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降谷零自己大概不这么觉得……对于卧底而言,当然是能够接触的越深入越好。
就像此刻。
松田阵平顺着Boss的目光,看向那个明明知道自己被严密地盯着、却漫不经心地上下抛着已关机的手机的……波本。
但他又并非真的毫不警惕。
他刚刚看似只是鲁莽挑衅地随意一扫,但实际上目光对准的摄像头并非仅仅是明面上的,还有被一半是隐藏掩饰的针孔摄像头。
甚至那似乎为了观察而退后的两步,都恰好踩在武器系统第一波射击的范围外。
这边走廊上面的武器系统是全方位覆盖,没有死角的,但是既然是人为设置的攻击就必然会有顺序,有先疏后密的过程。
从他们走进研究所来到走廊,也不过几分钟,波本就在无人提前告知的情况下,精准地判断出这边武器系统的防守逻辑。然后站在了一道被故意设计成和墙体同色的暗门前面。
提醒监控后的人,倘若真的立刻攻击,他也不是没有抽身的可能。
Boss刚刚并未生气,也并不是真的因为波本是他的人。而是对波本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展现的精准判断力和敏锐观察力的宽容。
连宫野明美都知道,就算是她死了组织也会优先尝试把有价值的雪莉留下来。而多疑如朗姆,如果玛克真的能上交科涅克还活着的情报,也会继续重用玛克。
组织再庞大,上下级之间再戒律森严,本质上都是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实力永远是最大的倚仗。
而今天,波本主动处理朗姆手下的代号成员一事,加上他展现的实力,让Boss终于将波本划分白兰地这一边。
这意味着,组织的另一侧将为他打开大门。
也意味着,波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来自朗姆和Boss的双重评估。
松田阵平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只能暂且放下……现在最先要考虑到的还不是降谷零,而是梅根。
他看向监控左上角的那个显示屏中那个不断昭示着存在感的画面:
狭小的审讯室中,金发的女人被锁在墙边,垂着头,像是昏迷了过去。
“……您已经审过了吗?”
松田阵平克制着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
但黑发棕眸的男人却轻轻挑起眉,目光从监控的显示屏幕转向了他:
“坐下吧。”
松田阵平不想坐,但他还是把旁边的椅子拽过来。
而Boss靠着普普通通的黑色办公椅,悠然自在地双手交叉。
说出口的内容,却让松田阵平瞬间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白兰地,我以为你的第一个问题会是我为什么过来?”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在意这件事。”
而松田阵平如坐针毡。
他从第一次见到Boss,到现在已经有17年了,这17年间谈话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Boss还是会时不时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今天的紧张, 却还有另一层原因。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 连机械运转时散热风扇的声音, 都清晰地传入降谷零藏在耳内的微型耳麦中。
——通过松田阵平藏在身上的窃听器。
这个窃听器不是松田阵平之前随便分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那种,而是阿笠博士花了大力气研究的成果。它最特殊的一点就是,哪怕是在有信号干扰和屏蔽的区域内也能使用——只要提前设置好区域内网的密钥,它开启后就能自动连接, 且不会被发现的。
后来又经历过几次迭代,反复测试,已经相当的精密和隐蔽。但同样, 成本也已经高到了可怕的地步, 就算是松田手里也没有几个。
当初松田阵平托阿笠博士制作这种东西,就是专门为了应对研究所的情况。
但松田阵平也没想到, 第一次给降谷零他们用,居然就是直播他和Boss的对话。
而耳麦的另外一边,已经被安排到休息室的降谷零看似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实际手心的已经渗出汗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见组织首领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听见松田阵平和Boss的相处。
“真的是您。”这是松田阵平走进某个房间——应该是监控室说的第一句话。
“他就这样。”这是松田阵平对'波本'故意挑衅后的解释。
两句话,仅仅几个字,就让降谷零觉得不妙了。
因为松田阵平的话中全部省略了对Boss的称呼, 这是一种过分熟悉、非长期相处无法养成的习惯。
如果说话的人是萩原研二, 那降谷零一定觉得对方是演的, 但偏偏说话的人是松田阵平。性格使然,就算松田阵平认真伪装, 也很难关注到这种人际交往中的细节。
所以这几年……松田阵平可能长时间和这位Boss在一起。
那他的认知呢,是不是也进一步受到了影响?
降谷零难免想起上次松田、hiro和琴酒三人见面后,hiro提起的松田对Boss令过分顺从的异常反应。
他先收敛思绪,继续听下去,就听见了松田阵平自爆卡车的提问。
呼吸骤停。
公安的培训怎么就让萩原研二去参加了,应该去的是松田阵平!
