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矜持的点了点头,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阮羡往后靠,仿若浑身无力的陷进了真皮沙发椅里,打量着他的脸,突然笑道:“小季,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再多笑笑好吗?”
......
笑起来真好看?
季雨眠坐在出租车后排,灰蒙蒙的车窗上倒映着一张英俊的脸。
他对着车窗,用两手拉着唇角,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来。
是这样的笑好看吗?
但是怪怪的,没有阮羡的笑容那么明媚好看。
他又放下手,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
更怪了。
季雨眠眉头紧皱,明明无论怎么笑,都没有阮羡笑起来好看。
出租车司机警惕的看着后坐行为诡异的年轻帅哥,想起最近看到报纸上说,现在的年轻人社会压力大,经常会出现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行为。
看来这是又疯了一个。
出租车司机摇摇头,没敢打扰这个年轻人的怪异行为。
等到了京城最繁华路段上的一家咖啡厅,他才试探的道:“先生,目的地到了。”
季雨眠终于放弃折腾嘴角微笑的弧度,但是他练习了这么久,应该会笑了。
他破天荒的对司机露出一个笑容,礼貌道:“谢谢。”
司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浑身紧绷的看着他下车,随后开着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几缕车尾气。
......
季雨眠和阮明遇约在咖啡厅见面,季雨眠到咖啡厅时,才下午五点。
因为阮羡专门给他批了一个小时的假,他本是不想占用上班时间的,但是阮羡说不想在家等他吃晚饭,所以让他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家。
想到阮羡说“早点回家”那四字时的神情,季雨眠心里都一片暖洋洋的。
他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进去,咖啡厅最中央有个俊秀的青年站了起来,笑着对他打招呼。
是阮明遇。
自从上次阮老爷子的生辰后,他和阮明遇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以往阮明遇总是喜欢主动联系他,可能是那天阮明遇也看见了他和阮羡在二楼阳台接吻,于是也就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找过他。
今天的阮明遇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薄卫衣,浅色的牛仔裤。
他头发蓬松,眼睛是琥珀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大学生。
可季雨眠却觉得这身蓝色不适合他。
“雨眠!”阮明遇笑得很开心。
季雨眠微微点头,慢慢走过去。
只见阮明遇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约莫四十多岁左右,穿着一身白色套装,气质典雅,得体优雅,手边是一杯氤氲着热气的咖啡。
女人看见他,缓缓站起来,向他伸出手,礼貌道:“你好,季先生。”
季雨眠并没有伸出手,问阮明遇道:“她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宋医生吗?”
“对呀。”阮明遇道:“她是宋医生,也是当年阮羡的主治医生。”
“你好。”季雨眠简短的跟宋医生打了招呼,依然没有伸手要握的意思。
宋医生也不恼,她笑了笑,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季雨眠坐在宋医生对面,随意点了杯拿铁,就步入正题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从业执照以及你的从业经历吗?”
宋医生笑了笑,“果然被阮先生说准了啊,他说你是个很谨慎的人,说不定会问我要这些证件。”
季雨眠点了点头。
他答应跟阮明遇出来见面,不代表他信任阮明遇,若是阮明遇随便找个医生忽悠他呢?
但是宋医生明显有备而来,她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里面有她的从业执照,还有她在佳和疗养院的工作证明,甚至连工作证都有。
季雨眠一份一份看得很是仔细,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
宋医生道:“季先生,若是您不信任我,恐怕我们坐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季雨眠这才抬起眸来,打量着宋医生,他突然在宋医生眼里看到了一些坚毅的光。
他抿着唇道:“开始吧。”
宋医生道:“你想了解哪一方面的?”
季雨眠道:“当初他为什么会去那家疗养院?”
宋医生道:“他是被他爷爷送去的,当时阮羡患有很严重的癔症,他说经常能看见白裙子,地上还有很多血液,他不喜欢走路,刚去疗养院时,他坐着轮椅。”
季雨眠道:“可是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明明都很正常。”
宋医生笑道:“精神病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他们会在面对不同的人时,表现出不同的一面。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季雨眠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听见宋医生说“精神病人”这四字,觉得十分刺耳。
他看了眼阮明遇,迟疑了会,道:“我想和宋医生单独聊聊,可以吗?”
他有一些很私密的问题想问宋医生,并不想让阮明遇听见。
阮明遇眉头紧皱,他虽然不悦,却也不好再呆下去,走到靠近门口的桌边坐下。
确定阮明遇听不到谈话,季雨眠才将视线收回来,看着宋医生道:“他当年被送去疗养院,是和他母亲有关系吗?”
宋医生点了点头,“是,有一定的关系。他所看到的幻影,都来自于他母亲死亡时的那一刻。可怪的是,他的癔症,并不全部来自于母亲的死亡打击,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
宋医生仿佛陷入了回忆里,瞳孔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等意识到自己盯得时间有些长后,她抱歉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季先生,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当年的事。”
“没关系。”
季雨眠看着宋医生,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医生却突然反问道:“季先生,书上都说过去的既然已经过去,那就不要再多追究,你又为什么一定想知道这些呢?”
