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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被迫替嫁后(一丛音)


姬恂下意识将七结绳递过去。
楚召淮伸手要接过,可往后撤时却受到阻力。
姬恂直勾勾望着他:“如果我系好结,你就……如何?”
楚召淮抿了下唇,刚才笑时的勇气好像在逐渐消退,视线往旁边飘了下。
姬恂往前一步,声音发紧地又问了句,语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安和患得患失:“楚召淮……你就如何?”
楚召淮嫌他离得太近,想要往后退,可后面便是石头栏杆,根本无处可逃。
好一会,他近乎自暴自弃地拽了下绳子,小声道:“我……我或许可以考虑明年乞巧节再、再和你一起来。”
姬恂倒映着楚召淮面容的瞳仁不动声色晃动一瞬。
之前陛下在面对楚召淮时始终束手束脚,唯恐他没有再续前缘的打算,自己的纠缠会成为楚召淮的负担。
直到楚召淮说出这句话……
虽然加了“或许”“考虑”这两个不确定的词,可却像姬恂明晃晃表达出一个信号。
楚召淮已不再想和他一刀两断。
姬恂呼吸几乎屏住,看着楚召淮还在盯着那七结绳瞧,手微微一用力猛地将七结绳抽回来。
楚召淮一愣。
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将姬恂微微俯下身,将七结绳戴在他的脖子上。
姬恂注视着少年的眉眼,轻声说着祈福词。
“愿幼子百病全消,健康长寿。”
脖子上的红绳好似沾染姬恂的体温,微微在脖颈处发着烫,楚召淮抚摸着那粗糙的绳子,眉眼舒缓了刹那。
年幼时的不可求终于得到,好似空当的心圆满了一块。
乞巧结束,楚召淮和姬恂一起并肩朝安顺坊走去。
离白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楚召淮一直低着头沉默,好像后知后觉到害臊,恨不得一头扎到河里从井里游回舅舅家。
刚才他说了什么。
或许,考虑……一起过乞巧?
完了,若是舅舅知道他如此没出息,被一根绳子就哄得放下一年前的事,会不会又打他脑袋。
好疼的。
楚召淮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
姬恂却罕见得没有开口说话,陪他一路沉默着回到安顺坊的白院使府邸。
门口两个少年正翘首以盼,见楚召淮终于回来了,几乎哇哇大哭地冲回府中。
“太好了!公子回来了!”
“呜呜呜大人!公子没丢!”
楚召淮:“……”
差点忘了这一茬。
楚召淮正要往家里跑,一直没说话的姬恂忽然抓住他的手。
“召淮。”
楚召淮耳根通红不想看他,讷讷道:“我我要回家了,陛下也赶紧回吧。”
姬恂没说话。
楚召淮正忐忑不安着,便感觉自己的手被那只温暖的大掌捧起来,微微往上抬。
接着便是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上。
楚召淮一愣,愕然回头。
恰好就见姬恂握着他纤瘦的手,在光洁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下。
楚召淮:“……”
楚召淮人都傻了:“你……你!”
姬恂眉梢轻挑,明明冷峻的面容像是带着阴冷的煞气,偏偏此时眉眼带着笑意,连语调都像是含着蜜:“晚上梦到我吧。”
楚召淮:“……”
楚召淮整只手臂猛地一哆嗦,拼命挣扎着抽出手来,爪子胡乱在好像还残留热意的手背上搓了搓,耳根发红语无伦次道:“你!你自重嗷!”
他又没答应重归于好!
“是我冒犯了。” 姬恂垂眼,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情不自禁想和你亲近。”
楚召淮:“……”
楚召淮眼睛都瞪出来了。
当年两人是结发夫妻时,姬恂也从未说过这种情话,怎么现在却像是被鬼上身了,每说一句话就像是朝楚召淮射了一箭。
楚召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到后脑勺酥麻一阵又一阵:“你不要这样说话,我……”
怪让人害怕的。
姬恂勾唇一笑,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一人幽幽道:“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楚召淮回头一看。
白鹤知正站在门口眼神凉飕飕地往下看。
楚召淮立刻噔噔噔跑上前,一把躲在舅舅身后,像是终于有了靠山,探出脑袋怯怯看着被“夺舍”的姬恂。
白鹤知拱手行礼:“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光临寒舍有何吩咐?”
