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少年团正泰]龙套记 (凌苒_Saty)

　　凭什么。
　　金泰亨在台上又准备了半分钟，这才闲闲地开口：“抱歉我今天迟到了。实际上我直到出发之前还在考虑这次情人节的策划，头绪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不能够决定出最后的方案。所以我也就没有带U盘和展示图过来。”
　　他的这幅模样立刻引起了会场里的一阵骚动。
　　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金泰亨竟然会惹出这样的事端，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他们原本对其他设计师兴趣缺缺，为了金泰亨的设计而来，而这位设计师却大胆地说出自己还没准备好，任谁看都未免太不把这个展示场合当回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依旧有相当一部分觉得，金泰亨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因此还勉强压着心头火坐在位置上。
　　“过去的好几个情人节，我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的。”金泰亨见场内的骚动逐渐下去了，才又开口说，“一个人，也就养成了许多习惯，譬如自己能做到的绝对不依赖别人，也不敢提任性的要求，毕竟没人会站在我这边。所以大家一直看到的是，出现在公共场合也极力保持克制的我。”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我遇到了有个人，他对我说。‘任性是爱赋人权’。因为我是被爱着的，所以偶尔任性也可以，示弱也可以。”
　　金泰亨看着坐在第一排静观其变的黎汜，脸上是平静的湖：“现在网上有很多人一直在强调，‘要做一个省心的恋人’、‘尊重彼此给对方足够多的私人空间’、‘不吵也不闹’，好像每个人都必须活成一棵竹子，笔直地生活，从不需要靠其他人。可是如果这样，那么谈恋爱是不是也会少掉很多乐趣。”
　　“我反复更改我的提案，到了最后，我也觉得自己似乎是过于纠结其中了。可是当我对我的恋人诉说的时候，”他注意到黎汜在听到“恋人”两个字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抬起眼，在心里笑了笑——果然无论什么时候，软肋永远都在那里——却又很快地移开目光，说，“他说无论修改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因为我拥有任性的资本。”
　　“情人节，无论什么提案，最后都会被归结为‘爱’。Kiss me here or kiss me there,本质上都是爱的表达方式，可是爱支撑着每一对恋人，对彼此任性的权利。当‘爱’消失了，那些表达方式也许依旧可以存在，但是‘任性’的权利，却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哪怕只有今天一天也好，要肆意地对恋人撒娇、任性，要大方地秀恋情，向全世界证明。”
　　他看到几位投资方朝他频频投来赞许的目光，终于能够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可是——”黎汜在台下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站起来，举起右手示意自己要发言，“漂亮的点子谁都有，但是金总监不打算让我们看看你的设计图吗？否则怎么知道你的创意——”
　　这位业内极负盛名的年轻设计师轻轻一哂：“原谅我的任性，在最后的时刻才敲定主题。如果各位有足够的时间，我不介意在现场画设计图。”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阵骚动。
　　珠宝设计不比服装设计，难以在现场展示。它要求各方面的精确度、材质质地的精心挑选，以及细微之处的特殊心思，仅凭一张纸一支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绘制完毕。
　　可是金泰亨却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地，请现场的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仪，准备好纸笔。
　　在众目睽睽之下，金泰亨挑选了最难以涂改的钢笔，完全不打任何草稿，就在那张白纸上画起了图形。起初还有人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纸上的设计形状逐渐成形，底下的讨论声一时间沸反盈天。
　　余光里，金泰亨看到了黎汜霎时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没有查到公司外的可疑人员。”安保人员对田柩国汇报道，“不过倒是看到了本公司的……”
　　如果不是这次来看，他还不知道原来金泰亨在公司里面如此受欢迎。女同事在经过金泰亨的办公室门口会放慢了脚步朝里头张望也就算了，为什么有些男人也会在这边停留。他光是知道时尚界的Gay人数多于其他圈子，却从没想过即使在他们确定了关系之后，自己还要吃飞醋。
