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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的鸟(Brokkoli)


红樱桃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滚进桌子下,“靳隼言”啊了一声,弯下腰撅起屁股进去捡,一边说:“不要丢小宝的樱桃。”
“你叫自己什么?”靳隼言以为自己听错。
“小宝啊。”
“靳隼言”冲他笑,“我就是小宝。”
“恶心死了。”靳隼言看他更不顺眼,“赶紧把他送走,我不想再看他一眼。”
“靳隼言”的事情一旦曝光,靳氏的声誉必然会受到影响,靳律如今管理着靳氏,肯定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靳隼言也就是抱怨几句,他料定靳律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果不其然,靳律很快联系好一家新的精神病院,出了一笔赞助费后把“靳隼言”送过去,他做事效率一向高,在这件事上花费的时间不到一周。
处理完“靳隼言”的事情,靳隼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几天来谢濮一直没有联系他,想到这个,他立马给谢濮打去电话,他打了五次,一次也没被接通。
可能是谢濮在工作?
等到下午谢濮下班的时间,他又打了一次,依旧没被接通,从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习惯了谢濮事事围绕他,靳隼言心里隐约有点不太舒服。
难道谢濮的手机坏了?
这些天因为“靳隼言”,他一直住在茂庄,今天回到别墅才发现,里面并没人居住的痕迹,谢濮这几天并没回来住。
他觉得不对劲,又开车去谢濮租住的小区,在门口敲门也没有响应,他没有钥匙也进不去,最后在楼道里找到一个开锁小广告,按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开锁师傅来得很快,他弯腰看了眼锁扣,说:“好弄,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给我六十就行。”
靳隼言摆手,别说六十,六千六万他都给了。
开锁师傅打开工具箱,末了想起来问:“你是这家住户吧?”
靳隼言一哽,“我是住户他男朋友。”
“那我不能给你弄喽。”开锁师傅说,“你让住户本人来,我才能开。”
靳隼言心说我要是能联系上户主,我用得着让你来开锁,“我是住户男朋友还不行?钱我照样给你付,你多要也行,再说了,你看我像个坏人?”
开锁师傅看他帅是挺帅,就是一脸凶相,小声嘀咕:“本来长得就挺罪犯样的……”
锁是无论如何师傅都不给开了,跨上工具箱就要走,靳隼言追下楼,碰到小区保安。
保安从开锁师傅口中弄明白事情经过,想了想说:“哦,那家住户啊,我记得两天前刚搬走。”
靳隼言一顿,“你说什么?”
保安挠了挠头,“不是住在五楼的那个年轻小伙子么?他走的时候我还帮搬东西了呢。”
开锁师傅这下确定靳隼言不是好人了,“你跟我说你是住户男朋友,人家住户明明是个小伙,哪来的男朋友?”
靳隼言暗骂了两句,不欲和他争辩,“男的怎么不能有男朋友,他还特别爱我呢。”
丢下这一句,他离开小区,开车驶向四院。
谢濮搬了家没告诉他,这些天也没联系他,他没往别处想,只记起那天在警局门口,谢濮脸色不太好,他想谢濮肯定是生病了。
车停在四院门口,靳隼言进不去里面,只能给谢濮打电话。
本以为还是打不通,但这次谢濮接了,靳隼言问:“你手机修好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谢濮说:“我手机没坏。”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搬家也不告诉我一声?”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说完才发现谢濮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哑,“算了,我在四院门口,你出来一下,我想见你。”
天已经完全黑了,郊外容易起风,路边野草被吹得簌簌响,靳隼言站在路灯下等着,隔一会儿就侧身往四院里面望一望,看着谢濮的身影由远及近。
谢濮已经准备睡觉,突然被靳隼言叫出来,身上的睡衣没脱,只在外面穿了件外套。
靳隼言刚才把人叫出来,这时候又后悔了,心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谢濮穿得这么单薄,本来就生病了,被风一吹,更严重了怎么办。
没等谢濮过来,他走过去,握住谢濮的手,有点凉,“上车说。”
谢濮没动,“就在这里说吧。”
“都生病了还犟什么。”靳隼言干脆勾住他的腰,半抱着把他塞进副驾驶。
他也跟着上去,关上车门,“吃药了么?”
