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却因为两个骤然冒出来的熟悉名字正愣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涂秋溟，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愕然地看过来，便冲他微微点头，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涂秋溟悄悄问从中央基地叛逃到自己这边来的小士兵：“他们说的赫西赫苗苗是谁啊？”
“赫西是中央基地武装机动军的军长，也是我们刘将军收的义子，赫苗苗是赫西的女儿，是个计算机天才，整个中央城的内部网络都由她负责。”
“赫西的妻子呢？又是什么人？”
“赫夫人深居简出，平时不怎么看得到，不过我听说过是个红头发的美人。”
那人说着，还特意看了涂秋溟一眼。
这位强大的alpha，也是个红发美人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涂秋溟却有点精神恍惚。
信息都确认到这个程度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中央基地那地位直接越过刘将军亲生子的义子，确实就是他的老熟人了。
沈南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一切都巧合得不正常。
涂秋溟有个姑姑，一头红发，长相妖艳，是个反社会人格携带者。
沈南曾经在涂冷山的庄园见过她一回。
当时，距离大污染爆发还有不到半年。
沈南依旧被关在冷山会的庄子里当金丝雀。
那一日，涂冷山心血来潮，让沈南赤脚站在浅浅的喷泉池里，和着音乐表演刚学的舞步。
涂秋溟的姑姑就躲在她丈夫背后，女儿赫苗苗则躲在她的背后，两双带着癫狂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
沈南还记得当时她们看向自己时的眼神，那种强烈的侵略气息令他很不舒服。
相较于这两母子，长得像黑社会的赫西反而显得慈眉善目。
涂冷山很器重这一家子，招手让那对母子过去坐。
“苗苗又长高了不少，是个大姑娘了。”
赫苗苗眼睛都舍不得离开沈南，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涂冷山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慈爱地摸了摸赫苗苗的头：
“苗苗今年多大了？长得这么漂亮，以后一定是个充满魅力的Omega。”
赫苗苗抗拒地摇头：“不，我要分化成alpha。”
涂冷山来了兴趣：“哦？为什么？”
赫苗苗紧紧盯着轻盈旋转的沈南，舔了舔锋利的虎牙：
“只有成为强大的alpha，我才能够像涂爷爷一样，拥有为我跳舞的美人。”
“哈哈哈，”涂冷山开心地大笑，朝沈南打了个响指，“小南，过来。”
沈南的裤管滴着水，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将他优美的腿型勾勒得愈发诱人。
两道吞咽声同时响了起来，其一来自赫苗苗，另一个是她的Omega母亲。
反倒是身为alpha的赫西，只是略带欣赏地匆匆看了一眼。
涂冷山掐着沈南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小南，这是湫溟的姑姑，湫溟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我让他给你上药，他趁机把你摸了个遍的臭小子。”
沈南咬了咬嘴唇。
他早就发现了，涂冷山尤其喜欢当着其他人的面来侮辱沈南，特别爱把他塑造成随便谁都可以上的共用Omega。
如果因此而造成了“客人”的误会，涂冷山就又找到了一条惩罚沈南的理由——淫贱、浪荡。
早已摸清他秉性的沈南，平静地敛着眼睫，任由冒犯的视线将他看了个够。
晚餐时，涂冷山特意让沈南坐在赫苗苗身边，给她剥虾。
并特意要求他必须亲手将虾肉喂进赫苗苗嘴里。
当天夜里，涂冷山锁住沈南的手，拿出一盒细如牛毛的银针。
“苗苗那小丫头，心思倒是野，她一共舔了你的手指二十七下，其中有五下，还故意吮吸了你的指头……小南，我会把五根针扎进你的甲缝，其他的二十二针，就扎在指关节吧，很公平，是不是？”……
十指连心，涂冷山还足足让那些银针在沈南的手上滞留了一整天。
这段往事已经过去了十个月，指尖的疼痛却在这个时刻卷土重来。
沈南忍不住看了眼莹白修长的手指，而后像是要摧毁什么似的，狠狠捏成了拳。
“小南？”涂秋溟的红眸里全是关心，“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有点累了。”
涂秋溟接着道：“那我们赶紧去找物资？”
第一军校的储备资源可不是假的，随便哪个基地拿到都能发一笔横财。
沈南转了转装着黑盒的储物器：“全体队员，前往搜取装备物资。”
丢了最重要的任务目标，再要是连物资都扑空，刘夫人自己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当即，她就跟刘父暂时休战，前去追赶沈南了。
“我勒个娘啊，”小老头震惊地看着被塞满的体育场，“这么多武器物资，都够个穷光蛋白手起家建立安全城了吧？”
沈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东方城要的东西，还跟当初协议上一样多，剩余原本属于中央基地的部分，各位自凭本事，能拿走多少，就归你们个人——我只有一个条件，先帮忙把东方城要的东西装好。”
“沈执行万岁！”
从来没有想过能拿到这么大好处，在场的东方城阵营，不管是谁都卯足了劲，没多久就将东方城要的东西都装好。
沈南刚好清点完毕，并将储物器安全方好，中央基地的人就赶了过来。
“沈南，你这是要违约？”刘夫人双眼圆睁，又气又急。
“搞清楚点，是你们先违约的，我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丁向荣呵呵一乐：“来，让我们一起感谢中央基地的慷慨解囊。”
众人跟着起哄：“感谢中央基地，感谢刘夫人！你们是当世圣父圣母，哈哈哈。”