季雨眠深吸一口气,“我想更了解他,这样可以更好的去爱他。”
宋医生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而季雨眠却还有更多想问的,可他却问不出口。
他自认为和阮羡的感情很稳定,他不会让阮羡离开他,可他最怕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他很怕阮羡离开这个世界,对,是死亡。
这个词汇仅仅只是想起,就会让他胸口发闷。
可能是度假山庄的温泉太滚烫了,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能回忆起——阮羡当时说起对死亡的看法时的神情,虽然阮羡跟他保证过。
可他还是很怕。
因为阮羡总给他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阮羡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可往往当一个人什么也不在乎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阮羡是一个很特殊的病人,在我的从业生涯中,我从未遇见过那样的病人,我至今都无法摸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宋医生无奈的笑了笑,“你可能会觉得这话有点好笑,一个心理医生,竟然不知道她的病人在想什么。所以接到阮羡弟弟的电话,我马上就来赴约了,其实我还挺好奇,阮羡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季雨眠下意识想回答阮羡这些年过的很好。
可他发现,他根本也不知道阮羡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之后他都会过的很好。我想问一下,阮羡心里的那些阴影,会有彻底痊愈的可能吗?”
宋医生叹了口气道:“很遗憾的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彻底痊愈的精神病人,我们所学的知识,只能让他们尽力去接受过去,接纳自己,重拾对生活的勇气。”
季雨眠指尖攥得很紧,闷闷的点了点头。
宋医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耐心,告诉了他许多有关阮羡的事,比如阮羡其实最害怕站在楼梯上,因为母亲是从三楼楼梯口摔下来死的。
再比如,阮羡敏感自卑,时常陷入自我怀疑,有一点讨好型人格。
宋医生还告诉他,阮羡刚去疗养院里,自杀过一次,因为他想和妈妈一起去天国。
季雨眠的心猛地颤了下,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也是他一直想追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原因。
那个海边的少年像最璀璨的星星一样照亮了他黯然无光的人生。
可那个少年的人生,又有谁去照亮去呢?
季雨眠很想能回到过去,回到那片海滩,他一定会牵起少年的手,告诉他——“你真的是个很棒的小孩,也是个很棒的哥哥。”
季雨眠紧紧握着咖啡杯,手心出了一层热汗,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阮羡...之后还会有自杀倾向吗?”
宋医生却突然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十分诡异,甚至连刚刚的温情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宋医生斩钉截铁道:“他不会自杀。”
季雨眠困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宋医生道:“季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说阮羡是我见过的病人里最复杂的吗?阮羡他患有双重人格,当然这在精神病史上,并不是多稀罕的病,但是当年我们疗养院的所有医生都没弄懂阮羡的另一个人格到底是什么人格。”
“大部分双重人格的病人,他们的人格都会有很完整的身份信息,但是阮羡的我们无从知晓,只知道他杀死了那个怯弱的人格,留下了最危险的那一个人格。”
“而那个危险人格,绝不可能自杀。”
季雨眠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他突然松了口气,只要阮羡会好好活着就好。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正要起身告辞,宋医生突然眉心紧拢着看着他,“季先生,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多说。”
季雨眠道:“不该多说那就不要说。”
“但我还是要说。”宋医生道:“我能看得出你很珍惜阮羡,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阮羡留下的这个危险人格,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所以...即使你们在交往,他可能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你。”
季雨眠身体怔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眉头紧紧皱着,“你在瞎说什么?”
“我说...”宋医生还要重复。
可季雨眠却“咯吱”一声将椅子移开,他站起身来,动静特别大,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他墨色的瞳孔冰冷的看着宋医生,似乎想把桌上的咖啡泼在宋医生身上,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攥紧拳头,转身离开。
......
季雨眠满身戾气,横穿过咖啡厅,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刚要踏出去,身后却突然有个人拉住了玻璃门。
他回头,正是着急的阮明遇。
季雨眠冷笑一声,“阮明遇,你是专门找宋医生过来,破坏我和你哥的感情的吗?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辈子死都不会离开他的。”
阮明遇怔在原地,琥珀色的瞳孔里瞬间出现上百种神情。
可季雨眠根本无心多看,他用力推开玻璃门,将阮明遇甩在了身后。
只是,他刚走到街边,阮明遇又再次追了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季雨眠皱眉甩开他的手。
却见阮明遇的瞳孔里似乎有泪水涌动。
阮明遇对着他大吼道:“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他是为了气我才和你在一起的!”
第52章 他撒谎
初夏的风并不炎热, 吹拂在季雨眠的脸上,他看着脱下斯文面具的阮明遇,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季雨眠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就凭...凭我比他认识你更久。”阮明遇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他紧紧攥着季雨眠的衣角,“你仔细回想一下, 他不让你告诉周围人你们在谈恋爱, 却故意在我面前亲你, 他的用心你还想不到吗?”
