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养护指南(椿白)

他动作一顿，盯着手机看了会，收回手拿过手机。
按亮屏幕，进到短信界面。
中午十一点三十六分的短信。
【好心人，大约几点结束？】
江棋瑞是十五分钟后才看到的，回了简短的两个字。
【三点】
空荡的界面仅有一来一回的两条消息。
江棋瑞握着手机，指腹悬在屏幕上方。
他看一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距离宋思玺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应该是已经到家了。
半湿的卷发垂落在耳侧。
泛白的指腹轻点屏幕，【安全到家……】
指尖一顿，江棋瑞又将打好的字删掉。
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狗，他又重新开始。
【你明天什么时候……】
再次停在半途。
江棋瑞深吸一口气，有些挫败地趴到床上。
太久没有跟人聊过天了。
他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好一会，才露出双眼睛，看向掌心里仍亮着屏幕的手机。
一点点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没等再次想出要发些什么，视线一扫而过半开柜子里成排的药瓶。
暖灯下轻漾微光的眸瞬间暗了下来。
胸腔里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躁动一扫而光。
江棋瑞垂下眼，慢慢松了掌心手机。
许久，他撑坐起，将拉到一半的柜子完全拉开。
熟练地将药倒入掌心。
听见响动的小柯基摇着尾巴，好奇地围在江棋瑞脚边打转。
倒好药，江棋瑞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小柯基，起身往客厅走去。
接了杯温水，仰头准备吞药时，忽地感觉裤脚被往外拽了拽。
他动作一顿，低头，就见小柯基正奋力咬着他的裤腿。
见他看来，小柯基焦急地冲他“汪汪汪”几声后，又咬着他裤腿企图把他往外拉。
像是知道他即将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棋瑞动作一顿，轻攥紧掌心。
但到底还是将药吞服而下，而后他矮身，安抚地摸了摸小柯基毛茸茸的脑袋。
小柯基呜咽一声，不死心地拿前爪扒拉他的嘴巴。
江棋瑞按住伸到面前的爪子，将小柯基抱起，顺着毛轻拍它后背。
“我没事，没事的。”
小柯基仍是趴在他怀里呜咽，身后的尾巴丧气地耷拉着。
江棋瑞将小柯基抱回到卧室，给它开了个狗罐头。
嗅到罐头香的小柯基一秒忘记悲伤，蹭蹭江棋瑞开罐头的手便开始暴风吸入。
江棋瑞坐回到床边，低头看着，眸中缓缓浮上清浅的笑意。
忽然，床头的手机震了一下。
国内和Y国有时差。
这时候Y国天还亮着，江棋瑞便以为是工作。
他俯身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消息提示的瞬间，表情微愣。
【X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江棋瑞几乎不用微信，也没什么人会忽然添加他好友。
他呼吸微轻，滑开手机屏幕时指尖不受控轻颤。
X的头像是一只幼崽萨摩耶。
浑身雪白，耳朵是两只半圆，打着卷缩在什么人怀里。
江棋瑞看着照片，有一瞬恍惚。
直到吃完罐头的小柯基蹭回他腿边，叼着毛绒玩具来找他玩。
他回过神来，接过毛绒玩具，配合丢出。
而后视线落回到手机上，接受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在申请通过的瞬间，X发来消息。
【好心人在吗？方便看看狗吗？】
江棋瑞看向叼着玩具兴冲冲朝他跑回来的小柯基，回了个【嗯】。
再次接过小柯基叼来的毛绒玩具，他没有继续扔出。
拿在手上，轻晃着吸引小柯基的注意力，另一只手打开相机，找角度准备给小柯基拍照。
刚要按下快门，手里的手机忽地一震。
拍摄界面被视频通话邀请取代，江棋瑞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原本要按快门的手便点了在同意接听上。
屏幕里出现一个半小时前才见过的男人身影。
