异能部队的闲事的。
 这样至少……
 至少……
 至少怎么样呢,他也说不上来,毕竟就算段母没挑今天出门,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
 “…………”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一分钟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炸响,企图将这座大楼化作废墟,接二连三的震动伴随着不可逆转的裂痕跟玻璃和水泥的墙壁一起被粉碎,几乎能够震碎人的耳膜。
 ……这是一场多么恐怖的爆炸呢。
 临死前的人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在死亡的最后一秒发挥到了极致,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钢筋一寸寸断裂,还有被强烈的冲击波将骨节击得错位的恐怖痛感。
 如果无人救援,在这样毁灭性的摧毁之下,所有的设备跟活物,都将被活埋于废墟里。
 忽然,落地窗碎裂,玻璃四溅,一个身着灰白色外套的女人被一股强大的惯性冲破玻璃,冲破了百层楼之高的玻璃过道。
 这个高度,别说活命了,一旦落地,瞬间会摔成一摊血红的烂泥。
 段母认栽,也不代表不会怕死。
 ……唉。
 这叫什么事儿呢。
 疯狂倒飞的景象尽数在瞳孔中倒映清晰,冷风急促非常地往能钻的领子里往外钻。
 可能是肾上腺素在濒死时飙升,在狂跳不止的心跳之中,她甚至感知不到冷,只觉得那些风像刀子一样,一寸一寸划破了她的皮肤。
 看着这些因为爆炸而在半空中群魔乱舞桌子腿椅子座的,段母觉得可能不需要落地,在半空中这些玩意儿就能把她砸死。
 ……就是不知道江馁那孩子要怎么办,自愈的能力能不能治愈这么严重的伤。
 ……她从胸腔里呼出一口冰冷的浊气,但她一口气还没呼完,紧闭的双眼就惊愕地睁开了。
 腰间一紧,她被人稳稳抱住。
 “……!!”
 在飞速倒退的风景里,对方把她抱在怀里,百层楼的高度在他的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甚至没能从中找到一丝因为危机而被掀起的波澜。
 她就这么猝不及防,直直撞进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灰蓝色眸子。
 这一下,足以让人忘了呼吸。
 是因为长相吗。
 不,是因为对象啊!
 段母有些堵,好半晌才在疯狂的风里喃喃开口:“你……”
 高楼大厦倒下的那些玻璃跟合金制品打着旋在半空中化成废墟飞速降落,重物跟尖锐物品几乎在接触到他们的前一秒就瞬间化作了齑粉。
 ……没错。
 就是成了一吹即散的,像面粉一样的灰尘。
 所以段母预想之中的那些被活生生砸死的恐怖场面也还没来得及发生。
 ……狂风吹开了她面前的额发,没了遮挡视线的事物,她也总算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眼前来人的身份——
 就是他,没错。
 段母确认了。
 那张常年压在白色被褥里沉睡的实验体,此时正在看着她。
 仔细看的话,江馁眉眼间还有些疲惫,有些像糜丽的芍药花,偏偏那双眼睛里全是平静如水的安然,还有一种完全没把周围的骇人场面放在眼里的无视之感。
 ——而她呢,她在干啥。
 她正久违地在一个omega身上感受了一把英雄救美的爽剧套路。
 ……别说,确实很爽。
 当段母胡思乱想之际,江馁转移了视线,抽空往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段母攀着他的肩膀,惊诧不已地发现,所有应该会葬身于此的人,包括江局,全部与爆炸的断壁残桓隔离,像是被强行撕裂了一个空间。
 平稳地、安全地落了地。
 身为段裴景的生母的殷果果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是她儿子段裴景的异能。
 但江馁是怎么学会的?
 “……唔……”
 一声轻微的痛呼被轰隆隆倾落而下的钢筋、混凝土一混,变得不清晰。
 但时时刻刻都把注意力放在江馁的身上的段母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他捂着半边脸,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刺眼又显目。
 段母立马急了,也不管异能不异能的了,凑上去去掰他的手:“怎么了?怎么流血了?痛不痛?给阿姨看看。”
 “…………”江馁蹙了蹙眉,可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掰开了手。
 视线还被血糊着,他感受着脸颊处的温热柔和的触感,眨了眨眼。
 “…………”
 “……血没流了。”段母小心翼翼地扒了扒他的眼睑,没发现什么伤痕,“你一个病患,百层楼,怎么说跳就跳?虽然……虽然啊,你是S级,但防范于未然,一定得……”
 她话音一顿。
 江馁:“……嗯?”
