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臻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许风酿看见他的一瞬间,这才有种腿软的感觉。
对视的一瞬间,两人都红了眼眶。
这次纯粹是被吓的。
许风酿上前,俯身盯着方臻的眼睛,方臻很虚弱,脸色也有点发白,但精神状况不错,他咧了咧嘴,“许风酿……”
“嗯。”许风酿想攥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上挂着水。
方臻道:“我没事。”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句“没事”的重量,沉甸甸打在两人的心上,坠得生疼,却又安心。
医生没给他们多长时间叙旧,他们赶着要把方臻推去病房里,两人的手搭上又分开,许风酿不想松,跟着走了两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一向看上去非常独立的方臻,手也恋恋不舍地抬起来了一下,抿唇盯着他看。
许风酿问:“你想说什么?”
方臻摇摇头。
医生告诉许风酿,他需要给孩子办点手续,大人这边暂时不着急。
方臻还盯着许风酿看,忽然开口:“你快点回来。”
这还是第一次,方臻明确的表现出来他需要许风酿。
许风酿的心颤了颤。
对视时,许风酿终于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方臻眼中的依赖快溢了出来。
他现在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以及对他们这段感情的十分坦诚。
可惜方臻没能等到许风酿回病房。
打了麻药后人会变得嗜睡,方臻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做梦,方臻的心态变得平和了不少。
原因是他看见“方臻”也活下来了。
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
他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看着梦里的“方臻”被气得够呛,反而开始静静观察梦里的所见所闻。
他在梦里,看见了自己长大后的孩子。
孩子看上去已经好几岁了,跟在“方臻”的身边,他的长相遗传了许风酿和方臻的优点,小小年纪,看上去已经是个小帅哥。
方臻蹲在他面前,看着孩子给“方臻”要吃的。
父子两人依旧生活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只不过这次的房间条件看上去比之前“方臻”租的房子要好不少。
更整洁,更有生活气息了。
里面开了好几盏灯,看上去暖洋洋的,不再是冰冷昏暗的色调。
“爸爸,你说过今天要做好吃的给我,”小孩抱着他的大腿,仰头看他,“好吃的呢?”
方臻的心都要化了。
“方臻”摸了摸孩子的头,开口时,性格似乎也没之前那么阴郁了,语气温和,“小傻子,还没做好呢。”
原来他也是会调侃人的。
方臻忍不住想。
劫后余生,“方臻”的性格都变了,他盯着锅时,眼神里有对食物的期待和渴望,方臻发现他甚至胖了许多,就他以前怎么吃都十分瘦弱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普通人的模样。
原来他以前,还有点厌食吗?
怪不得瘦成那样。
梦里不知道孩子几岁,距离他们现实世界又过去了几年,但“方臻”的改变令方臻感觉到十分安心,他好像单靠自己脱离了泥潭,自己一点一点爬起来了。
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桌,“方臻”被烫的蜷缩起来手指,放在耳垂上降温。
小孩看见他被烫,非常机灵地去卫生间里拿了毛巾,打湿放在了“方臻”的手上。
“爸爸,你下次不要直接端了,让我来端吧。”
“方臻”笑了笑,捏他的脸,“哇,我们宝宝可真懂事啊。”
小孩扬了扬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狮子。
忽然间,方臻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这次不知道是哪里的楼道,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是许风酿。
或者说,是“许风酿”。
因为方臻认识的许风酿从来不抽烟。
方臻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恍惚。
前世他最熟悉的,就是许风酿西装革履的模样,他们毕业的时间太久,穿校服的时候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这次穿越,他恐怕早就忘了许风酿穿校服是什么模样,甚至连他自己穿校服的样子可能都记不起。
不过,眼前的这个“许风酿”,哪怕西装革履,也依旧有细微之处的差别。
方臻发现他竟然能如此敏锐地辨别出来。
北风萧瑟,“许风酿”不知道在楼下站了多长时间,关节处已经被冻伤。
他抬头,看向楼上亮灯的一户人家。
方臻通过窗户的剪影,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明白了他在看谁。
他竟然在楼下守着,看“方臻”和他的孩子?