姬恂对着白鹤知便没了在楚召淮面前孔雀开屏的风骚,理了理衣袍,淡淡道:“白院使不必多礼,朕只是送召淮回来罢了。”
白鹤知回头瞪了楚召淮一眼。
楚召淮一缩脑袋,抱着舅舅的小臂没敢说话。
“多谢陛下。”白鹤知假笑着道,“天色已晚,不知陛下要不要来寒舍坐一坐……”
这话显然只是客套话,加上个“天色已晚”甚至称得上是逐客令。
姬恂一笑:“既然白院使盛情相邀,那朕便却之不恭了。”
白鹤知:“……”
楚召淮:“……”

夜已深了, 白院使府中却要迎接圣驾。
陛下顺杆爬的能力修炼得炉火纯青天下第一,白鹤知眼神骂得很脏,但礼仪仍旧周全, 恭恭敬敬将陛下迎入府中。
这处府邸是圣上亲赐, 明明只是太医院院使,宅子的规格却赶得上朝中二品重臣,后院还有几亩良田, 能让白院使随心所欲种草药。
楚召淮垂着头跟在白鹤知身后, 不知姬恂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总不能自己刚刚松了一点口, 姬恂就当成复婚成功吧。
楚召淮正胡思乱想着, 走在前方的姬恂脚步微顿, 侧头对楚召淮笑着道:“白神医,朕从燕枝县回京后身子总是有些不适,不知可否趁这个机会为朕请脉?”
寻常姬恂都是自称“我”, 现在当着白鹤知的面倒是一本正经地朕来朕去。
楚召淮歪头诧异看他。
在燕枝县临走前他给姬恂诊过脉象,强壮如牛精强力壮, 一拳能打他八个。
怎么都过了半个月竟然还不适?
楚召淮还未说话, 白鹤知就笑着道:“召淮精通毒和重症, 陛下瞧着着实康健,下官不才可为您请脉一试。”
姬恂笑了:“那就劳烦白院使了。”
白鹤知:“下官职责所在。”
满太医院的人都能为陛下请脉,所以就别麻烦旁人了。
又不给俸禄。
陛下被拥簇着进了白府的厅堂,下人恭恭敬敬奉上白鹤知亲手调配的清热解暑的药茶,苦中发涩, 还带着点山楂的酸意。
白院使颔首道:“寒舍并无贵重的茶叶, 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姬恂喝了一口, 果然很难喝。
楚召淮倒是很爱这一口,坐在舅舅身边小口小口喝着。
姬恂将刚要放下的药茶又端起来, 细细品着喝了小半杯。
白鹤知将药枕拿来放置桌案上,细细为陛下诊脉。
探了一会,白院使心中腹诽,此人脉象平稳有劲,瞧不出丝毫异状,哪里就不适了?
莫不是苦肉计吧?
楚召淮垂着眼喝茶,吸溜了下将一小片山楂吃到口中,他好奇地微微一嚼,酸意顿时袭遍天灵盖,五官紧紧皱起,吐着舌呼了几口气,羽睫湿润差点酸哭了。
他大概觉得好丢人,左看右看想瞧瞧有没有发现他做了蠢事,无意中撞在一直注视着他的姬恂双眸中,登时一愣。
随后他遽尔垂下头,脸庞一直红到耳根,连脚尖都尴尬地勾起来。
姬恂手指轻颤了下。
白鹤知还在嫌弃陛下没事找事,忽然感觉指腹下的脉搏像是发了疯似的猛烈跳动起来,几乎顶着指腹一下下乱蹦。
白鹤知眉眼微蹙。
脉象这般阴晴不定,想必是心绪激荡,神魂摇荡之故。
姬恂神色淡淡,见白鹤知将手收回,眉梢轻挑:“白院使,朕可要服用什么药?”
白鹤知颔首道:“陛下……似是火气旺盛,导致心神不定,近日多用些败火的茶水即可。”
姬恂若有所思:“只用水就可以吗?”
“是。”
楚召淮闷咳了声,总觉得陛下这句话意有所指。
诊完脉,白鹤知见陛下还没有要走的打算,这都要亥时了,只好清了清嗓子,再次委婉地下逐客令。
“陛下回宫后,让贴身伺候的人勤泡些冷茶——啊,这都要亥时了,宫门是不是要落锁了?”
