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升级中(木鱼歌)

说完以后纪屿安陷入了沉默之中，城主也没有催促他，静静地坐在赤地上等待。
见纪屿安迟迟不吭声，城主终于主动开口：“你是想问霁岚的事情吗？”
纪屿安问道：“我去找他时，被您注意到了？”
城主淡淡道：“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他的存在，是我下令，暗示他现出真身去接触你的。”
纪屿安轻轻挑眉：“您是故意让他暴露的？”
城主：“女儿城中有专门的职位给被接受的男鬼，他可以做产公，但不能冒充女鬼蒙混过关……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秘密，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暴露，必然会有城民无法接受，到时候会出大乱子的。那些被接受的男鬼，也有母亲在女儿城。他们的母亲肯定也会希望他们过得更好，有先例在，也会被他们争取权益。我不能开这个先河，我必须要将这个隐患解决掉，然后……”
“拨乱反正。”
“是您？”
城主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有怀疑吗？怀疑我是霁虹的生母。”
纪屿安喃喃道：“那只是我的猜测，但我并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那其他鬼知道霁虹、霁岚和您的关系吗？”
“霁虹的话，应该知道。人心是偏的，鬼心也是。她总归是我的亲生孩子，我对其他的鬼婴好，就忍不住对她更好，虽然我没有承认过，那些孩子也没有问过我，但她们心中应当是有数的吧。至于霁岚……呵呵，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也快要离开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城主淡淡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料想他应当也放下的差不多了。当年一时心软，我帮他隐瞒身份留在女儿城中，之后的日夜我却一直在后悔，而今该做个了断了。”
“我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替他选一个还算不错的归宿了。您若能取代主系统上位，跟着您应该比现在更有前途吧。”
纪屿安惊讶道：“您准备让他跟着我？”
城主摇摇头：“您的鬼域相对安稳些，我想让他在您的鬼域定居，至于能否得到您的重用，那就看他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纪屿安想了想，有这样一个妈妈和姐姐在，霁岚自己也能伪装多年而不露馅，想必也是有特殊能力在的，再者，城主也没强求自己给他安排什么，留着也不是也不行。
某种意义上而言，霁岚还算是个质子了。
纪屿安便道：“也行，但我看他对您还很惦念的模样，他不一定愿意和我走。”
城主声音轻柔却坚定，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他会愿意和你走的。”
纪屿安不再吭声，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过问了。
他说道：“那我等下次再过来时，带他走吧。我先回去研究下契约。”
城主点头。
霁虹见他要走，顿时便急了，围着城主唧唧吱吱的叫唤着。
纪屿安问道：“她在说什么呢？”
城主摸了摸她的脑袋，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纪屿安的疑惑。
霁虹垂头丧气，纪屿安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之前和霁虹说过的话，问道：“是和您有关的事情吗？霁虹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脱困。”
城主只是道：“我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况且整个女儿城都是我的耳目身躯，我可以出现在城中的任何地方，我也不需要脱困。”
纪屿安看了看她脖颈上那道连接着地面的铁枷锁，皱眉不语。
真的不需要吗？怎么可能。