　　“其实我觉得设计部的同事，不可能做出对金总监不利的事。”那个一直被抛在旁边的下属怯生生地开口，“我们都很喜欢金总监。很久之前……就是，公开招标那一次，金总监留下了不少新人的联系方式，然后发展了好几个有潜力的新人。金总监很少拿自己的身份去欺压或者霸占其他人的创意，所以……”
　　田柩国闭了闭眼：“我知道。”
　　为了帮黎汜改方案而过度疲劳把自己搞进医院，也只有金泰亨这种人了。
　　“那么，看到什么人进出了吗？”
　　点头，“嗯，这位应当是模特部的……任寒辞先生，他在金总监下班后不久，和设计部的人进去了一次，但是坐了没多久就又出来了。”
　　这没道理。田柩国心说，任寒辞上次和金泰亨闹得那么不愉快，按理说不会再来纠缠了，谁晓得竟然也是个阴魂不散的。即便他确实想要对设计方案下手，那也不可能预先知道金泰亨会不小心把U盘留在办公室，实在是不可能制造这样的一个巧合。
　　偏偏在这个时候去找他？
　　田柩国的目光越来越冷。他朝着一边的下属开口道：“你去金总监的办公室，把他的电脑拿出来交给技术部或者其他懂电脑的人检查。”
　　然后他又给模特部打了个电话，说他不想再在公司里面见到这个人了，要他们今天之内就把任寒辞开除。
　　模特部似乎不甘心就这样开除掉一位还算有名气的模特，支支吾吾地对他求情，说再怎么样也不能放过这么一颗好苗子，再说了万一对方投靠敌对的公司，岂不是等于送了人情。田柩国心不在焉地听完那么长一段，明显是心意已决：“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如果可以，他真想在此刻就马不停蹄地奔到金泰亨的身边去。
　　他的设计总监，他的恋人，从他的刀鞘里拔出来的最趁手的一把匕首——不知道现在是因为惊慌而沾上了清晨的露水，还是已经划破了对方的喉咙呢？田柩国真想马上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要急，他对自己说，如果对金泰亨连这点基本的信心也没有，岂不是枉费了这场恋爱。
　　如果说此前还不明白金泰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么在设计图出来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哗然了。
　　他们就在不久之前还看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设计图和细节放大图，另一位设计师在展示的时候，拿出来的就是这幅作品。也许是新人设计师的缘故，黎汜在介绍的时候还有些磕磕绊绊，还有些细节上的小错误。他解释说自己第一次面对如此大的场面，过于紧张而舌头不听使唤，下面的人也都表示了谅解。
　　然而谁能想到，在金泰亨现场画的这幅图上，却是比方才的展示更加精妙地将设计展示了出来。
　　——何况金泰亨还是踩着黎汜展示的尾声才缓缓踏入这个会场的。
　　要想完美复现设计图本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有了一定从业经验的设计师，也很难画出一模一样的作品，除非他在此前经历了长时间的练习，一遍一遍地誊写勾勒，这才能够将所有的线条熟记于心。
　　饰品本身就需要经过无数次的细节变动，而金泰亨画出来的，则是最终敲定的这一版。
　　面对满堂哗然，金泰亨的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其实我从刚才听完黎先生的设计理念以后就很想问的一点是，都说灵感来源于生活，不知道您的恋人，平日里亲吻的都是什么地方？”
　　黎汜恹恹地回答道：“如此隐私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吧。何况对于不同的恋人来说，应当亲吻的部位也完全不同。”
　　“但是，却从我们的手下诞生了一模一样的作品。”金泰亨放下了钢笔，不紧不慢地盖上笔盖，“是不是意味着，感情也是可以被复刻的？”
　　见对方想要反驳又怕露了怯，金泰亨的声音又柔和了一点：“如果黎先生觉得私人经历不能被复刻、脑电波也不能够相接，那么我倒是很期待……黎先生和我公平竞争，再上来把设计图画一画。”
　　黎汜不怒反笑：“金总监您真是欺人太甚！谁不知道设计图需要呕心沥血，光是在台上这几分钟，能证明什么？”
　　眼看场面就要不受控制，工作人员出来打了圆场，一面安抚住黎汜，一面又对金泰亨嗔怪道：“您又何必穷追猛打——”
　　“因为很重要。”金泰亨认真地开口，完全没了之前淡然的神色。“对黎先生而言，它也许只是一件工具，一份策划，但是对我来说，是想要对一个人说的话。我为了这一刻已经筹划了很久，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染指。”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貌似平静的神色下，是紧紧攥着、指甲都要陷进掌心的肉里去的故作坚强。
　　“不如说我是没想到，”田柩国咬着牙开口，“你既然这么喜欢金泰亨，又为什么总是喜欢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你分明知道他对工作有多上心。”