还真是风吹轮流转。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方臻不知道,不过他看着这样的“许风酿”,心里不禁又讽刺又觉得畅快。
如果说“方臻”的人生,方父需要负一半的责的话,“许风酿”的责任也不小。
他给了“方臻”希望,但又辜负了“方臻”的希望。
在“方臻”深陷泥潭时,企图向他求救,他又给了“方臻”最沉重最致命的一击。
如果不喜欢,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
招惹了就需要负责。
这无关什么开放与封建,这是对待感情的基本态度,尤其是对着一个明显弱势、极度缺爱的人来说。
“许风酿”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碾了碾,扔进垃圾桶里,打算走人。
这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竟然是“方臻”。
方臻生怕他又像以前一样,看见许风酿就不要命似的贴上去,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出乎意料的是,“方臻”的表情很平淡。
他凑近“许风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也看到了他因为长期在室外而冻伤的脸。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而是默默拿出一把伞。
“我听天气预报说,好像又要下雪了,”“方臻”轻声说,“你拿着吧。”
以前“许风酿”讨厌他,除了和他上床,平时和他任何扯上关系的东西,都不愿意碰。
他送过来的伞,可能他宁愿淋着,也不会要。
可是这次,他顿了顿,像是生怕“方臻”收回去,立刻拿在手中,语气晦涩,“谢谢。”
“还有一件事,”“方臻”语气似乎有些犹豫,但踌躇片刻,还是坚定开口,“你以后不要来了。”
“许风酿”猛地看他,目光充斥着不可置信。
“我和孩子过得不错,你也看见了,”“方臻”道,“当年我确实想用这个孩子留下你,我也不知道你会出国,不知道你换了手机卡,给你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回。”
“许风酿”眸光颤动,想解释。
“方臻”打断他,“我在医院里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当时大出血,险些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许风酿”听见他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下。
有一种隐忍的疼痛。
“方臻”告诉他,“本来是救不活的,但是医生把孩子放在了我的耳边,宝宝一直在我耳边哭,是他的哭声把我叫醒了,那天起,我决定要抚养他长大成人,把他当成我生活的锚点。”
“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你可以……找人再生一个。”
“但谁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就是要我的命,我不可能把孩子给你。”
“许风酿”的语气颤抖:“你让我……找人再生?”
“方臻”的表情很平淡,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出格的话。
“许风酿”的表情一寸寸灰败下去。
以前他身边出现什么女生,或者比较亲近的男生,他都要吃醋到一遍又一遍问,恨不能他方便五里内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可几年后的几天,曾经那么喜欢他的人,让他找别人生孩子。
“方臻”不明白为什么“许风酿”会是这副表情。
他觉得他说的足够清楚,已经想上楼了,可怕“许风酿”还会再来,犹豫再三,还是补充道:“对不起……”
“许风酿”上前,忽地攥住他的手腕,抬起了,双眸通红,“可我就想要你的孩子。”
“方臻”瞪大了双眼,险些像做错事的迎宾,给他鞠躬,“真的对不起,你找别人吧。”
方臻想,原主还是善良的。
但凡是他,早就一拳头上去了。
“实在对不起,你以后也别来了,”“方臻”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气人的话,“你要是还来的话,我就只能搬家了,我不太想搬家……真的对不起。”
他不管“许风酿”难堪的脸色,转身哒哒哒上了楼。
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一片,又随着人离开的时间骤然熄灭。
寒风似乎会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流窜,吹得颜色半褪的春联猎猎作响,“许风酿”在楼下发了很久的呆,盯着那一小片即将被吹落的纸,许久没有动作。
方臻眼前的画面再次一转。
许风酿摸了摸方臻的脸。
他知道方臻不喜欢在他睡觉时搞小动作,以前存在一些故意逗弄的心理,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和方臻待在一起。
他拿湿棉签,给方臻沾了沾唇。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看不见方臻了。
也是有可能看见的,只不过谁知道这一次死了又是什么样?比起再一次面临未知,他们已经确定关系、有了孩子的世界才是最好的。
许风酿发现他拿棉棒的手有点抖。
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异样,指尖再一次探到方臻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他飞快的心跳才缓和不少。
这一夜方臻一直没有醒。
清晨,方臻的手指动了动。
麻药的效用过去了,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刀口处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疼到瞬间让他出了汗。
他的手一动,就碰到了许风酿的头。
许风酿坐着睡在了他的病床旁。
“许风酿……”方臻虚弱地扭过头,手被紧紧握着,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能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是软的,在掌心中被人捏出其他形状,“我睡了好长的一觉。”
许风酿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不是很长,才一晚上。”
方臻眨了眨眼,竟然才这么短的时间。
许风酿问:“你是梦到什么了吗?”
方臻咽了咽口水,喉咙发干。
许风酿接着把水递上来,只喂了他一小口。
方臻想起身,但是身上实在太疼,还是躺了回去,他想了想,“我好像,梦到这个世界的结局了。”
许风酿的手一顿,“结局?”
方臻把梦里梦到的东西跟他说了一遍。
“我看见原来的方臻过得很幸福,他和他的孩子开启了新的生活,”方臻道,“但是方臻和许风酿并没有在一起,他们两个分开了。”
许风酿有些沉默。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一下,“他们两个不在一起也好,在一起了也是互相折磨。”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方臻意料。
方臻问:“你就不担心,我们也分开?”
