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问一句,不亏。
更何况——
明眼能见着,忠顺王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而那人已经面带不可掩盖的倦意。
管家问忠顺王,忠顺王躬身问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按按眉心,颔首道:“歇了罢,让那小生小旦洗了妆,给我见见。”
忠顺王瞬即吩咐下去。
给蒋玉菡洗妆的奴仆帮他洗着,语气羡艳:“定是王爷看上了,要给你一场富贵呢。”
蒋玉菡但笑不语。
上一世的他还小,没发现忠顺王对同行男人的态度,行礼应答时乖巧的像个鹌鹑,毫无亮点,以至于平淡的给人见见,过了几天就被抬到了忠顺王府里去。
这一世……或许有可以争取的地方。
台柱子俱洗了妆,换了身衣服,给忠顺王见礼。
忠顺王道:“这位是……黄老爷。”
众人忙又俯身道:“黄老爷好。”
蒋玉菡心想,嘿,这不就是“黄”上嘛!
第52章 北静王&秦钟&柳湘莲&蒋玉菡(2)
以戏班子的头头为中转,双方进行了一场非常客套的客套话来。
蒋玉菡有意表现自己, 问到他的时候, 回答的又快又机灵。惹的“黄老爷”多看了好几眼。
忠顺王却略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太过机灵的。
王爷嘛,自然是喜欢乖巧听话懂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可爱, 稍微带点刺, 王爷细皮嫩肉的, 遭不住。
——不过那小生还不错。
一番应答完, 戏班子头心下略松,心想,总算应付完了罢?!
“……”旁听许久的黄老爷终于开口,“你们这戏,给水溶那厮听时,他是如何说的?”
水溶?
北静王?
戏班子头只做君臣佳话,笑道:“他不爱听这种男女侬意的,只爱听三国, 和……”他笑的眼里只有两条缝, “肉蒲团改的话本子。”
忠顺王听着,嘿然一声, 道:“他们一介贱民,哪里知道逆贼在外头做了什么?”
黄老爷却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戏班子,可真的什么都敢唱!”
戏班子头唬的一下子就跪地上了,蒋玉菡忙也跟着跪。
北静王?逆贼?难道说……
心念急转间, 蒋玉菡已经开了口!
“方才贱民唱的《寻梦》,也是有人听出情来,有人听出淫来,端看他们是如何听的,”他俯身道,“便是《三国》,贱民也只能听出,诸葛丞相等忠臣的拳拳尊刘忠君之心!”
话一出口,满堂寂静。
忠顺王对戏班子里的几个小花旦小生,还是颇有好感的,不愿让他们猝然因为北静王遭殃,忙附和道:“小旦说的有理!唱《三国》《肉蒲团》的戏班子多的很,叫好的也多,可真谋逆,并给了那无礼要求的,也只有一个水溶啊!”
北静王造反了。
北静王提了一个过分的要求,像《肉蒲团》的剧情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蒋玉菡已经明白了!
重生的,不只有他一个!
他们的头上,那黄老爷慢慢的说着:“也罢,不过日后,这伤风败俗,颠倒人伦的戏折子,还是不要再唱了。”
戏班子头忙道:“谢陛……老爷恩典!”
……
陇西,漫天黄沙中,北静王眯着眼,站在城墙上,听着谋士禀报。
“抓起来的府尹已经斩首,百姓欢呼雀跃,争相割肉生食。”
北静王听着,内心一阵恶寒,面上却还要点头笑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欺压百姓多年,也是自食恶果。”
谋士笑道:“并且朝廷断然拒绝了以俘虏换个贾家小公子的要求,这也让诸多‘平叛’的将士寒心。”
北静王的笑意深了一些:“朝廷不仅断然拒绝,更有兵部尚书,当场说出这句话!
“‘那些兵士,既然无能被俘虏,那索性死球算了!’”
谋士听着,急切躬身道:“当以此事报之三军及百姓!”
北静王点头笑道:“正是。”他朗声笑道,“原本只要牺牲一个没落国公府公子就能解决的事,朝廷啊,偏没主见!这朝廷啊,迟早会倾覆的!”
谋士领命下城墙,心下嘀咕:
如果朝廷果真把宝玉送来,那朝廷成什么了?
再说了,纵然真送过来了,难道他就束手就擒了?
谋士想不透水溶的一系列举措,便只能先以“我王圣明”敷衍过去。
疑窦在他的心内越来越大。
北静王见谋士下去了,扭头看向被黄沙掩盖的东边。
皇上建行宫,王爷建王府,本来郁郁葱葱的陇西,红色的地表渐渐裸露。
河水浑浊奔腾,风乍过,黄沙遮蔽天地。
——但是。
北静王笑意柔和,想着。
贾宝玉,至纯至善,听到这消息后,定会心生哀悼,和贾政请去。
既然他自己愿意来,堂堂荣国府公子哥,谁又能拦着?