姬恂像是没听到白鹤知的言外之意,淡淡点点头:“这时辰宫门早已落锁,恐怕今日朕回不去了。”
白鹤知:“?”
就算宫门落锁,那些守门的侍卫不至于陛下来了也要梗着脖子不让进吧。
白鹤知再接再厉:“陛下说笑了,您是九五之尊,想去哪儿自然无人敢拦。”
姬恂“嗯”了声,懒洋洋托着侧脸笑起来:“白院使说得极是。”
但仍坐得极其稳,没有半分要起驾回宫的打算。
白鹤知:“……”
楚召淮听了这么会,哪里瞧不出姬恂的打算,他为舅舅着急,见两人打了个一大圈太极又回到原点,只好颔首道:“那就恭送陛下了。”
姬恂:“……”
姬恂心中“啧”了声,正要说话。
就听外面传来轰隆一阵雷声。
盛夏天气变得极快,白日还天朗气清,夜晚却隐隐听到轰鸣阵阵,好似要落雨。
姬恂眉头轻挑,似笑非笑道:“看来今日暂且回不去宫中了,得叨扰白院使一晚。”
白鹤知:“……”
楚召淮:“……”
此人真是真龙天子,天都在帮他。
天即将下暴雨,白院使无法将陛下往外头赶,只好强颜欢笑地为陛下准备住处。
皇帝所住必然得处处精致,白鹤知将所有下人都叫来,花了两刻钟将府中最宽敞的厢房收拾出来,供圣上落脚下榻。
在白鹤知离开的这段时间,姬恂和楚召淮共处一室,眼神一直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
楚召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喝着茶遮掩尴尬。
姬恂交叠着双腿,姿态懒洋洋地道:“召淮的小矮柜还在宫中,明日我让周患给你送回白府来,到时你点点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楚召淮怔了下。
在外只带着两套衣服行走一年多,他早已忘了自己还有个“百宝箱”小矮柜还在姬恂那。
楚召淮摇头:“不必了,里面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陛下丢了就好。”
姬恂缓缓笑开了:“白神医留了不少银钱在小矮柜中。”
楚召淮如今对银钱并不在意,况且小矮柜的银钱大多数都是璟王府给的,他不太想要。
正要说话,就听姬恂说:“……那银钱有不少,还有白神医为我解毒的诊费,我擅作主张用那笔钱在京中的安顺坊置办了一处医馆,如今已开了大半年,医馆户籍所用皆是你的名字。”
楚召淮一呆:“啊?”
姬恂说了个住址:“白神医若是得了空可以去瞧瞧,那儿地段不错,旁边还有个小院子,临着一处风景秀丽的湖。”
……和楚召淮在江南想要买的临湖小院子相差不多。
外头已是狂风暴雨,内堂却一派祥和。
楚召淮愣了许久,握着袖中的五指,疑惑道:“大半年置办的?”
“嗯。”
楚召淮更不解了。
那时他远走他方,根本没有要回京的苗头,姬恂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用他的名字开医馆。
姬恂不知何时已坐在楚召淮身边,手肘撑着楚召淮椅子上的扶手,半个身子几乎压过来,带着掩饰不住的侵略性,令人无端生畏。
见楚召淮满脸困惑,姬恂笑容顿了下,好一会才出言解释了句:“召淮,我做这个并不是想将你困在京城。”
楚召淮手指微颤,垂着头半天,故作镇定道:“那陛下是为何?”
姬恂道:“我只是想让你有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处。”
楚召淮一愣,迷茫抬头看他。
他有归处。
不对,白鹤知的府上并不能是他永远的归处。
白鹤知是个年过而立还没有成亲的特例,被白家人各种劝说诟病,但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
哪怕成亲后仍然待他如初,按照楚召淮的性子,恐怕会认为自己仍在寄人篱下。
见楚召淮耷拉着眉眼陷入沉思,姬恂道:“我并非是质疑舅舅待你不好,只是想让你……无拘无束地活着。”
像在燕枝县那般光芒万丈,不用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成为无数人的救赎和希望。
楚召淮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还是抿了下唇,绷着脸说:“你叫谁舅舅呢?”