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一定无法脱困，才用这种话安慰自己罢了。
纪屿安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你是不是尸骨被镇压在了某个地方，所以才导致鬼魂被困，无法离开？”
城主抬眸看他。
纪嵘景更是直接，问道：“是在现世某个地方吗？因为大家都无法回到现世，所以你才觉得没有希望？”
城主淡淡道：“差不多吧。”
纪屿安感叹道：“城主，没有直接把韩晓晓给收进女儿城，必定是您这一生中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城主：？
这又关韩晓晓什么事？

纪屿安没有多说，免得城主听了以后心梗。
不过即使他没有说，城主也大概猜出了什么，神情变得微妙了一些，很是一言难尽。
纪屿安道：“我可以前往现世，但需要等待时机。您可以先将地址和方式告诉我，有机会的话我过去。”
城主沉着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您先拿着合约回去吧。等回头再聊。”
城主没有顺势说出她尸骨的下落，纪屿安这下却不再追问，拿着合约离开了赤地空间，去找韩晓晓。
约莫是知道以后很难再见面了，韩晓晓这一次格外的耐心的陪伴着啾啾。她若是一直坏着冷着也就算了，啾啾都已经习惯了。
突然温柔下来，啾啾一整个大破防，抱着她哭哭唧唧地不肯放手，哀求韩晓晓带她回去。
韩晓晓虽然温柔了许多，但决定却一直没变，柔和着面庞坚定地拒绝了它，啾啾哭得稀里哗啦，直到双纪回来。
纪屿安对韩晓晓说道：“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可以先回去了。”
啾啾着急地飞扑过来，扒拉着他的裤腿手舞足蹈着，着急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纪屿安看了韩晓晓一眼，抱起啾啾说道：“韩晓晓不想带你，我也要尊重她的意见。不过我们并不是一去不回头的，之后还会再过来。如果韩晓晓没意见的话，我下次过来还可以把她带着，让她来和你见见面。”
啾啾闻言收了收眼泪，看向韩晓晓，似乎在询问着她的意见。
韩晓晓垂眸想了想，说道：“可以，只要女儿城允许我过来就行。”
她接受不了和啾啾日夜相处的生活，但偶尔见一次面却可以。
就这样吧。
双方达成共识，啾啾哽咽着被看护女鬼抱走，韩晓晓也跟着双纪离开女儿城，返回纪屿安的鬼域。
韩晓晓好奇道：“老板，您和女儿城的城主聊了什么，她居然允许你以后再过来？”
“您应该是第一个进入女儿城后能出来、甚至还能再回去的男鬼吧。”
纪屿安想到霁岚，摇头说道：“女儿城存在那么多年，总有几个特殊的例子，只是不为人知罢了，我怎么可能是第一个？不过我和城主聊得还不错……后续应该会有大突破。”
韩晓晓将信将疑。
纪嵘景翻看着合约的内容，纪屿安靠在他怀里一起看。
城主拟定的合约并不苛刻，对纪屿安也没有多少要求，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保障女儿城的独立性。
可以看得出来，城主对于借出力量的行为很谨慎，她很担心看错鬼，在将力量借给纪屿安后收不回来，导致女儿城陷落。
等纪屿安取代主系统位置后，力量要如数归还给女儿城，不过吸收了主系统的恶鬼力量的他应该还是能比女儿城的整体实力强一点，女儿城并不会威胁到他的统治。
同样的，女儿城收回力量后实力也不会受到影响，不会被其他势力侵占。
这份合约算得上是合作共赢，只是在这个的基础上，纪屿安绝不可能成为鬼界说一不二的王者就是了。
但纪屿安对吃并不是很在意。
值得一提的是，城主在合约中特别备注，希望纪屿安在取代主系统的位置后，能够将现世和鬼界的壁垒屏障完全开放，使两个世界融合。纪屿安猜城主应该是想回归现世亲自取出自己的尸骨。
系统一直都很平静，直到看见这条合约的内容时才表示出强烈的反对：
【鬼怪和生人是两个种族，界域贸然融合的话，会导致矛盾的发生和扩大，望宿体谨慎抉择，勿要冲动。】
纪屿安不在意道：“我去现世的时候，现世明明也有鬼怪。”
系统：【那些都是不成气候的低等级鬼怪，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一旦它们的实力达到一定等级，就会被自动剥离，然后融入鬼界。】
纪屿安想到陈雪如的鬼域，她的鬼域貌似也是在学校里的鬼怪师生全部死完以后，才变成的通灵学校。