……
谁都能拦着。
贾政尖叫着,质问贾宝玉何处招惹了这个逆王。
贾宝玉头一次听见他父亲尖叫,被吓了个半死,一眼不敢发,缩在床榻上,像是刚被办事的可怜样。
贾政见着他那柔柔弱弱,颇类小倌的样子,更想直接拿板子揍了!
兀那逆子!给家惹灾!
王夫人忙抱住贾宝玉,哭叫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你要打死他,先打死我!”
贾政怒吼道:“他勾结反贼,该死!!”
王夫人也吼回去:“分明是那逆贼之前在京中的时候就对宝玉有非分之想,这都要怪我儿?”
贾政怒急,当即举起板子,喘着气道:“如果不是他去眉目传情,逆王什么人得不到,宁愿放了俘虏,也要让他去陇西?!如果我不拦着先打死,他一定已经说自己要去了!”
屋里乱糟糟的,贾宝玉哪见过这阵仗?又有心思被戳破,更是吓的脸都白了。
他本心有不忍,想俘虏过的不好,朝廷无意去救,更听闻有好官已经被凌迟了(被百姓分吃肉的那个),的确想过去陇西。
至于其他……
云雨之事他知道一点,还是看书时胡乱知道的,哪知道“眉目传情”?哪知道“勾结”?
王夫人见着贾宝玉煞白的脸,却以为他的确和北静王有过,万念俱灰,跌坐到地上,只最后一口气撑着,哭喊道:“宝玉还没十岁!你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去想宝玉!”
仆从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有的忙乱出去,说要寻盆子给主子净脸;有的挤出去说要去寻贾母……
贾母被贾赦扶着来了。
后头还跟着秦氏和秦钟。
秦氏好声好气的先扶王夫人坐在床榻上,让母亲和儿子坐一块,再接过接了水的盆来,一点点给王夫人擦脸。
秦钟也爬上榻,抱着贾宝玉好生安慰。
内事已定。
贾赦瞅着贾政冷笑,斥责道:“好弟弟,一个八岁小孩,哪里知道什么勾结外王?你我八岁的时候,还蹲在地上玩泥巴呢!
“你要是再这般浑说,那指使宝玉去联系水溶那贼?你倒是说一个人出来!”
贾政梗着脖子,就要说些贾宝玉不孝痴呆之类的昏话了。
贾母哪不知道贾政想说什么?幽幽叹口气,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枯眼看着得志的贾赦。
“宝玉还小,我们只当怪给了这要求的逆贼,”贾母先给事件定性,然后再点中心,“现在只要等圣上的旨意就行,圣上都没说什么,你就乱嚷杀贼的,让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早被笑话几百年了。
第53章 北静王&秦钟&柳湘莲&蒋玉菡(3)
贾母的话,贾政还是听的, 当即低头道:“是。”
只是手还握着板子, 不肯松开。
贾赦又冷笑道:“宁国府被查出来,和水溶那反贼有勾结,已经全府下狱了, 你再嚷嚷宝玉这个八岁的小孩勾结贼敌, 那你就可以和他们作伴了!”
贾政脑子昏昏然, 只迷糊知道, 他在这事上,不能逞一家之主的威风……
贾母叹道:“唇亡齿寒啊……宁府既没,秦氏是新嫁妻,又有个正当入学的弟弟。老身看着可怜,打算把她们接来荣府里住。”
贾政当即道:“不行!宁府既然涉嫌谋逆,那宗妇又如何能接来?岂不是说不清了?”
贾赦不耐烦道:“既然她能接进府来,就说明这堆破事没她的事!贾珍估计是和水溶喝了几次酒,贾蔷是白身, 哪会有什么大事?顶多夺爵, 以后要接济的时候多着呢!”
贾政更道:“这怎么行!”他想到一大家子哭唧唧的挤在荣国府里住,就头皮发麻。
“怎么不行?不要小家子气, 我们家好歹是荣府!”贾赦道。
开玩笑!他们家可是连甄家该被抄没的财产都敢存着的,区区穷亲戚,到时候往庄子上一扔,全了面子也不缺里子,有什么好“不行”的?
贾政却想不明白, 还在纠结公库钱财不够,救济钱不够,这类的问题。
贾母却已经来宣告,她过来的第二个事。
“政儿,你赶快写个奏折,就说心疼儿子,希望最好不要把他送去陇西,但如果一定要送去,贾家一定会拱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