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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田螺小夫郎(山月小七)


耽误了这么久,想到相公可能又累又饿,宴清霜心里急死了,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顾庭风才回来不久,刚让张大叔他们先回去吃饭,歇一下,下午凉快些再去。
“相公!”宴清霜跨进门坎喊了一声。
顾庭风见夫郎面色红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心头就是一跳,忙从小壶里给他倒了一碗水。
宴清霜在坝上晒了那么久,确实渴了,一口气喝完才停下。
“外面这么热,做什么不回来躲凉,非得在外面晒?”
顾庭风说着像是气不过,还伸手捏了一下他发烫的脸,“粮食晒在场坝上,还能长腿跑了不成,下午就在家别去了。”
“不、不去了,”宴清霜被相公捏住脸话说不太清楚,握住他手瞧了一会才说:“我先去做饭,你好生歇息一下。”
院里玉米堆积如山,相公山上往返少说十来趟了,肯定累得够呛,回来也没能吃上饭。
宴清霜心里愈发自责,恨自己和门婶子为了那几颗花生耗一早上,连相公吃饭时间都耽误了。
顾庭风笑着说:“你也歇会儿,饭我已经蒸上了。”
“我不累,”宴清霜起身往灶房去,“我去炒菜,马上就好。”
顾庭风见他执拗,也不多言,到外面想把牛牵到河里洗个澡,泡一下。
宴清霜追着喊了一句,叫他早点回来吃饭,顾庭风笑着答应,赶着牛出门了。
小黑小黄看了一眼,这次没跟着,金灿灿的稻粒均匀地摊晒在院里。
屋檐上还挂了些玉米棒子,它俩一直守在边上,后山、屋顶上下来偷食的雀儿,不是被它俩吓跑,就是扑上去逮住咬死了。
这种偷吃粮食的害鸟,最讨庄稼人不喜,宴清霜在灶房里听见麻雀扑腾翅膀,叽叽喳喳的声音,知道定是又被小黑小黄逮住了,也不出去阻止,随它们折腾。
他手下动作加快,早上煨好的芋头一半下猪油烩,另一半捣碎裹两条排骨煎炸。
中秋吃过这道菜,相公说味道很好,家里芋头去年挖的还有,马上又要有新的回来。
他家里近日都紧着陈的吃,吃完好尝尝新粮。
牛犊大了不用特意守着,脖子上也套了绳索,不怕被别人牵了去,它自己喝饱水,泡舒坦了就会找路回去。
顾庭风蹲在岸边看了一眼,没继续留在这,回家去了。
到家后宴清霜已经利利索索的收拾出一桌饭菜,顾庭风跟在后面拿筷子摆碗。
两人就坐在堂屋里边吃饭边说话,照样子下去,再有个七八天,这地里的庄稼就收得差不多了。

地里种的作物不比田里,又多又杂,当初耕种时豆子都是捏在手里一起点下去的。
因此大家掰玉米的同时还要留意着豆子,将其一个个摘下来,放到布兜里。
每天都能带一些回来,宴清霜就在家里剥豆子。玉米收回来也得脱粒,要打要拍,还得用手搓攥下来。
顾庭风看眼在屋檐下剥豆子的夫郎,薄唇抿了一下,决定还是请张大叔他们一并把玉米打了。
于是整整花费了半月功夫,玉米才掰完打好,这下地里的活计也差不多算忙完了,今日就专门带着几人去摘辣椒。
丰梨村的人个顶个的能吃辣,虽然算不得一份口粮,但也占佐料中的大头了。
因此顾庭风家零零碎碎的种了差不多有两亩地,比落花生还要多些。
红彤彤、细细长长的辣椒堆在脚边,宴清霜瞧得欢喜,把最后一点豆子剥完,趁着天气好,回房里拿了细棉线、大针出来。
辣椒摘的时候是连辣椒蒂一起摘的,他只管紧着一些形状饱满、色泽鲜艳、又红又亮的辣椒串。
这样挂在屋檐下、墙壁上跟一排排红灯笼似的,瞧着赏心悦目。
这些都是用来晒干辣子,炒菜的时候摘几颗下来切两刀,丢进锅里过油,增加辣味。
剩下的全部铺在庭院里晒,晒干后用剪刀剪成段,小火上锅烘炒借邵大婶家磨盘,或者去村上对头捣成细细的辣子面,凉拌、调蘸料都少不了它。
宴清霜听见门外说话声,知道是相公他们回来了,起身打了水放着给他们洗手洗脸,又往灶房里烧水下面,虽说不管吃,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人领了工钱回去。
