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泠姝坦然地迎接着所有视线,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到达终点之前,她不会停下脚步。
江泠姝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转身面向殿中百官。
而百官也在这时候齐声见礼道:“臣等参见太女殿下。”
江泠姝面色平静,开口道:“众位大人不必多礼。”
江泠姝入座后,江存度很快也出场了。
陛下驾到,在场众人再次起身见礼:“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江存度淡淡回了一句。
在主位上坐下后,江存度也让众人入座。
所有人都就位,宫廷乐师开始了奏乐,就在这即将开宴的时刻,司殿太监的通传声却突然传了进来:“晔王殿下驾到。”
这道声音落下,整个泰和殿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宫廷乐师都忘了弹奏。
在落针可闻的安静氛围中,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了泰和殿的门口,众人只见一个身坐轮椅,眉眼与陛下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子被侍从推了进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晔王江承奕,而江承奕只注视着主位上的陛下。
侍从最终把江承奕推到了主位旁的右手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停下后,江承奕开口问道:“孤没来晚吧?”
江存度看向江承奕,两人对视了一眼。
“恰逢其时。”江存度回了一句。
江承奕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他道:“那正好。”
陛下与晔王的两句交流,让因为晔王到来而有些凝滞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礼乐声再次响起,江存度拿起桌上的杯盏,敬此次立下军功的将领。
将领们也起身回敬陛下。
一轮敬酒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参加庆功宴的官员,不管平时有没有过节,今日大家聚在一起,都是笑脸相迎。
殿中,百官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上位的陛下与晔王,也是兄友弟恭。
江承奕看着江存度放下的杯盏,以及杯盏旁的茶壶,他开口问了一句:“五皇弟如今还是一杯就倒吗?”
江存度瞥向江承奕,他道:“皇兄既然出来了,不若就留在朝中。”
江承奕好似早有预料,他笑了笑,开口道:“孤懒散惯了,今日的宫宴都差点迟了,若是上朝,恐怕要天天迟到了。”
江存度:“……”
巳时的早朝都迟到?
江存度突然想起自己刚登基时,天天凌晨起床的事,他别过头,不再理会江承奕,转而看向左手边的江泠姝。
为了能早日退休,江存度决定从此刻开始,带着江泠姝熟悉朝中事务。
江存度示意江泠姝坐近一些,他看着殿中的文武百官,逐一给江泠姝介绍了起来。
这边的宴会觥筹交错,气氛正浓,另一边的大牢内,却是一片惨淡的景象。
自从用银票收买了狱卒,鸿胪寺卿就一直在等待,他在等淮国公收到消息后,派人来接应他。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鸿胪寺卿都饿得头晕眼花了,也没等到任何人前来。
负责看守的狱卒,已经开始用餐,牢房内,鸿胪寺卿闻着饭菜的香味,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鸿胪寺卿脚步发飘地来到牢房门边,他对着两名狱卒说道:“二位,不知能否也给本官弄来一些饭菜?”
两名狱卒转头看过去,其中一人道:“想要加餐,得拿银子买。”
鸿胪寺卿:“……”
之前为了让两人帮忙传消息,鸿胪寺卿把银票都给了出去,这会儿他身上已经没钱了。
鸿胪寺卿实在是饿得慌,他开口道:“二位,能不能先通融一下,等本官出去后一定重谢。”
听到这句,狱卒不耐道:“没钱就等牢饭。”
鸿胪寺卿没想到两名狱卒如此势利眼,他心中忍不住恼恨。
眼见两名狱卒彻底无视他,鸿胪寺卿又重新回到了牢房内,他浑身无力地瘫倒在稻草上,心中想着等出去了,一定要让两人好看。
鸿胪寺卿正想着出去后的事情,外面突然传来了两名狱卒的喝问声:“你们是什么人!”
“不好,是刺客!”