 “……没什么。”段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追问道:“眼睛还痛吗?怎么回事?”
 “……”可能是刚睡醒,江馁没来得及重启系统,看着有点像没睡醒的样子。
 等意识到对方没有恶意之后,omega才缓缓说,“段裴景的异能……不好学,有点困难。”
 “……我没事,能自愈。”江馁皱着眉,说话越来越顺畅,甚至还有心情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
 学别人的异能?
 段母还没被这一点惊到,忽然先一步意识到了眼前这人是谁。
 “……”
 江馁:“怎么了。”
 不怎么,段母想,只是她三年前还对他颇有微词,但又被迫于儿子忠贞不渝的爱情还真兢兢业业照顾过江馁几年。
 没见过活着……不对,没见过醒着的,一时半刻缓不过来。
 段母恍恍惚惚地想:好像他也没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么吓人?
 ……还挺可爱的?
 难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骂的就是她吗。
 这一套有惊无险的骚操作就是给她殷果果旁听途说的严厉惩罚吗。
 段母不禁泪牛满面。
 “……咳……咳咳。”江局被人搀扶着从身后过来,恰好与江馁撞了个正面。
 他还没从大楼忽然爆炸的惊骇中缓过神,就愕然发现原本沉眠的江馁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江局冷不丁被这么一吓,顿时天崩地裂,噔噔噔后退几步,弄得还沉浸在自己悲伤逆流成河的回忆之中的段母也跟着一个激灵。
 “……”
 江局抹了把脸。
 “你……”
 你什么?
 没排练过,他暂时还没想到自己要说点啥。
 虽然江馁总归是要醒的,这个他知道。
 当总局联合会议决定处决掉江馁的时候,他也没担心过。
 不管是因为哪种原因,他确实没有想过,会觉得江馁应该去死。
 空旷的地面上全是大片大片倒塌的墙壁跟矗立断裂的钢筋,已经被破坏的电网暴露在外,滋滋冒着电光,有因为砸落在地而掀起的沙土跟尘埃让大伙儿身上各有各的花样。
 顶着无数道犹如LED灯扫射的视线,处于中心的江局终于开口:“你……”
 话又只来得及开个头,异变突生,江馁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扯——
 还没看到人影,灰尘里忽然飞来一根生了锈的钢筋,直冲二人命门而来!
 江局脸色大变,接着两次险些命丧黄泉的体验已经让他面色铁青,脸皮都绷紧了。
 江馁临空稳稳抓住那根钢筋,面色冷沉,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异样凶狠冷漠的光,关键那根钢筋的轨道还真的就在他的手里戛然而止,不能寸进。
 这种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神操作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只见他手腕一转,转眼间那根钢筋就掉了个头,穿过黑暗中的空气,刺破墙壁,狠狠钉在了石砖缝里。
 ……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石砖缝隙中传来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纵使众人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此时此刻也只能屏息凝神,警惕地望向黑暗里。
 ……不出所料,良久之后,黑夜中缓缓走出一个人,高挺的身高配上脸上那道足以横跨半张脸的狰狞的伤疤,看着十分骇人。
 “……你还没死。”
 他缓缓说。
 陈权扯了扯嘴角,“——可惜了。”
 话音一落,陈权原本待的位置瞬间没了人影,江局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妙,挥手朝身后的人喊:“散开!”
 再次出现时,一柄尖锐的军刺穿透了江馁的手臂,他们之间的体格量级相差很大,这一刀几乎是直接斩断了omega小臂处的桡骨。
 刀尖翻转,猩红的血肉跟白森森的断骨从狰狞的伤口处刺啦一下刺了出来——
 段母头一回见这种伤痕,惊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江馁!”
 ……江馁面色不改,甚至称得上毫无波澜,既没有回头去看紧张不已的段母,也没平视眼前的敌人,漠视的态度足以让人怒火腾升——
 ……骨头连着筋络彻底被斩断,刀尖似乎裹着一层透明的精神力朝江馁的侧面猛地刺去——
 “去死!”
 段母吓得往前一步,不过被江局扯住胳膊拉了回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打架的!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他能咋办。
 江局苦涩地想,教训完下次还敢,惯犯啊他是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权的手腕被牢牢挟制住,往上一掰,骨裂跟闷哼同时响起。
 “……!”
 只听“叮”的一声,陈权手中的刀刃被迫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