“是要煮面吗?”顾庭风跟进来,笑着问夫郎。
宴清霜点点头:“嗯,刚吃了晌午饭不久,就随便煮锅面条给你们填填肚子。”
说罢又看向先前晾好的竹叶茶,说:“你把茶壶里的水拎出去,和张大叔他们坐下来好好歇歇,最近都辛苦了。”
“好。”顾庭风答应着,转头看了一下堂屋里,门都是关着的,几人正在里面说话休息,快速凑过去对着宴清霜嘴角亲了一口。
起早贪黑的忙了半个月,饶是他也觉着疲累了,晚上回来拥着夫郎倒头就睡,都没什么时间好好温存一下。
突然被相公亲了一口,宴清霜捞面的手顿住,面上嫣红,害羞的小声道:“这么多人在呢,没个正形。”
顾庭风俊朗面庞上笑容灿烂,不仅没收敛,紧跟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荤话。
惹得宴清霜腿脚发软,照着他手臂捶了两下,嗔骂道:“净会欺负我!”然后把茶壶塞到他手里撵他出去。
顾庭风朗笑一声,心情很好的出去了。
宴清霜抬手摸了一下耳垂,低喃道:相公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明明以前都很稳重内敛的,现在逮住机会,就要变着法的欺负人,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花招!
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手下动作加快,没一会面条就做好了。
趁大家吃面歇息的时候,宴清霜回房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
田里收稻子花了两天,地里粮食因着路途较远,花的时间比较长,整整十天。
又多花了两天工夫打玉米,还有今天的收尾,共计十六天。
不管饭给的工钱一天是四十五文,六个汉子那就是四贯大钱并三百二十枚铜钱。
算得上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了,不过想到今年所有庄稼都是一套手完成的,相公也不用那么累,就觉得这钱花得值。
堂屋里顾庭风正和大家说话,宴清霜把捏在手里的荷包塞到相公手里。
顾庭风了然,开启钱袋准备把大家的工钱先给结了。
张大叔家是父子三人,就直接把钱递给他,还有彪子、林大春、周满财三人的。
“这……这今天还没到时间呢。”
工钱是直接递到手里,又是用细麻绳穿起来的,张大叔和彪子三人瞟一眼就知道给了多少。
按理来说今天怎么着也得算半天,加上他们早上来得晚,可顾庭风还是按照整天给的。
还有说好不管饭,但是顾庭风夫郎每日都给备了解暑气的凉茶、绿豆汤。
今儿还吃了这么一顿全是肉臊的面,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自觉占了人便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庭风笑笑:“没事,拿着吧,日后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得靠各位搭把手。”
几人一个劲的答应着,就是顾庭风不开这个口,他们也都指望着他家下次再有活计,能叫上自己才好。
待大家走后,顾庭风放松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只是两条大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委屈的耷拉在地上。
看着站在边上的夫郎,顾庭风眼底柔情浮现,朝他招招手:“过来陪我歇会儿。”
宴清霜斜睨他一眼,笑骂道:“多大人了,歇息还要人陪。”
话是这么说,但是双腿已经很听话的走过去了。
顾庭风星眸含笑,等夫郎走过来便搂着他后腰把人带到身边。
“硌不硌?压到没有?”
