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连翘,年十八。”
 “奴家睡莲,年十七。”
 “奴家海棠,年十六。”
 “奴家牡丹,年十六。”
 “奴家百合,年十五。”
 前四人还好,都是一口软软的南方小调,唯有最后的百合,夹杂的北方口音。
 许泽平在北方呆过,能够明显听出北方口音与南方口音的区别,即使是讲着官话,他也知道乡音难改。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最右边那个瘦高的清丽姑娘:“百合,哪里人氏?”
 百合听闻这温润矜贵的男声有些诧异,五人中她是最不起眼的,她不知这大人怎么看中了自己,怯怯的说道:“辽河人氏。”
 许泽平微微靠在太师椅上,放松的说道:“那我们是老乡呐,我是辽河辽北州的。”
 百合听着熟悉的北方音调,突然有些想哭,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是奴家的荣幸,奴家是辽河青冈人氏。”
 青冈县是辽北州下面的一个县城,许泽平温柔的招招手:“过来坐,难得碰到同乡,这让本官甚是怀念。”
 叶同知等人也不知道许大人这是卖了什么关子,许大人不是东湘人氏吗?怎么又变成辽北人氏了?
 海棠等人看着百合在伺候的丫头搀扶下,走下舞台子,她们都是十分的羡慕,同乡啊?多美好的词汇。
 梅老鸨站在包厢外,透过门缝看着百合走到许大人身边坐下,喜笑颜开,这丫头果然是个好福气的!
 “大人,喝酒。”
 百合想着鸨妈妈教的,她温柔的倒了一杯酒递到许泽平的嘴边,含羞的垂下眼睑。
 许泽平修长的手指接过这小小酒杯却没有喝,而瞥了叶同知一眼:“都看着本官作甚?本官瞧着海棠等花也挺美,你们不要试试看吗?”
 许泽平一松口,叶同知等人立马就招了诸位艺伎下来作陪。
 “大人,奴家伺候您喝酒。”海棠软若无骨的依靠在叶同知的怀里,白皙柔软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叶同知的嘴边。
 “大人,奴家也伺候您喝酒。”
 当许泽平接下那杯酒没有喝时,百合就看出了他的潜台词,不敢强求,只是弱弱的坐在许泽平的身边,怯怯的看着许泽平。
 叶同知享受、朱通判坐立难安、曹推官半推半就、陈典史两股战战。
 听黄知府说,陈典史婆娘是个强悍的,看来也不是个传闻。
 许泽平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这才看向百合,放缓语气:“哪一年来的这里?”
 “十、十岁来的这里。”
 “算算年纪,也有五年了。”许泽平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的移开身子。
 百合急忙的扒住许泽平的衣袖,焦急的说道:“大人,您放心,百合是干净的。”
 “哦?”许泽平感兴趣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百合双颊通红,怯怯的看了许泽平一眼,又低下了头:“鸨妈妈,是不让我们五朵金花轻易下场的,我们与下头的歌姬不同,我们是清倌,我们与扬州瘦马一样。”
 百合这话一出,许泽平就明白了。
 瘦马培养起来极为的麻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瘦马们都是牙婆培养出来接待名流富商的。故而在瘦马接客以前,要为她们造势,且她们是矜贵的。
 一旦瘦马接客后,她服侍的名流富商没有意愿为她赎身,她就将沦落为下等妓子,一双素手千人枕。
 而名流富商有意愿为她赎身,那她们就可以脱离这个苦海了。
 故而瘦马的初夜,极为的重要。
 “百合,你是怎么从北方来到南方的?家人带你来的吗?”许泽平垂下眼眸,嗓音低沉温柔。
 百合听他提起这个问题,有一瞬间的紧绷,她下意识的看向了伺候的丫头。
 许泽平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本官也乏了,今日先这样吧。”
 说罢,许泽平就拂袖离开了。
 许泽平一走,叶同知等人也起身追了出去。
 徒留五朵金花相互对视,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合的那一眼,许泽平猜出来,多数不是家里人卖她进来的。
 答案已知,许泽平也不想多呆。
 许泽平的脚步很快,等到叶同知他们追出来,人已经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朱通判惋惜的摇头:“看来许大人,终究是辜负了同知大人的一片好心了。”
 叶同知看着朱通判这嘚瑟的模样,气得牙根痒痒:“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曹推官和陈典史相互对视一眼,像个鹌鹑一样躲在他们的身后。
 朱通判比了一个遗憾的笑容,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去了。
 小虎嗅着许泽平身上的满身脂粉气,惊恐的捂住嘴:“少爷,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少主君的事情吧?”