这两句过后,紧接着就是打斗声。
等鸿胪寺卿爬起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两名狱卒已经躺倒在地,似乎是被打晕了。
而站在两名狱卒身边的,是几个蒙面的刺客。
鸿胪寺卿认出了刺客的装扮,只以为是淮国公派手下的暗卫来救他了。
自从昨晚被关进大牢,鸿胪寺卿又是熬夜,又是挨饿,饥困交加的他,完全没有精力思考,淮国公如果真的要救他,为何会派刺客过来。
此刻的鸿胪寺卿把眼前的几人当作了救星,他目露欣喜,开口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鸿胪寺卿的问题,几名刺客从狱卒身上搜出钥匙,打开牢门,走进了鸿胪寺卿所在的牢房。
鸿胪寺卿心中疑惑,但见牢门已经打开,他便想着先出去,然而他才迈出一步,就被旁边一名刺客用绳索勒住了脖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鸿胪寺卿彻底懵了,他本能地用手抓住脖子上的绳索,试图自救。
“主子说了,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彻底闭嘴,他才能放心。”
刺客阴冷的声音传入耳中,鸿胪寺卿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窒息感传来,鸿胪寺卿求生欲爆发,他奋力挣扎了起来。
又一名刺客上前,按住挣扎的鸿胪寺卿,同时开口提醒道:“小心一点,一会儿挂到梁上,伪装成自杀的模样。”
鸿胪寺卿是最早追随淮国公的人,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淮国公灭口。
怨恨、不甘、后悔等各种情绪在鸿胪寺卿心中翻涌。
鸿胪寺卿做着最后的挣扎,可他的意识却逐渐模糊,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了一连串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一名刺客突然开口说道。
几名刺客慌乱地冲出牢房,就连勒住鸿胪寺卿的刺客也松开手跟了出去。
鸿胪寺卿摔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传来,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再次有人走进牢房,鸿胪寺卿艰难地掀开眼皮看过去,发现是乔竹。
“今日的严大人仍然是不知情吗?”乔竹开口问道。
皇宫,内务府。
宜夏奉命来找云藜,可到了内务府后,她并没有见到云藜。
宜夏询问内务府当差的小太监,小太监说云藜确实来过,去见杜公公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宜夏只以为云藜的事情还没有办妥,所以便等在了内务府,可她左等右等,直到泰和殿的庆功宴开始,也没有等到云藜出来。
今日宫中有宴会,内务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忙碌,按理来说,杜公公应该出来主持局面才是。
可此刻是既不见云藜的人影,也不见杜公公露面,宜夏察觉情况不对,她来到内务府总管所在的房间。
宜夏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应答,宜夏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宜夏蹙眉,她伸手一推,眼前的门直接被推开了。
房间内很安静,一眼看过去,并不见有人。
宜夏走进房间,她边走边观察,当走到茶桌前时,她看到了一双脚,视线顺着脚向前,宜夏看到了躺倒在地的杜公公。
杜公公脖子上有一个血洞,血液渗出来,浸湿了地毯。
很明显,杜公公已经死了。
宜夏捂着嘴,好半晌,她反应过来,慌张地跑出了内务府。
时间回到早上。
公主被立为了储君,云藜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公主身边了,因为她的身份会成为公主的污点。
所以今天一早,云藜找了一个理由,来到了内务府。
杜公公和沈家有联系,知道她的所有底细,她必须把杜公公这个威胁解决了。
云藜以有要事相商为借口,单独见了杜公公,然后趁杜公公没有防备,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了杜公公的颈间。
杜公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云藜偷袭,他的眼中满是惊骇。
而云藜的眼底是一片平静,她握着簪子的手发力,拔出了簪子。
血液瞬间喷洒了出来,杜公公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抬手捂住了不停渗血的伤口。
杜公公瞪着云藜,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居然敢背叛……”
云藜面无表情,对杜公公所说无动于衷。
“你难道不恨吗?”杜公公大口喘着气,他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眼中居然闪现了一抹疯狂,他出言挑拨道,“没有大堇,你现在也会是公主……你难道不恨大堇公主夺走了你的身份吗……”
“你错了。”云藜终于给出了回应,她开口道,“相似的身份,催生出的不该是排斥与嫉恨,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一面,我才更加认同与理解公主。”
“公主从默默无闻,一步一步走到如今,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到公主。”
“嚯嚯嚯……”杜公公突然发出了嚯嚯的喑哑怪笑声。
云藜皱眉道:“你笑什么?”
“公主皇子的生母……都是四皇子的人……”话说到一半,杜公公因为失血过多,身体突然踉跄着倒下了。
杜公公躺倒在地,却仍然死死盯着云藜,他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咱家已经……已经……”
云藜眉心紧蹙,她凑近一些想要听清杜公公在说什么,然而杜公公瞪着眼睛,已经没了生息。
云藜呆站在原地,脑中想着杜公公刚刚所说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脸色一变。
云藜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转身出了内务府,直奔小皇子所在的旌意殿。
这个时候,如果有心人想要阻止公主立为储君,大概率会利用小皇子。
泰和殿。
酒过三巡后,庆功宴的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江存度趁着这个时机,把朝中百官的情况大致同江泠姝讲了一遍。
江泠姝一一记下,在谈到淮国公的时候,还特意多问了几句。
江泠姝曾和齐铭一起南下赈灾,那时便接触过淮原沈家,而淮原沈家和淮国公有着紧密关联。
江泠姝通过淮原沈家,推断淮国公可能并不像表面展现的这样简单。
江存度没料到江泠姝如此敏锐,他扫了淮国公一眼,开口解释道:“淮国公确实牵扯了一些事情,等宴会结束,朕再与你详谈。”
江泠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另一边,江承奕见两人交流完,他忍不住出声道:“五皇弟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江存度瞥向江承奕,他还未说什么,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对着食乐耳语了几句。
食乐听了,又转而禀报给了江存度。
江存度听完汇报,视线再次转到了江泠姝身上。
“日后,若有普通官员难办的差事,都可以交给晔王负责。”江存度给今日的教学做了一个总结。
江承奕:“……”
江存度又转向江承奕,开口道:“稍后,六部多出来的空缺,就拜托皇兄了。”
说罢,江存度从座位上站起,转身离开了泰和殿。
陛下一动,自然引起了殿中百官的关注。
正在宴饮的百官动作都变迟缓了,众人在心中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怎么突然离开了?