【宿体若能成为鬼王，便可在现世自行穿梭，没必要开放融合整个鬼界。鬼物嗜杀，强行融入现世的话一定会引发大动乱。届时开放鬼界的宿体亦会成为现世的公敌。】
【宿体的父母还在现世，夹在其中定然十分为难。】
纪屿安沉默一瞬后，笑了：“你还挺会找角度的嘛，看样子也挺精明的，以前怎么会选择主系统作鬼王呢？”
系统沉默了，无言以对。
纪屿安将这个条例所在的页数记下，准备回头找城主再商量下。
可以允许部分鬼怪去现世，按时返还，但大规模不行。
毕竟鬼界中还有很多玩家呢。
他们是主系统拉进来，想回现世，就去找主系统啊。他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的。
不过他不会告诉系统的，让它先纠结着吧。
自从知道他的来历后，纪屿安总觉得这个看似老实的系统也藏着奸，说不定哪天就会坑自己一把，他心中下意识防备着。
事实证明，纪屿安的直觉并没有错，系统的确给他挖了个大坑。
将有疑问的条例都整理出来后，纪屿安再次秘密前往女儿城，与城主见面。
冥河边摆渡的鬼仍是芸娘，与双纪已经熟悉了，并没有再为难他们，拖着他们之前进城了。
芸娘撑着船，和纪屿安闲聊着，貌似无意般提到了霁岚：“你们那天见过的霁岚后，我举报了霁岚。”
“啊？”虽然芸娘听说霁岚的存在后表情就一直不对劲，但纪屿安着实没想到这个发展，一时间愣住了。
芸娘不自在道：“哪个好女鬼会没事扮成男鬼啊，也不会晦气。我回去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就举报了她，准备让监法所验验看她的真身，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女鬼。如果是我误会了，我会向她道歉。但如果她真的是男鬼，我们一定不能让他蒙混过关！”
“我知道怀疑一个女鬼是男鬼，这对她而言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但我要为了女儿城负责，我绝不容许男扮女装这样的事情发生！”
纪屿安迟疑问道：“那结果呢？”
芸娘顿了顿，说道：“那个霁岚……原来是阴阳人啊。”
韩晓晓凑过来问道：“双性？”
芸娘点头，神情有些内疚，又带着松快：“哎，我没想到它居然是阴阳人，害得它暴露了，被其他鬼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但怎么说呢，阴阳人的身份还是有些特殊的，它若是在城中其他岗位工作也就算了。但孕婴中心是很重要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男的在，只有特别坚定的女鬼才能在那里工作，以防被男人蛊惑，伤害到城池的未来。”
“它这个情况，不合适待在那里啊。”
芸娘嘟囔道：“而且它总归不是真正的女人，如果一开始光明正大的说也就算了，闹这么一出出来，大家感觉都怪怪的，尤其是认识它的女鬼，有些没法接受和它一起共事。”
纪屿安：“唔。”
“那现在怎么办？”
芸娘别别扭扭道：“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也觉得阴阳人有点怪，但它总归有一半是女人，如今暴露、被城民排斥也有我的原因在，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希望它能有个妥善的安排吧，哎。”
芸娘说着，一边偷瞄着纪屿安。
纪屿安意会过来，指着自己问道：“你希望我带走它？”
芸娘不自在道：“你和它不是熟鬼吗？跟着你混好像也可以，而且美容院以前也有个畸人老板啊。听说它出事了，霁岚正好可以抵上。”
纪屿安心想，畸人那是连体人，和霁岚这情况能是一回事吗？
更别说，它究竟是不是双性还不好说呢。
纪屿安睨了她一眼，芸娘的表情很难形容，心虚愧疚复杂都有，且霁虹和霁岚的名字那么像，纪屿安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猜出城主和霁岚的关系。
女儿城的社会结构很完整，内部的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许多。
反正他也答应过城主，会带走霁岚，就这样吧。
纪屿安答应了芸娘，许是为霁岚找到了好归宿，芸娘表情轻松了一点，将双纪他们送到抚育所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韩晓晓去找啾啾，双纪则被突然出现的霁虹带到赤地空间。
