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修远,你不是要找我们华湖府的小三元吗?”简自心眼神一冷,径直的指向许泽平:“那小子就在那里!”
第209章 青云路9
舒修远顺着简自心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端方青年,模样出众、气质温润却不怯懦,挺拔的身形让人眼前一亮!
舒修远眯了眯眼眸,“你就是盛安十五年,华湖府的小三元?”
“小生许泽平,这厢有礼了。”
许泽平拱了拱手,从人群中走来,不慌不忙的走上高台。
高岩、小虎跟着在身后,走到高台下,并未登台,他们不想打眼。
“舒修远。”
二人对面而站,许泽平整整高了他大半个头,这让舒修远十分的不爽快。
就身高水平来说,舒修远在大景朝绝对是水平线以上,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走出去让人不能够不忽视。
但奈何许家是一脉相传的高个子,超出水平线一大截,许泽平继承了许家的优良基因,足足有一米八二。
舒修远不情愿的回了一个拱手礼,满脸写着小爷我很不开心。
许泽平见礼过后,转过身子,又朝姜知府见礼:“小生许泽平,见过知府大人。”
姜知府对于这种知进退的读书人十分的满意,摆手说道:“免了免了。”
简自心可不愿意见到这么和谐的场面,他暗搓搓的说道:“舒秀才,你不是说你与我们华湖府秀才比试,输了你就回炉重造吗?现在我们华湖府的代表出现了,你不赶紧同他比赛?”
借刀杀人?
许泽平玩味的一笑,若是换做别人,他不介意为华湖府出一出风头,做一回刀子折了舒修远的威风。
但他面前的可是简自心和书跃,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舒修远还没有开口,许泽平就接了简自心的话头:“简秀才,你们与舒秀才的恩怨,可与小生无关。”
简自心发狠,他直勾勾的盯着许泽平:“被人辱骂南蛮这口气你就忍下来?你莫非就不是华湖府的人了?”
“简秀才,此话可别乱说。”许泽平凑近简自心,仗着身高优势,在简自心的耳边轻轻说道:“阴沟寨被截杀的这口气我都忍下来了,又何况南蛮这口气呢?”
许泽平的声音很小,可以说是犹如蚊吟。
台下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知道许泽平说了什么,但他们看着简自心那铁青的脸色,他们知道华湖府的秀才郎不合!
说完许泽平笑眯眯的看向姜知府,温和的说道:“大人,不如您为他们出题,小生就做司仪如何?”
许泽平短短的几句话,将自己摘了出来。
不得不说,姜知府对于他愈发的欣赏了。
舒修远孤傲,但也识趣,他知道多少才杰都是在阴沟里翻船的。他与许泽平的这一争不在这里,而是在乡试的解元之位!
“请大人出题。”舒修远哪里看不出简自心的险恶?想让华湖府踩着自己的名头上位?
哼,还真是想的太美。
既然许泽平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那么就不妨让自己来教一教他们做人吧!
舒修远的才学,姜知府自然是有耳闻,上一届的乡试解元郎出在长湘府,可是让姜知府如此的满意,这可是为他的政绩增添不少的光彩!
若是没有许泽平的出现,姜知府当然最看好舒修远。
现如今看到这么识趣的许泽平,姜知府突然想到了上一届与陆继学争解元郎的许泽礼。
他仔细瞧了瞧许泽平的模子,有五分相似。
“许泽礼是你什么人?”
“乃是小生的嫡长阿兄。”
许泽平的这一句话,在舒修远的心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许泽礼这个名字他可太熟悉了!!
可是压了他表兄童子三试的人呐!
四海书院在东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陆继学为了避嫌,随手就挑了华湖府去参加童子三试。
本以为依着自己的才学能够连获童子三试的案几,搏一搏小三元的美称,但是没有想到初场就被许泽礼给压了下去!!!
