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怪物们(陷夏)

藏在这里！
眼疾手快抓握住，往外一拉。
没扯出来，另一头像是被什么咬住，不松开。
萧阮又轻轻扯了扯。
“呜~”
衣服里头发出一声低呼，像是痛到了，把萧阮吓一哆嗦，松开手，蛇尾巴又缩进了衣服堆里。
蛇是这样叫的？怎么叫起来像人！萧阮大吃一惊。
没敢多想，探身进去柜子里，拨拉开，堆在一起的衣服，想把蛇找出来。
随着衣服掀开一角，萧阮愣住了。
恍惚地眨了眨眼，眼睛瞪大，嘴唇微张，表情困惑。
他的柜子里怎么藏着一个人！
一个格外漂亮的，掩藏在衣服堆里，半露出一张脸，脸蛋雪白，嘴唇殷红，五官精致得像人偶。
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年纪，正是少年。
少年长着极富冲击力的美貌，震得萧阮好半天回不过神。
“你……”
是哪里冒出来的？
萧阮刚想张嘴问清楚，藏在柜子里雪嫩少年睁开紧闭的眼睛，露出一双不同于正常人，鲜红的眼珠。
世界上最鲜艳的红颜料也画不出的美丽颜色。
浓密的睫毛像羽扇一样扇动，水盈盈地望向他。
被小孩鲜红的眼睛一骇，萧阮忍不住向后退一步。
或许是从萧阮的脸上看出了惊吓，小孩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灰暗，睫毛垂下来，大颗的透明的眼泪从眼眶中落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撇着嘴角，无声抽泣。
一边流泪，一边伸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
随着少年的动作，堆积的衣物散开，露出藏在衣物里的身体。
萧阮清楚地看到，少年光滑洁白的皮肤上，从脖子往下，颈侧，耳后，胸口，肩头，手臂上零散覆盖着白色的鳞片，一条半长的蛇尾，也就是萧阮以为的小白蛇，从身后拖出来，轻微摇晃着。
很显然，眼前美丽的少年，根本不是人，而是头怪物。
喉咙干哑，他有点发怵，忍不住慌张起来，颤着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被萧阮的态度伤到，小怪物眨着漂亮的眼睛，细小哽咽道：“一一不是怪物……”
感到到萧阮的扫射过来的陌生目光，伸手扒拉着周围的衣服，想把自己怪异的身体埋起来。
萧阮蹙着眉，看着小怪物的动作，心中有一丝无语，他讲话很凶？怎么小怪物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明明应该害怕的那个人是他吧，怎么颠倒过来了。
从翻扯的衣物里掉出一大片白色的东西，从柜子里头落飘出来，落在萧阮脚前，他下意识低头去瞧，看清，是一块蛇蜕。
形状大小刚好是他的小白蛇。
心头一紧，他干咽下唾沫，先别考虑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了，他的蛇呢？
顺着衣服里掉出来的尾巴尖，萧阮的手向衣服里探去。
为什么这只怪物身上长着和小白蛇一样的鳞片，也是红眼睛。
祂和小白蛇是什么关系？
萧阮一边想着，一边顺着蛇尾巴，慢慢地摸索着他的白蛇，最后手指碰到一片光滑的。
似乎明白柜子里躲着的小怪物是什么了，惊讶一瞬过后，立马就接受过来，起码他知道这小怪物不会伤害他。
先冷静，还要确认下。
萧阮弯腰向衣柜里探去，准备拨开盖住小孩脑袋的外衣，跟祂问清楚。
哪知他轻轻一碰衣角，藏底下的小孩骤然剧烈抖动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不要打一一，好疼——好疼——”尖锐哀鸣刺痛萧阮的耳膜。
萧阮一惊，急忙掀开衣物，扑过去，半跪着伸手抱住捂着脑袋，缩成一团的小怪物。
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哦，不打你的……”
沉浸在恐惧的里的小怪物，双臂紧抱住萧阮的腰部，楚楚可怜嗫嚅：“蛇好乖的，不要害怕蛇……”
萧阮马上回答：“不怕你。”心说，哭成这样，到底谁怕谁。
他有那么吓人？