 许泽平斜了小虎一眼,“去,别乱给我造谣,不然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虎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许泽平到前院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回到后院。
 “阿父!”
 许泽平刚走进立春院的正屋,两个糯米团团就扑了过来。
 他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你们怎么还不睡呢?”
 圆哥儿昂起头,乖乖的说道:“等阿父呢!”
 “是呀,满哥儿都一天没有见到阿父了,想阿父。”满哥儿越大嘴巴越甜,抱着许泽平的大腿就开始撒娇。
 许泽平轻笑一声,抱起两个团子走到榻上。
 此时,程哥儿正倚靠在软塌上看着话本,见着许泽平一身常服,挑眉:“换衣裳了?”
 “嗯,满身的酒气,怕熏着你,就在前院洗漱了过来的。”许泽平说着坦然,实则心里打鼓,他也怕程哥儿误会。
 程哥儿盯了他三秒中,轻哼一声:“我困了,你把两个小家伙哄睡吧,我先去睡了。”
 “阿父,最后丑小鸭变成天鹅了吗?”
 两个小家伙打着哈切,迷蒙的看着许泽平,眼中是止不住的泪花。
 “乖乖睡觉,明日阿父就告诉你们结局。”许泽平安抚的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背脊,温柔的哄着他们入睡。
 困意太重,不到片刻,两个小家伙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许泽平离开后,守夜的春月吹灭了蜡烛。
 “程哥儿,睡着了吗?”许泽平脱了外衣,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抱住了小夫郎。
 程哥儿感受着作弄的双手,羞恼的用手肘锤了一下某人的胸膛:“烦人,别碰我。”
 许泽平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别气了,我来交公粮了。”
 “什么公粮?”程哥儿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许泽平闷笑,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声。
 程哥儿从脸红到脖子,他气笑:“你混账玩意。”
 欢好过后,许泽平终于将他的小祖宗哄好了。
 趁着这美好的气氛,许泽平将自己在流芳小院的事情讲给了程哥儿听...并且肯定的保证,这流芳小院有问题。
 程哥儿轻哼一声,“就知道你在说谎。”
 许泽平亲昵的将人拥在怀里,低着头讨好的凑到程哥儿的面前:“祥儿,我哪里暴露了?”
 “哼,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对视我的眼神。”程哥儿忍不住的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你个骗子。”
 “骗子也是你家的。”许泽平一脸无赖:“反正这辈子就赖着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赖。”
 “嗯嗯,祥儿说得对。”
 程哥儿见许某人这赖皮的样子,也就不想和他争了,转而把话题绕到了花船的问题上:“平平,那流芳小院有问题,你想怎么做?”
 直接查封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比起简单粗暴的查封,他更想钓出背后的大鱼。
 “我希望百合能够跟我里应外合,在花船与流芳小院进行交易之时,一并抓获!”
 花船的航行时间不定,行踪又飘忽不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趁着他们交易的时候,将他们逮捕归案。
 许泽平有两点为难的地方,一是百合清楚花船与流芳小院每年交易的内情吗?二是要如何攻克百合?
 毕竟百合不是白琳,白琳的聪慧、胆大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够做到的。
 许泽平也想过一件事情,就是找一个胆子大、脑子灵活、年纪又小的乞儿送进流芳小院做打杂的杂役,让他成为自己的暗棋。
 在程哥儿思索的时候,许泽平顺势将自己第二个想法说了出来。
 程哥儿一拍板,说道:“平平,我们两个办法同时进行吧。明日,我们让小虎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双管齐下,更为的保险。
 敲定主意以后,两夫夫进入了梦乡。
 次日程哥儿睡醒后,看着空置的另外一半的床铺,他才想起还没有跟平平说后日他要举办小宴的事情...