出身书香门第,本就心高气傲。
可想而知,这童子三试被人压了下去,有多么的气愤。
舒修远乐意见到表兄吃瘪,他可是记得表兄回来可是大病了一场,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好。
平日里脑壳望天上的表兄,因着这童子三试的挫败整整萎靡了六年,一直到盛安十一年乡试,他打败许泽礼赢得解元郎的美称,才继续将脑壳抬起来。
“有你阿兄的风范,希望你能够胜过你阿兄。”
听闻姜知府的话,许泽平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一些:“多谢大人勉励!”
舒修远听着姜知府的话,心里很是不甘心,他一定要像表兄踩许泽礼那样将许泽平给踩下去!!
姜知府扫了一眼舒修远,将他的小心思都收入了眼底,这小子可比他表兄差远了。
“三局两胜,如何?”姜知府没有一板拍案,提了建议,让舒修远和书跃等人选择。
“大人做主就好。”
舒修远没有反驳,书跃几人自然也没有拒绝,附和说道让姜知府做主。
三局两胜,姜知府就制定了规矩,一道题目书跃这边五人中派出一个代表上场与舒修远比试。
其实按着舒修远的想法,让他们一起上,自己教他们怎么做人。
姜知府考虑到都是东湘的考生,不希望闹得太难看,所以给了书跃他们几分颜面。
姜知府写好题目以后,由许泽平讲读:“第一题,以“恩”为题,依次递减飞花令,现场作诗。”
不是感恩宴吗?
姜知府的这一题正好点了题。
舒修远挑衅的看向书跃等人,“不知是谁来应战?”
简自心推了推书跃,书跃昂起下巴走了出来:“我来!”
来时像一只高傲的公鸡,去时就如同蔫了的茄子。
舒修远的诗不但词句华美、更是意境高深,更是一首借着一首没有半点停顿。
相反书跃的诗句虽说工整,但意境只能够说一般,嗯,多数像是打油诗,比较浅显易懂。
二人来回也算斗上了个数十首,书跃落得个悻悻而归。
不得不说,舒修远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许泽平觉得,即使他碰上柳繁续,也是不分上下。
“第二题,诗句填词。”许泽平拿到这两题只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来,从姜知府的出题方式来看,是典型的文官,喜好经纶诗句:“补充诗句可以是原诗句,也可以是现场作诗。”
书跃的落败,让简自心看到了舒修远的实力,生出了退缩之心。
简自心可是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书跃他自己都比不过,又如何来熬这舒修远?
许泽平倒是看出了简自心的眼中的退缩,于是开始拱火:“哎呦,简秀才,小生瞧着你好像生出了恐惧的神色,莫非你这是不战就怕了?”
许泽平的这话一出,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简自心的身上。
此时,简自心已经被许泽平架在火堆上烤了。
他咬牙切齿:“许秀才,你看错了。”
“哦,是这样的吗?”许泽平一脸的错愕,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小生的眼力劲一向就很好,三十米开外的靶心都能够射中,何况是这短短....”
往往是这么说半截的话最惹人脑补。
“简秀才,上,证明给许秀才看看,你没有害怕!”
书跃身旁站着的两位秀才郎开始鼓动,说实话,他们也是爱面子的,自然也不想自己上场丢人。
有了许泽平这个钩子,他们自然是使劲吹鼓简自心上场。
简自心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舒修远说道:“上一题是你们先,那这一题就由我来开场吧。”
“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舒修远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他出得诗句自然也是偏冷一些:“请对答出上下两句。”
简自心勉强的对答出这上下两句,铆足了劲开始出题。
却舒修远都是接着他的诗句,现场作诗,孤傲的来了一把炫技。
而舒修远出的诗句也是越来越偏,没有四个来回,简自心就输了。
两场比试一场比一场难看。
姜知府宣布舒修远胜出,然后他就让书跃等人结束这一场感恩宴。
感恩宴开场还没有一个时辰,就被迫关了。
许泽平心里啧啧几声,还真是够丢人的呢!