果然,Boss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松田阵平的心思。
降谷零坐在休息室里,感觉手臂都已经僵硬麻木,担忧不可抑制地在心底蔓延、
最开始他们以为来的人是琴酒,所以商量着让松田尽可能地吸引琴酒的注意力。发生了Boss亲自审问的意外后,这个计划基本上就已经半废弃了,毕竟松田作为白兰地能和琴酒针锋相对,却没办法左右Boss的行动,安全撤离才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松田阵平真的能安全脱身吗?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了,长得就算是没有起疑心的人,这时候应该都已经怀疑了。
降谷零判断的没错,因为松田阵平长时间的沉默不语,Boss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审视。
但Boss的耐心远比降谷零想象的要更多,即使白兰地突兀地沉默,他也没有催促,而是平静地等待回答。
应要求坐下的卷发青年,却对boss的目光毫无反应。他像是在思索,英气的眉宇间露出几分纠结。
终于,白兰地开口回答,却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没想出来。”
黑发棕眸的男人本来双手交叉,食指轻轻地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听见他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后,手指悬在空中,略略停了半秒才又回到原位:
“你想了什么?”
降谷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松田阵平想了这么半天,是在想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他那位同期坦然的声音:
“当然是在想您为什么亲自来审梅根,您不是说我应该问您为什么过来吗?”
显示屏上,金发青年状似随意地垂下头。藏住那一瞬间差点没撑住的表情。
这是刚刚Boss那句问题的重点吗?
如果松田阵平能听见他心底的质疑,大概会回答,他知道不是。
但不重要。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很难骗过Boss,就算是他能想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又怎么样呢?他能够保证Boss会相信那个理由吗。
积年累月的经验提醒他,如非避无可避,不要尝试去欺骗对方。
一来是Boss实在敏锐,二来是他不擅长演戏……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去硬碰硬。
既然瞒不过,那就不瞒了。
松田阵平就和往常一样,放弃思考Boss所有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从题面解。
他想要审问梅根的理由之前已经和琴酒编造过了,琴酒也一定报告给了Boss。既然如此,那他就尽量不要重复,不然反而容易被Boss察觉出是在撒谎。
一个问题就算是预先回答过了,那剩下的就只有Boss对他提问顺序的疑问。
Boss觉得他问的问题不对,那他就反过来去想Boss想让他问的问题不就行了。
于是松田阵平开始思考Boss为什么来。
但是Boss的心思实在很难猜,猜了半天之后,他先举白旗认输:
“琴酒之前说您要审出梅根背后的人,但是我感觉您应该不是为这个亲自来的,可是别的理由我又没有想到。”
松田阵平说着抬起头,希望得到答案,却发觉Boss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不由收声,有些疑惑。
Boss却没有为他解答,转而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松田阵平:……
要他问,又不给他答案是吧。
卷发青年的目光清晰地转为质疑。
可他面前坐着的人才不会心虚,也甚至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松田阵平也不好去真的指责Boss拿他开涮,只好道:
“那您为什么一直在监控室里?”
新的问题传到降谷零的耳中,像是提醒他,刚刚的Boss的试探已经半点波澜不起的被松田阵平结束。
但降谷零却并没有放松哪怕半点。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沉默地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不是口渴,他也不可能真的喝这里的水,他只是借着一系列的动作来缓和情绪,整理混乱的大脑。
被他握在手里的纸杯盛着皎洁的莹莹白光,恰如圆月,却又轻易地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而破碎。
恰如松田阵平刚刚的回答。
当时Boss话问出口,降谷零心里就有一个个可行的回答被飞快组织成形,有的推翻,有的保留,按照可信程度和表演难易程度以及后续影响形成一个精密的表格。不一定真的能让Boss相信,但起码表面上挑不出错来。
可没有一个理由,和松田阵平的一样。
正常而言,被质疑后要么自辩,要么愤怒,最不济也要摆明不满或惶恐的态度。
谁会像松田阵平那样想?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需要解释,根本没意识到这是Boss对他的怀疑和试探,反而轻而易举的因为Boss的一句话换了思路——Boss认为他应该在意的是Boss过来的原因,他就只思考过来的原因。
如此自然地把Boss的话当做正确的方向,放弃自己本来的想法。
Boss依旧没有回答松田阵平,反而提到了苏格兰:
“你觉得苏格兰有可能被梅根那边的人抓住吗?”
