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祖宗]大魔王和小黑兔的同居生活 (灯草)
“在为小说积累新的意象吗?”他笑着走进,接过尹宗佑手里的毛巾,自然的为他擦头发,看尹宗佑的脑袋随自己的手的按压一晃一晃,觉得可爱,怜惜的隔着毛巾揉揉他的头。
“其实也没有,就是想看看窗外的景色。”
“心情不好?”
“你走过来以后,心情稍微好点了。”尹宗佑突然侧开身子,面对着徐文祖,手肘搭在窗台,笑了笑,“今天晚上不想睡觉,聊会天吧,突然发现好像还没有跟你正经的聊过天,其实我从以前就好奇,你是经历过什么然后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你把我拉入了地狱,但在这之前,是谁将你拉进地狱的呢?”
徐文祖也将手肘搭在窗台,侧头俯视,对上尹宗佑黑亮探究的眼神:“亲爱的是想了解我的过去?”
“很难不感到好奇。当然,你如果不愿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如果你有一个悲惨痛苦的童年,长大后多半是不愿提及的。徐文祖这样的人,像是泡在罂粟与鲜血酿造的陈酒里生长起来的,他鲜艳,又黑暗,被杀戮之血染红的鲜艳,于泥泞地狱爬出的黑暗。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是沾着浓稠淤泥的,说不清滴下的是血,还是由无数他人汇聚的恶意。
那种过往,没人会愿意再提起。尹宗佑觉得还是不要问了,便打算转移话题,但徐文祖兴致盎然的盯着他:“亲爱的觉得,我以前经历过什么?”
尹宗佑诧异的眨眨眼,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于是顿了顿,片刻思考后说道:“我知道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和那个大妈一起,所以肯定没过什么好生活。那个大妈开福利院……想想真吓人啊,会不会平常把你们聚在一起,训练用刀杀人什么的。啊,吃的是人肉吗?晚上应该有很多哭声,半夜也许会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商量怎么逃出去?”
徐文祖听后,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不愧是小说家,想象力很丰富。”
“……难道我描述错了?”
“亲爱的去过真正的福利院吗?”徐文祖突然问。
“好像没有,但我大概知道福利院是什么样。只是毕竟院长是严福顺,所以总觉得你们的福利院不该那么正常……”
徐文祖点点头,眼眸低了低:“我小时候对正常不正常没有概念,可能一直接触那样的环境,只觉得我就这样活下去就好了,没想太多。”
“虽然我想象中你们的生活环境很苦,很压抑。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小时候,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听到这句话,徐文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似乎很意外。
“唔…怎么了,我又猜错了?难不成你小时候就是横刀阔斧叱咤院子的孩子王了?”
徐文祖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这个词,跟我不沾边。”
尹宗佑歪着头又把他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是么,但平常和你相处,有很多瞬间会感觉你很温柔,做饭的时候,逗球儿的时候,站在旁边不发一语的时候,当然,不包括床上,你要是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臭毛病改改就更好了。”他说着说着抱怨起来,眼神飘向窗外,耸耸肩不看徐文祖。
徐文祖被他的模样逗笑,伸手揽住他的腰,继续说:“想听的话,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但是同样,亲爱的也要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什么都可以,发生过的有趣的事,喜欢的,讨厌的,青春期,这些我都要知道。”
只是想知道他以前的事,却换来这么一大堆要求,尹宗佑无奈,但好奇也愈加生长。反正夜还漫长,够时间慢慢去讲,细细去听。
他们两个人倚在窗前,看着夜色轻声讲从前的故事,而球悄无声息的从窝里移动到他们身后,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这俩人,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的,有鬼!它摇着尾巴看了一会,时间一久觉得无聊,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趴在他们身后睡着了。
这是徐文祖第一次跟别人讲起小时候的事,那些过往对他而言并不是晦涩可恨的,只是经历,但是当把曾经细碎的小事倾诉给另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会莫名升起一股释然感,奇妙而满足,是因为倾诉的对象是尹宗佑吗。让这个人了解自己,好像是一件很好的事。
他的语言很简练,没有过多形容词,完全客观冷静的在陈述事实。
“我们被带到一个屋子里,然后我用刀杀了他。”
“那天吃了人肉。”
“她被院长打死了,头上全是创口,扔在过道旁。”
类似这样的语言。
其实杀戮并不是福利院的全部,那项血腥的捉迷藏游戏是院长的恶趣味,是每天最难熬的噩梦时刻。但除此之外,可以说大部分时间他们和正常福利院的儿童一样,过着清苦平凡的生活。孩子们每天也会自行组织一些小游戏,徐文祖从不参与,他只喜欢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看着。
“只要不违抗院长,就可以很普通的活下去。”他轻巧的说着,眼里没什么怀念的情感。
即使他说的很平淡,但尹宗佑还是听得心惊胆颤,尤其是捉迷藏。
徐文祖又提到那时候的孩子们会自己组成小团体,大家推选一名强壮聪明的孩子作为组长,保护其他人,并帮助自己的小组获得更好的福利。至于获得福利的方法,就是去抢夺其他孩子的日常用品和食物。
“那个大妈从不管这种事吗?”