宴清霜半趴在他身侧,摇摇头:“不硌,没压到,这样躺着舒服。”
这把躺椅是顾庭风特意到小河村请篾匠给夫郎打的,类似于一张小床的样子,前端略高,后面还加了扶手,不怕睡着了人掉下去。
寻的酒色青竹,也不知道老篾匠用了什么法子,好长时间了躺椅依旧青翠滑顺,躺在上面十分凉爽。
天起冷些还可以铺床被褥上去,整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尤其适合现在的宴清霜。
两人一起躺在上面有些挤,不过谁也没在意。
宴清霜最近没挽发,就用一条粗荆布绑着,刚躺下去,乌黑长发全部散落在顾庭风胸膛上。
顾庭风伸手拢住他一绺头发,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着,说道:“晚点我去场坝上把花生收回来,晒了这么几天,可以装仓了。”
“我也去,”宴清霜仰起头看着相公,“早上我做了记号,我跟着去看看。”
闻言顾庭风忍不住失笑,夫郎就像冬日里护食的小松鼠,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旁边,生怕别人把自家粮食偷了去。
就连有时候鸡鸭放到外面去刨虫子,也得抓回来栓上布条,打个记号才安心。
宴清霜知道相公笑什么,也没跟他说前几日门婶子偷他们家花生。
虽然门婶子怕相公,但到底死性不改,该偷的还是要偷,只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所以这么多年在村里,门婶子招人恨不是没有道理。可偏偏拿她没法子,她犯的又不是什么穷凶恶极,杀人放火的大罪。
而且就像大家所说的一样,门老太一把年纪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万一真给她打坏了,还得负责抬到家里吃喝拉撒,好生伺候。
“对了,”宴清霜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今年咱们家的粮食要不要再多卖一些。”
“去年大米留了八百斤吃,现在新粮都收进来了,舂好的陈米还剩两麻袋。”
“估摸着有一百来斤,听溪哥儿说镇上粮价给得高,他家都要卖一半呢。”
顾家和吴家的田地都差不多,收成自然也差不了多少,可吴家是三口人吃饭,上完赋税也打算卖一半出去,留够自家吃的就行。
顾庭风垂眸看向他某处,温声道:“还是照去年的卖吧!等过了年,咱们家有事要办,百十斤大米还是要用上的。”
宴清霜愣住片刻,旋即眼角眉梢悄然酝酿了一抹温柔喜悦,扬声说: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是得按照去年的来,那就玉米多卖些。”
虽然后院的家禽牲畜费粮食,但是有谷糠和麦麸也足够了,毕竟兔子和耕牛都是吃草的时候多。
还有今年种了一亩地的落花生,也得搭着卖,花生当个嚼头,还有就是日常给相公做道下酒菜,留一袋差不多了,放陈了变棉变软不好吃。
顾庭风笑着答应,两人抱在一起小声说话,外面秋风和煦,日头正好,蝉鸣赶着最后的尾声愈发放肆。
顾庭风听着困意上头,有些昏昏欲睡,宴清霜见他满脸疲惫,安静下来。
不多时顾庭风熟睡过去,宴清霜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把位置让给相公,让他睡得舒服些。
出去把山土瓜的种子收起来,大家都惦记着顾家的种子,尤其是吃过山土瓜以后。
早上见顾庭风带着人在地里摘辣椒,就围上去问山土瓜的种子,顾庭风当时就把种子分了。
还有地里的土瓜虽然老了,但是味道还在,想着夫郎最近不吃这个了,就让大家自己挖了吃。
种子也给自家留了一把回来,宴清霜拿个小布袋子跟着菜种放在一起。
每年留的种子是农人的根本,马虎不得,宴清霜仔细找地方收捡好。
还有先前没忙完的辣椒,接着用棉线穿好,挂在屋檐下方晾晒。
小黑小黄在院里追着麻雀低声嗷叫,顾庭风缓慢睁开眼睛醒过来,起身到外面一看,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站在院坝里活动了一下手脚,那躺椅睡着虽然舒服,但是他身材高壮,难免有些施展不开。
宴清霜拿着煮好的盐花生出来,见他在院里蹦跶,知道定是手脚睡麻了。
想到相公委委屈屈的挤在椅子上,眼里不由露出笑意。
“天晚了,花生可以收了。”顾庭风转过身看向夫郎。
“好,那现在过去吧。”
宴清霜摸着花生已经凉了,抓了两把放进相公兜里,说道:“刚煮的,你路上吃。”
顾庭风笑着揉了一下他脑袋,两人关好院门出去了。
还没走到坝子上,隔老远就听见一阵吵嚷声,宴清霜抬眼看着相公,“坝上好像有人吵起来了!”