在萧阮不断劝哄下，惊惶的小怪物慢慢平静下来，抽泣声逐渐变小，祂把头埋在萧阮胸口，眼泪浸湿布料，抽抽搭搭。
“软软，不要赶蛇走。”
“不赶你走。”
抬起哭的越发通红，如水晶般透亮的眼珠，睫毛乱颤，发出软呼呼的疑问：“真的？”
萧阮莞尔，点点头：“真的。”
如果说。一开始，真的有点吓到，毕竟谁家柜子里突然冒出个怪东西都要吓一跳的。
现在真的是半点恐惧都没有，甚至觉得小怪物有几分可爱。
小怪物眼珠一转，抬起还布着鳞片的手臂，蛇尾巴自然而然攀爬到他手腕上，伸出修长的小拇指，小怪物抿起嫣红的嘴唇，紧张又期待地望着他。
“拉钩。”
萧阮迟疑了一瞬，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学来的，没有多想，眉眼弯弯，勾起小指，和小怪物的手指缠到一起。
“拉钩。”
“先出来吧。”萧阮十分温柔，用自己的外套替小怪物拢住，将祂从柜子里拉出来。
身高比萧阮矮一头，外表是少年人的模样，除了眼珠是红的，其他地方浑身雪白，两颊还带着微微婴儿肥，长着银白色的短发，毛茸茸的盖在脑门上。
萧阮的衣服披在身上，刚好盖住大腿，细长的尾巴在中间摇来晃去，大喇喇地展示着。
视线不经意落在小怪物平坦无一物长满鳞片的腹部，萧阮沉默了下。
迟疑道：“你是女孩子？”
养蛇时，他还真没想过小白蛇，是男生还是女生这件事。
小怪物叉腰，挺起胸膛：“蛇是雄性！”
萧阮点头认可，都是小怪物了，跟人类结构不一样，也正常。
萧阮又问：“你是蛇妖？”
“蛇不是妖怪……”小怪物撅着嘴巴。
不是妖怪，难道还能是神仙不成，萧阮没做太多计较，是仙还是妖，就是白素贞，他也不是法海。
这跟他没多大关系。
“小白蛇？”萧阮接着问，“你还能变回蛇？”
小怪物懵懵懂懂，“不知道。”
萧阮：“……”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叫一一？”他之前是听到小怪物是这样自称的吧。
小孩伸出细长的手臂，搂着萧阮的脖子，把脑袋倚靠在他肩头，脸颊磨蹭着，语气有点哀怨。
“软软都不记得了，一一的名字还是软软取的……”
“蛇喜欢这个名字。”
萧阮错愕，他给小怪物取的名字，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忘记了那个叫做一一的朋友，就是小怪物？怪不得回到常仙镇，小白蛇第一次见到他就十分自来熟。
神色僵住几秒，转而低声道：“我们以前认识？”
小怪物急切点头。
萧阮有些内疚，“抱歉，我忘记了。”
小怪物嘟哝道：“蛇喜欢软软，不怪软软。”半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萧阮觉得应该是折腾累了，让祂在躺自己的床上睡一会儿。
“一一可以睡在这里？”小怪物拍拍床，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皙的脸颊浮现红晕。
“睡吧。”
萧阮点点头，轻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替对方盖好被子。
小怪物在人类温柔的抚摸下，乖巧地闭上眼睛。
等萧阮一关上卧室的门，白蛇立刻张开眼，欢欣雀跃，在床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脸颊在萧阮枕过的枕头上来回蹭。
嘿嘿，蛇终于睡到软软床了！
好香好软。
红眼睛的小怪物埋着脸，脸颊涨得通红，嗅着被子上的香气，和软软身上的味道一样。
软软不怕祂这个样子，还愿意蛇睡他的床。
蛇好高兴。
“蠢死了！”
“右一，你醒了？干嘛又骂蛇？”白蛇不满，小脸气鼓鼓。
“当初那群人不也一样，他们供奉你，每个人都说喜爱你，可后来呢？”
“软软跟他们不一样。”白蛇似乎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小脸变得更加煞白。
黑蛇冷笑：“所有人类都一样。”
“软软才不是！”白蛇翻了个身，把脑袋藏进被子里，不想跟黑蛇继续讲话。
两蛇不欢而散。
萧阮走到楼下，呆呆坐下，双手拍了拍脸颊，双眼茫然看向小白蛇空荡荡的蛇窝。