谢濮的视线一直放在车窗上,低声应道:“嗯,吃了。”
靳隼言用掌心贴了贴谢濮的脸颊,“我今天去你住的小区,没有钥匙打不开门,就找了一个开锁师傅,他不给我开,还说我是坏人。”
他语气有点抱怨的意味,谢濮转过头,不看他,“我已经搬出去了。”
靳隼言凑得更近,几乎把谢濮抱在怀里,“不联系我就算了,以我们的关系,搬家总要告诉我吧。”
“我们的关系……”谢濮重复,“我们是什么关系?”
“傻了?我们当然是在一起的关系,还是你想多听几遍,故意这么问的?”
靳隼言心想谢濮的小心思还真是可爱,就这么爱他么,才会想多听几遍。
谢濮的呼吸有一瞬间变得很轻很轻,然后问:“靳隼言,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靳隼言正要开口,却看到一滴眼泪顺着谢濮的眼角滚落,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渍。
靳隼言的心跳好像停住。
“……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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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今天出去跑步!!

清冷的月色和车内昏黄的暖光融为一体,谢濮眼睫湿润,轻轻颤动。
这实在不像喜极而泣,可靳隼言想不通谢濮为什么流泪,“别哭,阿濮,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身体太难受?”
谢濮抬眼望着他,明明靳隼言就是欺负他的人,竟然还能向他发问,“我可能搞错了,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靳隼言抱着他,温声说:“今天开锁的时候,师傅问我和住户是什么关系,我说我是住户的男朋友。”
他一下下抚摸谢濮的发尾,“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是一样的。”
谢濮耳朵贴着靳隼言的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反问:“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靳隼言笑了,胸腔震动,“你喜欢我、爱我,我都知道。”
他在心里庆幸还好来得及,还好谢濮对他的爱足够炽热持久,让他有时间来认清自己的心,在这世界上他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这般的谢濮。
谢濮又问:“你不讨厌了吗?”
靳隼言收紧手臂,“之前是我太自大,其实我早就对你动心,只是一直没有认清自己的心,阿濮,我也喜欢你。”
喜欢么,谢濮喜欢一个人会想要对他好,会想要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伤害,但是靳隼言的喜欢……他一点点回想,起初是小指断掉时钻心的痛,然后是一次次的欺骗,靳隼言冷漠的神情和那些软刀子似一把把扎进他身体里的侮辱话语。
他的喜欢和靳隼言的喜欢完全不同。
就好像他和靳隼言是两条平行线,因为错误才会纠缠在一起。
“不是的。”谢濮摇头,“我得到的爱太少,才会盲目地渴望爱,把你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零星东西当做爱,一厢情愿地把感情投注在你身上,实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
这些天来他一步步回顾过去,发现自己陷进了名为靳隼言的陷进里,早已失去自我,这令他有一瞬间产生怀疑,那真的是他吗?喜欢和爱应该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像他这样。
谢濮每说一句话,都成了插进靳隼言心口的短剑,他神情变化,轻松不再,搂着谢濮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你生病了,身体不舒服,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念头,不敢看谢濮的眼睛。
“我想说得再明白一点……”
“不需要,阿濮,我听人说,生病的人都爱多想,你现在就是。”靳隼言打断他的话,“我们先回家,你睡一觉,明天就能把这些都忘了。”
他俯身要给谢濮系上安全带,谢濮躲过去,“我要回四院。”
靳隼言没管他的拒绝,强硬地系上安全带。
谢濮挣扎了两下,再次顺从了他。
靳隼言从前最喜欢谢濮对他的乖顺,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了几下,他还是心慌了,他能对谢濮颐气指使要求谢濮永远听话,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谢濮爱他,如果没了谢濮的爱,他就什么都不是。
不会的,他重新定下心神,谢濮对他的爱不会消失,一定是他从前对谢濮太坏,让谢濮生气了。
他会好好道歉,谢濮很好哄,这次也不会有例外。
靳隼言说服自己,开车回到别墅。
谢濮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靳隼言没有急着叫醒他,反而撑着下巴端详起他,平心而论,谢濮并不是一眼就能令人惊艳的长相,他的五官生得中规中矩,组合在一起只有温顺。
靳隼言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脸很适合羞怯和流泪。
后来他也的确让谢濮因他而羞怯和流泪,而今他后悔了,他不想再让谢濮流泪。
他如此想着,谢濮在他目光下悠悠转醒,“已经到了吗?”