 “阿爹,大懒虫!”
 "阿爹,满哥儿来啦!"
 两个糯米团子从外室扑进到内室的架子床上,让程哥儿暂且忘记了这件事情,反正时间还早,今日晚上说也不迟。
 “刷牙牙了没有?”
 程哥儿将他们的鞋子脱掉,任由两个小家伙爬到床上来蹦跶,自己则是边穿衣服边注意他们不从床上掉下来。
 “刷牙牙了,还洗脸脸了。”
 圆哥儿说完以后,满哥儿补充的说道:“阿爹,今天是我们自己刷牙牙和洗脸脸的,我们棒不棒?!”
 程哥儿穿好外袍,他回头看着两个昂起头等待鼓励的两个小家伙,一脸惊喜:“哇,圆哥儿、满哥儿,你们好棒,阿爹要向你们学习。”
 许泽平既然有想法将粮税、盐拨给朱通判来管理,自然是要行动的,但是行动前总是要一个理由的。
 所以到达府衙后,他笑眯眯的同各位官员寒暄后,就回到衙房,让杂物官将长南府近十年来的粮税、盐税、商税的账本呈上来,他要对账。
 县衙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县內税收的三成,而府城的库房银钱是来自各地县上交七成中的二成。
 若是府城下面还有隶属州,那收到隶属州的税收是隶属州呈上来收税的二成。
 如岭南县今年粮税是三万石,扣除留下来三成税收九千石,交上来的税收便是二万一千石。
 长南便是取二万一千石的二成,四千二百石。
 叶同知听杂物官说许知府要对账,他的心中一颤,就知道许知府要秋后算账了。
 捏着油水的差事,说不蹭点油水那肯定是假的。
 这点油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许知府要揪着这个问题,他也讨不到好处。
 唯一期待的就是许知府不食人间烟火,看不出这些账务来。
 毕竟有些账目他都写的十分的含糊,比如铺子契税收到五十八两三钱,他就登记成五十八整。
 黄知府将府衙内的职务还是划分的十分的清晰,粮税、盐税、商税、市舶税这些与税收有关的内务都交给叶同知来管理,包括府衙的采买支出,一律账务叶同知管理。
 府城的治安、农田水利、安抚民夷这些事务,都划分给了朱通判管理。
 不管是前者的税收还是后面的支出采买,都是极为有油水的,许泽平看着这些账务,很想笑,还真是把叶同知养的肥头大耳的!
 他花了五天时间,将这些账务核对了一遍。
 先不提采买这一块,就光税收这一块,叶同知上任这十年来累计少说也蹭了五千四百二十两银子,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许泽平十分的清楚。
 叶同知在长南府驻根这些年来,自然也有他的生存法门,许泽平没有想着一下来就把他撸下去。
 他将账本往案几上一扔,对候在外面的杂物官说道:“去请叶同知过来一趟。”
 “许大人,您找下官何事?”
 “坐。”许泽平笑呵呵的将人领进茶室,平和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叶同知这些年想必管理账务也累吧?”
 叶同知心头一颤,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大人,您说哪里的话?能够为府衙管账是小人的福气,何曾敢喊累?”
 “哦,这样啊。”许泽平将准备好的账本从身边拿了出来,“我看你这几年来的账务出入有些过大,当以为你是疲乏了,本官想着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叶同知看到许知府手中翻开的几本账本,脸色有些发白,因为许泽平来了一个阳奉阴违,看似只要了十年的账务本,实则将二十年的账务本都调了出来,抽选出了两本与前任同知做的账本进行比较。
 叶同知在长南府任职十年,再往前走就是上一任同知了。
 他的嘴皮子颤抖了一下,“大人,您不能够动我,游冬是我姐夫,”
 按他们后世的说法,游冬在政界来说就是广南省的三把手,广南布政司左参政,从三品地方官员。
 “嗨,叶同知你真是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动不动的。”许泽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的说道:“就是让你轻松一段时日,管理管理水利、民夷这一块不是?”