愣愣地坐了半天，他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没想到这样奇异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一条蛇，居然变成了人形。
是来报恩的？看着也不像，没见过报恩的比恩人吃得还多！
他是养着，还是养着呢。
萧阮慢慢走上楼，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小怪物睡得香甜，听到动静迷糊睁开一条眼缝，看到萧阮走进来，从被子里伸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张开手臂。
“软软。”甜呼呼地要抱抱。
萧阮无奈笑了笑，怎么变成人，比当蛇还爱撒娇。
拉住小孩的手，让祂坐起，把整理出来的可以给小怪物穿的旧衣裳放在床边，“睡够了？那就起来穿衣服。”
蛇类好像天然没有羞耻感，白蛇少年袒露着身体，尾巴晃来晃去，疑惑道：“蛇也要穿衣服？”
“你现在还是蛇吗？”萧阮无语。
“一一就是蛇呀？”少年眉心微皱，似乎在思考逻辑对错。
对视上板着脸的人类，白蛇立刻就怂了，咕哝着：“软软要蛇穿，蛇就穿好了。”胡乱把衣服抓过来，毫无章法地往脑袋上套。
费了半天功夫，也没穿好。
脑袋也被困在衣服里出不来，整个人被捆着扭来扭去，发出呜呜声。
萧阮忍不住失笑，嘴角微扬，好意制止道：“别乱动，我来给你穿。”伸手去把衣服拉下来。
小孩乖巧地张开手臂，任由他把穿错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脚丫也塞进鞋子里。
“现在知道怎么穿了吗？”
白蛇忙不迭点头。
小怪物穿萧阮的衣服有点宽松，像是弟弟偷穿了哥哥的衣服，非人类的部位大部分都被遮挡在衣服下，露在外面的脸蛋，除了眼睛是红的，头发是白色，和其他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
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如果忽视特殊，小怪物拥有绝对漂亮的人类外貌。
和萧阮这种素雅的东方风格不同，怪物五官格外艳丽，像西方最浓艳的油彩画。
因为与众不同的颜色，哪怕少年眼神清澈纯净，也天然带着几分妖异。
白蛇双脚落地，在地上一踏，走路开始打架。
“软软，蛇不会走路了！”小怪物发出苦恼的叫喊，低下头来看，双脚在地上弹来弹去。
萧阮只好让白蛇把鞋子脱下来。
刺啦，尾巴也跟着冲破裤子布料钻了出来，金蛇狂舞，活蹦乱跳。
“……”
小孩牵着萧阮手，蹦跶地跟他一起走楼梯，极为顺手地打开电视机，像往常当蛇时候一样，趴在萧阮怀里，躺沙发上津津有味看起来。
萧阮扶额，原来小白蛇一直真的看得懂电视。
翘起的尾巴，十分自然的缠住萧阮的手，已经完全没有刚开始藏在柜子里的恐慌模样。
到了中午，萧阮低头问：“肚子饿了没，你想吃什么？”总不能再继续喂小怪物吃生肉。
他打开手机订餐的列表，找到最好的一家餐厅，拉出一系列菜单，递到小怪物眼前。
小孩看了一眼，滴溜溜转着眼睛，咬着嘴唇：“蛇想吃那个……”
“那个？”
“就是那个——”
“呼呼，加热水，盖住……吸溜——”小孩着急地比划。
萧阮从小怪物活灵活现地表演中，精准找出了白蛇表达的意思。
“你要吃泡面？”
“蛇想吃泡面！”殷红的唇瓣微抿，软软不要揍蛇。
萧阮面露古怪，他以为白蛇变成人，肯定会想吃遍人类的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毕竟祂平时就爱看。
萧阮都准备好大出血了。
没想到对怪物最具诱惑力的居然是人类的垃圾食品。
也是，对一直住在深山里的蛇来讲，泡面确实是个稀罕物。
广告还拍得特别香，不过，白蛇尝过之后肯定要大失所望了，单纯的小怪物还不知道人类世界的险恶。
什么叫做实物与图片不符。
萧阮还真的满足白蛇的要求，出门去附近超市买几盒泡面，又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刚巧有小娃娃缠着妈妈要买，在货架前想了一会儿，拿了几包，转念想了想，顺便带了一袋蛋黄派回来。
他觉得怪物应该会喜欢。
等水烧开，撕开包装，将热水倒满注水线，小孩趴在桌子边，眼睛闪亮亮看着。