男人仍穿着白天见时那件T恤，背靠着皮质的办公椅，背景里有半面书柜。
似乎是在书房。
江棋瑞一时没能回神，呼吸不自觉放轻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
直到见那人眼底慢慢积聚起笑意，他这才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的小框里还有个他自己。
因为正在拍小柯基，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并没有完全对准自己。
小框里仅有他小半张脸，逆着光，浅色的眸中漾着对突如其来状况的迷蒙。
江棋瑞这才回过神来，轻眨眼，热着耳根调转了摄像头。
右上角的人瞬间被一只肥嘟嘟的柯基取代。
小柯基正冲着江棋瑞晃尾巴，期待着江棋瑞将手里的玩偶再次丢出。
屏幕那头的宋思玺一眼发现盲点，含着点笑的声音响起。
“我们如花的日子过得不错啊，都让你江叔叔给你开罐头吃了。”
听见宋思玺声音，小柯基瞬间朝着江棋瑞的手机兴奋地“汪汪汪”了起来。
精通狗语十级的宋思玺零障碍与小柯基交流。
“你说是你江叔叔主动开给你吃的？”
“汪！”
“我不信。”
“汪汪汪！”
江棋瑞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轻抬起，揉着发烫的耳垂。
他看着屏幕上的人，出声为小柯基辩解：“不是你答应给它罐头的吗？”
屏幕上的人安静下来，深灰色双眸注视着摄像头。
有那么一瞬，江棋瑞近乎要以为他是在透过屏幕看自己。
他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右上角的小框，小框里依然是正在奋力与老父亲争辩中的柯基。
宋思玺轻笑了下。
刚要开口，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
屏幕里的人移开视线，镜头晃动中出现笔记本一角。
“是工作吗？”江棋瑞问。
“嗯，白天堆了点事。”
“那我……”
江棋瑞刚要说先挂了，宋思玺忽然又重新看向屏幕。
“你一会有事？”宋思玺先一步发问。
“没。”
“那等我一下，方便吗？”
江棋瑞一时没应，又听见宋思玺补充。
“很快，五分钟。”
他最终应了声好。
屏幕再次晃动。
宋思玺似是随手将手机摆到了桌面哪里，镜头瞬间被拉远。
办公桌、办公椅、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占据半面墙的嵌入式书架。
男人坐直了身，指腹在键盘上飞速敲着。
镜头照到他半边脸。
盯着电脑的人敛了望向江棋瑞时眼底总含着的那点笑意，神情专注认真，敲了会键盘后又拿过耳机。
他拿过耳机后也没马上戴上，而是重新看向手机，对江棋瑞道：“我打个电话，关会声音。”
江棋瑞应好，他才关掉话筒，而后戴上耳机。
手机里一时间便只剩画面，不再有声音。
受到冷落的小柯基“汪”了声，拉扯回江棋瑞思绪。
江棋瑞伸手摸摸小柯基，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拿过玩具重新陪小柯基玩耍。
在Y国时，江棋瑞每天夜里也会专门抽出一部分时间陪家里的狗狗玩耍。
因此他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不耐，甚至可以说是心情愉悦。
卧室空间很大，地上铺着地毯。
他住的套房附近很少会住人，顶层的隔音也是经过专门加固的，不用担心扰民问题。
江棋瑞便起了身，走远了拿玩具逗小柯基。
开口要唤时，他在“如花”这两个字上卡壳了两秒，最终折中：“小花，这边。”
好在小柯基对小花这个称呼有反应，十分高兴地摇着尾巴冲江棋瑞跑了过来。
见小柯基叼住玩具，江棋瑞轻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温声鼓励：“真棒。”
陪小柯基玩着玩着渐渐入了神，好一会，江棋瑞才反应过来重新去看手机。
这一看，就见屏幕里的男人不知何时结束了工作，正懒洋洋倚在椅背上，专注盯着手机。
江棋瑞手机的摄像头一直是对着小柯基的。
实时跟随小柯基跑动，偶尔露半截他扔玩具的手。
转动的镜头忽然静止，男人伸手拿过摆在桌面上的手机。
“怎么不继续玩了？”
江棋瑞陪着小柯基跑了两圈，呼吸微重。
他一时没应，又听见宋思玺声音。
“你有在我给你的东西里看见一个小熊玩偶吗？”
江棋瑞闻言，往床边走去。
“没注意，我找找。”