许风酿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危险。
但是他的语气很笃定,“我们不会分开。”
换成以前,方臻早就不知死活的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了,但经历过昨天,今天的日子像是赚来的。
他朝着许风酿笑了笑,同样道:“嗯,我们不会分开。”
许风酿微怔。
方臻朝他伸出手,他立刻握了上去。
“你再往前一点,”方臻拽他,“站我床头。”
许风酿没见过他这样,太过主动的方臻总不太真实,方臻对待感情一直是含蓄的,哪怕是相亲也从来没对女性冒犯过。
方臻微微起身,抱住了他的腰。
闻到熟悉的味道,眼前的人和梦中的渣男也截然不同,方臻的鼻子有点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昨天躺手术台上的时候有点后悔,”方臻声音带着哭腔,“我他妈不该跟你说那句话,想想我自己死了,你不陪着我,我……我下次死也得拽着你一起。”
他害怕的情绪到达了一个顶峰。
偏偏许风酿进不来手术室。
许风酿懵住,手下意识摸他的头,眸光颤了颤。
“没事,”许风酿的嗓子有点哑,“我骗你的。”
方臻拿拳头砸了他一下。
原来昨天是骗他的?
“我不想被某些人扔下,也不可能扔下某个人,”许风酿食指勾起,擦了擦他的脸,“但如果某些人不被顺着,连手术室都不想进,只能先哄哄了。”
方臻又想瞪他,又觉得许风酿说得挺有道理,不好意思瞪。
许风酿笑了,缓解气氛道:“幸亏你现在没什么力气,否则平时一拳下来,我也得躺病床上陪你。”
方臻:“你烦不烦?”
许风酿应和:“烦。”
他握住方臻的拳头,放唇边吻了吻。
“还有,”方臻想吐槽都吐槽不完,“非得让我生完了才做梦,就不能生之前先把梦做了,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再生吗?”
许风酿笑出声,俯身抱住他。
方臻真是吓坏了。
他搂着许风酿的脖子,直接哭出了声。
抑制了许久的情绪,在发现自己没事的瞬间,就已经快绷不住了,和许风酿脸贴着脸时,迎来了一个大爆发。
“吓死我了,”方臻哽了哽,“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他看上去还是半大的男生模样,生完孩子也才十九,骂着脏话嚎啕大哭时,也不惹人厌。
可怜兮兮的,眼尾都哭红了,还很依赖自己的男朋友,往他的身上擦眼泪。
而他的男朋友,也紧紧抱着他,垂眸看他的时,眼神柔和到能掐出水来。
方臻抱着许风酿哭了快有十几分钟。
两个人中,幸好还有一个还算冷静,没有出现两个人抱头痛哭的滑稽场面。方臻抱着许风酿时,像是抱到了全世界,他知道许风酿可以稳稳地托住他,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情绪。
肚子上的刀口都因为情绪太激烈,而变得没那么疼了。
方臻哭完后,感觉到了一阵羞耻。
他表面上看着十九,实际上多大的人了?竟然能抱着对象哭这么长时间。
可也实在没控制住。
许风酿自然不会笑话他,抬起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还给他擦掉了眼泪,轻声问:“你要不要看宝宝?”
方臻虽然在梦里见过了,但梦里见和现实里看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他连连点头。
许风酿起身,“我去问问护士能不能抱来给你看。”
方臻乖乖地坐在床上。
许风酿走到病房门口,身形一顿,又转过身来看方臻。
他似乎也有些控制不住了,快步走到方臻面前,捧起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
他哑声道:“你等我回来。”
方臻点了点头。
许风酿出去了。
在他出去后不久,护士推门进来,查看方臻的情况。
“你终于醒啦!”护士道,“你男朋友真不错,昨天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一整晚,我看他一晚上都没合眼,刚刚出去的时候差点摔跤。”
方臻闻言,顿时紧张,“摔跤?”
“吓得吧?没什么大事,”护士道,“昨天他可紧张死了,一直问我们你的情况,说没事了他也不信。”
方臻:“……”
原来许风酿也没有那么冷静。
“孩子,孩子!别把孩子给忘了啊。”
在医院的日子, 方臻和月嫂都混熟了,现在已经能像朋友一样聊天。或者因为有人照顾, 孩子生下来后又很热闹, 方臻并不觉得住院的日子难熬。
一眨眼的功夫, 就能出院了。
许风酿抱着孩子,站在方臻身边。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年轻人, 年纪看上去不大, 抱着孩子时, 不像是爸爸抱儿子, 倒很像是哥哥抱着弟弟。
站在医院门口,时不时就有人的视线扫向他和方臻。
他们一家三口站一起就是一道风景线。
他们都很高,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可能是最近在一起久了,长相和神韵上也有相似之处。
如果没有孩子, 别人可能以为他们是兄弟。
但看着方臻明显刚出院的样子, 许风酿细心呵护他的神态, 见者也只剩下了个“般配”的想法。
方臻时不时扭过头去逗小孩。
“小小方, 我们出院喽……”
他发现,人和小孩说话的时候, 根本控制不止不夹着嗓子, 要是以前他打死也不可能这么说话, 可现在他和小孩说话时, 声音夹得不像话。
许风酿头一次听时,当天夜里孩子睡了, 非得听他这么叫他的名字。
自然是差点世界大战。
车开到了他们面前。
月嫂暂时不跟他们一起回家,只是帮方臻拿东西。
她还有其他的订单,哪怕方臻苦苦挽留,许风酿也打算动用他的钞能力,但月嫂还是有原则的很,打算先做完她答应的那一单再来接他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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