纪屿安将自己修改过的条例递给了城主，城主看完以后笑道：“您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诚意。”
对于城主提出的女儿城自主性的要求，只要不触及到纪屿安的利益，对纪屿安不会造成隐患和威胁，纪屿安就都没有动，只改动了其他一些小细节，都是无伤大雅的内容。
城主对此也没有意见，和纪屿安说道：“请法则见证吧。”
想了想，城主提醒道：“接受我的力量后，你的实力可能会瞬间突破到S级。届时法则可能会安排副本对你进行考验。”
城主想到自己的经历，臭着脸说道：“考验你是否能成为一位合格的鬼王。如果不能的话，你后续的情况可能会有些危险，可能会实力不稳。”
纪屿安皱眉道：“那些玩家……”
城主摇头道：“他们是活人，又不是死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考验里。”
城主低声道：“就算出现，到时候你也先忍耐一下，虚与委蛇，先敷衍过去再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纪屿安喃喃道：“敷衍？”
如果只是暂时忍耐克制一番的话，他当然能做到。
问题是，法则都被主系统糊弄过一次了，这一次还会那么好敷衍吗？
纪屿安隐隐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事情的发生不会像城主说的那么简单。

契约拟定，双方都无异议。
纪屿垂眸，意识沉浸，在脑海深处呼唤系统：【系统，请你见证契约，使其生效。】
系统：【宿体可通过该契约升级，成为S级鬼怪，但契约具有时限性，时限到后，宿体的实力会出现大幅度衰退，甚至可能出现阶级掉落的情况。】
【请宿体三思，是否确定启用契约。】
纪屿安毫不犹豫道：【启用契约。】
他想报仇，想取代主系统获得开启现世通道的权利，然后带着纪嵘景回家，一家团聚。
力量对他而言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即便阶级掉落，他仍然是A级的天鬼，还有纪嵘景在，他们联手后，能威胁到他们的寥寥无几。
且城主也提供了思路给他，他可以去罪都觅食，只要他在拥有女儿城力量的这段时间内抓到吞下的猎物够多，即便女儿城的力量抽离，对他也不会造成影响。
纪屿安的态度太坚决，系统也不再劝说。
最终版的契约文书在赤地空间悬浮而起，无形的火焰焚烧着文书的页脚，页脚一点一点化作消失退散，其上的文字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成形飞出，变成金色的字符在固定的空间内盘桓飞舞。
直到整个文书都被焚烧殆尽，所有字符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条散开的法则锁链，其中单向的那端系在纪屿安的手腕上，分散成无数条的那一段则一部分出现在城主、在场的婴鬼的手腕上，一部分没向赤地上空，穿透而出，应当是找女儿城的女鬼们去了。
这既是约束的锁链，也是鬼物们传递力量和沟通的桥梁。
当法则锁链锁定全部目标后，微微闪烁一瞬，随后便齐齐隐匿消失了，并没有在鬼怪们的皮肤表面留下任何印记。
纪屿安摸了摸手腕，却能清晰感觉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存在，及对自己的隐隐束缚。
城主摸着锁链，露出一抹笑容，问道：“你们真的有前往现世的方法？”
城主开始时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尸骨地告诉纪屿安，但在纪屿安第二次来时却改变了主意，决定将尸骨地告诉纪屿安，如果他们能去现世的话，就请他们将她的尸骨带回。
当然了，城主对双纪还是很防备的，担心尸骨被纪屿安拿到手强行收为役鬼，所以并不敢完全相信他们，便将这点写进了契约文书之中。
纪屿安需在前往罪都之前从现世带回城主的尸骨并交还给城主。
如果纪屿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城主将自动让渡城主之位给城中别的女鬼，契约也会自动作废，纪屿安无法再通过城主获得女儿城的力量，并受到来自契约的反噬。
原本城主只想自己和纪屿安签订契约，这样即便纪屿安钻了漏洞，也危及不到女儿城，只她自己一个倒霉就行。
纪屿安倒是考虑的多一点，主系统隐藏在暗处正窥伺算计着她们，女儿城中城民那么多，难保没有它埋下的钉子，万一契约的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