一年游历,楚召淮已不像之前那般胡思乱想,担忧自己会成为白鹤知的累赘。
何为寄人篱下,何为家,他还是能分得清楚。
姬恂眼眸带着笑意:“前舅舅也是舅舅。”
楚召淮:“……”
楚召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前舅舅”重重咳嗽了声。
两人朝着门口看去。
白鹤知撑着油纸伞一袭白衣站在那,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寝房已收拾好了,您可以移驾前去休息。”
姬恂:“……”
姬恂好像不知尴尬为何物,笑着起身:“劳烦白院使了。”
白鹤知假笑,引着陛下前去住处。
姬恂走到侍卫撑着的油纸伞下,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回头,对楚召淮道:“白神医,如今璟王府暂无人居住,朕和太子皆在宫中,若你想回去看看赵伯他们,随意前去便是。”
楚召淮愣了下,干巴巴道:“哦,好。”
他回来后的确有去看赵伯的打算,只是又害怕会碰到姬恂所以才没敢动身。
姬恂特意说出他和姬翊在宫中,想必是怕他回去不自在。
姬恂笑了起来:“愿白神医今晚有个好梦。”
楚召淮一愣,后知后觉记起姬恂刚才那句“晚上梦到我吧”,耳根腾地就红了。
姬恂管杀不管埋,说罢后直接转身走入雨幕中,逐渐被一群人拥簇着远去。
楚召淮还在原地烧开水,脑袋咕嘟嘟冒着泡。
死了得了。
夜深人静,楚召淮被府中下人撑着伞护送回院中,沐浴完换上衣袍躺在榻上,听着外头的雷声雨声发呆。
那根七结绳已解了下来,正缠在手上,越发衬出手腕的雪白。
楚召淮侧着身子抚摸着七结绳,满脑子全是姬恂站在灯下为他系结的场景。
百病全消,健康长寿。
楚召淮摸着胸口,微微垂下眼。
他的心疾虽然每日都在服用白鹤知的药,但未来日子这样长,他真的可以长寿吗?
年幼时大师为他批命说是十八岁有一劫难,如今他即将及冠,会不会像大师所说的日后便会一直平安顺遂?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已大半年未发作过心疾了,身躯可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容易疲惫。
算了,不想了。
再想也无用。
楚召淮闭着眼正要睡觉,忽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楚召淮心中倏地打了个突,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姬恂会像一年前那样胆大,在他舅舅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过来找他。
“谁……谁呀?”
外面传来长随的声音:“公子,是我。大人怕您贪凉,让我来给您关上窗,省得吹了雨风。”
楚召淮松了口气:“嗷,好的。”
窗户被关上,风雨声减弱了些。
楚召淮盖上薄被,嗅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声音,逐渐进入梦乡。
不知是不是今晚姬恂那句“晚上梦到我吧”有了效用,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楚召淮竟然真的梦到了姬恂。
仍是在璟王府。
姬恂还穿着那几乎上半身赤裸的黑色衣袍,交叠着二郎腿在那钓鱼,似乎注意到视线他微微侧身,在阳光下朝着他一笑。
“王妃,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坐。”
楚召淮“哦”了声,乖乖走过去坐。
刚挨过去,听得钓竿“啪”地一声打在水面上,姬恂伸手掐住他纤瘦的腰身,倏地一用力。
楚召淮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面对面跨坐在姬恂的大腿上。
楚召淮一歪头,神情带着些迷茫。
因垂头的姿势,瞧见姬恂的眼神像是紧盯着猎物的兽,语调却是温柔且蛊惑的:“乖一点,低下头。”
楚召淮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按着姬恂的肩膀,低下头来。
“唔……”
下一瞬,姬恂仰起头,轻柔地含住他的唇。
唇瓣相贴,楚召淮眼瞳倏地张大,按在姬恂肩膀的双手使劲一抓,将玄衣的后背抓出一道道褶皱。
姬恂气势惊人,吻却是轻柔的。
他宽大的手掌温柔按着楚召淮的后颈,一寸寸含着薄唇轻轻啃咬,好像要轻柔地将他一寸寸拆吃入腹。
楚召淮迟钝极了,并未察觉到危险,推拒的手一时间使不上力气,跪在姬恂身侧的腿微微一蹬,含糊道:“王爷……”
“喜欢吗?”姬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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