镜头晃动片刻，定格在床边狗窝旁的袋子里。
江棋瑞翻找间，又听见宋思玺说：“我们小花最喜欢那个，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睡才行。”
小花……
江棋瑞动作一顿。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思玺刚才说关声音，可能是关话筒声音，而非听筒声音。
所以他这边的声音一直……
他不自觉放轻呼吸，默不作声继续翻找。
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宋思玺说的小熊玩偶。
“没有吗？”
“嗯，你给的东西都在这了。”
宋思玺表情认真：“我记得我放进去了。”
江棋瑞面露思考。
刚准备起身说原路返回找找，又听见宋思玺开口：“可能……”
江棋瑞停下动作，认真等宋思玺后话。
就见屏幕上的人半垂下眼，似是在仔细回想。
可慢慢的，那深灰色双眸中逐渐积聚起江棋瑞熟悉的笑意。
江棋瑞刚从那点笑里品出不对，就见屏幕里的人抬眸，再开口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要转个镜头方向找找？”

江棋瑞指腹摩挲着手机，忽然安静下来。
看着屏幕里逐渐重叠上少年模样的身影，他险些要开口问。
宋思玺，你想做什么呢？
为什么要主动来找他？
为什么要主动将狗留在他这里？
究竟是要看狗还是要看人？
又为什么，仿佛毫无芥蒂，仿佛未曾分别般，一点点将相处模式拉回到十年前。
可是宋思玺，你真的对十年前的不告而别，毫不气恼吗？
又或者说，是时过境迁，已经不值得在意。
漫长的沉默里，再次响起宋思玺声音。
“生气了？”
江棋瑞握紧手机，轻声应：“没有。”
屏幕里的人逐渐敛起眼底笑意，声音还是平和的。
“讨厌和我视频？”
小柯基敏锐察觉到不对的气氛，挨到江棋瑞腿边，很轻地“汪”了一声。
“我……”
江棋瑞开了口，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说起。
刚吃下的药起了效，让他对周遭一切事物都只觉空茫。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扣紧，他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汪汪汪！”
小柯基似是捕捉到江棋瑞情绪，支起半身边叫唤着边往江棋瑞身上扑。
江棋瑞被它扑得踉跄了一下，骤然回神，颤着手大口呼吸起新鲜空气。
正这时，手机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哥，爸妈带夜宵回来了，你下楼吃点？”
宋思玺应了声好，重新看向手机，对江棋瑞道。
“我下楼吃个宵夜。”
停顿片刻。
“宋如花夜里怎么都能睡，没有抱玩具的习惯，到点它就会自己乖乖睡的。”
“挂了，你也早点睡。”
最后一声落下，短暂的两三秒安静，视频通话结束。
房间陷入漫长的寂静。
许久，江棋瑞才脱力蹲下，将仍在呜咽的小柯基抱进怀里。
他埋首进小柯基柔软的肚皮，整个人安静到近乎没有起伏。
像生锈的发条木偶，上了发条，却迟迟没能给出应有的动作。
好久好久，才缓慢地，伴着“咔嚓咔嚓”的响动，露出一双失焦的眸。
“我真是太爱这家烧烤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在M国多谗这一口，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宋思恺吃得满嘴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疯狂冲父母比心。
吃得正欢，一抬头，就见宋思玺揣着没表情一张脸，冷淡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宋思恺张口就来：“你吃炸药包了？”
宋思玺掀起眼帘淡淡扫他一眼，没应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宋思恺难得见他这样，贱兮兮地忍不住撩闲：“我们家如花呢？我从回来到现在一眼没见着我们家如花，你把它藏哪去了？”
宋思玺喝着水，语气平静道：“离家出走了。”
“你骗人！我们家如花可不是那样的孩子！”
宋思恺猛地看向对面正在说悄悄话的夫妻二人，给自己拉盟友：“爸！妈！你们评评理！”