松田阵平在心里快速翻译了一下,觉得这句话似乎是在问他,有没有觉得苏格兰真的背叛了组织。
但直接问的话, 松田阵平还好回答一些。偏偏boss这个问法……如果松田阵平说可能, 有种贬低苏格兰实力的感觉, 但如果说不可能,就相当于直接确认苏格兰背叛。
坐在椅子上的卷发青年皱了皱眉,像是不太情愿地说:
“不太可能。”
Boss收回目光,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如果苏格兰没有背叛,那他应该已经联系琴酒或者你了。”
松田阵平听着, 以为boss这就是将苏格兰的背叛盖棺定论了。
这对松田阵平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不管boss有没有定论,他都打算劝诸伏景光不要再回组织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几年里诸伏景光的进展:苏格兰虽然表面上叛逃, 但是毕竟还是琴酒的下属,一应资源照样有组织供应,也经常会配合琴酒的任务。
甚至以这个“卧底”身份, 还能接触到许多以白兰地或者是波本的身份不方便触碰的暗线,也算是成果斐然。
但是有Boss多年来对行动部门情报部门和研究所刻意隔绝,已经很难再更进一步了,哪怕时间再久也一样——除非诸伏景光真的进研究所或者转投朗姆。
boss在这时候认定苏格兰背叛的话, 那松田阵平就劝都不用劝了, 降谷零第一个把自己的幼驯染送回公安。
可接下来boss却又话锋一转:
“可如果苏格兰背叛了, 那他应该已经将梅根的下落告诉那边,此时应该有人在尝试营救梅根, 研究所附近就不会如此的安静。”
Boss是从外面进来的,所以自然很清楚有没有人在尝试暗中监视或者入侵这边。
而松田阵平却听得不安渐生,Boss绝不可能和别人探讨他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这些。而照这个思路,继续推断下去,很可能就是……
“我猜他是在一个无法向外传出消息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松田阵平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没错,连他们都能猜到,那boss又怎么可能猜不到。而且boss还不需要像他们一样,推测梅根关押的地点。
他嗓子有些发干,却没有做无谓的掩饰,顺着boss的话说出了结论:
“苏格兰很可能在这里。”
Boss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既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继续问下去:
“如果苏格兰在这里,又想要救人的话,你觉得他又是怎么避过无孔不入的监控和严密的安防呢?”
Boss凝视着白兰地。
而白兰地的视线却转向了满屏的监控画面,
“要么是他有可以在研究所内进出而不被怀疑的身份,要么是他有对监控做手脚的办法,当然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显示屏画面投映出的斑驳白光,落在卷发青年的墨镜上。
他连通了山近宏明的内线,直接下达令,冷淡而干脆的声音,也清晰地落在降谷零的耳麦里:
“立刻更换巡逻路线,换班时间延后两小时,重新设定摄像头角度,并设置成每隔10秒轻微偏移,确保监控画面没有被截断或篡改。”
“从现在开始,各区域分别封锁,排查两天内所有曾经在Ⅳ区审讯室区域逗留或者在审讯室附近经过的人员,每一个都核对身份,这两天内有异常行为的成员同样需要重新核对。”
一条条令被迅速发布,每一条都清晰可行,果断坚决得近乎残酷。
假如真的苏格兰真的在这里,在以上几条实行后,都绝不可能不被发现。
而Boss对他未经询问的直接令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的目光看向边角的一个显示屏上面:
波本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着,像是对即将掀起的一场风波毫无察觉。
Boss道:“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让他知道了,先送他出去吧。”
似乎还在思索安排的卷发青年回过神,才挂断内线,迟疑出声,
“要不他暂时把他留在那间休息室里吧。”
“你担心他走漏消息?”Boss悠然地问,“我以为你把他带到这里,就已经是相信他了。”
白兰地盯着深棕色沙发上的金发青年看了会,才回答;
“……我没有怀疑他,但是以防万一。”
他是完完全全站在组织的角度,站在boss的角度考虑的。
白兰地当然在意波本,不然几年前怎么会明知道boss要杀他,还坚持保下。
但白兰地也同样曾经对苏格兰十分特殊,可此刻安排依旧毫不留情。
孰轻孰重?权衡放弃?
不,有时候,他们甚至无法被放在天平上。
整个研究所静谧无声地动了起来,监控上只能看上看见一队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匆匆走过,匆匆离开,一间一间地毫不声张地排查。
而Ⅳ区的审讯室附近,却在boss的令下刻意暂缓了排查,甚至维持了之前的安保巡逻路线。
饵料下好了,只等鸟落笼,鱼咬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接近凌晨四点的时候,审讯室附近的某个关键的监控画面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没有随着时间调整角度。
“去看看。”
听见boss的话,松田阵平沉默着点了点头,打开门走出去。
走廊的地板光滑而冷硬,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在渗入寒意。
很快,梅根的审讯室已经不远,这片区域已经被单独锁住,他验证了指纹和密码进入,先看见了失踪的梅根。
金发的女人已经醒过来,神色略有些疲惫,但是精神还好。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快速从他身上扫过,就盯向……审讯室门外的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蜷缩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陌生男人。
男人像是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困在了这里,还以为是做的不够快,看见松田阵平来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求饶:
“不要杀我,我只是生病才慢了,不要杀我。”
松田阵平:……
到此时,他晃晃悠悠悬着的心,终于有一半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幸好,趁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进入研究所时暗中潜入的萩原研二,还是成功和诸伏景光汇合了。
无论是白兰地还是波本,已经被放在明面上的人,绝对不可能暗中和诸伏景光进行联系,所以萩原研二的行动才是他们真正的计划。
不论是干扰信号用的仪器,还是其他零零散散的玩意,只要能有点用的萩原研二都带上了。
同样带着耳麦的他差不多和降谷零同时意识到那一位没说出代号的大人物是谁后,就一刻不停地抓紧时间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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