“嗯,到了。”
靳隼言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半蹲下身,背对着谢濮。
谢濮不解:“你做什么?”
靳隼言偏过头,冲他笑,“背你啊。”
谢濮没下车,拒绝说:“我可以自己走。”
“可我就想背你。”靳隼言架起他的两只手放到脖子上,“抓紧点,我要起来了。”
谢濮怕摔下去,只能按照他说的做,眼前视线一变,他已经趴到了靳隼言的后背上,向上看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靳隼言环着谢濮的大腿,先在草坪上转了一圈,“我以前被关着,有个保姆负责给我送饭,她有一个孩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很爱讨要东西,一旦不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会尖叫不止,我很烦他,但保姆总是哄他,如果他太难过,保姆就会背起他,在院子里跑几圈,就像这样……”
他突然跑起来,谢濮短促地惊叫一声,手臂紧紧环住靳隼言的脖子,风从耳边刮过,他的胸膛贴着靳隼言的后背,布料摩擦,这应该是个很凉的秋夜,他却没感觉到冷意。
靳隼言跑了很多圈,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谢濮要下去,他也不让,“就差最后一点了。”
他打开别墅的门,背着谢濮走进去,“接下来想做什么?今晚都由我的代劳,保证不让你的脚沾地。”
“我没有生气,你不用哄我。”谢濮指尖碰到他被汗水浸湿的发尾,“我只是想明白了,之前都是我在强求。”
靳隼言没有转头,喉咙微紧,“不是说了不说这些么,阿濮。”
谢濮从他背上下去,踩在地板上,发出很轻的一声,落在靳隼言耳朵里却是很剧烈的一下,砸得他脑子里一阵轰鸣,他胸口起伏,“怎么会是强求,你不是强求,阿濮,我也喜欢你。”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是昏暗室内唯一的光亮,靳隼言缓了口气,逼近谢濮,“我爱你,阿濮,你不是最想要我爱你吗?”
喜欢和爱就这样轻易地从靳隼言口中说出来,谢濮曾经无比期盼,真正得到时内心反而一片平静,麻木得掀不起一点波澜。
原来迟来得到的爱和最渴望时想要的爱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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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停电了( p′︵‵。)

第73章 你不是心甘情愿吗
“我现在不想要了。”谢濮语气干脆,好似他已把这句话在心里想过无数遍。
靳隼言僵硬地垂下手,停在距离谢濮一步之遥的地方,“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
明明不久前还不惜绑架他不让他订婚,怎么今天就能说出这样干脆的话,谢濮怎么能这么善变,他委屈极了。
“靳隼言,你确定没有任何事情隐瞒我吗?”谢濮站在月光下,看着身处于昏暗中的靳隼言。
靳隼言先是一愣,接着记起来几天前,在警局门口谢濮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意识到这就是令谢濮转变的关键,整个人平静下去,声音蛊惑地开口:“阿濮,我说过不会再骗你,自然也没有隐瞒你的事情。”
面对靳隼言的时候,谢濮经常会感到危险和紧张,像是吊桥效应一般,比如第一次见面,小指断掉后的那个吻,他以为的心动,是不是也是因吊桥效应而产生的错觉?