“想不到。”季雨眠冷漠道,“阮明遇,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呵, 是吗?”阮明遇牙关颤抖, 这还是季雨眠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他咬紧牙关,破罐子破摔道:“季雨眠,你是个木头墩子吗?大学四年, 我在你身边四年,难道你感受不到我的心吗?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我喜欢你!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跟你在一起, 只是为了让我生气, 让我难受!”
季雨眠墨色的瞳孔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他确实不知道阮明遇喜欢他。
可阮明遇喜欢他,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冷声道:“那又怎样?我的心里只有阮羡。”
阮明遇道:“可他的心里没有你,我确实被他恶心到了,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会把你一脚踹开的。”
季雨眠眉眼瞬间愈发冷冽, 他不客气的把阮明遇的手从自己衣角上甩开, 冷声道:“阮明遇,你到底想怎么样?阮羡现在好好跟我在一起, 你就看不惯他好是吗?看不惯有人爱他吗?”
阮明遇咬紧唇,瞳孔湿润的看着季雨眠,“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阮老爷子那天的生辰礼我都看到了。”季雨眠脸色冷峻。
他知道有些话都是阮羡的家事,他不方便说,可那天落魄的阮羡一直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仅仅只是想起,他的心脏都一阵一阵抽搐的疼。
初遇少年时期的阮羡,他幻想过那样干净的少年一定生活在书香门第,有良好的世家,爱他的家人。
可现实中的阮羡只能看着爸爸的疼爱毫无保留的给了另一个小孩。
他冷漠的看着阮明遇的眼睛道:“那天是阮老爷子的生辰礼,可更像是阮长青给你准备的毕业礼,你的父母都在身边,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视你为掌上明珠,你敢说当时的那一切,你没有刻意让你哥哥看到,让他心里难受吗?”
阮明遇站在落日余晖下,远处橘红色的光晕照得他无所遁形。
那日的一切,他当然是故意让阮羡看到的。
但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
当一个大家族中出现两个孩子,难免会出现争斗与攀比,他当然希望他是爸爸心中最爱的孩子,阮家所有的财产都是留给他的。
这多么正常,大家族中同父同母的兄弟都会这么争夺父亲的爱。
而阮羡跟他还是同父异母,他更没有什么要手下留情的。
阮明遇直直的看着季雨眠的眼睛,嘲讽道:“季雨眠,总不能因为他没有爱,就让别人也享受不到爱,过的跟他一样苦吗?”
季雨眠眼底的冷漠更深了几分。
他似乎在此刻,才终于认清这个总是温文尔雅,待人有礼的大学同学的真实面貌。
“你也知道他过的苦啊?”季雨眠紧握成拳,心里戾气丛生,那些难听的话从嘴里吐出来,“可他为什么过的苦?难道不是因为你和你妈妈抢走了他的人生吗?”
阮明遇浑身发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停颤抖着。
这些话,是他从小听着长大的。
在他有印象时,他和妈妈并不是住在现在郊区的大别墅里,而是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
妈妈没有工作,每日在家照顾他,无聊了就和朋友们一起约着出门打麻将。
爸爸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会留下一大笔钱,可第二天清晨就会离开。
妈妈说爸爸是个大老板,工作很繁忙才会这样。
直到有一天,他和妈妈搬去了郊区的大别墅,妈妈认识了很多有钱的富太太,每日喝完下午茶,就在花园里打麻将。
他和富太太们的孩子一起玩耍,可那些孩子们暗地里却都偷偷骂他,说他和他妈妈是破坏别人的小三,说他和他妈妈逼死了之前住在这个别墅里一个阿姨。
他们说那个阿姨从三楼的扶梯上跳下来,死的时候大理石地板上全是血。
阮明遇深深吸了口气,才从那过去痛苦的回忆中挣扎出来,他道:“季雨眠,你以为这都是我自己选的吗?你以为小时候我没有愧疚过吗?”
季雨眠冷漠的注视着阮明遇苍白的脸,“那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真的会放弃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放弃做阮长青的儿子吗?”
阮明遇肩膀颤抖着,显得很无助,“他是我爸爸,我爱他,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季雨眠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擦过阮明遇的肩膀走过去。
可突然,阮明遇用力攥着他的手腕,睁大的眼眸瞪着他道:“你以为阮羡就是无辜的吗?你知道他以前对我和妈妈做了什么事吗?他一心想逼走我们,他曾经还在我毎晚喝的牛奶里下毒。”
“那你被他毒死了吗?”季雨眠冷冷看着他。
“那次是我运气好罢了。”阮明遇道:“你没听宋医生说过的吗?他有一个很危险的人格——”
季雨眠实在不愿意在听阮明遇的废话,甩开阮明遇的禁锢往前走。
可阮明遇却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一边追一边道:“你知道危险两字的意思吗?他具备一定的反社会人格,他当年在国外求学,他的老师那么信任他,把倾尽毕生的心血交给他,给他未来的导演生涯铺路,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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