而在姜知府离开后,舒修远又是嘲弄了一番:“呵,还真是能打的一个都没有!”
“你!”书跃几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没有什么话可以怼回去,只能够外干中强的说道:“有本事乡试上头见真章!”
舒修远冷笑一声:“输了的,钻□□吗?”
不得不说舒修远,是个会羞辱人的。
书跃几人被逼的不敢接茬。
而这场热闹看完,许泽平也打算离开了。
只是他想离开,华湖府的秀才们不想让他离开,着实是舒修远欺人太甚,让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许泽平,你到底是不是华湖府出来的?”一群秀才郎将许泽平围着不让他出去,“就眼巴巴的看着舒修远在这里作威作福吗?!”
“小生华湖府河洛县人氏,如假包换。”许泽平扬了扬自己的身份铭牌,“要不要看看我的秀才令?”
“那你为何气都不吭下?”
许泽平冷笑:“凭什么他们惹出来的祸端,要我来收尾?”
他又不是圣父。
“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的饭。”许泽平不客气的说道:“没有本事,就别学人家开什么感恩宴!遭人砸招牌了,有本事反击回去,没有本事忍着。”
说罢,许泽平推了一把拦在自己面前的秀才郎,挤出圈子扬长而去。
潇洒的背影让华湖府秀才郎,恨得牙根痒痒,但偏生许泽平说的就让他们觉得在理。
真是他..de见鬼!
第210章 青云路10
盛安十七年八月初九,卯时,天色微明,许泽平与高岩在小虎的护送下,三人往内城的贡院赶去。
许泽平与高岩并不在一个考场,许泽平在南考场,而高岩在北考场,故而二人在贡院的大门口就分别了。
而贡院之内,小虎也进不去。
高岩先进去一步,后头留下来的许泽平向小虎嘱咐的说道:“八月十一那日,记得叫一辆马车候在这里。”
许泽平在阿兄的提点下,知道这乡试时长的难熬,他这边有小虎帮衬,而无畏那一头就他一个人,到时候出来怕是无人搀扶。
所以准备一辆马车,以备不时之需。
“少爷,您就放心吧。”小虎信誓旦旦的保证:“小的一定办好这件事情,您就安心去考试吧。”
许泽平交代好这些琐事,转走去了南考场。
与院试一样,进入考场以前,会经历一道小黑屋。
彼时小黑屋前已经排着长队,许泽平咽了咽口水,不就撅一撅屁股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院试的检查,这乡试的小黑屋更加的严苛。
先是许泽平食盒里的饼子、馒头被检查的官差掰的稀碎...许泽平看着官差那黑乎乎的指甲,心里有些恶心,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忽视这些。
然后是水囊、驱虫鼠蛇粉的药瓶,都被纷纷打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最后轮到了许泽平本人,从头到脚被扒了个干净。
先是纶巾被取下,检查了一遍他的头发。
再是扒开他的嘴巴,检查了他的口腔。
其次开始扒衣服、脱鞋子,撅屁股....来回折腾了个遍,才放许泽平离开。
离开小黑屋之时,他听着官差在里头品头论足,欲哭无泪。
他真的是不干净了。
呜呜呜呜,程哥儿都还没有上手摸过他的腹肌,就被人先揩了一把油。
垮着一张脸走到考场,他是更加的苦涩了。
映入眼帘的是千人号房,密密麻麻的,十分的压抑。据说这还是大景开国以来,体谅学子,特意将号房给扩宽了。
在前朝之时,最大的号房可容纳万人,最小的号房也有数千万。
许泽平打了寒颤,按着考号去寻自己的号房,许泽平:南-005-067.