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对靳隼言感情,因为靳隼言偶尔会对他温柔,他将这些微末的温柔当做证明,但实际上,靳隼言是个最会伪装的高手,比如此时此刻。
“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砍断我小指的那群人、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那层模糊的不信任的窗户纸被谢濮骤然捅破,靳隼言没有防备,感到有些事情正在脱离掌控,他装作自然地笑了一下,“怎么想起问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疯子找的人……”
“有人给了我一个U盘,里面有你和那群人交易的证据。”
靳隼言狠狠咬牙,“谁给你的?”
“不重要了。”谢濮的眉眼渐渐垂落下来。
靳隼言笃定谢濮会对他心软,逼问道:“你宁愿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也不信我?”
谢濮直视他,“那你会告诉我吗?”
靳隼言被掐住脖子似的,愕然无声。
谢濮已从靳隼言的表现中得到答案,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悲伤,他只觉得心头重重落下一块石头,将他仅有的期盼压得粉碎,“其实我还没有看U盘里面的东西。”
靳隼言惊讶出声:“你骗我?”
谢濮缓缓合拢掌心,攥紧,“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他以一个猎手的思维出发,想要试探谢濮是否为一个合格的猎物,又是否对疯子存在情意,谁能料到谢濮真的会为他挡刀,这个结果他也不想。
可这些一旦说出来只会把谢濮推得更远,靳隼言沉默许久,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可以解释。”
“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解释,我问过你两次,无论哪一次,你都可以不再骗我,可你还是选择继续隐瞒我。”谢濮的语气又轻又缓,“你觉得不告诉我也没什么,以后被我发现也没什么,因为你知道我爱你,永远会对你妥协。”
是他先动心,所以在感情里永远是下位者,没有资格质疑和反抗靳隼言,只要能得到靳隼言的一丁点的回应就能欢欣雀跃。
靳隼言脸上血色一寸寸褪去,谢濮说得一点没错,他就是仗着谢濮的爱才能有恃无恐,他在潜意识认定谢濮永远会在他身后追随他,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伤害谢濮。
他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没想到谢濮有一天会想要离开他。
他嗓音干涩,渴盼地问:“阿濮,这次你也会对我妥协吗?”
谢濮无言地回望他,答案不言而喻。
“哈……”靳隼言自嘲一笑,“你就因为这个离开我?你不是说过么,你心甘情愿。”
他咄咄逼人,带着上位者的恼羞成怒。
“我有些想不起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那把刀砍向你的后颈,我挡刀的动作是未经思考的,我没有考虑后果,这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同那些人交易的,但砍向你的刀做不了假,所以我到现在也不后悔,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算再怎么后悔,我断掉的一截指头也长不出来。”
谢濮的眼里没什么情绪,他望过来的平静目光,让靳隼言以为自己在被月亮注视,“那你为什么……”
“我不是因此想要离开你,这件事只是一个契机,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契机。”
当他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发现那些他以为的追逐爱的行为,实则是被困在靳隼言的围城里,他的所有情绪都因靳隼言而生,逐渐失去自我。
“而且你太擅长说谎,我总是分不清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想要回应我的感情还是诱哄我掉进下一个陷阱,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产生不安,然后自我厌弃……靳隼言,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分不清真假……”
当他跳出靳隼言的围城,已无法再催眠自己相信他。
喉咙仿佛被堵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靳隼言没想到,过去他出于戏弄说出的谎言,会成为横跨在他和谢濮之间的鸿沟,他哑声说:“我错了,阿濮,我不会再骗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柔和的月光悄无声息地铺陈开,将室内分割成微亮和昏暗的两部分。
谢濮深知他和靳隼言之间差距太大,靳隼言越是璀璨耀眼,他就越是自卑,不过从前他可以将自己的自卑藏起来,若无其事地踏过他们间的界限,踏进靳隼言光亮闪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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