百官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宜夏寻到泰和殿,来到江泠姝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江泠姝听后神色一凝,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江泠姝紧随陛下之后,也离开了泰和殿。
百官更加疑惑了,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就在所有人都不明情况的时候,百官中的淮国公端起酒盏,悠然地饮了一口。
在淮国公看来,陛下和公主先后离开,定是因为他的计划起了作用。
然而,淮国公这份从容并没能维持多久,很快有一名内侍,借着上菜的时机,给淮国公递了一张字条。
淮国公看完字条,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淮国公紧紧把字条握在手中,他用出恭做借口,也离开了座位。
短短时间,三人先后离席。
江承奕轻晃着手中酒杯,对着身旁的侍从说道:“今日要有好戏看了,也不枉孤特意出来这一趟。”
内务府总管死了,云藜不知所踪,这两件事必有关联。
从泰和殿出来,江泠姝就在思考云藜可能会去的地方。
皇宫虽大,但真正的去处并不多。
江泠姝了解云藜,她知道云藜不会无缘无故失踪。
江泠姝回想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最终锁定了储君一事。
“储君……”江泠姝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她对着身边的宜冬和宜夏说道,“咱们去旌意殿。”
旌意殿。
小皇子江沛晏见到云藜,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云藜姐姐,今日怎么没有和皇姐在一起?”
云藜垂眸掩饰情绪,她开口道:“殿下,奴婢有些事情,想单独向殿下禀报,能否先屏退下人?”
听云藜如此说,江沛晏眼睛一亮,他对着房中的内侍说道:“你们都听到了,还不下去,本殿下和云藜姐姐有要事相商。”
江沛晏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被师傅罚抄文章三遍,内侍正催着他抄写,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偷懒,云藜便来了。
内侍看了云藜一眼,他们知道云藜是公主身边的人,也便顺着小皇子的意思退了下去。
等内侍都退下后,云藜上前两步,来到江沛晏的面前,她开口询问道:“殿下,今日有没有人送东西过来?或者有没有人与你说太女殿下的事?”
江沛晏眼睛转了转,他坚定地摇头道:“没有,没有人和我说皇姐的事。”
云藜一直盯着江沛晏,江沛晏的反应明显有问题。
“殿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云藜追问道。
江沛晏瞄了云藜一眼,神色开始变得纠结:“云藜姐姐,难道你也知道了?”
云藜想了想,顺着江沛晏的话说道:“我确实听说了,殿下是听谁说的?”
江沛晏皱着小眉头道:“是白顺说的,白顺说皇姐的生母是四皇伯的人……”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云藜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她盯着江沛晏,正要再开口,就听江沛晏又道:“云藜姐姐,你能不能替皇姐保密?”
云藜忍不住一愣,她下意识问道:“为何要保密?”
江沛晏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白顺说把这件事告诉父皇,我就能成为皇太子。”
江沛晏一点也不想做皇太子,每日早起上课,对他来说就是最痛苦的事情,可师傅却说,等他将来入朝参政,会比现在还要辛苦,所以他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
现在已经很辛苦了,入朝参政会比现在还要辛苦,那做皇太子肯定会更加辛苦。
江沛晏只要想到以后会一直辛苦,他就觉得人生无望了。
弄明白江沛晏的想法,云藜忍不住发怔,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问道:“白顺去了哪里?”
江沛晏眨了一下眼睛,回道:“早上的时候还在,云藜姐姐来之前,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云藜追问道。
江沛晏:“是一位穿着甲胄的哥哥。”
在宫中穿着甲胄的,只有禁军,想到这里,云藜心中一紧,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御书房。
乔笋拿出了一封密信,食乐接过后,呈给了江存度。
“这封密信是从旌意殿的白顺身上搜出来的。”乔笋开口禀报道。
江存度扫了一眼密信上的名字,便把密信放到了一边,似乎并没有拆开一看的意思。
“所有和杜公公接触过的下线都控制起来了吗?”江存度开口问道。
乔笋略顿了一下,回道:“除了铃玉殿的云藜,都已经控制起来了。”
“全部押入大牢。”江存度下达了命令,又问,“内务府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淮国公一出现,便能收网。”乔笋回道。
江存度点头,让乔笋去负责内务府的行动,他又带着食乐重新回到了泰和殿。
另一边的旌意殿。
江泠姝赶过来,看到云藜果然在此,她先松了一口气。
见到江泠姝,江沛晏眼前一亮,他打招呼道:“皇姐,你也过来啦!”
“嗯。”江泠姝走上前,看到桌上抄写一半的文章,她开口道,“皇弟今日莫要再偷懒了,谭师傅说今日抄不完,明日还要再加一遍。”
想到作业之事,江沛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对着江泠姝问道:“皇姐做了太女,我可以不用上课了吗?”
江泠姝无奈一笑道:“课业的事情不能落下,皇姐也要继续上课。”
江沛晏不死心又问:“那以后我可以像晔王皇伯一样不上朝吗?”
“晔王皇伯虽然不上朝,但也要处理朝政。”江泠姝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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