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安泽一既忙活晋王府的事情,又忙活隐元会的事情,不知不觉中,这一年的乞巧节,到了。
不一样。
很不一样。
李倓、李沁一大一小的站在墙后面,探着头看着。
“爹爹居然穿正红色的衣裳呀。”李沁一脸惊讶,作为家里唯一的女眷,很多掌家的事情都是李沁负责的,所以她知道,安泽一不喜欢红色的衣服,尤其是颜色最为艳丽的正红色。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父王穿红色。”李倓身体小小的道。他这辈子被过继成为了晋王李玺之子之后,就和上辈子的小透明人生完全不一样了。谁不知道,大唐最有钱的土豪王爷最疼爱的就是自己过继来的一双儿女?
又有谁不知道,众多皇孙当中,李倓因为晋王是圣上最宠最疼爱的孩子而被圣上爱屋及乌的宠爱着?
所以,时不时入宫的李倓从李隆基和其他宫女口中知道,安泽一十五岁从太原回来的时候,一身红衣有多么惊艳风流,盛唐牡丹当之无愧。
但是可惜的是,安泽一本人其实是非常,非常不喜欢穿红色衣服的,所以在搬到晋王府之后,他身上最多的是杏色、白色和青色,红色是一件都没有的。
而事实上,安泽一其实是非常适合穿红色的。他皮肤不像平常亚洲人一样偏黄,而是那种欧美人特别特别晶莹剔透的白,并且肤质细腻柔嫩。这样的肤色,穿红色衣服是非常出挑的。
除此之外,红色衣服是很挑人的,那种热烈张扬的色彩,不是任何一个皮肤白的人可以驾驭的。这样的颜色穿在安泽一身上,将他眼角眉梢处的雍容、优雅、骄傲、神采飞扬,以及摄人的魅力,都突现渲染得淋漓尽致。
而现在,这个盛唐牡丹,站在等身玻璃镜子面前,已经一个时辰了。
“感觉这样的配饰不太好。”安泽一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又觉得自己的发带不好,但是这条发带是和当年他们第一次相处时自己戴的极为相似的。他看着自己腰上戴着的玉佩,想了想,又换了一块。
“这是换了第几块了?”李倓震惊脸。
“第十二块。”
一个充满了怨念的声音从两个小孩头顶响起。好孩子李沁差点吓得摔出去,外表好孩子内心老油条的李倓护住姐姐,默默地看向忽然出声的明灿:你不是一直隐身吗?
明灿身上的怨念简直压都压不住了。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默默地看着一副花孔雀对着镜子各种打扮的安泽一,满满的都是“自己家精心养的人间富贵花啥什么被外面的野猪拱了?”的神情。
李倓看着明灿,对于这个上辈子根本早就死亡的人,他了解并不多,但是对方身上明教和祆教的武学他却是知道的(毕竟他上辈子和伊玛目合作过)。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在面对明灿的时候,总是会多几分警惕与小心。不过那时候他太小,一个奶娃娃,就算是有人发现他对明灿的关注,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万黑当中一点金,就明灿一个人金发碧眼,小孩子好奇也正常。
然后,在自己的观察下,李倓发现,明灿,原明教高层弟子拉合曼,居然是一个大写的晋王吹+晋王痴汉!没看安泽一身边的两个一等丫鬟姚黄魏紫外加从小一起长大的服侍太监都闲了吗?工作都被明灿抢走了!
所以李倓严重怀疑,如果哪一天李玺这个爹开口说自己想当皇帝,那明灿一定会说好好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宰了圣上。如果哪一天安泽一指着鹿说这个是马,那明灿一定会说对对对然后从此以后看见鹿喊马。
也许是明灿的忠诚太过夸张,也许是明灿痴汉的人太过美色撩人,也许明灿自己也是长相绝佳的西域美男子(李倓目测他的长相丝毫不逊色于令狐伤),他总觉得他对安泽一这个便宜七叔图谋不轨。
现在看来,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安泽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他总是嫌弃自己被人吹颜值,但是被人吹了这么多年,他也觉得自己这张玉面朱唇的脸看着倒是不坏,只是……
当年的小男孩,可是以为他是一个女娃娃呀!