刘父气得跳脚：“狄迩，你不是说要加入中央基地吗？是你表忠心的时候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心底还是认为，狄迩不会做出背叛东方城的事。
就算不是为了他沈南，东方城也还有好多个从希望之城就一直跟随狄迩的伙伴。
狄迩既然重情义，就不会倒戈转向中央基地。
所以，在刘夫人喊出要狄迩帮忙的时候，沈南仍觉得这只是她的故意挑拨。
直到狄迩站到沈南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你想干什么？”沈南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alpha的眼睛。
狄迩此刻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
“小南，按照约定，东方城该分到的东西，你们可以带走，其他的，就别动了。”
狄迩的话没让沈南破防，却是叫白虎倒抽一口冷气：
“狄老大，你疯啦？？”
狄迩淡淡看他一眼，死寂般波澜不惊的眼睛，向众人宣告着他此时的清醒与冷静。
“不是，”丁向荣作为狄迩的迷弟之一，也很难接受自己看好的队长被中央基地莫名挖了墙角，“狄队，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就为了那个刘白？”
狄迩保持沉默。
殊不知，他的沉默在众人看来，便是无声的承认。
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甚至有队员啐出了声：“狄迩是睁眼瞎吗？放着我们想追都追不上的沈南不要，偏偏要跟那个茶里茶气的刘白？白月光的威力有那么大吗？”
有人想也不想就回他：“白月光当然杀伤力大，不过，如果现任是沈南的话，白月光肯定要变白饭粒。”
“所以狄队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白月光还没得手，所以在情感上高于一切，沈执行已经是他的Omega了，就变成鸡肋了？”
沈南长久地没说话，等到队员们的第一波讨论热潮过去了，他才清清冷冷地问狄迩：
“你考虑清楚了？”
“……我不知道，”狄迩的神情中短暂地出现了挣扎，但它过去得飞快，甚至都没能让沈南捕捉到，“但我想听从内心。”
“好，很好，真好。”沈南一连说了三个“好”，而后往人群中退了回去，“东方城的兄弟们，从此刻起，狄迩不再是我们的队友，请各位看护好自己的物资，别被敌方占了便宜。”
沈南的取舍相当干脆，其他人却做不到。
在他们愣神之时，狄迩已经主动出手，一连抢夺了三个储物器。
“妈的，狄迩你来真的啊？”
“靠！算老子瞎了眼！”
“兄弟们，防卫！”
狄迩在一叠声的咒骂中，又抢下了三个储物器。
在即将得手下一个时，沈南甩出意识化物而成的锁链，将alpha整个捆住。
狄迩幽幽回望：“小南，你要对我动手？”
沈南皱眉，毫不退缩：“在其位，谋其职，半年前，我的人生目标只是苟活，是你狄迩偏要把我架到火上烤，如今我既然阴差阳错地走到了这一步，作为执行长，保卫我的队员，这是责任。”
狄迩不甘发问：“那我呢？你把我当作什么？队友，还是床伴？”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涂秋溟都觉得狄迩无可救药了。
果然，沈南原本就冷的脸色彻底被冰霜覆盖：
“曾经的强盗，不日前的合作伙伴，昨天的待观察对象，今天的敌人。”
沈南先发制人，收紧了锁链。
“我对敌人，从不手软。”
狄迩的喉底发出两声低沉的干笑：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一只永远也养不熟的猫，拒绝接受陌生人的靠近，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亮出锋利的爪子……沈南，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你的感受，与我无关。”沈南紧握着手中的锁链头，冷声道，“你若想彻底撕破脸，我随时奉陪。”
狄迩释放出属于SSSS级alpha的威压，气势汹汹地向沈南扑去。
吴千峰在沈南出手前，已经跃至他的身前，为他拉起巨大的金属盾牌。
SSS与SSSS，两者之间虽然只差一级。
但这一级之隔，却宛若天堑。
能够轻松防御大部分高阶污染物进攻的金属护盾，在狄迩的SSSS级威压下，很快就溃不成形，有一部分攻势还直接反作用在了吴千峰的手上。
拥有极强防御的金属系变异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竟如此脆弱。
“唳——”
猛禽拍动着巨翼从天而降，扇动的狂风将狄迩的信息素威压给掀了回去。
涂秋溟召出腾蛇，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兄弟们，上腾蛇，这里交给我。”
狄迩同样唤出黑豹。
不过一会儿没见着，这只豹子竟又大了一倍。
不知是不是进化的原因，黑豹的金色瞳仁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浓黑。
这黑与狄迩眼中的很像。
可沈南总觉得，这并不是狄迩一直拥有的黑。
这直觉不仅荒诞，还莫名其妙。
沈南很快就压下了这古怪的念头。
他看着丝毫不留后手，处处都是杀招的狄迩，心底一片苦涩。
——有什么好质疑的？不过是alpha的本性罢了。
就像愿意无条件相信刘白，并放弃一切追随刘白一样。
一切都是狄迩的本能。
沈南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微妙的刺痛让他果断做了决定：
“所有人 ，撤退。”
涂秋溟的腾蛇完全伸展开时，足足有三十来米的长度，光那双翼，打开也有十来米，用作转移现场的队员和盟友，足够了。
在众人准备转移时，刘夫人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狄迩，你不会以为拿了六个无关紧要的储备器，就能当作进中央基地的投名状吧？我告诉你，不够！远远不够。”
狄迩幽幽回头，黑得深不见底的瞳孔让刘夫人打了个寒战。
“那你说，要怎样才够？”