“不管,她很喜欢看大家争抢的样子。事后还会借机教育我们,这是弱肉强食的社会,你不动手,别人就会先一步来掠夺你。每次最后都会加上一句,但只要乖乖听院长的话,就不会有事。那里的孩子在她面前乖巧的可怕,已经木讷的不像是人了。”
当东西抢夺完成后,组长分到的是最多的,其他孩子心里虽不满但也不敢吭声。偶尔有例外,组内的其他成员团结一气将组长杀死这种事也发生过,而死掉的孩子会被废物利用,成为当天的晚饭。
“你是组长,还是组员?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组吧?”
“是的,我没有组,我讨厌他们。”
“那你有受过欺负吗?”
“打过架,赢了。”
他不喜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业余爱好就是捡捡掉落的牙齿,放进床下的黑色小匣子。有人来找茬,就把那人揍一顿,然后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后来被严福顺看中,有意培养他,他跟着严福顺把福利院烧了,来到新的住处,和双胞胎兄弟,四个人按部就班的活着,偶尔杀人当作生活的调味料,大部分时间都毫无乐趣,可以说除杀人外的所有时间都是在等待杀人的那一刻,那些时间毫无意义,可随意浪费。
那是他从前的生活,他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但是跟尹宗佑在一起后,一天的所有时间,每时每刻每分,都有了灿烂的意义。
“和亲爱的一起生活,让我觉得很幸福。”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接下来尹宗佑分享的故事,和徐文祖似乎是正相反的两极。
徐文祖的生活是平淡乏味中追求一闪而过的刺激,而尹宗佑的世界大部分时间是灿烂阳光的,只偶尔会掠过一片阴云,夹杂着愤怒不满和暴力的阴云。
夏天的冰棒,青青草地上的野餐,呼呼的风扇声,睡梦中爸爸妈妈的轻声低语,糖果,冬日的堆雪人,青春期在校园挥洒的汗水。这些组成了尹宗佑的阳光,徐文祖认真听着,脑海中浮现他第一次冲他笑的场景,那时他的笑脸,正是包含了这所有的一切美好吧。
阳光之外的阴云,是来自身边的其他人。
有时他会觉得照顾兄长很麻烦,明明是哥哥,却无时无刻都要他来关照,相比之下母亲对哥哥的关心也更多。上学时身边的男同学嘲笑他矮,被小混混抢钱,心仪的女生与别的男生亲密的走在一起。
其实说起来都是小事,每个人生活中都会经历类似的不满,但尹宗佑皱着眉道:
“也许我生来比较奇怪,我总是会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愤怒,对欺负我的人,甚至对家人也生出过。我的生活其实不算太糟,但我希望它更好,希望世界更和我的心意,可是没有,并且越长大越发现世界是往背离我的方向生长去的,愤怒也不断被滋生,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经常想打人,想对人使用暴力。”
生来的愤怒么,徐文祖眼眸低垂,越听越喜欢,也许他一开始对尹宗佑感兴趣,就是因为感觉到了他隐藏在躯壳下灵魂的愤怒吧。
“这并不奇怪,确实有一些特质是天生带来的,就像我永远无法和寻常人共情,他们的感情在我看来都太卑贱可笑了。身边人的生死,甚至我自己的生死,都无所谓。这样的我和你,简直太适合在一起了不是么?”徐文祖的声音清凉,代替了夜晚袭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