面泡上的功夫，萧阮撕开一袋蛋黄派，递到小孩嘴边。
白蛇乖巧地张大嘴巴，像蛇一样，把蛋黄派一口吞下。
萧阮吃惊道：“你怎么不嚼。”这样能吃出什么味道，惊讶地去检查小孩的嘴巴，空荡荡，蛋黄派已经进了肚子。
也不知是怎么咽下去的，不噎得慌？
“要这样吃的。”又拿一片作出示范，放嘴边咬一口，嚼了嚼。
小孩接过一枚新的，学着萧阮的动作，用力咬上一口，嘎吱，蛋黄派上出现小小的牙印，在嘴中慢慢地嚼了嚼，再吞下去。
眼睛眨了眨，小脸绽放出笑容：“甜甜的，好次。”
将自己咬过，露出一半蛋黄芯的派，举着手递到萧阮嘴边，分享自己的食物：“软软，也吃。”
萧阮愣了一下，转而眉梢扬起，笑着咬上去。
真孝顺，不枉他这么宠。

第8章 黑色的神明（八）
泡面泡好，萧阮一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是经典的红烧牛肉味，闻着他也馋了。
把叉子递给白蛇，“会吃吗。”
小孩伸手接过，一脸慎重，五指紧握住叉子，萧阮纠正祂的动作，让祂用手指去操控。
把面条摇摇晃晃从面桶里挑起来，吃得急，蛇舌头被烫了一下，知道呼呼地吹气，小嘴吧嗒吧嗒，吃得香喷喷的，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萧阮笑眯眯地问：“吃饱了？”
小孩砸吧嘴，点头。
怪好养的样子。
到了夜里，小怪物不可避免地要跟萧阮一起睡，家里就只有一张床，况且双人床，多挤个小孩，完全没问题。
小怪物没有穿衣服的意识，出了浴室，湿淋淋光着身子爬上床，就要往钻进萧阮的怀里钻，被萧阮拿着毛巾擦干，强制换上大一号的睡衣。
折腾一圈才搞定，小怪物搂住人的腰，完全信赖着人类，没一会儿就发出轻绵的呼吸声。
萧阮把熟睡的小孩胳膊拿开，自己挪开到床另一边去，身边空旷下来，他也确实不习惯和别人贴在一起睡，翻了个身，关掉灯，进入睡眠。
皎洁月色透过纱幔，树影婆娑，冷冷月光下。
萧阮的背后，身影逐渐变幻，一点点长大，毛茸茸的短发像藤蔓一样生长，最后，乌黑的长发直到腰际，不合身的睡衣被蓬勃的肌肉被撑开，扣子崩裂出去。
转瞬间，白发少年变成高大成年男性的模样，高大身体撑满整张床铺，比一旁的萧阮还长出一大截。
俊美容貌变得更加深邃，乌黑的眼珠，在夜色里闪动着冰冷光芒，气质危险又迷人。
粗壮的黑色蛇尾从身后钻出，勾住青年单薄窄瘦的腰际，比猎鹰还凌厉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男人撑起身体，长着锋利指甲的五指张开，轻松掐住身旁青年的脖子，纤细的脖子恰好被一手掌握，脆弱的颈部因为力度高昂。
眸光冰冷晦暗地凝视着，扫过猎物的每一寸，从头到尾审视着，已经陷入沉眠的青年对面临的危机无知无觉。
蛇类的手指很凉，人类的皮肤很热。
冰凉滑过喉结，双目紧闭的青年的身体忍不住瑟缩。
手指不断往里锁紧，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肉，细腻光滑的触感落在掌心。
锋利的指尖划破皮肉，一抹滚烫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祭品散发出来甜美的香气，不停诱惑着。
美味的灵魂在勾引着祂。
蛇信探出唇缝，舔过滑落的鲜血，男人眼尾轻挑，满足地眯起眼。
祂等不及对方自然死亡，现在就饥渴难耐。
好想要。
想要吃掉。
禁不住蛊惑，男人张开双唇，露出锋利的尖牙，俯身埋在青年的脖子上，冰凉的蛇信舔舐着，随时就要咬断人类的喉管。
一击毙命。
“你要干什么！”被身体火燎一样的状态，惊醒过来的白蛇出声阻止。
“如你所见，正在享用我的祭品。”男人藏起眸中晦涩，冷漠回答。
“你不要伤害软软……”白蛇小声央求。
溢满口中勾人的香味，令男人迷醉，祂忍不住用高挺的鼻尖在青年颈部的肌肤上磨蹭着。
“左一，本蛇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认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男人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