 许泽平在叶同知惊魂未定的眼神中,俯下身子对着他微微一笑:“忘记跟你说了,我阿兄是许泽礼、我先生是岑天元,我还有个大师兄叫李程雪。”
 所以不要跟我搞什么用背景压人这一套,真搞下去,将你和你姐夫一撸到底。
 你以为天子近臣,当真是吃干饭的?
 朱通判也不知道许知府跟叶同知说了什么,次日,叶同知就乖乖将税收的账本都交出来了。
 然后朱通判与他将水利、民夷这一块的宗卷进行交接,二人手里的权利现如今基本平衡。
 叶同知对于许泽平这一行为是又气又闹,他估计是第一个被剥去税收管辖权的同知了,传出去得贻笑大方。
 羞恼之下,他连夜去找了他的姐夫想要给许泽平使绊子。
 游冬被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给气死了,早早的就跟他打过招呼,将先前的账本给处理了,他不信!
 他只是个左参政,又不是广南巡抚,哪里来的通天权利给他去摆平京中官员?
 将叶行狠狠地唾骂了一遍,就将他赶出了府。
 然后叶行就灰溜溜的骑着马,趁着夜色又赶回来了家。
 许泽平这一手段,让长南府衙的官员见识到了什么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将长南府衙的官员收拾服帖以后,许泽平计划要下一趟岭南县。
 而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十六日了,再过些日子就要到了大景的年假日了。
 若是下一趟岭南县,也不知能否赶回来与家人过除夕团圆节?
 许泽平知道这趟岭南之行是必须要去的,现如今岭南没有县令,说实话跟群龙无首也没有啥区别,即使有指挥使坐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身为一府地方官,他有职责去安抚岭南的百姓。
 不过出发前,还是要将各县县令的考评提前考评了就是。
 而在许泽平敲打府衙官员这些日子里,程哥儿也将府城中的各大官员府邸情况给摸清了。
 就目前来说,在府城后宅中他就是他们长南府的第一人,没有人需要他给面子。
 程哥儿虽说也不追求被众人追捧拥簇的感觉,但这种被人羡慕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
 哥夫来信先是大致讲了燕京发生了近况,后说阿兄已经升至四品京官,也算是天子近臣,让他们在地方上莫要怕事。
 程哥儿笑过后,给苏瑜姮回信。
 ——从前哥夫来信从来不说这话,现如今腰杆直了呢。
 程哥儿听见脚步声,将手中的信件糊封好,回头说道:“回来了?”
 许泽平张望了一眼,“圆哥儿和满哥儿呢?”
 “朱家的蕊丫头来了,正和她在后头的小花园玩秋千。”
 程哥儿嘴里的蕊丫头,许泽平知道,是朱通判家的幺女,比圆哥儿他们大了两岁,今年有四岁半了。
 前日举办宴会,朱夫人将小丫头带了过来玩耍,三个小家伙一见如故,立马就玩到一块去了。
 这倒是把叶同知的夫人看得酸酸的,偏生她又没有这么大小的孩子,她的丫头都及笄了,若是抬举庶出孩子吧,她又不甘心。
 三个孩子会互相窜门,这倒是拉近了朱家与许家的关系。
第306章 广南行10
 “平平,你是不是要下岭南了?”程哥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身为枕边人,他又怎么能够不了解许泽平呢?
 哥夫经常来信,信中都会跟他说起燕京发生的政事...这让他对于政事也有所了解。
 小虎送进流芳小院的那名乞儿正是从岭南一路流浪过来的,从乞儿的嘴里他也了解到了岭南县如今的情况...
 岭南县城挨近南海的南城墙直接被倭寇砸了,现如今指挥使日夜严守南门。
 南海附近那一片农田如今更是成了无主之物,百姓们根本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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