穆巧云看一眼自家小儿子，又侧过脸去看自家大儿子。
笑笑问：“哥哥心情不好？”
宋思玺轻声应：“没有。”
宋思恺翻着白眼拆穿：“撒谎。”
宋思玺没理他，只是垂着眸安静喝水。
见宋思玺的情绪是真的不对，宋思恺总算没再继续撩闲。
他将烤串往宋思玺面前推推：“吃吗？给你留了点。”
宋思玺放下水杯：“饱，你吃吧。”
宋思恺瞬间一脸看神经病地看他：“饱你下来干嘛？”
穆巧云在对面笑：“就不能是下来和我们聊聊天吗？”
宋思恺一点面子不给：“妈，你看他是想跟我们聊天的样子吗？”
宋思玺依旧没加入话题，只是垂眸随手转着手机。
忽然，手里的手机震了下。
正好屏幕朝上。
他视线一扫而过亮起的屏幕。
【你明天什么时候来接小花？】
宋思玺停下动作，看着手机半天不见任何反应。
宋思恺看向对面二人，张大嘴用口型无声问：他最近一直这样吗？
穆巧云小幅度摇头，同样无声回应：没这样过。
宋思恺摊手：真的很不对劲！昨天晚上来接我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再次看向宋思玺，一双眼几乎炽热得几乎要将宋思玺盯穿。
宋思玺却仍是没有看他，只是神色莫辨地垂眸盯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
宋思恺重新看向穆巧云：妈，打探打探？
穆巧云将锅推回给宋思恺，她冲宋思恺笑着眨眨眼：你打探打探。
宋思恺咬下手里的串，又将主意打到宋康润身上：爸，你打探打探？
忽然被cue的宋康润刚打算拒绝，就见自家老婆也看向他：老公，你打探打探。
他轻咳一声。
好巧不巧，宋思玺手里的手机在这时又震了一下。
暗下的屏幕重新亮起。
新进来的消息仅三个字。
【宋思玺】
宋思玺看着，指腹轻点了下屏幕。
待屏幕即将再次暗下时，手机再次震动。
【我没有讨厌和你视频】
宋思玺沉寂的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抬手划开屏幕，看着江棋瑞间隔三分钟给他发来的三条消息。
待屏幕重新暗下，他收起手机，起了身。
“我上楼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正在暗暗互使眼色的三人连忙坐好，齐声应好。
见宋思玺走远，三人刚凑近打算小声说话，踩上楼梯的人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爸。”
宋康润连忙应声：“欸，怎么了？”
“最近别跟妈去旅游了，管下公司。”
说完，宋思玺便径直上了楼。
餐桌上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
穆巧云笑盈盈出声：“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呀？”
宋思恺一脸懂完了地摇摇头：“不，看着像是还在追。”
穆巧云看向小儿子：“你跟你哥是同龄人，打探打探。”
宋思恺拉回刚给宋思玺递去的串：“我俩哪跟哪的同龄人，他昨天还嘲讽我是小屁孩。而且就我哥那人精性子，跟他打探消息不等于自己送上门被他兜圈玩嘛。”
穆巧云赞同地点点头，再次默契地跟自家儿子一起看向自家老公。
宋康润各看两人一眼，发出灵魂反问。
“我难道就不会被他兜圈玩了吗？”
宋思玺回到三楼，却没回书房，也没进卧室。
他径直走到三楼尽头，打开了最里面的储物间。
家里的所有房间都定期有人打扫，因此储物间并没有什么灰尘。
打开灯，储物间里的陈旧物品全都照着他的成长轨迹有序地摆放着。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宋思玺走到摆放高中物品的置物架前。
他卷起袖子，蹲下，搬出最底下的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零零散散许多物件。
陈旧，却都未见损坏。
宋思玺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钥匙扣。
钥匙扣是陶瓷捏的，捏的是一个正在弹钢琴的小人。
浅色短发，琥珀色双眸，坐得端正，双手流淌在钢琴间。
指腹轻抚过陶瓷小人，宋思玺又小心翼翼将它放回，而后从最侧边，抽出几本书来。
书页已经泛黄，每本封面上都印着各种食物。
《100种健康饮食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