说实话，刘夫人此时的心底是毛毛的，可一想到没有完成任务的下场，她又支楞了起来：
“我要沈南身上的储物器，不要全部，装了黑盒的那个就好。”
“哟，刘夫人这要求，提得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呢。”
——就在众人纷纷骂刘夫人狮子大开口时，一道低低的笑声从屋顶处飘了下来。
沈南正要抬头去看，笑声的主人已经一个闪身，瞬移到了Omega的面前。
随后，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
“顾臻……你怎么来了？”
要不是有那张脸支撑着，估计没人会认为他是东方城的第一掌权人。
顾臻摘下沈南的盖帽，拨了拨他的头发：
“几天没见，我的执行长怎么就被欺负成这样了？”
这样的举动有点亲昵得逾矩了。
沈南不自在地拨开他的手：“顾城主，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开了直播吗？”顾臻歪着嘴角笑，“东方城的大家都被气死了，我再不出来帮忙，他们估计要把我赶下台去……别不信，林报国就因为跟中央基地走得近，被愤怒的市民炮轰了，现在正在监狱里关着，等你回去再发落。”
沈南开直播的主要目的是揭露刘夫人一行，倒是没想过还会因此有意外收获。
听到林报国的下场，沈南愣了一愣。
随即心脏变得酥酥麻麻，隐约有些波动的情绪在荡来晃去。太久了。
十年来，沈南就像一朵无根的浮萍，在各个角落颠沛流离。
涂冷山的庄园，专门为他打造的金丝雀之岛，大污染爆发时的城市边缘……并没有什么愉快回忆的希望之城，再就是东方城。
沈南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保。
他没有想过再从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人那里获取更多的认同。
所以，当顾臻说出东方城的人在为他担忧的时候，沈南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缓过几秒后，才面色如常道：
“顾城主是进化出翅膀了吗？来得这么快？”
顾臻薄唇轻抿，略有些疑惑地侧了侧脸。
他能感觉到沈南的心情正在好转，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的到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臻也高兴起来。
“我的沈执行被坏蛋欺负了，就算没有翅膀，我也得赶紧飞过来呀。”
玩笑话说几句无伤大雅，讲多了就显得油腻暧昧。
沈南正了正脸色，严肃道：“你来的正好，关于原冷月军团第一行动队队长，狄迩先生叛变投敌的事情，请顾城主全权处理。”
顾臻打了个响指，扭头望向狄迩：“你小子脑子抽风了？”
狄迩浑身紧绷，眼里带着敌意：“你……果然也跟那些家伙一样，对小南有别的企图。”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顾臻讥讽式地一笑，“追求一切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
狄迩转而看向沈南：“你知道他对你别有居心吗？”
“不重要。”沈南摇头，“至少，他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狄迩咄咄逼人，“我敢说，所有人，不仅限于alpha，也可以是beta，甚至还有omega，都会想要把你占为己有。”
“……”沈南没有反驳他，只是不明就里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当想要独占的念头无法得到满足，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会保持友好的假象？就像我一样。”
狄迩扭了扭脖子，英俊的脸庞上，扭曲的神情透着一股神经质。
沈南眉头蹙成一团，他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狄迩的不对劲了。
“顾臻，你有没有觉得，狄迩的状态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顾臻意味深长地轻抚了沈南的肩头一下，“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缘故。”
顾臻跨步走到沈南身前，与狄迩当面对峙。
在沈南看不见的地方，顾臻的黑瞳里流过一阵银光。
他没有开口，狄迩却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想脱离我。】
狄迩并没有因为这诡谲的一幕感到惊慌或不解。
他心念一动，自然而然地与顾臻建立了意识交流。
“我是独立的个体，不该成为你的附庸。”
【呵呵，你可知道，你将要放弃的是什么？】
“……代价就算惨烈，也总比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好。”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妖异的银眸猛然迸射出强烈的兴味。
【我从来没想过，作为我的一部分，竟然也会产生独立的人格，甚至还想摆脱我自立门户。】
狄迩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我不是涂秋溟那个缺心眼，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沈南。”
顾臻戏谑地追问：【你真的以为涂秋溟不如你？】
狄迩不说话了。
【他比你更早意识到我才是一切的主宰，甚至知道顾臻就是我，你呢？直到刚才才看清楚吧？】
狄迩黑瞳震荡：“不可能……”
【狄迩啊狄迩，我真怀疑在降世之时，我是不是把全身的愚蠢因子都赋予你一人身上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得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