他会不会觉得我骗了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小时候讨人喜欢了??会不会觉得……
安泽一轻轻地拍拍脸。他很清醒,但是又总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他想再见一眼那个男孩,如果他在知道自己是男子之后还是喜欢他的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他在知道自己是男子之后表示他其实是喜欢女子而不是断袖的话,他就把玉石还给他。
是的,还给他。
安泽一两辈子都活得骄傲,那种强迫人去喜欢自己的行为,他是做不来的。那种在追求下赢取他人芳心的事情……
如果是那个小男孩的话……
好像,感觉,也不是不可以。安泽一捂脸,觉得脸上烫的很。不过他看不到的是,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翘。
虽然两辈子从来都是别人追求自己,自己从来没有追求过其他人,但是如果是当年那个对自己微笑的小男孩的话,他愿意去试一下。
就试一下,一下下。
缩在壳里的蜗牛,到底还是微微露出了头。
当安泽一终于确定之后准备出发的时候,他遇到好奇ing的儿女。
“爹,你这是……”看着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却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花枝招展气息的安泽一,李沁张了张嘴,犹豫道。
“我呀,去赴约。”安泽一微笑一下:“一场我等待多年的约定。”
一场我等待了十一年的约定。
李沁:这是要有便宜母后的节奏吗?那弟弟怎么办?
李倓:这是要有便宜母后的节奏吗?那姐姐怎么办?
明灿:身为公子最忠心耿耿的下属,我也太失职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安泽一先是戴着面具,在捏泥人的小贩那里捏了十一年前,他要的那种一根竹子上挂着两只熊猫滚滚的泥人,然后,他沿着记忆,拿着泥人,到了河边树下。在那里,他曾经与记忆里的人许下约定。
没有人来。
是因为我戴着面具吗?安泽一想,缓缓地拿下来面具。
月色与灯光下,站在河边的青年玉面朱唇,貌若好女,一袭红衣,更是让他色胜牡丹,眼角眉梢雍容骄傲中自带天然一段风流,惹得路过的男男女女窥而面上飞霞。
但是青年无视任何的搭讪与秋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从黄昏等到月落西山,等到一身雾水,等到双腿酸麻僵直,等到长安的街道从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到商贩撤摊,等到黎明的日光在天边微露时的天光乍破,等到他的内心从雀跃欣喜到惴惴不安再到失望最后到沉寂无波,他等待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一直一直,都没有出现。
第167章:重病
开元十九年的乞巧节,那一天,那一条街,安泽一在长安城等了整整一夜。
结局却不是团圆重逢心心相印的happy end,而是一人失约一人独守的bad end。
安泽一没有等到心心念念想见的人,等来的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当中透着担忧的明灿。和安泽一一样,明灿也是一夜没有睡的。只是安泽一在树下等,明灿隐了身在树上守着。
“明灿……”安泽一看着明灿,七月的长安,夜晚并不是多么暖和,夜风也不小,吹了一夜的他脸色苍白。安泽一没有流泪,而是往明灿的方向迈出僵直的一步。
然后,倒了下来。
明灿上前一步,接住了一身雾水打湿的安泽一,他伸出手,摸了摸安泽一的额头。
一片滚烫。
深宫里面的圣上都惊动了。
无他,安泽一这辈子,从小就身体羸弱,在严格的自律和来自父亲精心呵护下,才健健康康的长大。虽然说不怎么生病了,但是一旦生病,就会病得不轻。
而这一次高热,可以说是安泽一这三年来第一场病。
滚烫的温度居高不下,平日里粉白雪嫩的脸苍白中泛着病态的潮红,连一向红润柔软的嘴唇,都因为高热而干裂。整个人,看起来又憔悴又惹人怜。
安泽一烧了三天,这期间他牙关紧咬,根本就喂不了汤药。第三天的时候,被责罚护主不力的明灿不顾身上的刑伤,把安泽一衣服剥开,用高浓度酒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安泽一的身体,终于把温度降下来了。
温度降下来了,很快,安泽一也醒了过来。
看着哭成泪人的李沁,顶着黑眼圈的李倓,以及瘦了一圈看着憔悴些许的明灿,醒过来的安泽一对他们笑了笑。
“爹!”
“父王!”
“公子!”
“哭什么?”安泽一轻声道,笑容里带着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味道:“我会好起来的。”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
醒来之后的安泽一乖乖的吃药,乖乖的挨着过来看望他的李隆基的训斥“你这个孩子,就不能好好的让朕安心吗?”之类的话,然后乖巧的道歉。
但是,和李沁他们一样,李隆基也感觉到安泽一身上的气质,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