“过去看看。”顾庭风握住宴清霜手腕,带着他过去。
坝子上乱做一团,宴清霜私心以为是门婶子又闹事了,等过来一看才发现不是她。
吵架的是陈家嫂子和张家夫郎,前者宴清霜最熟悉不过了。
去年他想在村口摘两个梨子,就是这妇人眼红自家赚钱了,摘个梨子被她酸言酸语不说,还敢咒他相公。
后又回家告状,带着相公和家里汉子小叔上门来讹银子,被相公打了一顿。
宴清霜对陈家印象不好,虽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这理八成不在李春花(陈家嫂子)身上。
李春花也没令人失望,一张口便是恶语:“呸,一家子活该穷酸,掉根玉米棒子都被你藏了去,看来平日里小偷小摸的事没少干,怪不得现在还去山上挖野菜吃。”
张家夫郎性格木讷,老实本分一辈子,现在被她这般辱骂,还污蔑自己手脚不干净,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家是穷,但他从未拿过旁人一针一线,今儿他家也来坝子上晒粮食,和陈家的油布捱得近。
不久前,陈家玉米不知道怎么滚到他家油布边上,张夫郎还以为是自家的,随手就捡了起来。
结果被陈家的看见,硬说自己偷了她家玉米,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辱骂他。
饶是张夫郎再软弱笨拙,此刻也咽不下这口气,壮起胆子跟着骂:“你家不穷酸,就你家最体面。”
“人家稻子都还没割完,就急着去田里占便宜,捡稻穗。”
“半夜三更爬起来到河边晃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知肚明。”
说罢,余光瞥见顾庭风夫夫,他心里委实憋闷,豁出去一般接着道:
“去年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皮子浅的,跑到人家家里去讹银子,张口就要十两,那脸皮怕是都掉地上,捡都捡不起了吧!”
李春花面色瞬间难看,咬牙狡辩:“你…你少放屁,那分明是顾……”
“闭嘴!”
陈老大心头一跳,见顾庭风抬脚准备过来,忙大声呵斥:“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给老子惹事,回家没你好果子吃。”
都说人前不训妻,可陈老大被顾庭风打怕了,现在听自己这惹祸精媳妇儿又扯到顾家头上,心里惴惴不安。
生怕又招一顿毒打,劈头盖脸先把李春花骂了一顿。
李春花后知后觉,还来不及委屈,便赶忙将未尽之语咽回去。
张夫郎好不容爆发一次,还在继续怒骂,张大福站夫郎边上。
他一个汉子不好跟妇人斗嘴,但面上的怒气显而易见,手里握着翻麦子的木叉子蓄势待发。
边上有人怕他们打起来,殃及自家晒的粮食,连忙把油布卷起来。
小石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扯了一下宴清霜衣角,脆声道:“宴哥哥,你家花生我也给你收起来了。”
宴清霜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发现自家花生早已经被他拢起来,就连油布边角也捡了石头严丝合缝的压着。
“真是多谢小石头了。”
宴清霜微微俯身捏了一下他略显稚气的脸颊,说道:“改日我让你顾大哥给你做一把趁手的弹弓,带着你一起去山上猎斑咕。”
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玩的时候,叫上一群小伙伴下河摸鱼捞虾、捡田螺,上树掏鸟窝、捅马蜂窝。
尤其喜欢抓斑咕,现在小石头听到宴哥哥说让顾大哥带自己一起去,还要帮自己做一把弹弓。
小石头脸上的雀跃欢喜藏都藏不住,兴奋得干咽了一下嘴巴,目光期待的看向顾庭风。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总是慕强的,加上小石头从小失去双亲,挨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心里难免缺乏安全感。
更比同龄人渴望能够长成厉害的人,他一直觉得顾大哥就是村里最厉害、最有本事的汉子。
大家都不敢进深山,惟有他敢去,背上背着箭筒,手里拿着弯弓,还有两条大狗跟在身边,看起来威风极了。
去年顾大哥打死大野猪的时候,他更觉如此。
只是平日里顾大哥看起来有些凶,大家有些怕他,只有宴哥哥在的时候才敢过来搭话。
顾庭风在旁边听着夫郎就这么替自己许了诺,还平白把自己辈分拉低了,面上无奈又宠溺。
不过一想到夫郎遭遇和这孩子差不多,心里又酸涩起来,对着小石头和气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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