南为考场。
前面005为行。
后面067为排。
考场一共十行、一百排,整好一千号房。
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在臭号那头。
找到自己的号房,约莫高七尺、深五尺、宽四尺。门前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帘子,将帘子卷起来,可见一上一下的两块木板。
白天一块为案、一块为椅,伏案做题。晚上移动这两块板子平放起来,就是简略的木板床。
现如今这木板上随意的放着六个蜡烛、一套文具以及一床灰扑扑的被褥。
想起报名时,府衙收的三两报名费,在看看这灰扑扑费被褥以及粗糙的文具,许泽平摇了摇脑壳,还真是黑心肝的官场啊!
许泽平唾弃归唾弃,还是收拾起来这屁大点的地方,先是将号房边边角角洒上药粉,前朝可是有位考生被蛇给咬死了,抬出去的时候,人都....不能够想了。
然后将灰扑扑的被褥折叠好,放到下面板子的一端。
在收拾的时候,还看到了板子下的小马桶。
等到归类好,考场的钟声响起——Duang!
许泽平知道考试正式开始了。
遥遥的许泽平看到了监考台上的蔡平...没有想到这南考场的主监考官会是他。
蔡平与旁边监考的两位同考官拆开糊封的考卷,然后由蔡平将考卷分给百位巡逻的官差,由他们发放。
蔡平发放完以后,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
另外两位同考官一人数答卷、一人数草稿纸。
一张考卷、七张答卷、七张草稿纸。
许泽平拿到考卷以后,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将考卷上的七道八股文的题目审阅了一遍。
一,道其不行矣夫。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三,克己复礼为仁。
......
看完七道题目以后,许泽平的心里就有数了,不愧是乡试题目是越来越偏,前三题还算简单,出自四书【中庸】、【大学】、【论语】,而后四题全部出自五经。
许泽平看到第一题,也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在草稿纸上开始写。
以子曰:“道其不行矣夫。”来破题。
孔子哀叹说:中庸之道大概流行不起来了吧?
许泽平破题以后,开始引“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承题。
如此方开始起讲,非中庸之道流行不起来了,而是君子越来越少、小人越来越多...
然后提比贪官污吏...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许泽平才把第一题的草稿打好。
草稿打好以后,又开始润色,看那个地方的措词需要调整,过于锋芒之词加以改正,过于成规之词加以圆滑使其活络。
这般修修改改,不知不觉就两个时辰过去了。
许泽平原本是打算第一天白日里将前三题的八股文都全部写完,第二天上午一道、下午一道,第三题上午一道、下午一道。
晚上则是好好休息,来保证白天的精神充裕。
但是看着自己这进度条,第一日一上午才将第一题的稿子完成,都还未誊写...他知道自己得加速了,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手腕,方才解开水囊,轻轻的抿了一口,仅仅只是润了润口。
这三天两夜吃喝拉撒都要呆在这个小号房里面,许泽平能够做到的就是少吃少喝...尽量保证自己少排泄,不然混着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他估摸着也得疯。
润喉以后,打开篮子,看着稀碎的馒头和饼子,许泽平捏着鼻子咽了半个饼子。然后伏案誊写第一道答卷。
誊写完毕,他将答卷摊开晾晒在篮子上头。
自己活动活动手腕,开始打第二篇的稿子。
二,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出自【大学】。
许泽平以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儿不如鸟乎?”来破题。
以“为人君,止于任;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与国人交,止于信。”来承题。
这片文章主要说的是,找准自己的位置。
【诗经】说:京城以及其周围,都是老百姓向往的地方。
【诗经】又说,‘绵蛮’叫的黄鸟,栖息在山冈。
孔子问:连黄鸟都知道它该栖息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一知鸟儿吗?
许泽平回想完原文,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方才下笔起讲。
或许是有了第一篇的开头,第二遍许泽平明显思绪活泛了许多,连打稿子带修改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又花了半个时辰的誊写,等到许泽平抬头活络筋骨,才发觉晾晒的第一张答卷已经干了。
将第一张答卷收好,许泽平又将第二张答卷晾晒到篮子上去,才望了望天色,还算明亮,估摸一下时辰,应该申时二刻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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